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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五:开创(下) 第14章

米亚张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小小孩。她的大脑一阵混淆,有一会儿搞不清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出于多年习惯性,她没有让人发觉她醒了,只是静静躺在原位,转动一双眼珠观察。

镶着边条饰板的天花板,柔软的大床,像云一般蓬松的被褥,左边两扇大窗户,轻薄的纱帐让透进来的日光变得柔和。墙上的钟指着三点,以天色来看,应该是午后。

大脑渐渐缓过来!她在诺兰家里。

米亚再度看向坐在床尾巴的那个小家伙。她猜他大概两、三岁吧!她对小孩的年纪没有什么把握。

床很大,米亚的脚尾处还有一大块空间。小家伙穿着可爱的吊带裤和黄色海绵宝宝T恤,摊着一本大大的儿童画册,正看得聚精会神,边看还边叽叽咕咕地不知和谁说话。她的视线再悄悄往下移!唔,找到小男生说话的对象了。

那是一只超、级、巨、大的大白猫,简直跟小男孩一样大了。

难怪她老觉得床尾重重的,被子拉不太动,原来是被人占领了。

白猫懒洋洋地趴在童话书另一侧,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动,小男孩拂着那根不时妨碍他视线的大尾巴,女敕女敕抗议着。

“白白不弄啦!放这里,不弄一直动动动!”

猫咪哪管他?尾巴继续飘来飘去,扫一下扫一下,惹得小男生干脆推开故事书去追尾巴。

“白白,这里,躺躺这里舒服!”小男孩拖起大白猫的上半身,吃力地想移动那体重说不定等于他一半的大白猫。

大白猫瞇紧眼,挂在他臂弯勉强忍受他的骚扰。

米亚觉得很想笑。他自己换位子不是比移白猫还要快吗?

气喘吁吁拖了半天,基本上白猫其实还是在原来的位子,不过小家伙好像满意了。他坐在白猫身边,转头看看自己的童书,再看看大白猫。忽地,他往大白猫身上一倒,亲昵地磨蹭着大白猫的毛毛脸,女乃声女乃气说着:“白白,爱你喔。你也爱爱哥哥喔。”

“唔。”白猫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一脸的忍耐和纵容。

明明算辈分的话,牠是他舅舅吧!他妈咪牠可是叫“姊姊”的!

米亚咬着棉被,免得自己笑出来。

算算今天应该是她来到此处的第三天了。她的记忆不是很明确,因为这三天她几乎都在昏睡着。隐约中感觉有人送饭进来,有只强壮的手会定时摇醒她,叫她吃饭。她浑浑噩噩,不是吃、解手,就是睡。

其实中间神智稍微清楚的时候,她有想过,基于礼貌因素应该起床向主人问声安的。不过那个清醒的时间很短,一下子就又跌进梦乡里。

累积多时的疲惫全部爆发出来,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像自己的了。

偶尔,有位女士会进来,然后轻抚自己的头发,那种温柔让她在睡梦中都鼻子发酸。

那么温柔的手,多么像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想想,在这间屋子里,只有三姨会这样关爱自己了。门轻轻被人打开,米亚立刻闭上眼继续装睡。几乎是一听见那平缓稳定的步伐,她的心脏就自动狂跳,然后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活了起来。

完了,如果他只是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她连头发都忍不住躁动,那她要怎么抗拒这个男人呢?

“大舅!”小家伙兴奋地尖叫。

“嘘。”男人低沉的叮嘱。

小家伙连忙按住自己的嘴巴,小心地瞄瞄床头,然后放开手小小声地重叫一次:“大……舅……舅……”

米亚嘴角忍不住翘起。

即使不必张开眼,她也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男性气息。那是一种无形的电流,让她的每丝神经就如同向日葵见到太阳一样,

床畔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绕回床尾,一把将小家伙捞进怀里。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凹。”大白松了口气,立刻坐起来抖抖身体,然后庄重地开始洗脸理毛。形象对猫咪是很重要的,一定要随时保持仪容!

