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小姐怪怪的?! 第五章

雨綿綿密密的下了一整天。

「唉……」一名身著粉綠色衣衫的姑娘站在回廊下,望雨興嘆。

氤氳的水眸,盯著遠處黑漆漆的棘苑,雖然那兒不似府里各處燈火通明,但就是吸引著她所有的目光。

「……」她似有千言萬語無處可訴,滿腔的怨嘆只能化為無奈。

半晌,她不顧一切的走出回廊,任憑雨水打在身上也不在乎。她好想他,她要到棘苑去看看!

「小憐,你要去哪?」

一把油紙傘遮住她的視線,一名狂傲的男子拉住她的手臂,霸道的拉她入懷。

「大少爺。」她半推著強行擁抱她的男子。

「叫我維恩。」江維恩愛戀的說。

「奴婢不敢。」小憐垂眸,恭敬的退開。

她亟欲閃避的模樣看得江維恩怒火中燒。「不敢叫我的名字,喚二少爺的名諱倒是挺順口的嘛。」

小憐抿緊唇,甩開他緊握的大手。「奴婢的心意,大少爺很清楚,何必苦苦相逼。」她側過身望著棘苑。

「對,我是很清楚,但那又如何?府里上至師父、下至奴僕都清楚明白的很,連同你最愛的二少爺也明了你的心意,但他卻拋下你,沒留下只字片語就離開。我想,他的意思是想將你讓給我!」他抬起她嬌美的臉龐,充滿依戀的說︰「我對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不,奴婢不知。」小憐撇開眼,不想面對。

「看著我。」他扳過她的臉。「愛你的人是我,不是他。」

「如果不是你,他會愛我的。」小憐滿含怨懟的說。「都是你逼走了他!」

「你別傻了,他根本不愛你。」

「就當我傻吧!」晶瑩的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滾落,平添幾分柔弱,令人看了心生愛憐。

「你……」江維恩心疼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珠。「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紫蝶、湘映找了他兩年,還是一無所獲,你這麼痴心等待又是何苦?」

「不,沒有人可以取代他。」小憐不停的搖著頭。

「你就非他不可?!」江維恩怒吼,用力的搖晃她,質問著︰「為何我不行?!你說啊!」

「你愛湘映嗎?」她掉著淚,平靜的看他。

「不,我愛你。」他認真的說。

「湘映愛你,你知道嗎?」

他知道,所以才要湘映去辦那件事。「那不關我的事。」江維恩無情地表示。「她想愛誰那是她家的事,重要的是我愛你啊!」他激動的說。

「依你所言,你愛我也是你家的事,與我無關。」小憐拿他的話回絕他。

「你……」他語塞了。

「大少爺,夜深了,奴婢要去歇息了。」小憐有禮的斂裙福身。

「你當真無法接受我?」

「我心里只有他,容不下別人。」她一臉的堅定,腳步沒停。

「如果他死了呢?」

瘦削的身影一頓,小憐回身睇著他,半晌,再次福身告退,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江維恩寒著臉站在細雨中,郁悶的眼眸透著狠絕,所有的壓抑已經到了極限。

如果沒有師弟,師父的一切就只會是他的,如果師弟死了,小憐也會是他的。

江維恩咬緊牙關,臉頰的肌肉隱隱抽搐,在師弟出現前,他就是一切,他做的事都是好事,他說的話都是聖旨;可師弟來了,奪走屬於他的光環,贏走眾人的心,就連小憐的目光也隨著他而轉。

他不甘心,原本的一切都該是他的啊!江維恩在心底一次又一次的咆吼。

現在他只需要等,等待湘映的好消息,等她來解決一切。

連日下了好幾天大雨,久違的太陽終於露臉了。

「天氣真好!」範予葵深吸一口氣,伸展著四肢,雨後的空氣很清新,山風透著一絲冷意。

她蹲在湖邊,開始洗衣服。

老實說,自從掉到古代後,她才知道發明洗衣機的人有多麼偉大,因為衣服要洗乾淨很不容易,要洗到讓它「香」,簡直比登天還難,至少對她而言很難……不,更正,是非常難!

