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除了帐篷里此起彼落的雷鼾声,沙漠的夜是真真正正的万籁俱寂。
刀青梅睡意朦胧地翻个身面向帐幕,汗臭、尿骚与动物的腥膻气扑鼻而来。今夜不知怎地特别难睡,她再翻向另外一面,鼻尖便埋进了他的胸口。
一阵淡而好闻的男性气息沁入鼻腔,里那沉静的睡颜映入眼帘。
思及上次他发觉自己跟著大夥儿跑去洗澡的表情,她不禁噗哧轻笑出来。唉唉唉,没拍下来实在太可惜了!
说来这男人也真奇怪,平时老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仿佛她以前能成事单纯是运气好,可是必要时又敢把她一个人丢下来好几天不管,任她去胡作非为。
还有,选床位的时候也一样。当初他特意选了最靠内侧的睡榻,将她夹在帐壁与他之间,就是为了让任何人动她之前得先经过他。可,他每次累坏了之后又敢睡得死沉死沉的,分明是信任她会让他每天早上起来还模得到自己的脑袋。
既然如此,干嘛老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啧!
总而言之,这男人就是矛盾!全世界能理解他的,大概只有他自己吧!
本来她还想赖在旁边看好戏,瞧他大哥怎生亲民爱民地融入人群里。结果,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然做得很好。
虽然他不爱说话,身上却散发出令人信赖的沉稳气息,叶撒尔绿洲的人自然而然就会去找他一起办事。
敝胎一尾!算了,不想了。刀青梅再换一个姿势,准备睡上一觉。
一抹黑影突然从布帐外掠过!
她心中一动,下一瞬间已经闪出营帐外。
人影绕过厨营,往绿洲后方消失,她无声地追上去。
绿洲后方有两个中型帐篷,其中之一是储藏室,专门存放营区的各种补给品和食物,另一个就是亚哈的私人帐篷了。
由於这两个地方可以说是整个绿洲最值钱的要地,所以亚哈每晚排了手下轮班守夜。
她赤脚踏在黄沙上,奔跑悄然无声。来到储物室的帐篷后面,她避开月光把影子投照到帐篷上的角度,悄悄模绕到前面去。
那一抹人影已经不见了。帐篷的空地前也没人。
她缓缓往脚踝上模,想抽出自己平时放顺手的武器,然后临时想到自己现在是光著脚丫子。
一抹淘气的笑跃上她的樱唇,她缓缓、缓缓、缓缓地,政从怀里抽出一把如柳叶般轻薄、如冰岩般森寒的短刀。
那把薄刀极眼熟……好像有一阵子是由一位叫里那的先生所有……
嘿嘿,谁教我跟你讨了那么多回,你死都不肯给,眼下姑娘白陪你睡了这么些日子,哪有不讨点利息的道理!她抿唇一笑。
空气里的血腥味突然变浓。
对了,值班守卫跑到哪里去了?警觉之色跃进她眼底,刀青梅娇躯一晃,闪入储物帐里面。
两具尸体横陈在地上,喉管被划开。
她蹙了下眉,再悄然模向亚哈的睡帐。
帐篷里一片漆黑。人全跑到哪里去了?她往怀中模出个笔型手电筒。
亚哈的睡帐摆设相当简便,一只睡袋摊开在一块大木板上当做床,角落堆著一个矮五斗柜和几个木箱子。
然后,刀青梅便明白了帐篷内全无一人的原因。
帐篷右侧的地面上,有一个三尺见方的暗门,此时正往上掀开来。
“哈!原来叶撒尔绿洲里有地道?”
叶撒尔绿洲的地质其实已经相当坚硬了,可亚哈没有盖任何实体建筑,只搭个帐篷而已,因此任何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里一定无法盖房子,遑论挖暗道这一类的工事。
原来不盖房子只是一种障眼法呀!