“那个书书。那个我看哦!”小男孩指着床上的大书跟舅舅说。

诺兰弯腰将书勾了起来,看了看书名:“大白猫的冒险”,真应景。里斯趴在最喜欢的舅舅怀里,脆弱的小小身体被那宽阔强壮的膀弯承着,一脸的信赖和崇拜。

米亚趁他们没注意又偷偷睁开眼睛。

他们之间的亲密氛围,显示他经常这样抱着小外甥。那个让坏蛋闻风丧胆的堂堂分队长,在这小男孩心中也只是个疼他爱他的大舅舅而已。

从他的身分被揭开的那一刻开始,以前那个“思克”的形象完全淡化了。卡曼达车站中央的那个冷硬侍卫队长,完全取代了她心中原有的样子,从此她只记得他看起来冰冷疏远、强硬到教人腿软的模样。

那样的诺兰不该是个抱着外甥坐在椅子上,让小家伙安安稳稳地坐在他怀里,然后牙牙念故事给他听的男人。

还有多少个“诺兰”,是她不知道的呢?或许那个“思克”不全然是装佯的,他必然有他开朗的一面,只是平时总被庞大的责任压抑下来而已。她静静蜷在被褥间看着他们。

阳光洒在两颗同样漆黑的头颅上,舅舅较长的头形和外甥圆滚滚的脑袋都低垂着。小家伙指着故事书,很认真地在用他自己的想象力讲解;诺兰盯着小男孩的黑眸无比温柔。

米亚相信他这么放松的时刻应该不多,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展露出这一面。

“这个就『哇!』然后就出来了。然后这个啊,这个是『瞄瞄瞄』说走开走开,这个是我的家。然后那个就说『吼吼吼』,然后要来了。”小家伙说故事的逻辑只有爱他的人才会理解。

“那这个呢?这是谁?”书翻过下一页,诺兰指着某一处轻缓地问。

“那个……”小家伙歪头研究一下,有了决定。“那是白白的朋友,是黄瞄瞄吧!”

“嗯,可是牠长得和白白不太一样。”

小家伙又研究一下。“白白漂亮。白白是猫咪,猫咪是最大最漂亮的。”

“嗯。”舅舅没有反驳他。

“黄黄是瞄瞄吗?”

“牠好像叫老虎。”他大舅舅回答。

“是吗?”小家伙又好奇地看了一会儿。“白白比老虎大大大吗?”

“嗯,应该是老虎比较大。”

小男孩露出失望的表情,于是诺兰加了一句:“不过白白比较厉害。”

“对!”小家伙的脸马上发亮。

叽叽咕咕又讲了几页故事,小家伙突然把故事书推开,转身往舅舅肩头一趴!然后就没电了。

诺兰低沉轻笑,那只可以空手折断敌人脖子的大手轻抚着外甥脑袋,让他趴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睡去。

又坐了一会儿,确定小家伙已经睡沉了,不会轻易被吵醒,他才流畅地滑身而起,准备抱他去他妈咪的旧房间睡觉。

米亚没有防备到他会突然站起来,而且脸就是向着床头的方向,两人一打照面,霎时被逮个正着!她瞪着眼睛傻在那里。

“想起床了吗?”诺兰抱着孩子,一手按着他的背心走到床旁,嗓音还是那样低沉好听。

米亚有点糗,不过都被逮到了,还继续赖在床上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她慢慢推开被坐起来。等回过神来才想到,她已经三天没换衣服了!

想到自己咸菜干一样的睡衣,和稻草一样的乱发,她真想闭了眼再昏睡过去了事。

“妳先洗个澡,衣橱里有干净的换洗衣服,我把小家伙放到床上就回来。”诺兰似乎看出她的困窘,优雅地抱着孩子走向门口,给她一点私人的空间。

房间里少了他的存在感让人松了口气,米亚迅速跳下床往浴室里冲。

诺兰会回来,她得赶快!

