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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花幾月開 第9章(2)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娘去世那天,把妹妹托付給我的事?」金平突地開了口,狀似無意。

梅花假裝沒听到,她也不想听……事實上她心里已經有點火氣。

有沒有搞錯?

這種時候,不是解釋,不是道歉,他竟然還想跟她聊他的妹妹?

「那一年我十歲……」好像也沒在意她要不要听,金平徑自道︰「娘病重,爹正打算送我外出學武防身,在出發的前幾日,娘拉著我,叮囑我要照顧妹妹,之後她便走了,而直到現在,我偶爾還是會作夢,夢見她吐血,濺得我一身都是,緊抓著我的手,要我照顧妹妹……」

梅花幾不可見地微皺了下眉,因為以前從沒听過他提起這些,也因為聯想到,有一陣子他常作惡夢,該不會都是夢到這些吧?

確實,這些話,是金平從沒對人說起的一段。

他也無法解釋為什麼,但對他而言,與人討論這些,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示弱,他不喜歡讓自己的弱點就這樣赤果果地呈現在他人面前。

是以他雖牢牢遵守著當時的諾言,卻因為覺得有損顏面而一直深藏心里,從沒對人提起過。

但這陣子,金平開始在檢討,他所認定的這整件事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抑或是哪個部分他理解錯誤?

要不,為什麼很簡單的一件事,卻演變成今日的結果?

既然這個錯誤傷害到了梅花,已經無關顏面了,他有必要讓她知道,他是為了什麼前因而傷害到了她。

「不管有意無意,一直以來,有不少人曾跟我反應,我對小兔保護過度,但我總不覺得。」金平幽幽說道︰「因為那是我答應我娘的事,我得代替娘的部分好好照顧妹妹,我只是理所當然地盡全力去完成自己的諾言。」

梅花有些些失神,也有些些的困惑。

失神于這些從未听聞的過往,困惑于他為什麼要在這時跟她說這些?

難不成他以為對她說些心里話,她就會原諒他嗎?

對這如意算盤,梅花隱隱感到不爽,覺得自己被小看了。

他有他的承諾,又如何?

她也有她的決心,不會因為他隨便的三言兩語就輕易給予原諒,她梅花的感情可沒那麼廉價。

「但我這陣子卻忍不住想……」金平卻沒依她所想象的接著要請求她的原諒,自顧自地又繼續說,聲音顯得有些困惑。「對妹妹的那份責任心,只是因為對我娘的承諾嗎?」

誰知道啊!

梅花用力撥著火堆,繼續假裝他的不存在。

金平卻像是陷入回憶,徑自找著問題的源頭……

「啊!我有沒有跟你提過,小兔出生那天的事?」他突然又說。

又是妹妹?

梅花只覺惱火。

要是人體有耳朵自動關閉的功能,她一定會啟動,絕對會!

「妹妹的出世來得突然。」陷入回憶的金平渾然不覺是不是合宜,徑自道︰「就發生在我們一家人要去別院陪娘待產的路上,而且還是天色未亮之際。」

梅花覺得沒趣,她才不想管金兔是怎麼出生的。

「由于情況危急,臨危受命的侍女一接生下她之後,只能先交給我……」頓了頓,金平道︰「小花,你知道嗎?除了接生的侍女,這世上,第一個抱兔兒的人,不是娘也不是爹,是我。」

所以呢?

梅花抓不到他要表達的重點……不對!找什麼重點?要視他如無物,視他如無物的啊!

她不應該听他說話,假裝沒听見,要假裝沒听見才是。

梅花翻著袋子要找東西吃,裝作沒在听的樣子,金平卻是不以為意,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她樣子……好丑……」

梅花很想瞪他,但她忍住了。

金兔明明就是個美人胚子,是哪里丑?怎麼可能丑?

「剛出生的孩子好似就那樣,像只猴兒似的,紅通通又皺巴巴,真的很丑。」線條優美的唇勾勒起一抹淺笑,金平輕道︰「可是她就在我的懷里……小小的、軟軟的……」

時間好似回到過往,金平仍記得當時的觸感,記得那時的天色,也記得他抱著小女圭女圭的那種相依為命的心情。

「小花,若我們的孩子能出世,也會是另一只小猴兒吧!」

突來的話語讓梅花整個人僵硬住。

他怎能?