她上前往地道里一看,从垂直的角度只看得到一把木梯架在出入口处,内部并不太暗,应该是另外有光源,至於详细情况就得亲自下去走一趟了。
刀青梅从来是艺高人胆大的!她把手电筒收好,薄刃咬在唇边准备爬下木梯——
一阵空气的流动从她身后飘起。
她火速回身,反射动作立即发射。左手肘撞向身后的温热人体,右手食中指往后戳对方的双目。
来人头一斜避过她的右手,以左制左,以右制右,包住她的手掌,低沉的耳语飘进她耳畔——
“我相信这把刀是我的。”
呵。
“我相信你现在按的地方也是我的。”一声轻笑,香软的女体顺势倒进来人怀里。
里那猛然松手退开一大步。
她身上只穿著一件宽大的男用单衣,袍身裹住她纤巧玲珑的体型,虽然一点曲线都不露,单衣底下却……
他的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微微偾起的柔软,与顶端坚实的凸起……
“咦?你脸红了?”
“胡说!”硬汉继续硬汉。
“你是!你脸红了。”刀青梅凑近他脸庞轻叫。
“这么黑,你看得见?”
“噗!”这样一说不就表示承认了?
“……”
“放心,我很大方,胸部借人模两下无所谓,你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提出来。”她庄严地拍拍他的胸口。
“狼狈”两个字几乎等於刺在他脸上。
“办正事!”里那低吼一声,推开她走向地道口。
“咦?慢著。”刀青梅把他拉回来。
“怎么回事?”里那蹙起眉,随著她的动作提高警觉。
刀青梅深思地按向他的胸口,从肩膀到坚硬的胸房,再移至厚实的小肮,最后再滑回胸口上。
她在搜什么?里那不禁感到疑惑。
“咦?”她突然轻叫。“你身材不错耶!真没想到像你这个年纪的欧吉桑居然还有六块肌!喂,我们出任务也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都吃了好久的『素』,待会儿有机会你要不要来上一下?”
“……”来上一下?
她翻个白眼,直接说:“你想不想上床?”
啪!那双色手重重被拍开!
他铁青著脸走向地道入口。
精灵似的轻笑声追在他身后,“我是很认真的,反正这一趟就我们两人而已,正好凑合著用,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隐密……”
“你!”他磨著牙根低吼:“你给我守在上面,不许下来!”
你想不想上床?你想不想上床!
哪个端庄的女人会拉著男人说她憋很久了,问他想不想上床?他长到这么大还没遇过这种事!
布雷德绝对是全世界最没有女人样的女人!
“天杀的……”
或许对她而言,出任务时随便拉个异性上床是很寻常的事,他却完全不玩这一套。
在方面,里那是极为严谨的。
他的生理一直比寻常人强烈,他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如何控制自己的,就变成他训练自我控制的最好武器。
平时他会允许自己每五天去拜访一次固定的女伴,如果那阵子有任务,那么即使两个月不要都无所谓。
他对自己的控制力向来感到自豪。然而,也可能过度压抑的结果,当他真的要时,往往会太激烈。
由於体型庞大的关系,他一个不小心极容易误伤承欢的女人,於是他在选择伴侣上也就格外谨慎。漂亮、温柔这些都是其次,他的女人必须有足够强壮的身体来承受他。
他现在的女人是一个三十六岁的寡妇,住在利雅德。她的相貌绝不美丽,骨架壮得跟头牛一样,生过三个小孩,无论生、心理都足以应付他强烈的需求。他以每个月提供一笔优渥的津贴照顾她和孩子们,来换取她的服务,他也只需要这样简单的交易关系即可。
而刀青梅?
想起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调皮似精灵的双眸,精致秀雅的脸蛋和外形,他完全无法想像她如何躺在他的身下迎承他。
不,先别说他对她本就好感度不高,即使刀青梅深受他喜爱,她也绝对不会是他选择来床笫纠缠的对象。
但,不想则已,脑中一开始转向她躺在他身体下的可能画面……
“该死!”里那用力把所有限制级画面甩掉。
别忘了!他甚至不喜欢她!