可能是这三天的休养让她把精气神都补足了,她突然不能忍受再多躺在床上一秒钟,更不能忍受自己一副破布女圭女圭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不管多么气愤,她还是希望自己在男人面前时是个有吸引力的女人。

啊,真的没救了。她快速地洗头,洗脸,刷牙,冲澡,一面鄙弃自己。她早就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真正恨他的,无论他做了什么事。她太爱诺兰了,爱到无法恨他,即使他走过的空气都让她迷醉不已。

可是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更让她深深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他是阿比塞尔的儿子,前程伟大的分队长,甚至有媒体预测他将来会转往政坛,追随他父亲的脚步,有朝一日甚至成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

全世界的媒体视阿比塞尔的儿女如勒里西斯的王子和公主,甚至有八卦媒体定期更新他们以及其它欧洲王室年轻一辈的八卦。

而她,光是“旧政府军腐败侍卫长的女儿”这一点,就足以把她打入最低贱的泥地里。

米亚叹了口气。

现在想起来,那个“废弃的矿场”似乎不是那么糟的地方。起码那里只有他和她而已,所有外界的现实都不存在。

她从衣柜里捞出一件合身的白色T恤,一条宽松的白色棉麻长裤。

T恤刚刚好,裤子有点短,所以衣服的原主人应该比她矮一点,幸好这种棉麻裤当九分裤穿也很合宜。快速把头发吹干,梳子刚放下的那一刻,他就回来了。她飞快转身,背倚着梳妆台,浑然不觉自己正屏住呼吸。诺兰斜倚在门框上,那副肩膀宽得几乎可以塞满整个门框,腿也长得不可思议。他看起来纯粹的刚猛,纯粹的男子气概,任何女人一迎上他的黑眸都会不由自主的发软。

如果假扮成思克的他只是阳光开朗,像个大男孩一般,回复真实本性的诺兰就是个十足十的男人,那份吸引力更是致命。

而她永远无法停止爱这个男人!

诺兰的目光从她粉色的脚趾头慢慢往上移,经过修长的双腿——而且曾经美好地圈住他的腰——圆润的髋骨,稍嫌太瘦的腰,美好的胸部,来到她又透出红润的脸蛋。

他的眼神非常满意,也性感到让人停止呼吸。

“来吧,大家都在院子里喝下午茶,我们下去加入他们。”他伸出一只修长的大手。

米亚就像受到蛊惑一样的一步步走向他不好,她对这男人真的完全没抵抗力,她一定要想办法重振旗鼓才行啊!

阿比塞尔家的周末午茶已经变成一项传统。一开始只是夫妻俩忙里偷闲,利用周末的午后聚一聚,后来随着小孩子们长大,年轻一辈或是交女朋友,或是结婚生子,来午茶的人便以等比级数暴涨。菲雨这块“小孩子磁铁”几十年来吸力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她周围的孩子们喜欢黏着她,连这些孩子生了孩子之后也喜欢来找她。

记得当年西海的大儿子女敕女敕地唤她一声“女乃女乃”时,菲雨一脸心碎,紧抓着阿比塞尔的手,“我是女乃女乃?我是女乃女乃?怎么可能,我才四十几而已,怎么会变成女乃女乃了?”阿比塞尔啼笑皆非。

直到现在乐雅真的生了小孩,她这货真价实的外婆是当定了,她才终于死心了。

不过她还是严格要求,其它家的小家伙一律叫她“菲雨”就好!“阿姨”这个称呼是过分了点,不然她本人倒是不反对啦!所以,从此“菲雨”和阿比塞尔的名字一样,都成为官方称呼,不分辈分统一如此。只有他们家自己生的小孩,因为朱三姨觉得东方人还是要守礼,才要他们叫外公外婆。

今天的午茶两点多就开始了,照惯例还是来了一堆人。

西海和平蓝平时住在矿场的员工宿舍。虽然叫宿舍,其实那片高级干部的小区被西海搞得像豪华绿洲一样。这个月平蓝带小表头回首都小住,所以五个小表头都带来了,倒是西海因为有外国投资团要来,暂时无法跟着回来。

