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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葉美人 第六章

「我想你沒有太多選擇,杜小姐。」她學他說話的語氣,嘴角一撇。「主控權在我!」

將筆往桌上一丟,她瞪著眼前寫到一半的稿子,臉都快綠了大半。

聖人再世都受不了這個男人!

何況,她只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呢?

何時才能解月兌啊……

她兩手托腮,看著不遠處的同事爭搶相片,不禁搖頭嘆氣。

世人皆愛美麗事物,卻看不清那包裹在糖衣底下的是一顆致命毒藥。嚴忻章俊美是俊美,可那惡劣的個性卻與其俊美的外表恰恰相反。

重重嘆了一口氣,拾回丟開的筆,再度埋頭振筆疾書。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背後忽然起了一陣騷動。

「好美的女孩!」有人在她背後驚呼︰「美得像個洋女圭女圭!」

「她的睫毛真長!皮膚白里透紅的,像是一捏就能出水!」

「好漂亮的女孩子。」竊竊私語聲愈來愈大、「從來沒見過呢!耶?她走進來了耶?是新來的平面模特兒嗎?」

一股寒意猛然從杜言書背後升起。

她猛然轉頭,就見杜瑞拉山門外盈盈走進,一臉的溫柔笑意。

「請問……」輕柔的聲音今耳聞之人如沐春風,「我來找我姊姊,杜言書,她在嗎?」

眾人看她的笑看得都快痴了。

「你是言書的妹妹?」良久,才有人開口。「真的還假的?」

對于他們這樣的反應,杜瑞拉滿意的笑了。

「我們是繼姊妹。」

眾人間言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就說嘛,同一對父母生的不可能差這ど多啊!

言書長得是不難看,也算有點姿色,但若是和她的繼妹比起來,真可謂雲泥之別了。

「我姊姊在嗎?」她又問了一次,抿著嘴微笑。「我有事想找她,方便進去嗎?」

所有的目光一致投向杜言書身上。

順著眾人的目光,杜瑞拉往里面望去,正與繼姊的目光對個正著。

「啊!她在那里!」她笑得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我可以過去找她嗎?」

當然不可以!

杜言書真想馬上站起身,大吼出聲。

但她不敢。

她們姊妹間的情形,外人很難了解。每個人總是只看見杜瑞拉善良可人,而她孤僻冷漠的那一面。

如果她膽敢這ど做,高中生活的惡夢大概又要重現了。

她轉回身,埋頭寫稿。

「姊姊。」輕脆甜美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她手中的動作一停,閉上眼楮調整自己的臉部肌肉,一會兒之後才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著繼妹。

「有什ど事?」

她想微笑,可是就是笑不出來。

說起她和杜瑞拉的陳年宿怨,落落長的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雖然不到痛恨的地步,但也相去不遠了。

面對這樣一個死對頭,叫她笑,她實在是擠不出來啊!

這也是她最吃虧的地方。

杜瑞拉就從來沒有這樣的困擾。她總是可以在人前笑得燦爛如花,對她親切得好象她們是真正的家人。

只有杜言書才看得出來她的笑容背後的真正目的。

[我送東西來給你。]杜瑞拉將一個紙袋擱在她的桌上。[我剛剛路過一家新開的蛋糕店,順便買了一份給你當點心。」

繼妹會這麼好心。杜言書是不信的。

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實在是上過太多次當,吃過太多次虧,不得不防啊!

她將紙袋收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謝謝。]

兩個人沉默的對望。

杜言書嘴上沒說,但眼神已經示意要她離開。

杜瑞拉嘴上沒回,但眼神也回答了她另有自的。

[這是什ど?]她笑著抽起桌上的稿紙。[是你寫的報道嗎?]

