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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城之戀 第九章

「小孩保住了,但母親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這段時間是危險期,請盡量不要讓母親再受到刺激。」

衛宇衡听完醫生的報告,而後轉身走回病房。

才打開病房門,幽白的病室內就泄出一陣交談聲。

「幫我,清夜,我不要生孩子,你幫我跟醫生說。」秋艷霜坐在床上,雙手緊緊揪著冷清夜,臉色惶然,極度令人心疼。

被握住雙手的冷清夜鼻子一酸,很勉強才能忍住要掉下的眼淚。「艷霜,你先休息一下,這件事情我會和醫生討論。」

「我不能生下他的孩子,不可以……」被按回床上躺著的秋艷霜仍在低喃,一陣吵鬧後,終于倦怠地合眼沉睡。

冷清夜將秋艷霜的手放回棉被內,回首看見衛宇衡正守候在病房外。

「醫生怎麼說?」她起身走向情人,兩人步至醫院外的庭院說話。

「秋艷霜的情況很糟,要調理好身子骨,少說也要幾個月。」衛宇衡頓了頓,「現在她的體質太弱,墮胎會有危險,但等到她恢復健康時,孩子可能也已經大到不能墮了。」

「那麼,這個孩子是一定會被生下來了?」冷清夜無意說得這麼冷血,但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誰能保證他的未來?

衛宇衡點頭,伸手輕撫冷清夜的眉心,他不愛她這樣憂愁。

「可艷霜還沒結婚,萬一她南部的家人知道這件事……」冷清夜愈想愈害怕;實在是現實的壓力,誰都躲不開。

「先別想這麼多。」街宇衡安撫著情人。

「怎麼能不想呢?」冷清夜握緊他的大手,她需要他的體溫來支持自己。「艷霜那兒,我還不知道怎麼告訴她這個消息;你剛剛也听見了,她不要孩子,一提起小孩,她的精神狀況就一直惡化……」

「她會要的,沒有人會不愛自己的孩子。」

「情況不一樣。」冷清夜覺得自己被諷刺了,瞪了衛宇衡一眼。「別管小孩,你幫我想個法平安撫艷霜。」

「這事除了靠她自己想開,誰也幫不了的。」

「江耀日那邊……」冷清夜很自然地想到孩子的父親。

「他的臉經過縫合,除了會留下一道疤痕之外,不會有什麼大礙。」衛宇衡老早料理好了,「我把事情壓下來了,只要江耀日不提出控告,秋艷霜就不需要負擔刑事傷害責任。」

「他哪還有臉控告艷霜?!」冷清夜氣呼呼地道;一想起這件事,她還覺得心悸。

昨兒個半夜,醫院的夜班巡房護士發現艷霜失蹤,優先通知了宇衡,而獲知艷霜失蹤的消息,宇衡自然通知了她。

最後宇衡公司的安全部門尋來資料,鎖定往江耀日的方向尋找,果然在江耀日的住宅內找到一對渾身浴血的情侶。

當時只剩江耀日是清醒的,他不斷地大吼要眾人趕快將艷霜送醫,全然沒有顧及他自己臉上那一道深長的血口子。

若非知道他的听作所為,她幾乎會為江耀日的表現感動。

只是幾乎。

畢竟會造成今日這等局面,江耀日罪無可恕。

「別太責怪他了。」衛宇衡居然幫江耀日說話。

「你不是不知道事情始末,怎麼還會站在他那邊?」清夜被挑起了怒氣,「你們男人就只會站在同性的立場,絲毫不理會女人受到的傷害!」

「別生氣,我只是認為他們的情況和我們很相似。」衛宇衡當然是有所目的,藉著替江耀日月兌罪,順便為自己過往犯的錯誤解釋。「當初我也是用錯了方法,造成你對我的誤會,而今,江耀日和秋艷霜大概也正在這樣的過程中掙扎。」

冷清夜回想往事,果然相信了衛宇衡的說詞。似乎所有戀愛中的情侶,總會經歷此等磨難。

兩人轉身慢慢踱回病房。

「但願他們和我們一樣幸運。」冷清夜只能如此祝福。依照秋艷霜的健康狀況看來,要再有什麼差錯,大概小命也會跟著休矣。

「照男主角的態度看來,他們會的。」衛宇衡又是那副招牌笑臉。

棒著遠遠的距離,他已看到秋艷霜的病房外,正佇立著一個修長的身影。

那是縫完傷口的江耀日。

俊美無儔的容顏已被左側那道丑惡的縫線破壞殆盡,那是他這一生中得到的最佳教訓。

而他仍然感謝這道疤痕!