他们家的五只小表,分别是十四岁、十二岁、十岁的三个儿子,和七岁、四岁的两个女儿。

费森家的两个小表头也在。就如乐雅小时候最爱往他们家跑,费森的两个儿子也最爱来菲雨家。今天白天翡莉有一个慈善剪彩的活动,费森陪她去,所以两个十三岁和七岁的男孩一大早就送过来。

然后是乐雅和她的两个小表头。

乐雅搬回国之后,一天到晚往娘家跑。霍德深深地明白自己的在场会让阿比塞尔家的男人们如坐针毡―

于是他乐得动不动就冒出来!反正这个家里的女人们都爱他,而这两票女性票就足以压倒一干男性群众,他的靠山实力坚强——不过今天也只有乐雅回来而已,霍德——套句思克的话,不知道又干什么坏事去了。

今天很难得的连思克都出现了。话说自从诺兰决定冒用弟弟的名义之后,为了防止这小子在外头趴趴走被媒体拍到,害他穿帮,所以他干脆把思克赶到东漠的实验农场去。

而且为了防止这小子不安分跑出来,他还安排了眼线在农场里盯着弟弟,其中包括一名卧底警察和一名伪装成临时雇佣的女兵。据说思克就是煞到了那位硬邦邦的大美女,成天乐不思蜀,到了昨天才依依不舍地返家。

米亚跟在诺兰后头走到院子里,看见的就是这一副景象!

围着长桌而坐的,首席是阿比塞尔,左边是菲雨、平蓝和思克,右手边则坐着乐雅。至于四周乱糟糟跑来跑去、玩成一团的是好几家的小表头,一眼望去根本算不清人头。

两名保母在旁边照料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包括乐雅十一个月大的小女儿。阿比塞尔一如往常在这团混乱里处变不惊,安然喝他的咖啡,看他的报纸,时不时脚抬起来让某个小表从桌子底下钻过去,或及时扶住一个差点撞到椅脚的小表。

米亚对这位勒里西斯的传奇人物充满敬畏感。阿比塞尔放下报纸,眼光正好对过来,两人眼眸对上,她挤出一丝笑容,赶紧点头问了声好。

“妳好。”阿比塞尔简单的回礼,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米亚,妳醒了,身体好一点了吧?”菲雨一见到他们,立刻漾出笑容。“快过来坐,吃点点心!”

米亚从没见识过这种大家庭的阵仗,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借过!”

“啊,抱歉。”她连忙让开,让一对追逐中的小表火车快速穿过。

“你们到旁边去玩,别来这里捣乱。”诺兰开口指挥交通。

乱成一团的火车头顿了一下,转头又轰隆轰隆开回去。

米亚乘机坐到长桌的对面,这样她这排就坐满了,他非坐在对面乐雅的旁边不可。结果,她的旁边正好就是思克。一偏头,她又是另一波震撼。

“嗨,妳好。”思克爽朗地和她打招呼,一笑起来就是一口亮丽的白牙。原来,正主儿就是长这个样子啊……

他们兄弟俩虽然长得很像,到底不是真正的双胞胎。思克虽然长得比哥哥俊美一些,也更平易近人一些,不过若是让她选,她还是选那个让人又气又恨又爱的臭哥哥。

“你好。”米亚大方地和他握手。

诺兰瞇了瞇眼,也不移动,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盯住他的弟弟。

思克握着她的手拚命晃呀晃,晃呀晃,晃……

“呃……坐!大哥,请坐请坐!”他赶快站起来换到对面妹妹的旁边。

诺兰满意地哼了一声,鸠占雀巢。

米亚狼狈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诺兰一脸惬意,恍若无觉。

一干女眷被他们的互动逗得很乐,忍不住掩唇窃笑。

“还有没有咖啡?”诺兰轻松地问,才不理她们。女佣立刻帮他倒了杯咖啡,给米亚送上果汁,然后为两人张罗了两碟点心放到面前。“请问,三姨呢?”米亚看了四周一眼,忍不住问。

“她那天看到妳就放心了,隔天又回老部落去了。她们好像在那里办了个烹饪研习营,她对这种地方饮食最无法抗拒了。”菲雨回答。

“喔……”三姨在隔天就离开了,那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感觉有位女士,原来不是三姨吗?