他怎敢?

他竟能如此神色自若地跟她談起她無緣的孩兒?

梅花紅了眼眶。

她不想的,但金平的這一擊來得突然,把她休養期間的努力、那些小心翼翼給密密堵起的情緒戳穿了一個口子。

爆發的情緒正要發難,一陣轟隆作響,一旁破敗的神案竟整個翻飛開來。

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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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排開。

從一開始就躲在神案之後的三名大漢在掀飛遮蔽物後,極具氣勢地一字排開,一派的凶神惡煞。

「娘你個賊!」在恫嚇這次待宰的肥羊之前,置中的大胡子對著左邊的人破口大罵︰「老七你提的什麼鬼主意,是哪里買的迷煙,根本就不管用!」

「老大,藥是阿虎買的,我只是提議,況且,那時你也覺得這主意不錯的啊!」被喚阿七的手下喊冤。

「阿虎!你哪兒買的藥?該不會是把買迷藥的錢給私吞了吧?」大胡子換了一邊罵。

「大哥,冤枉啊!那藥是我想方設法才找到門路買到的藥,是冥門出的迷香,很貴的,我沒私吞啊!」挺著一個大肚腩的阿虎連忙喊冤。

「白痴啊你,冥門不出迷香,你一定是給人騙了!」老七想到剛剛龜在神案後等藥效發作全是白等,等到腳麻的他是一肚子氣。

「娘你個賊,我早說了,咱干山賊的就是得憑真本事去搶才行,偏偏你們貪懶要試試迷香,說是守株待兔,現在好了,瞎忙了大半天,人沒迷暈,藥錢倒是給先騙走了,現在還不是一樣要用搶的!」大胡子兩腳一樣是酸又麻,想到白花花的銀子還給人騙去,更是怒火中燒。

這頭糾纏不休,另一邊也不見得平靜……

神案被掀的塵埃尚未平定,金平直覺拉了梅花一把,想將她護在身後,但她打掉了他的手。

「小花……」金平無辜地看著她。

「別那樣叫我,你的小花已經死了。」梅花一直告訴自己,過去那個可以為金平不顧一切的人,已經跟著孩子一起死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知道錯了。」金平誠心道歉。

「對不起?」梅花冷嗤,看著他的目光可以說是帶著恨意,只見她道︰「說對不起就有用的話,那天下還需要官府存在嗎?」

只要她願意開口,對金平而言就是希望。

「要怎麼樣,你才可能原諒我?」他問。

「我不想原諒你,你也不需要我的原諒,從你不信我的那一天,從你說你後悔娶我的那一天,我們就已經毫無瓜葛了。」梅花永遠都記得,他那時冰冷的、教人絕望的眼神,她不想再經歷一次,絕不會再給他機會,讓他再那樣傷她一次。

「我很抱歉傷害了你,但那時……那時我鬼迷心竅……」

「格老子的,放尊重一點,這是打劫!」大胡子大喝一聲,因為發現到,應該要瑟瑟發抖等著他們打劫的小搬羊竟然沒在理會他們兄弟三人。

「拜托你,放過我吧。」梅花別過頭,不想再看他,絕望地說道︰「反正孩子也沒了,這對你對我,也許是個解月兌,就這樣分手吧!」

她的堅決,對金平而言才真是絕望。

好好照顧妹妹,這一直以來的信念被一夕之間顛覆了,代價是他的親骨肉,現在連他心愛的小花都要棄他而去,那他存在的價值,到底在哪里?

「我說了,這是搶劫!」大胡子再次大喝一聲。

「殺人償命。」金平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他就是說了︰「如果用我的命換孩子的,那你願意原諒我嗎?」

梅花不理他,只當他在胡言亂語。

「喂,大胡子。」金平總算看向一旁氣得差點七竅生煙的山賊,平靜道︰「你想殺人不是嗎?我讓你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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