這道疤痕的由來讓他體認自己的真心,知曉自己的惡劣,更明白秋艷霜是出于對他的深深愛意,才有那樣失控的行為。

他真的不介意被他的艷毀容;只要她平安無事,孩子留了下來,他甚至願意連右側都奉上讓秋艷霜再劃一記。

冷清夜也看到了他,才平靜的情緒又興起憤怒的漣漪。衛宇衡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靜些,畢竟只有秋艷霜才有資格去評斷江耀日。

江耀日接收到刺探的視線,略微移開鎖在愛人身上的目光。

「謝謝兩位的幫忙。」他深深一鞠躬。若非眼前這對情侶,他的艷和孩子也許已遭不測。從昨夜的救援行動中,他已知道衛宇衡並非艷的新情人——因為嫉妒,他擅自將水性楊花的罪名安在艷的身上,他再一次為自己的不成熟而汗顏。

「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收到冷清夜的敵意,江耀日干脆問衛宇衡,眸子裹帶著滿滿的誠意。

「還不是時候。」衛宇衡溫和地回答。「她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如果你真的願意拿出誠意對她負責,何不先把身邊的關系理干淨,到時再來努力也不遲。」天底下似乎沒有衛宇衡不知道的事,他連江耀日有未婚妻的事都已調查清楚。

江耀日當然知道衛宇衡是指什麼;他不放心地再次望了眼房內靜靜沉睡的人兒,而後毅然決然地朝衛宇衡點頭,將秋艷霜托付給眼前這對情侶看顧,隨即轉身離開。

「江耀日身邊有什麼氣關系」?」冷清夜待江耀日離開後,順口問自己的情人。

「他訂婚了。」

冷清夜驚愕萬分,「你的意思是,艷霜不是單純的失戀,而是從頭到尾,江耀日都在玩弄她?」

衛宇衡還想說什麼,冷清夜又快一步截斷他的話,「你們男人真惡劣!老是仗著先天的優勢或女人對感情的期盼,隨意玩弄別人的情感!」她又想起衛宇衡以前是怎麼對待她的,一張小臉寫滿怒氣。

衛宇衡顯然很習慣情人發飆,他大手一攬,將記恨的情人帶入懷中,以親吻轉移她的怒氣。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楊世青怪叫一聲。

從部屬那兒听到江耀日受了傷,他出于對死黨的關心,上業務部來問候一下,沒想到會在江耀日左頰上看到一大塊繃帶。如果沒有包扎得過度夸張的話,耀日冷魅俊俏的臉一定毀了。

「只是點小傷。」江耀日不甚在意,仍然專注于公文上。

「就算是小傷,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啊。」楊世青嘖嘖驚嘆,「從小到大,沒見過你對誰發狠,怎麼還會弄到有受傷的機會呢?」他好奇得要命。

「你真無聊。」江耀日冷冷瞪著死黨。

「我這是關心。」楊世青笑眯眯的。「前則陣子我出國,听說你和智升那老好人鬧得很不愉快,原因好像是那位美若天仙的小艷霜。」

「別這麼喊她!」江耀日惱恨的吼。

刺探成功,楊世青得意萬分;這麼多年的交情,他當然熟知如何讓外表冷酷的江耀日生氣跳腳。

「該不會你臉上的傷也和那個大美女有關吧?」他老早就懷疑江耀日和秋艷霜之間有問題了。在情場打滾那麼多年,雖然他不常看見江耀日和秋艷霜共處的情形,但那埋藏在暗處的電流可瞞不過他這個情場老手。

「何時請喝喜酒?」楊世青干脆問道。江耀日都能為秋艷霜招來這麼大的傷害,那麼兩人的喜事應該也不遠了。

江耀日知道楊世青總愛用嘻皮笑臉的態度來處理事情,而目光奇準的他一向沒出過差錯;但為什麼老友會這麼肯定艷會跟著他?