菲雨那清朗温柔的神色,让她心头一暖,心里立刻知道了那人是谁。

“妳大病初愈,适合少吃多餐,先吃点布丁这一类好消化的东西就好。”菲雨叮咛她像叮咛自己的女儿一样。

“谢谢。”满满的温情让她不禁低下头。

不久,管家又从外头带进一个人,这回是霍德。

“抱歉,我来迟了。”他先倾身在菲雨夫人脸颊印上一个吻,然后走到老婆旁边。

“哈啰。”乐雅仰头让丈夫在她额上亲一记。其它三个男人同时脸色阴沉,霍德压根儿不在意,直接把旁边的思克当成隐形人推开。思克差点被挤到地上,一个箭步跳起来。

“现在是怎样?人人都可以逼我让位就是了?”

“唉,椅子这么多,计较什么?”霍德在老婆身旁坐定,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思克恶狠狠瞪他一眼,只好拉过另一张椅子来。

霍德的眼眸扬起,恰好和对面的米亚相对,米亚的心里一阵尴尬。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情景还满尴尬的,她不晓得这人会说什么……

霍德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然后开始找其它人斗法,米亚暗暗松了口气。

“啧啧啧,这个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分队长大人吗?我说,勒里西斯的治安已经好到这种地步,让您愿意正常休假了?”霍德懒洋洋地道。

“勒里西斯最会制造动荡的人就在我眼前,我相信任何人都可以理解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诺兰语气很不屑。

“快别这么说,革命已经结束这么久了,岳父很早以前就不打仗了,还说什么制造动荡呢!”霍德愉悦地来个四两拨千斤。

“虽然如此,有需要的话,要镇住几个跳梁小丑也不算太困难的事。”阿比塞尔淡淡接口。

“岳父,有什么事您让旁边这两个不重要的小角色跑跑腿也就够了,自己千万要保重身体!”

“你不要老是搞些鬼鬼祟祟的东西出来,我们家的人就都能『保重身体』了。”思克不甘示弱。

一桌子男人登时杠了起来。

“我真不敢相信,我在家里要看西海和小表头斗,到了这里还要看几个年纪更大的斗。”平蓝受不了地翻个白眼。

“男人的心智成熟度不必然和年龄成正比。”菲雨叹息地说。

“真的。”乐雅深以为然。

看霍德逗弄这家子男人其实是相当有趣的。米亚心想。

他就像是一只狐狸走进了狮子笼里,明明知道每只狮子都想把他拆了,偏偏一副“来啊来啊!我知道你们奈何我不得,怎么样,怎么样”的样子,趾高气昂摆着尾巴把每个人气得牙痒痒!

“抱歉,我们来迟了。”此时管家再度进场,带来第二波人马。翡莉挽着丈夫的手风情万种地走了进来。

“翡莉!”心月复知己出现了,乐雅顿时兴奋不已。

翡莉走过来,给她亲爱的小妹一个热情的拥抱。她们两个虽然年龄相差了近二十岁,可是翡莉一直是这些新生代女眷的头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是她带头作乱!这是她老公的形容词,所以乐雅、平蓝这些人唯她马首是瞻。

费森很自动地在诺兰旁边坐下,加入其它男人帮的争斗。

翡莉正要入座,娇媚的眼眸落在从未见过的新客人身上。

“咦,这位是?”

“……”米亚两眼大睁嘴唇微张,一副中风的样子,根本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翡莉安娜耶!

那个世界巨星翡莉安娜耶!

她真的不想表现出一副土包子的样子,可是——翡莉安娜耶!老天,即使是她都知道这位当红的好莱坞女星,全地球大概很少人会不知道这位一线女星吧!四十出头的翡莉在好莱坞正是事业最盛、风头最盛、韵味最盛的年龄!