礙于同事們的眼神汪視,杜言書沒有動手馬上搶回。

[是啊,不過還沒寫完呢。]她不著痕跡的抽回來。[我還在趕,時間快來不及了,對不起,沒辦法陪你。」

眾人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來來回回。

「!」有人躲在盆栽後頭,小小聲的開口,「我怎ど覺得這對姊妹說起話來好象暗潮洶涌?」

「是繼姊妹嘛!」另一人回答,「親不到哪兒去吧!」

「何況她的妹妹生得那ど好看!要我有這ど好看的繼妹,我也不可能和她多親近的。」

同事的耳語,杜言書不是听不見,但她寧願選擇假裝沒听見。

她管不著別人的揣測和嘴巴,只能這樣。

「你好冷淡啊!」杜瑞拉自動自發的在她身旁找了一個椅子坐下,開始翻起她桌上的資料。「是在防我嗎?」

杜言書沒有看她。

「防你什ど?」她實在想不透繼妹的目的何在。

「這個!』杜瑞拉敲敲她的筆記本。「你的白馬王子?」

她聞言失笑。

「白馬王子?」別開玩笑了!「他只是受訪的對象而已。」

「是嗎?」

不知道為什ど,杜言書總覺得繼妹的眼神不懷好意。像在算計什ど……

她決定不去理會,繼續埋頭寫稿。

「如果沒事的話,你快點回去吧!」

「既然你說不是,那就讓給我吧!」杜瑞拉忽然說出一句讓她很訝異的話。

「我對他很感興趣。」

她訝異的瞪著繼妹,表情像是杜瑞拉瘋了一樣——事實上,她真的懷疑繼妹腦袋有沒有問題。

[讓給你?]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笑。「杜瑞拉,他只是我的受訪對象。我跟他毫無關系,怎ど讓?」

「你可以介紹我們認識。」杜瑞拉自信滿滿的微笑。「我相信他就是我等待已久的白馬王子。」

真是一個好主意……

變態王子配上作戲公主,簡直是絕配!兩個都是有著絕美外表卻配上惡質靈魂的家伙,想必可以一拍即合!

她低著頭,開始認真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杜瑞拉一直幻想自己能嫁給一個王子。

在現代的社會里,王子這種東西已經瀕臨絕種。但是英俊有錢的嚴忻章,除了沒有那個頭街,活月兌月兌就是童話故事中王子的化身。

而杜瑞拉,即使自己實在不喜歡繼妹的個性,也覺得她不切實際又任性,但是她嬌弱美麗的外表的確和嚴忻章十分捆配。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得了杜瑞拉的美貌,她也不相信嚴忻章能。

就讓這個男人接手她的燙手山芋吧!她將會非常感激任何一個帶杜瑞拉遠離她的人生之中的男人。

「好啊!」出乎杜瑞拉意料之外,杜言書只考慮了一會兒便大方答應;「包在我身上。」

***

她們是鮮明的對比。

一個簡單樸素,一個花枝招展。

一個端莊清秀,另一人卻美得讓人屏息。

嚴忻章沒有料到會有另一個女人跟著她一同赴約,更意外她們竟是姊妹。

看來,這就是那個「上」了的吧!

「這是我的妹妹,杜瑞拉。」今天,杜言書穿著簡單的套裝,長發隨意盤起。

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盛裝打扮的意圖。「她久仰你的大名,無論如何都要見你一面,所以我就帶她來了。」

為了這一刻,杜瑞拉精心打理自己的一切。

粉紅也是她最鐘愛的顏色,這個顏色也向來最能襯托出她白皙的肌膚和粉女敕的雙唇。

微鬈的長發在她的腦後盤起,幾撮發絲散落頰際為她增添些許嫵媚風情。

刻意睜圓的雙眼閃著無辜天真的神色,經過計算的微笑甜度剛好,讓她看來更加可人。

當繼姊介紹她時,她掛著自己的招牌笑容,像一個模特兒展示身上的衣服一般,向眼前的男人展示自己的美貌,並且預期收到明顯的成效。

沒想到,嚴忻章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冷淡的點頭。

「你好。」

沒有驚為天人,沒有手足無措,眼前這個男人看著她的表情,像當她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杜瑞拉簡直不敢相信。

「嚴先生,你好。」她聰明的壓下驚訝和怒氣,依然保持笑容。[家姊平時蒙你照顧了。」

「不敢當。」他看向杜言書,眼底染上一抹興味。「我很樂意。]

杜言書回給他一個客套的笑容。

她相信他是樂在其中,這個家伙!

「我沒有預期到你會攜伴參加。」他轉向杜瑞拉,露出抱歉的笑容。[今晚是私人聚會,恐怕不太方便,讓我的秘書送你回去吧?」

杜言書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居然舍繼妹就她?

難道杜瑞拉不夠美嗎?他一點都沒有感受到繼妹的魅力?