「你忘了我和智婷有婚約?」江耀日疑惑地瞟向楊世青。

楊世青揮揮手,「那不是問題。你選擇了艷霜不是嗎?」

「何以見得?」

「將兩個女人擺上天秤,聰明的人都會選艷霜。」他先以男人的劣根性去揣想。「智婷太清淡了,不適合你,而且你們的婚約是出于她對你的迷戀,你只是覺得方便才答應她,卻並沒有對智婷交心。」

「你還真了解我。」江耀日淡然地回應,對于世青能看透他的打算並不覺得被冒犯。

「老朋友了嘛。」楊世青顯然很得意。他一向自傲于自己的觀察能力,但能得到江耀日的認同也屬不易。

「我打算今晚找智婷談清楚解除婚約的事。」江耀日悶悶地抽起煙來。

「別讓智婷知道艷霜的存在會好一點。」楊世青相當清楚女人的心眼就那麼點大。

「她有這個權利知道。」江耀日不想隱瞞,怕日後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尤其智升對艷霜也有意……

楊世青聳聳肩,不想干涉江耀日的決定。

「艷霜呢?」他也很久沒見到這個老同學了。

「她……在醫院。」江耀日也不避諱。三劍客里,只有楊世青跟得上他的步調。

「醫院?出了什麼事?」楊世青一臉驚愕。情況似乎愈來愈復雜,為什麼這對情侶湊在一塊兒,會導致一個被毀容,一個卻進了醫院?「你們只是談戀愛,有必要這麼驚心動魄嗎?」

從冷清夜那兒得知自己的狀況,秋艷霜拚了命想要快點恢復健康。她遵從醫生的建議,並將楚越越烹煮的營養餐全數吞進肚子里,只希望能早日改善身體狀況。

然後,將肚子里的胎兒打掉。

不受歡迎的孩子,只會加深她和江耀日的牽扯,她絕不許自己落到那樣悲哀的境界。在他毀了她的生命之後,兩人生出的小孩,還能擁有多美好的未來?

無奈的是,她的心始終想不開,身體自然無法跟著好轉;如同注定了一樣,她的小骯開始微微隆起,此刻要想墮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而在秋艷霜拚命想養好身體的時候,江耀日也正在想辦法解決和周智婷的婚約。

他听從楊世青的建議,不讓周智婷知曉秋艷霜的存在,以保護秋艷霜;但因為周智婷找不到那令未婚夫變心的女人,所以堅決不相信未婚夫對她的感情已然消失,老是想著要重修舊好。

此刻的江耀日是一個頭兩個大。

一天不解決自己犯下的錯誤,他就拿不出籌碼來說服秋艷霜跟著他;偏偏他對周智婷也是有愧在先,無法不理會她對兩人感情所做的努力。

這筆情債究竟該怎麼算?

下班後,江耀日煩躁地又將車子開到小別墅前。

秋艷霜早就自醫院搬回租賃的家,而每天下班後,只要周智婷不訂約。他必會來到這兒,期盼見到他心愛的人兒。

而此刻坐在客廳看電視的秋艷霜,也是一臉怔忡。

既然不能墮胎了,她只有認命地繼續養好身體;而對于自己的未來,卻是滿滿的不安和擔心。

她未婚生子,自不敢讓家里的人知曉這等丑事;再加上江耀日不再出現,也讓她忍不住揣測他又在算計什麼……這一切壓力,幾乎讓她承受不住。

「艷霜,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冷清夜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秋艷霜淒澀地搖頭,無法裝出快樂的笑容。

「要當母親的人,不可以整天愁眉苦臉的,會影響胎兒。」

「你倒比我這個做媽的還要急。」秋艷霜終于被冷清夜逗笑了,「我記得你不喜歡小孩。」

「你的小孩我還可以忍受。想想看,一個擁有俊男美女共同基因的孩子……多令人期待啊!」冷清夜真的這麼想。

提到孩子的爹,秋艷霜的笑容又凋零了。

冷清夜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裹。「還是不肯原諒他嗎?」

「我……」

「你那一刀已經把他的俊臉毀得差不多了,還是你仍想在他心口上補捅一記?」冷清夜想勾起秋艷霜的愧疚。沒辦法,孩子需要名分呀。

秋艷霜果然陷入了迷惘;即使那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事,她仍記得當時自己的瘋狂,江耀日左頰汩汩涌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雙手……

秋艷霜又甩甩頭,芳心失了主張。

愛和愧疚、怨和憤恨四者對立,她無法厘清這麼多情緒。

秋艷霜轉身上樓回房,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江耀日啊……

合上房門,淒冷的月光照在房內。

她沒有開燈,逕自走到窗前,偷偷瞄望停在別墅門口的白色BMW。

從醫院回來的第一天,她就發覺江耀日的守候了。

听說……他愛她。

除了衛宇衡、冷清夜這麼說,在她瘋狂地毀了他的面容時,他也曾親口告訴她。

但那是真的嗎?

如果他那麼愛她,為什麼還要傷害她?