通常在洗完衣服後,她就像去掉半條命似的,腰酸得直不起來,還頭昏眼花的。

其實,洗衣這差事是幾天前她悶得發慌時向張婆婆討來的,想來不禁佩服張婆婆的體力,跟她的曾祖母有得比。

拎起一件衣裳,她拿著木棒用力敲了兩下,翻面再敲兩下。

我敲,我敲,我敲敲敲敲敲……

隨著木棒敲打的節奏,隱約夾雜著鐵器踫撞的聲音,範予葵奇怪的停下手上的動作。

那聲音好像是從林間傳來的,而且聲音有愈來愈清晰的趨勢,代表——

倏地,兩條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沖出林問,嚇了她一跳。

哇咧∼∼是打斗耶!完全沒經過剪接的真實畫面。天啊!她好興奮,他們過招的動作快到她只能看到影子,一紫一黑的迅速交替著,哇啊啊……

黑衣人手舉大刀快速落下,紫衫人以雙彎刀合十架擋,刀身踫觸的剎那,發出一聲巨響,火光乍現。

在數秒間,他們連過數十招,招招驚險萬分,令人嘆為觀止。疾砍而過的刀劍在在刺激著範予葵的感官神經,她是該趕緊離開才對,但雙腳卻仿佛生了根的難以拔離。

幾招下來,她這外行人也看出點皮毛,很明顯的,黑衣人技高一籌,就見紫衫人應付得辛苦狼狽……

耶∼∼穿紫衫的人好像是女的耶!

範予葵眯起眼仔細瞧,應該是吧!那柔美的姿態,曼妙的刀法,就見紫衫女子那小小的個頭兒一會兒飛東,一會兒躍西的,身輕如燕,每每在黑衣男子的大刀砍來之前及時閃過。

她瞪大了雙眼,眼珠子隨著兩條人影飄過來閃過去,正想贊嘆時,突然,紫衫女子飛落在她左側站定,跟著,黑衣人無聲地落在她右側,兩人隔著她對峙著,場面一觸即發。

這、這是怎麼回事?範予葵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屏氣凝神著,呃,他們不會是殺人如麻的通緝犯吧?

如果嫌她礙眼,她可以站旁邊一點。

「都跟你說了,你認錯人了,我沒偷啊,沒偷啦!」紫衫女子提著彎刀指著黑衣人,氣惱的說。

「我沒認錯。」黑衣人低沉道,沒拿刀的大手緩緩伸出,「拿來。」

他們打算隔著她叫陣嗎?

……嗯,應該是。

如果此時她退開,會不會被劈成兩半?

……嗯,很有可能。

範予葵幽怨的看著手中物,人家一個拿大刀,一個拿彎刀,她卻只有一根洗衣棒,若他們當真一刀劈下來,她擋得住才怪。

嗚……她剛才應該逃的。

「我沒有拿,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听清楚沒?我沒拿!」紫衫女子激動的跳腳嚷著。

別激動,千萬別激動啊!範予葵緊盯著她那胡亂飛舞的雙彎刀,就怕紫衫女子一個沒拿穩,往她這兒招呼過來。

嗚……左荊,救命啊∼∼

「別考驗我的耐性,拿來。」黑衣男子不耐的冷聲道。

「拿什麼啊,連最基本的東西我都不知道,還能拿什麼。」紫衫女子愈說愈大聲,音調稱得上是尖銳的。

黑衣男子冷冷的看著紫衫女子,一言不發,當視線掃過範予葵時,她打了個冷顫,寒毛聳立。

天啊!那黑衣男子的目光比左荊還冷。

嗚……左荊,我好想念你∼∼

「瞪我做啥?擺什麼臭臉,我才不怕你那張死人臉,少對著我擺。」語畢,紫衫女子哼了一聲,收起雙彎刀。「還有,你打擾到人家洗衣服,現在還板著臉嚇人,到底懂不懂禮貌啊?」

若是平時,範予葵听到這等話絕對會哈哈大笑,但現下,她扯扯僵硬的嘴角,乾笑道︰「兩位繼續,不要客氣,不用顧慮到我。」要死喲,怎麼注意到她了。

範予葵拿著木棒及洗到一半的衣裳,慢慢的起身,慢慢的說,慢慢的退。

誰知才退了幾步,黑衣男子提著大刀,腳尖一點,拔地而起。

「啊——」範予葵拔聲尖叫,雖然那刀不是砍向她,但她還是嚇得尖叫起來。

「喂∼∼說你沒禮貌還真的是耶,大刀提起就砍,想砍人總得知會一聲吧!」紫衫女子邊嚷邊閃,輕松躍上岩石,點兩下便沒了蹤影。

範予葵對著天空咽了口唾液,呆滯片刻,先看看左邊……空的,再看看右邊……也是空的,那名黑衣人不知何時追了上去。

他們是武林高手?

