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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唬不過 第5章(2)

然後再兩年,「安小虎」顯然該改名叫「安巨獸」,它到了發情的時候。

自然的獸欲無法消泄,大虎整個脾氣火爆,躁亂得無法安撫,不能再留。

于他,有三條路可選——

其一,閹了它。

其二,殺了它。

其三,放虎歸山。

他比較喜歡走第二條路,也可以做得天衣無縫,但幾次起殺意,腦中閃過安純君涕淚滂沱的可憐樣,下手便遲疑了。

他試圖跟她講理,她無法接受她的「安小虎」變「閹虎」,便為此事,她賭氣不跟他說話,躲他躲了好些天,逼他不得不請出「飛燕大俠」接手。

那晚,他黑衣蒙面出現在她面前,照樣沉默不語,她追著他來到養虎的場子。

她一下便猜出大俠前來的目的,邊哭邊說——

「飛燕大俠,我也曉得不能再留它,留它下來,對誰都不好……嗚嗚……我只是……只是舍不得嘛……」

她哭到打嗝,小臉揪成一團,仿佛痛得不得了。

然,長痛不如短痛,她哽咽著,頭終是豪氣一甩,帶著大虎跟上他的腳步,往深山里去。

後來,她努力不哭了,淚水含在眼里,眼紅紅地問——

「飛燕大俠,每年這個時候,您帶我進山里看它,好不好?」

他沒答話,又或者他的眼神已回答了什麼,她破涕而笑。

「那咱們就這麼約定!我等您,明年您一定要來找我。」

于是乎,事情便如此定下。

她兩年前將虎野放,去年他再次以「飛燕大俠」的模樣出現,領她入山探望她的愛虎,而今年是第二回了。

這一次交鋒,他似乎未勝,究竟算不算敗,他也弄不清。

此時,她沖著他咧嘴笑,極歡快似的,他因她發亮的小臉也跟著心情大好。

但情緒轉變竟如他輕身功夫般高縱低伏,一望進她閃亮的眸底,一股說不出的混亂滋味陡然漫開,他像從高峰墜進低谷,有什麼堵在心窩。

他目光一沉,調開臉。

安純君一顆心全放在那兩頭虎獸上,對他忽轉冷肅的眼神並未多加留意,至于他突然抽回臂膀不教她踫,她亦以為那是他的「大俠脾性」,大俠有自個兒孤高的調調兒,不喜跟人拉拉扯扯、摟摟抱抱呀!

啊!斗起來了!

她張口結舌地覷向兩只打在一塊兒的大蟲。

這等場面她前年「縱虎歸山」,跟去年「入山探親」時皆已見識過,盡避如此,她仍看得心肝抽顫,背脊發毛,很怕兩只虎兒把對方給咬死。

那是虎獸求歡的方式,發春的雌虎步進公老虎的勢力範圍,散發氣味,吸引對方注意,兩頭大獸明明彼此意愛,真正前卻得齜牙咧嘴、亮爪互斗一番。

吼聲陣陣,狺狺低咆,一白一黃的兩頭虎立起後腿,前足往對方身上抓扒。

噢!安純君畏痛般緊縮了一下,因為她家的安小虎挨了漂亮母老虎一記掌摑,它氣憤低吼,往後躍開一小段。

白毛黑紋虎改變戰略,開始在雌虎四周來回走動,慢慢地、堅定地縮小圈子,喉中和鼻中滾出的呼嚕聲帶有安撫意味。

它和它的姑娘磨著,磨了許久,雌虎終于安順地躺了下來,允許它靠近。

前後花足大半個時辰,兩頭吵吵鬧鬧的虎兒好不容易才親熱起來。

鄺蓮森心里雖說莫名郁悶,故意撇開頭不看她,眼角余光仍不自覺地朝她瞟去。

誰教他這個小娘子臉上表情如此之豐富,又喜又急,忽惱忽樂,兩只虎打打打,打到膩在一塊兒了,她便長長吁出口氣,緊繃的小臉輪廓也跟著放松,眉彎彎,眸也彎彎,頰面綻紅花。

很難不去留意她啊……

瞅著這樣的她,他丹田驀然一熱,熱氣涌向四肢百骸。

面罩下偏白的臉膚早已透紅,耳中再聞獸類野合纏斗時的粗嗄咆叫,他心思更亂,費了番勁兒才穩住呼息。

還不是時候出手。

何況,他現下「大俠」的身分也容不得他出手。

只需再過幾天了……等幾天後的立春日一到,她滿十八,姑娘家年歲夠大,身子骨夠成熟了,他會在那一日下「重手」,摘她這朵明香花……就如眼前的兩頭虎兒鬧成一團、糾纏成一氣,他和她亦會如此……

「可是爹,您瞧,我和鄺蓮森成親都兩年了,我們……我們都沒有……」

突地,他想起她適才在隘口時臉紅苦惱的神態——我們……我們都沒有……他們都沒有什麼?