她微抖地伸出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是米亚……我……我最喜欢的女明星就是妳……”

老天!老天!她话都讲不出来了。

“我完全了解她的感觉。”平蓝在旁边评论道。想当初她发现自己将有一个国际巨星的妯娌时,反应也差不多。

后来她发现翡莉具有多深厚的整人功力时,满腔崇拜就转为对费森的深深同情了。

诺兰在旁边无声地笑。

可能对勒里西斯、甚至对整个世界政坛而言,这间屋子里最有影响力的人是他的父亲,或是他的母亲,甚或是闪亮新星的他,但是……

电影明星就是电影明星!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敌得过一个国际巨星呢?

翡莉娇娇懒懒地一笑,从全身上下每个毛细孔分泌出的性感只要是人类就抵挡不了。“谢了,亲爱的。”她握住米亚的手,倾身轻吻一下她的脸颊。

米亚晕陶陶的捂着脸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在地球表面。

“好了,坐吧。”费森拉翡莉在自己身旁坐定,严肃的黑眸在望着妻子时总有一抹闪亮。

“快点吃!”诺兰把布丁往她面前一推。

一面对诺兰,她就清醒过来了。

“对不起,我只晓得狱卒管点名应卯,还不晓得他们也管吃管喝的。”她硬邦邦地拿起汤匙,插进布丁里。

旁边几声“唔”、“咯”、“咳”的杂音,诺兰瞇了瞇眼,手又盘起来了。

当他做出这种招牌动作时,米亚还是不敢太惹他,赶快低头乖乖吃布丁。

妳好勇敢!乐雅偷偷对她竖拇指,她自己就不敢对她大哥太乱来。

几个男人继续谈起了政治,霍德一如以往能唱反调的一定唱反调,但是有些议题倒是看得很敏锐;思克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是霍德唱别人的反调,他就唱他的反调;诺兰、费森和阿比塞尔则不管这团混乱,径自聊他们的。

翡莉、平蓝和乐雅也聊起了各种女人会感兴趣的话题,同时不忘适时将米亚拉入她们的讨论里。

乍一见平蓝,米亚觉得她有点平凡,可是聊开来之后,才发现这位姊姊自有其刁钻之处。

菲雨细心地关切着米亚的情况,时不时和丈夫交换几句夫妻间亲昵的低语。偶尔男人们争执不下,就插几句话把焦点转开。

这时旁边的保母区突然响起一阵尖尖的哭叫声,乐雅的女儿在她的婴儿椅上愤怒地扭动着,不知道在闹什么。

“怎么了?”乐雅回头问。

“小姐不肯用自己的儿童汤匙,她想要用大人的汤匙吃饭。”保母为难地道。

小女婴松溜溜的黑发配上樱桃红的脸蛋,玫瑰花瓣般的嘴唇,可爱到了极点。

那双圆圆亮亮的大眼睛下挂着一滴可怜兮兮的泪珠,时不时抽噎两下以引起同情心,一干大人看了心都碎了!霍德二话不说,马上拿起手边的瓷汤匙要递给女儿。

乐雅把丈夫的手按下来,瞪他一眼。“你不要老是宠着她。”她回头警告那个小家伙:“这个大人的汤匙妳会弄破掉,不能拿。妳给我安安分分的吃完之后跟哥哥一起去午睡!”

没想到这娇美可人的妈咪在女儿心中竟然相当有震慑力,小丫头抽噎两声,看看有没有人来救驾。看了那一圈满是心疼但是终究忍下来的大人,她终于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如愿了。怯怯地看漂亮妈咪一眼,低下头沮丧地吃她的水果麦片。

“哼,就是不能什么都如她的意,不然迟早要把她宠坏!”乐雅回过头来,满意地点头。

“噢,妳也知道什么叫『被宠坏』啊?”菲雨打趣女儿。

乐雅吐了吐舌头,爱娇地偎进丈夫怀里。

米亚放松地看着每个人,心中有一个意念闪过!

糟糕,她不只爱上诺兰,也爱上他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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