前所未有的心浮气躁让里那更加愤怒。这个任务一定要赶快完成。再跟她搅和下去,他迟早不是被她气死就是被她害死。
地道四壁都打上水泥,每隔几公尺悬著一盏昏暗的灯泡。这种地道一般人走来高度刚刚好,对身高近两米的魁梧壮汉而言,却犹如鸽子笼一样。他已经走了五、六分钟,但路线颇为曲折,所以实际上的距离应该没有离开绿洲太远。
他低身探向脚踝,才想起那柄护身利刃已经被某个代号也叫“刀”的女人偷去了。
不禁想起半年前她厚著脸皮向他讨的说词——我的外号叫刀,你的刀也叫刀,刀当然该给刀使用,所以请你物归原主吧!
他可没给她的绕口令转昏头。什么东西叫物归原主?明明是他的武器,为什么要送给她才叫物归原主?
慢著,他又开始去想那个女人的事了。
“该死!”
女人是祸水!
地道终止在一个转角前面,地面上洒著更明亮的光线,可见接下来应该是个开阔的空间。他竖耳倾听片刻,确定没有其他人声之后,才缓缓绕过转角。
一间五公尺见方的斗室出现在眼前!漆白的水泥墙面,桧木办公桌,一张皮椅,一套皮沙发组,四面墙壁上全是深色系的书柜,看起来就像一间平凡的办公室。
但引起里那注意力的,却是斗室中央的那张皮椅——或者该说,摊在皮椅上的那句尸首。
今晚的第三具。
“他们杀人的方式好没创意。”
他重重一震,险些回手就是一掌。
布雷德笑吟吟的黑眸又蹦到他眼前。
“总有一天你会挨我一记拳头,而我完全不会有悔意。”雷公脸又发黑了。
“哎哟,干嘛这么凶?”
“不是叫你在上面守著吗?”他森然质问。
“上面很无聊嘛!”她皮皮地冲他一笑。
“如果后面有人进来,把地道门锁上呢?”
刀青梅对他皱了皱鼻子。
“少来了,别以为我感觉不出来。”她舌忝了下食指,竖在半空中感觉空气流动。“喏,凉凉的,有风,表示这座暗道另外有出口。”
里那当然早就察觉了。他白她一眼,懒得多说,回头继续研究那具尸首。
“亚哈的手下。”
“愿阿拉接引他。”她的下巴顶在他的肩膀上,跟他一起研究。“你猜亚哈上哪儿去了?”
“找。”里那耸了个肩把身后的牛皮糖顶开。
要找到暗门并不难,顺著空气流动的细微感触,再配合一阵东敲西打,他们极快在办公桌后方的那堵墙上找到另一条暗道。
刀青梅扳开书柜,密闭空间的传音效果很好,他们马上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往远方行去。
一只大掌揪住她的后领,毫下客气地将她往后一扔,庞大的身躯先卡在前面。
“又没人要跟你抢。”她无辜地挑了下细眉。“这种时候表现骑士精神会让我会错意的。怎样?有没有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
里那早就发现凶狠的表情对她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他也不想多费事了,直接脸色铁青地走开去。
身后的猫咪显然被暴跳的猛狮逗得很乐,竟然还哼著小曲儿跟上。
“你是怕对方没发现有人跟在他们后面吗?”他额角的青筋暴凸。
“Sorry。”她对著足足有她两倍宽的肩膀道歉。
他不再发一语地往下走。
这一段密道比较短一些,走不了几分钟便来到另一段木梯前。
“待在这里。”他冷冷命令。
刀青梅很难得的没有抗议。
他只踏在木梯第一格便顶到出口的掀板。拉开一条小缝,一阵异味立刻钻入鼻端,
入目所及的是位於绿洲后方的一个简易垃圾场,离主营地大约两百公尺左右,地道出口前后左右堆著许多废弃物做为掩饰。不知道是有心或无意,有一张翻倒的旧木桌正好遮在前面,他从地道爬出去时不会一眼立刻被人瞧见。
确定其他方向都没有人之后,他以著与庞大身形毫不相称的灵巧动作翻身而上,藏在桌板后头往外看。
