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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 第九章

坐在南下的自强号列车上,心情与两年前却是全然回异。

会坐在这里,也许是因为琦雯的话,也或许是她早想这么做,只是一直在压抑,一旦有人给了她理由,便再也无可压抑。

“这一年来,你怎么过的我很清楚,但是在不清楚的人眼里,你知道这看起来像什么吗?像抛夫弃子,不负责任。”

抛夫……弃子?!

她震惊。

这样的指控她担不起,孟行慎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陪伴,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放掉那些,最痛的人是她,凭什么这么指控她?

“如果没有呢?”琦雯反问。“你真的确定,他已经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吗?”

她愕然,答不上话。

那时的他,疲于奔命,那么为难痛苦,所以她退开,理所当然认为,不需左右两难的他会与那个她在一起,但是……如果真的没有呢?

“不可能……”心头一阵寒。如果真的没有,那她真像是抛夫弃子了……

“你为什么不去确认看看?如果他们过得幸福,那你也心安理得,从此把那堆浑帐事忘得一干二净,重新去过你的日子,不要再牵牵挂挂了。”

对,她只是去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她可以大方祝福,她一定可以……

下了火车站,转同样一班客运车,下车之后步行二十分钟,转角,那家简餐店依然在营业,依然名唤“转弯”。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

“欢迎光临——啊,老板娘!”正在擦桌子的宜臻抬头,奔上前来,“好久不见,你去哪里了,我们好想你!”

她词穷,答不上话来。

孟行慎没跟他们解释?

“你……不要再叫我老板娘了。”让另一个女人听到,不太好。她回来不是为孟行慎制造困扰的。

宜臻吐吐舌。“老板在厨房,要叫他吗?”

“不用了,给我一杯咖啡,陪我聊一下好吗?”

宜臻点头,吩咐了一声才回到角落那个以前她常坐的位子。

“行慎和孩子……过得好吗?”她想,如果问那个男人,他应该只会跟她说很好。

“不好,超级糟的。”宜臻皱皱鼻。“你刚走的时候啊,他一个人要顾店,身边又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能帮他,有时候觉得他好可怜。”

她心一紧。“那个人……没有帮他吗?”

“哪个?喔,你说他妹喔!她自己本身就是老板的大麻烦了好不好!”

她皱眉。所以,那个人无法陪他同甘共苦吗?

“坦白说,若瑶姊,其实大家都满不谅解你的。就算真的不想承担那些,你也不用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走掉,这样感觉好无情……”

“我……”她错愕,哑口无言。

妹妹……他对外是这样宣称的?千错万错,全成了她的错……

不知是哪个人向他通风报信了,孟行慎匆匆由厨房里出来,愣愣地望住她。

宜臻识相地起身,让他们能单独说说话。

“嗨,最近好吗?”她故作轻快地打了声招呼。

他缓缓坐下,唇角勾起一抹浅浅、浅浅的微笑。“很好,我过得很好。你呢?怎么有空回来?”

完全如她所料,他只会说好,不说其他,真有苦也会往肚子里吞。

“我想结婚了。”她注视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分的表情变化。

唇畔笑意僵凝住,他好半晌答不出话来。

“会很奇怪吗?我明年就三十了,再不快点找个人定下来,真的要嫁不出去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嫁不出去?无论任何时候,都还有他啊!

所以……她这次回来,只是要告诉他这件事?

“恭喜你。”他知道自己表情有多僵硬、笑得有多难看,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再挤出更完美的演技了。

“你呢?还不想结?”

“没适合的对象。”最想要的那个,却得不到。

“是吗?行慎,你有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要说什么?他脑袋空白。

“没有吗?那,我先走了。”她站起身。

“不再坐一下吗?我——”他微慌,心急得想多留她一会儿。“那个……妞妞!要不要去看看妞妞?她长大不少,大家都说很可爱,很、很像你,你要不要——”

“不了,有人还在等我,改天吧!”

“……喔。”声音弱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是那个要与她结婚的男人送她来的吗?

他沉默了,不再说出任何教她为难的话,微笑点头。“那你去吧!”

她走后,他坐在那张她曾坐过的桌位,久久、久久,没有任何表情。

回到家,母亲在厨房炒菜,以往他会上前去帮忙,但是今天,好累。

他回到房间,靠坐在床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女儿后脚跟了进来,四肢并用地要爬上来,他一张臂,将女儿搂了过来,强打起精神笑吻女儿脸颊。

“好香喔!女乃女乃帮安安洗澎澎吗?”

“满瞒——”女儿在他怀里蠕动,指着床头的物品,他知道女儿要什么,顺手捞来身后摆放的相框。

“对,这是妈妈。”

“满瞒、把拔——”口齿不清,但小小年纪已经很懂得公平原则,各叫一次,贴心地缠赖着父亲撒娇。

孟行慎眼眶微热,搂住在女敕女敕的苹果脸上亲了记。“幸好还有你……宝贝。”

女儿低头玩相框,那是她最钟爱的玩具。孟行慎看着,心房泛起酸楚的痛意。

“妈妈今天有回来喔,但是她没办法来看你,因为她要结婚了。”他低声道,像在自言。

“满瞒、满瞒——”听到父亲常教她念的熟悉词汇,小妞妞手舞足蹈,兴奋地重复。

听着女儿满口喊妈妈,他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对不起,宝贝。不可以怨妈妈,她很爱很爱你,她不爱的人是我……是我……不够好,不能留住她……如果我可以让她对我多点眷恋,你不会没有妈妈……”

他哽咽,泪水顺颊滑落。

“她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其实,我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我想告诉她,我好想她;我想叫她留下来……可是那个时候,脑袋全都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把拔很笨对不对?”