愈思愈奇,愈想,事情愈見底蘊……

啊!原來啊原來,她是為那檔子事心煩嗎?

靈光乍現,他忽而明白了。

想通了,雙眉不禁一軒,他幾要大笑出來,胸中郁氣頓時消散不少。

沒讓純君兒看到最後,鄺蓮森直接托起她的身子,帶她離去。

回程途中,他飛馳之速放緩許多,夕照斜斜染紅了山林,有幾段路的遠天霞彩尤其美麗,他不使輕身功夫,就與她一前一後慢慢走著。

「飛燕大俠——」

他听到她輕快的喚音,身形略頓,並未回頭。

安純君跟上他宛若散步的腳步。「原來安小虎今年換過地盤……是之前那個地方獵物變少,小虎才想搬新窩的,是不?」沒期望大俠答話,她逕自沉吟,逕自嘆道︰「你覺不覺得,它長得比去年還魁、還壯碩?呵,它也真是的,前年、去年、今年,每年交上的姑娘都不一樣,這個也愛,那個也愛,我安家怎會出它這個風流種,唉唉,真頭疼……」

鄺蓮森暗暗搖頭,額角又克制不住地抽跳。

「飛燕大俠!」揚聲再喚。

苞在他身後的姑娘忽然兩個跨步跳到他面前。

他不得不佇足,定定望她。

不縱速飛馳時,其實山風細細,細細拂開她的發,那張輕仰的臉蛋像顆熟透的粉桃,紅女敕女敕、粉潤潤,輕掐真能掐出香汁一般。

她眉眸帶春,歡喜外顯,能再見那頭「安小虎」,還窺看到她虎兒子的「閨房秘事」,確實讓她開心得不得了。

她想說什麼?

「飛燕大俠,我謝謝您!」安純君清朗道,雙眸閃亮有神。「我謝謝您……我、我好喜歡您!」

隨即,她朝他撲近,縴細身子撞進他懷中,抱住他。

鄺蓮森知她脾性,她喜歡親近人,心里歡暢就忙著找人分享,天生熱情不拘小節,容易感動,真喜愛一個人會不自禁地對人家「動手動腳」……她的「毛病」他都清楚,然明白歸明白,此刻被抱住,他好不容易才消止的心頭火竟春風吹又生,郁氣再次盤踞于胸。

這個混蛋!

都快滿十八歲的大姑娘家,身段窈窕,腰身柔軟,還該死地直往他身上撲!

她真以為當「大俠」的都正氣凜然,坐懷不亂?

還是認為「飛燕大俠」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兒,清心寡欲,要亂也無從亂?

他惱得全身僵硬,她像也感覺出他的抗拒,遂吐吐舌頭收回手。

「我知道您不愛這麼摟摟抱抱,我只是……突然很想用力抱抱您,這樣才能表達我滿腔的感謝之情啊!」她頰染霞紅,搔著頭,哈哈笑。「飛燕大俠,您真像我爹!」

很好,他又成她爹了……鄺蓮森听到自個兒咬牙的聲響。

有誰待她好,她就把誰當爹、當娘,那他鄺蓮森呢?

真真實實的鄺蓮森在她心里到底是何角色?

「飛燕大俠」是爹,他鄺蓮森也是爹嗎?

不好好教教實在不行!

安純君哪知他心中起伏,搓著小手,涎著臉,哈哈呵呵又笑。

「……大俠,是說都求您好多次了,您好不好收了我當徒弟?我任師父您老人家使喚,我發誓,我一定努力習武,努力發揮俠義精神,努力鏟奸除惡,努力將飛燕一派發揚光大,努力——哇啊啊!」

她的滿嘴「努力」還沒道完,大俠已一把拎住她衣領,扯著就飛。

她怪叫,雙手雙腳在空中可笑地胡揮,眨眼間,兩人已化作遠天外的一個小黑點,飛得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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