“唔……”一阵闷呼。
砰!砰!两下钝响。一具挨了两拳的人体软软委顿在地上。
“轻一点,不要又弄死了。”
两个穿黑色长袍的蒙面男子拉起被当成沙包的人质往前方拖去,三匹坐骑已然等在垃圾场的边缘了。
月光投射在人质脸上,虽然他的嘴被布条扎捆著,鼻孔里还淌著鲜血,亚哈的身分倒是不难辨认。
里那藉著大型垃圾与月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模向三个人身后。
“你力气大,你把他抱上马。”比较矮小的那个打手偷懒道。
“×,从一开始事情统统是我在做!”高个儿不爽了。
“我来帮忙吧。”
突然冒出来的第三道沉音让两个人同时一愣。
斑个子猛地抽出腰间短刀回向他,矮个子则扑向马鞍,模索鞍袋里的武器。
里那一刀刺入高个子后腰,顺时针一转,高个子的身体剧烈抖动一下,轻哼一声软倒在地。
“你、你不要过来!”矮个子火速模出一个泛著金属光泽的物事。
里那眼中锐芒一闪。
那个金属物体造型相当奇特,只有婴儿手掌大小,呈圆球状,看起来像某种精密的仪器。矮个子显然也还不太熟这款武器要怎么用,竟然低下头先模索一下。
临敌对阵,哪来的时间给他迟延?只见银光一闪,一柄飞刀破空而来,直透他掌心,硬生生钉在金属圆球上!
“哈罗。”那个照理说应该乖乖守在原地的女人又冒出来了,还把那张木桌翻正,坐在桌上笑吟吟地向他挥挥手。“不用道谢了,都是自己人。”
“多事。”
矮个子也真硬气,竟然不吭一声,咬了咬牙将飞刀拔出来扔在地上。
里那不给他机会出招,猿臂一探,攻向他的肩胛骨,
这时,矮个子不知碰到了哪个机关,金属圆球突然伸出一根长得像天线的长管状物体。他露出喜色,大吼一声:“看招!”然后将金属球抛出去,竟然完全不在乎地上同伴的死活。
不妙!
里那不及细想,拉著也瘫在地上的亚哈疾步后退。掠过刀青梅身旁时,连她一起扯,三个人同时跳进地道里,他及时反手将掀板盖上!
呼——爆炸声并不怎么响,甚至比风声强不了多少,紧接著,一串“叮叮咚咚”如急雨般的敲击声密集响起。
待一切平静之后,里那先推开掀板爬上来,掀板的另一面已经钉满锐利的倒钩,四周的废弃物全部被呈辐射状炸开来的钉和钩刺得面目全非。
好惊人的威力!
方才倒在地上的高个儿和他的马,早已被钉成马蜂窝了。
里那慢慢走上前,捡起闷弹的金属外壳端详。
“同一批出厂的?”刀青梅懒懒地跟过来捡起自己的飞刀。
“嗯。”
“谢、谢谢你……”驿站主人脸色惨白地跟出来,他非常清楚自己刚才在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
“他们是谁?”里那的语气与眼神同样无情。
“阿、阿尔盖的手下……”亚哈惊魂未定地看著他,“你又是谁?”
原来是叶撒尔人自己动的手,难怪他们会知道绿洲有密道的存在。
阿尔盖是叶撒尔族长之侄,为人好大喜功。基本上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事情,阿尔盖都不介意插上一手,至於“信”与“义”这种不重要的小事则不必太放在心上。
贼头出鼠将,适才那个矮个子为了自己求生,毫不犹豫地牺牲同伴,大体上就是阿尔盖那群人的写照。
“为什么阿尔盖想以如此强硬的手段来绑架你?”就里那所知,阿尔盖虽然和亚哈没有多少交情,却也不算交恶,亚哈甚至卖过几次消息给他。“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种奇特的手榴弹又是从哪里来的?”
亚哈定定打量他良久,终於叹了口气——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你信不信?”