她搔搔頭,古代人真怪,砍來砍去的很好玩嗎?

她努努嘴,擰乾手里沾了水的衣裳,丟到竹簍里,蹲回湖邊快速的洗完其他衣物,過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回家。

途中,她看著手中的木棒,隨意揮啊揮的。

「教我武功,好不好?」左荊在砍柴,她不好靠近,只得大聲嚷嚷。

他沒有回答,砍完柴便走到井邊打水。

範予葵湊了過去。

「可以教我武功嗎?」她乖巧有禮的問道。

左荊挑完水便走人。

很不給面子喔!範予葵有些錯愕。

「我要學功夫。」見左荊坐在那兒看書,她嘟著嘴說。

「……」他一逕擺著冷顏,不理會。

「教人家武功啦!」冰山遇上大火總會融吧?看她的ㄋㄞ功,「教人家啦∼∼」是男人听了都會骨頭酥麻,毫無招架之力。

「你打算學什麼?」終於,他合上書本開了金口。「用什麼學?」他骨頭沒酥,板起臉問道。

她呵呵地直笑,高舉手中物。「這個。」開心的耍弄兩下。「像這樣∼∼嘿——」

丙然!左荊捺住性子。「那是洗衣服用的。」

「對。」她粲笑。

還對?!「別想。」他立即又走人。這幾天她吃飯、洗澡都帶著那木棒,就連睡覺也不例外!真是中邪了她。

呃,這是什麼意思嘛!「你到底教是不教?」她跟在後頭嚷著。

「不教。」他腳步沒停,說得乾脆。

「為什麼?」她拿著棒子緊跟著。

他回過身。「不如先說你為何突然想學?」盯著那支莫名「受寵」的木棒,滿臉不爽。

「因為上次洗……」她張口欲言。

「二師兄!」一道清脆的女聲打斷了範予葵的解釋。

紫衫女子從天而降,一落地就緊捉著左荊,神情激動,只差沒抱上去,相較於她,左荊鎮定多了,雖有瞬間的詫異,但臉上仍是那一零一號表情。

「終於找到你了。」紫衫女子高興的大叫。「哇∼∼才兩年你又變俊了。」她笑得眼楮都眯成一條線了。「你可真會躲,跑到深山來也不通知一聲,害我和湘映找了老半天。」

你認識?範予葵用眼神詢問左荊。

左荊這才開口介紹道︰「我師妹,金紫蝶。」

「你好,喚我紫蝶就行了。」說完,金紫蝶主動拉起範予葵的手和她相握,沖著她直笑。

金紫蝶的熱情感染了她,範予葵漾起了笑。「你好,我叫範予葵。」眼前的女人看起來好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來到唐朝後,她認識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張婆婆、左荊外,就只有幾天前洗衣服時……

「啊,是你!」那個舞雙彎刀的紫衫女子。

「是你。」

金紫蝶和範予葵同時嚷著。

「你們認識?」左荊覺得困惑。

「現在認識了。」範予葵笑說。

「現在?」

「對,剛才你不是才介紹過?」範予葵睨了他一眼,仿佛他問的問題很蠢。

「那之前呢?」

「之前?」她緘默一會兒,蹙眉道︰「當然不認識啊,如果認識哪還需要你介紹。」說著說著,她探手覆上左荊的額頭。「你沒發燒吧?」

左刑深吸一口氣,拉下範予葵的小手。「我沒發燒。」拉回主題。「你和紫蝶……你們既然不認識,為何感覺挺熟識的?」

「我們並不熟啊!」範子葵小聲嘟囔。

「不熟?」左荊捺著性子解釋。「我不是問你們熟不熟,而是……」

一旁的金紫蝶看得哈哈大笑。

呵∼∼沒見過二師兄對人這麼有耐性,這個範予葵……很有趣。

「二師兄,我們之前不認識,但有過一面之緣。」她好心地幫忙解釋。「就在她去湖邊洗衣服的時候。」

範予葵趕緊點頭。「沒錯,所以我才希望能跟她一樣舞雙彎刀,雙彎刀耍起來好神氣喔。」簡直棒透了。

「你想學武功就為了耍帥?」他眯起眼,問得危險。

呃……情況不太對,她乾笑幾聲。「才不是呢!」雖然那原因佔了大部分,但會承認的人是呆子。「我是為了自保。」說得義正辭嚴的。

「不需要,我會保護你。」左荊理所當然的說。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左荊說要保護她耶∼∼她紅著臉,掄著木棒看地上。「可是……多少學一點也好啊,凡事總有萬一嘛,如果有一天我……」