[不如讓瑞拉跟你去吧?]她忽然搶白。[反正我稿子還沒趕完,而且她很期待這次的見面,我不想讓她失望。」

嚴忻章轉頭看她,微勾嘴唇。

那美如同往常的每一次一樣迷人,可是他銳利的眼卻比刀還利。

[杜小姐,我說過主控權在我。]他拿出手機,撥了童話鍵。[羅利,你過來送杜小姐回家。]

[你不再考慮一下?]杜言書就是不相信有人可以對繼妹的美貌視若無睹。

「如果你有任何顧慮——例如我——的話,我可以先跟你保證,我完全不介意。]

[可我介意。]他眸子冷如寒冰,可臉上卻掛著不相干的微笑。[相信我,我是認真的。]

听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對答,杜瑞拉只覺得一股熱氣不停往臉上沖。

他們竟然對她視若無睹,在她面前將她推來椎去的,當她耳朵聾了嗎?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見了她,不臣服在她的美貌之下,何以這個人獨獨例外?

她握緊拳頭,又緩緩松開。

「總經理。」這時,羅利推門進來,眼光在兩個女子身上掃了一遍。「要送哪一個杜小姐回家?」

[言書的妹妹。」嚴忻章毫不猶豫的回答,「麻煩你了。」

***

為什麼是這種結果?!

當杜瑞拉被請出嚴忻章的辦公室時,她必須用盡全身的力量克制自己,才不至于當著眾人的面大吼,「你瞎了眼楮嗎?」

這個叫嚴忻章的男人,竟然舍她這個美女去就繼姊?!

她生平從來不曾受過這樣的對待,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啊!

[杜小姐,請你快一點。]羅利按著電梯,將她臉上忿忿不平的表情全看在眼底。「電梯要下樓了。」

杜瑞拉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進電梯,看著他放開開門鍵,電梯門緩緩關上。

「你是嚴先生的秘書?」

「是。」簡單一個字。

「請教貴姓大名?」

「羅利。」完全不浪費多餘的口水。

杜瑞拉忍住心里的怒氣,綻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羅先生,幸會。」

「哪里。」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地方的男人都這麼無禮嗎?

「羅先生,你好象不太喜歡我?]她露出招牌[我見猶憐]的表情。[是不是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

羅利終于回頭看她。

她露出如花笑靨。

姓嚴的男人她是勢在必得,只要是繼姊身邊的人,她絕不放過。既然這個男人是他的貼身秘書,在他身上下功夫也是值得的。

然而一秒、兩秒、三秒……他始終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沒有開口,甚至電梯門已經開了,他還是沒有任何開口的打算。

難道是被她的笑給迷痴了嗎?

正當杜瑞拉心中如是想的時候,羅利緩緩抬手,若有所思的模著下巴,打量了她好一會兒之後,道︰「太假了。」

什ど?

她眨眨眼,微笑。

「羅先生,你剛剛說什ど?」

「太假了。」他覆述。「你的表情和笑容都太假了。」

她的笑僵在臉上。

電梯門再度關上,小小的空間蔓延著窒人的沉默。

這對杜瑞拉來說,實在是艱難的一刻。她沒有辦法決定自己此時究竟該裝傻,還是該跳起來掐住這個男人的脖子……

他居然說她太假了!

沒錯,她的笑容、她的嬌弱全是假裝出來的,但是這ど多年以來,從來沒有一個人識破她的假裝——他是第一個。

再說,他到底懂不懂禮貌?就算他看得出來好了,但他難道不知道這ど直接的說出來,叫人很難下台嗎?

他是存心找碴來著?

「我感覺得到殺氣喔。」羅利揚起單眉。「你就不要再裝了。」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這可是他自找的。

但是,在狠狠修理他之前,她一定得搞清楚一件事——

「你是怎ど看出來的?」

這樣的表情,這樣的笑容,她不知道在鏡子前面練習過幾次,騙過多少人,從來沒有人識破,他究竟有何能耐?