透過落地窗,她只能望見樓下黑黑的車窗裹有一點火星。

他一定又在抽煙了。每回兩人纏綿之後,他總愛摟著她抽煙,說些會逗笑人的情話。

在謊言未被拆穿前,在她相信他、深愛他的那段時光,一切是如此甜蜜醉人;而愛情的美麗程度,往往和能造成的傷害成正比。

所以她才會如此痛苦。

她和每個女人一樣,只想談場戀愛,只想覓得最愛的情人共度未來,為什麼上天不能順遂她這樣微小的心願?為什麼她的愛不能感動江耀日呢?

他就那樣直接而殘忍地毀掉她的一切希望,甚至強迫她懷他的孩子……

而他說,這是出于愛。

「如果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愛我,我寧願此生不要遇見你。」秋艷霜低語著,而後拉上窗簾,隔絕等待于外的深情。

白天的別墅襄,通常只有楚越越和秋艷霜兩人留守。

所有電話皆經過楚越越的過濾,所以秋艷霜不會接到來自三劍客的查探。

而這其中,以周智升的「來電詢問率」最高。

所有事情,他被蒙在鼓里,純粹只是擔憂何以秋艷霜要離開公司,並避不見面?而江耀日也反常地向妹妹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他已被這接二連三的事件弄得莫名所以。

這天,楚越越去超市采買日用品,被留在家里的秋艷霜忘了顧忌,接到了來自周智升的電話。

「艷霜,真的是你嗎?」他興奮的問。

「很抱歉,我‘媽’不在這兒。」秋艷霜被他逗笑了,這個老實男人總有鬧笑話的本事。

周智升微紅了臉,「我找了你好多次,一直沒有你的消息。」

「我回南部去了。」

「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周智升提出會面要求,「可以見個面嗎?」

秋艷霜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大肚子,「我不方便出門……」

「我可以過去你那里。」他急切地說,「如果你方便的話。」

秋艷霜有些招架不住,「這……」

「我立刻就到。」周智升以為她默許了,立即切斷通話。

秋艷霜只能盯著話筒嘆息。

周智升的動作很迅速,不到三十分鐘,他已來到小別墅。而在秋艷霜開門時,他和煦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你……你……」青天霹靂啊!

「不恭喜我嗎?再過三個月就是預產期了。」秋艷霜早料到老實的同學會被她大月復便便的模樣嚇呆,故意笑得益發燦爛。

「恭……恭喜。」周智升結巴的道,已經喪失組織能力。

「進來坐吧,你不是有很多話要對我說?」

「是……」老實的男人一臉頹喪地進屋。

兩人步進客廳,秋艷霜為周智升泡了小麥茶。

「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呢?」她溫柔的問。

「你……你為什麼要離開?」其實他最關心的是,孩子的父親是誰?

「我南部的家裹出了些事,我急著趕回去處理,只能和耀……耀日說一聲。沒想到回去後,才發現事情很嚴重,短時間沒辦法處理好,干脆向耀日提出辭呈。」

「但耀日說你只是請假。」

「可能我走得突然,他事情又多,說錯了。」秋艷霜擺出一張過分單純的笑臉。

「那……」周智升實在很想問明白心裹的困惑,「你回去後,也順便結了婚?」

順便?結婚這種事可以用「順便」來形容的嗎?

秋艷霜淒然的笑了,「不,我沒有結婚。」

「為什麼?」周智升有些不敢相信。

「對方不要我。」秋艷霜聳聳肩,眸子里的苦澀卻掩不住。「這種事情很正常,誰都有可能踫上。」

「那麼,孩子怎麼辦?」

「我可以自己應付。」秋艷霜低頭覷了眼凸起的月復部。這一輩子,她最不想「應付」的,就是她自己的孩子。她只想珍惜、寶愛、寵護這個孩子,怎麼能夠「應付」……

「但孩子出生時,會需要一個父親。」周智升為她眸子里的傷痛深深不忍,那是他喜愛的女人啊,他怎麼舍得看她受苦?

「沒辦法了。」秋艷霜輕輕搖頭,目光落在窗外的榕樹。

榕樹栽植在圍牆邊,而圍牆的另一頭,就是每一晚江耀日的停車處。

如果江耀日愛她,為什麼不來爭取她的原諒、她的愛情?

她不想否認,其實她在等他。從他說出那三個字起,她的心襄已經悄然為他空出了等愛的空間,曾有的傷害和背叛,她要他來安撫、抹去。

但他為什麼還下來?只敢每晚守在外頭,隱晦不明地要她猜測、懸想,擾亂她的心海。

江耀日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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