左荊打斷她的話。「沒有那一天。如果有,我也一定會保護你……」望進她的眼,道出承諾。「一輩子。」

一輩子!這句話像迷咒般回蕩在範子葵耳畔,她緩緩抬首看著左荊。

他說要保護她一輩子,一輩子耶!這代表什麼?天啊!她的心跳飛快,感覺好幸福,拙於言詞的他,竟會說出類似誓言的保證。她感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不由自主的發著顫。

「這是你說的哦!」她將木棒往後拋。「你可不能反悔……」接下來的話消失在左荊嘴里。

他溫熱的唇輕輕的印上了她的,她渾身都軟癱了。

金紫蝶識趣的離開,看樣子,外表冷酷的二師兄找到喜歡的人了,這樣也好,小憐並不適合二師兄。

「東西呢?」

一身火紅的女子兩手一攤,聳聳肩。

「滾出去!」

女子淺笑。「你真現實。若我把它給你,有什麼好處?」倚著他吐氣道,刻意壓低身子讓他瞧清楚她襟內若隱若現的曲線。

「好處?」

「還需要點明嗎?」女子妖魅的攀上男人雄偉的肩膀,涂上丹紅的指隔著布衣搔弄他的胸膛。「大師兄……」

嘖!騷貨,玩玩又何妨。「湘映師妹,東西呢?」江維恩反手緊擁住她。「你把它藏在哪兒?」拉開她的結帶,月兌下半臂,將吻落在她的小香肩上。

「東西在哪兒不重要,重要是你踫了我,就得娶我。」紅艷艷的唇吐出類似戲謔的句子。

他停下動作,高深莫測的笑了。

「湘映師妹,這是你情我願的游戲,太當真可不行。」

「行,別當真。」金湘映退出他的懷抱,拾起扔在地上的半臂,結帶。「若不踫我,你就跟那東西說再見吧!」她風情萬種的瞅著他瞧。「任君選擇。」

黑瞳進發寒意,江維恩陰沉沉的哼了聲。

「東西呢?別逼我動手,你打不過我的。」

「是,武功不如你,我認栽,但是……」她伸出小舌舌忝著下唇。「二師兄能輕松撂倒你,你可心服?」勾人的眼直盯著盛怒中的男人,不知死活的繼續道。

「我猜……你並不想一直輸給他,你愛面子,自視甚高,你——輸不起!」

江維恩雙手環胸,眸光冷銳的盯住湘映。

她揚眉續道︰「你在二師兄面前的偽善模樣是手段,還是……兄弟情誼?」小手觸模著紅艷的裙子,不甚在意的笑說︰「或是……想得到小憐?」

江維恩因心中想法被看穿,怒極反笑。「隨你猜,東西拿來!」

「二師兄不知情吧?」湘映覦著他,觀察其反應。「那東西可狠了。」

「你給是不給?!」江維恩耐性盡失,不想跟她耗下去,再拿不到打算來硬的。

嗅出一絲危險氣息,湘映話鋒一轉。「真不娶我?」

「不。」

「小憐比我美嗎?」

他負手而立,旋過身,不想多談。

「比我媚?還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惡意的說,挑戰他怒氣的極限。

「東西!」人冷聲音更寒。

湘映笑了笑。「幾年前,江湖上為了這東西鬧得風風雨雨的。」從兜兒里拿出綢緞。「失傳的武林絕學繡在一條絲綢上,怎麼看怎麼不起眼。」

江維恩倏地回身,眼楮發亮。

「外頭一堆人想它想瘋了,爭奪不休,可如今卻好端端的在我這兒。」拎著絹兒的小手晃了晃,她笑望著他的目光隨之轉啊轉。「你想要?我真好奇這東西到底哪里吸引你,讓你如此渴盼?」

江維恩眼神熱切,伸出手。

「這決定代表什麼,你應該知道才是。」代表著——決裂。

「拿來!」

綢緞緩緩落入大掌間,他迫不及待的攤開,小心翼翼的一字字啃讀。

「奉勸你一句,別學,它很古怪。」湘映語重心長的勸說,「小心被它反噬。」

可惜他听不入耳。

湘映深深凝視他,憶起漢朝民間的樂府詩——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湘映師妹,你好漂亮啊。

山無陵,江水為竭。

長大後,你要當我的新娘子。

冬雷震震,夏雨雪。

好啊,湘映要當大師兄的新娘子。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當大師兄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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