“信。”
叶撒尔绿洲今天异常沉静,整个营区的住客全走得一乾二净,只剩下几名留下来收尾的工作人员。
亚哈要收营的消息,这两天已如火燎原地传遍整个阿拉伯沙漠,但这片小绿洲不会沉寂太久,过不了一个月,新一批人马来强占为主,又是另一番气象。
“亚哈可是他们的消息灵通人士,没有理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族内在搞什么鬼。”
刀青梅坐在一个被搬到小便场来的空五斗柜上,嚼著口香糖——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悠哉望著负责打包服劳役的大个儿。
“叶撒尔族里虽然不乏宵小之辈,真正的恐怖分子却是阿尔盖和他的手下。他以前替恐怖组织做过事,几件国际间数得出来的爆炸案他几乎都参与过。不久前他从一项恐怖行动里中饱私囊,被组织的人发现了,那个基地的首脑要取他性命,他才逃回沙漠避难,此后在沙漠中抢劫掳掠,无恶不作,并吸收了一群和他背景类似的手下。”里那机械化地报出资料。
“换句话说,真正的坏蛋就是他?”刀青梅深思道。
那一夜救回亚哈之后,他们三个人关在他的帐子里彻夜详谈。
亚哈并不知道阿尔盖想绑走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两人既未有过仇怨,亚哈也不是族内的重要人士,绑了他不足以威胁任何人,里那他们追查的线索可以说又陷入死巷。
不过,事情也并非完全没进展。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关系人——阿尔盖,而他们又找到一个人来领他们去到阿尔盖身旁。
当你突然从消息灵通人士变成消息闭锁人士时,紧要关头救了你一命的外人看起来便分外的亲切。
“我可以带你们去叶撒尔族的总部叶城,将你们引荐给族长,但是你们必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既然保他一条老命不是太困难的事,双方交易成立。
於是,三天后,几个亚哈信得过的手下先被遣回叶城查探消息,他们在绿洲慢慢收拾行李跟上。
里那扎好一只骆驼背上的货物,拍拍它,促它自己走开来,再牵过后面那一只继续整装。
“阿尔盖无脑。”
“噢。”意思就是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授意。
其实刀青梅不顶在乎这件事。通常她会很关注自己的任务进展,不过那是指她单独行动的时候。现在既然有人要抢著扮老大,她何不当只不花脑汁的米虫?
反正只要事情有进展,他们不必永远困在这个鸟不生蛋的绿洲上就好,平时她一个人出任务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坐在旁边看人帮她捆行李的好差事。
七只载货骆驼一一检查过,确定货物都扎得牢牢实实,粮水也足够,他们可以上路时,天已经黑了。亚哈早就和手下瓦西各骑著一匹马,等候在绿洲边缘。
里那大爷回头看她一眼,又有意见了。
“你先回去。”
“好啊。”她这个人最合作了。
他太了解那抹笑容,那表示她完全不打算照他的话去做!
里那第无数次兴起揉额角的冲动。
天可怜见,他实在不想跟这女人同行!对刀青梅而言,挑战他的权威是她唯一的人生乐趣,而里那深深痛恨这一点。
有时候,你得对她强硬一点。韩伟格曾如此说。
主子,这个世界上,若有哪种态度对刀青梅全然无用,它一定叫做“强硬”。
最后,折衷方案——
“你扮小厮。”
“好。”这次她爽快答应了。
这么乾脆?里那狐疑地打量她,不太相信自己的好运。
“我本来就想改装了,你以为天天涂这种让脸皮皱兮兮的药水很舒服?”她振振有词。
即使脸上仍画著老妆,她的贝齿仍然白灿如玉,一双眼眸水灵鲜活得紧。
以前怎地没注意过,她瞳孔的部分特别黑?而眼白的部分又特别白,所以一双眼睛看起来像琉璃珠子似的,分外的清澈澄亮。
还有她的短发,配上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小精灵的发型一样,怪可爱的!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为何有著如许欺骗社会的相貌呢?
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刀青梅长什么样子。
慢著!从何时起,他的心里开始唤她,刀青梅?
一种诡异的不祥感从他心里浮泛开来。
你想不想上床?她问。你想不想上床?
很多事是不能有开头的,一旦起了头之后,便会无止无尽地漫生下去……
“该死的。”喃喃的咒骂被暖风卷走。
於是,在光皎的月夜下,韩氏阵营安全首脑前所未有地认知著一个事实——
他的死对头,布雷德,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