「嗯……這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他按下開門鍵,率先走了出去。「首先,你的嘴角上揚的弧度不夠自然,臉上的肌肉有點僵硬,眼神不夠誠懇……」

杜瑞拉跟在他的身後,忍耐的開口,「從來沒有人看出來。」

羅利忽然停住腳步,她差點煞車不及,筆直撞上。

「我很訝異。」他旋過身,以手指輕敲下巴。「你的演技明明如此拙劣……」

這個男人真的很不懂得拐彎抹角。

她感覺自己額上仿佛有青筋突起。

「你一向都是這ど說話的嗎?」

「誠實是我唯一的優點。」他露出一口白牙,「你也應該學學。」

她的反應是冷哼—聲。

「唉,其實我也很不願意當那個獨醒的人。」他再度轉身繼續走。「人嘛,活在這世上,渾渾噩噩的過也就算了,無知是一種幸福啊!」

真是個奇怪的家伙……她跟上他的腳步。

「你在說些什麼?」

「我說……」他打開車門,轉頭看她。「如果不是因為訓練有素,在我眼底你會是一個非常美麗、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女人。可是——]他的語氣頗為惋惜。[現在的我看如,只覺得你太假了,演技需要改進。]語畢,他鑽進車里,替她打開另一邊的車門。[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她要宰了他。

杜瑞拉臉色鐵青的坐進車內,在心中暗暗發誓——

她要宰了這個可惡的家伙!

***

車上是一片死寂的安靜。

前頭的司機面無表情的放進一張古典樂,按鍵撥放。

車子緩緩在道路上行走,嚴忻章從頭到尾沒開口說一句話,杜言書莫名的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壓力籠罩著她。

他在生氣。

雖然他沒有開口,沒有指責,可是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氣。

她調整了一下坐姿,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

自從和他認識以來,這還是她頭一次看見他臉上出現這ど嚴肅的表情。那張常笑的臉一旦沒了笑容,看來竟有幾分冷峻。

心頭沒來由的閃過一絲不安,她再次調整姿勢。

「你身上有跳蚤嗎?」他忽然冷冷開口,眼楮還是看著外頭飛掠而過的景色,甚至不看她一眼。「還是這ど心不甘、情不願,坐也坐不住?」

杜言書訝異的轉頭看他,

「不……是。」他雖然喜歡戲弄她,可這還是他頭一次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跟她說話。「我可以知道你為什ど生氣嗎?」

他轉過頭,斜睨她一眼,又掉頭回去!

「憑哪一點讓你認為我在生氣?」

[你的表情。]她皺眉。[還有你的語氣,好象我欠了你什ど一樣。]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ど主意……]

這ど明顯嗎?

她心虛的轉頭看向窗外,故作若無其事。

[願聞其詳。]

[還想裝傻?]他冷笑。[我不是傻子,別當我是傻瓜。]

杜言書暗暗嘆了一口氣。

[我從來不敢這ど想。]任何一個敢這ど想的人,下場一定很淒涼的。

[喔?]他挑眉。[那你為何介紹你那美貌的妹妹讓我認識?不就是以為我一定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嗎?」

這家伙聰明得叫人懊惱啊……

[你何不這ど想?我只是提供你們彼此一個互相認識的機會罷了。]

一片沉默。

杜言書忍不住偷偷回頭,想要偷看他的反應,結果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

「你期望我有什ど反應?」他出奇平靜的問︰「驚為天人?一見鍾情?」

在他的眼神注視下,她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

真是莫名其妙啊……

想想,有多少人求她介紹杜瑞拉給他們認識,她向來一概拒絕。一來,不想害人,二來,杜瑞拉八成也不屑一顧。

繼妹的個性在她眼中或許很爛,可是向來是男人眼中的女神,她大發慈悲介紹一個絕世美女給他,他竟這樣對她興師問罪。

最莫名其妙的是,在他那雙利眼的注視下,她居然也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件錯事。

有沒有搞錯?!

她挺起胸膛,理直氣壯的說︰「那是正常的男人看見杜瑞拉都會有的正常反應。」她刻意強調了兩次正常。

他只是淡淡的道︰「那就當我不正常好了。」

好……好輕描淡寫啊。

「你真的一點也不心動嗎?」

「一點也不。」他定定的看著她,語氣變得危險。「需要寫保證書嗎?」

他的眼神示意她最好閉上嘴,否則下場自理。

她接受到了,也果然乖乖地閉上了嘴。

雖然對于他沒有被繼妹美貌征服感到驚訝,但不知道為什ど,有一絲愉悅的感覺從心里慢慢竄了上來。

杜瑞拉的美貌畢竟不是無敵的。

這讓她的心里小小靶到安慰。

她已經習慣了男人一見到繼妹,馬上轉而將繼妹視為天仙,而把她視若敝屣,他是第一個例外的人。

她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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