如果,他可以勇敢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她会不会感动?会不会留下来?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敢说出口,怕说了,只是换来她为难抱歉的眼神。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我曾经想,如果可以娶到她的话,这辈子就再也没什么好求了。可是妞妞,这种事情不能强求,我们不能为了自己,而让她委屈,她有资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没办法让她过好日子,跟我在一起的话,她会很辛苦,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如果那个男人能够疼她、让她快乐、给她她想要的一切的话,我们要替她开心,别去破坏她的幸福好不好?”

“满瞒——”一再重复,好兴奋地要向父亲报告什么。

“妞妞?”以前,女儿会玩着相框,乖乖听他说话,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老是动来动去,玩没一会儿便抛开相框,片刻也安静不下来。

“满瞒、满瞒!”努力传达的意思不被理睬,小妞妞生气了,踢蹬着小脚丫要月兑离父亲怀抱。

“安安,别这样,我知道你也很想念妈妈,但是——”一颗心痛不堪言,他抱紧女儿,无声落泪。

“满瞒、满瞒——”女儿抗议地叫嚷,眼看就要哭了。

一个不留神,挣月兑的女儿爬下床,摇摇晃晃迈着不稳的步伐朝房门口飞奔而去。

姜若瑶弯身,接迎小小人儿扑来,抱了满怀。

盂行慎回身,当下呆愣成石雕,反应不过来。

抱起女儿,走向他,姜若瑶伸手替他擦拭脸颊泪痕,他才狼狈地转过头,胡乱擦拭。

她来时,阿水婶没给她多好的脸色,也许在全镇的人眼中,她只是个生了小孩便丢给他,自己逍遥快活去的不负责任女人。

但是,阿水婶再气都不敢赶她,因为心里知道,儿子和孙女盼她盼多久了,赶走她最痛苦的是儿子。

在他回来前,阿水婶跟她说了很多,口气中不乏指责意味。

说安安牙牙学语时,他是怎样一遍又一遍,指着相框里的照片教女儿喊妈妈,告诉女儿妈妈流了好多血才把她带到世上来,妈妈是很爱她的,每天、每天地说,就怕女儿不认得母亲。

说他的手机、床头的照片,永远摆着她,也在心中摆着,不只女儿,自己也不允许忘记她。

说他一有空就拿着相机猛拍女儿,寄成叠的相片给她,怕她错过女儿的成长心里会有遗憾。每次写信给她,总要揉掉一大叠的信纸,没有一次不是写了长篇大论,最后却只留下寥寥数语,写女儿的成长,从不敢透露出自己的思念,怕流露出太多感情,会让她为难,心里不好受。

说他拒绝所有的相亲,只告诉母亲,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姜若瑶,没有女人会比她更好。

阿水婶还说了好多,说那个感性的他、做尽深情行径的他……可是真把她盼回来了,他却什么也不告诉她。

“跟女儿倒是挺多话可说的,怎么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反而不说了?”

他张口,仍是发不出声音,尚未自极度的错愕中回复。

“还是没话说吗?好,没关系,那我先说。”她想了一下,开口。“我没有要结婚,那是骗你的。”

骗他?为什么?他满月复疑惑。

“因为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在乎,我想确定,一年后的今天,你心里还有没有为我留一席之地。”

有啊,一直都有!而且是占着很重要、很重要,无法被取代的那一块区域!

“我承认,这样真的满幼稚的,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但,那也是因为你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说什么,连妞妞你都可以畅所欲言,可是面对我时,你的话一向都很少,我无法确定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因为这样,一年前我转身走开。对你而言,我是什么?孩子的母亲,你的另一项责任。行慎,我不要我只是你的责任,或许我走开,能让你心上的负担少一点。你说过,这世上你没有什么亲人了,我知道你可以没有我,却不能没有妞妞,所以我才会把对你最重要的留给你,并非不在乎你、不在乎妞妞——”

他张口欲言,姜若瑶抬手阻止。“让我说完。一直到现在,我的坚持还是没有变,我的男人,只能因为心里有我而留我,不能是责任,不能只因为我是他孩子的母亲。

“你以为,一个女人一生所求会是什么?名声?地位?物质享受?不是的,行慎,对我来说,这辈子追求的一直都没有变,只是一个稳定、一个可以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而已。我可以陪他吃苦、我可以陪他熬任何困境、他身上有再多的责任重担,我和他一起扛,只要他一直牵着我的手、对我的心意永远不要变,这样就可以了。要留下我,从来都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

她吸了一口气。“我说完了。你还是没有话要说吗?”

“有。”他声音微哑,带着无法解释的浓烈情绪。“你错了,若瑶,我最重要的不是妞妞,是你。你对我来说,不只是责任,更是让心停泊的依靠。那些时候,无论我再累、再疲惫,只要回来抱着你,模模肚子里的小妞妞,心就可以很平静,再大的困境都撑得下去,我这辈子,没有对一个女人用过这么深的感情。

“我没有办法给你太多,但是如果你要的只是爱情,我有,我很爱你,你要的全心全意我给得起,所以若瑶,留下来好不好?留在我身边,我发誓这辈子只会爱你——”

她动容微笑。“这些话,你早就该说了。”

孟行慎呼吸一窒。她的意思是——

“你答应了吗?”就这么简单?转变来得太突然,他不敢置信地确认一次。

“有人要娶我的话,可以考虑看看。”

欣喜若狂,他一张臂,忘形地将她和女儿一同紧紧搂住。

“把拔!”夹在中间,被压痛痛的小妞妞,抗议地嘟嘴叫嚷。

他完全听不进去,搂得更紧。“我娶!你想结婚,那就嫁给我!”

唇畔释出笑意,浅浅的,极美。她第二回对他问出这句话——

“那你要疼我吗?”

“会!我会尽我的全力宠你、不让你受委屈。”他毫不犹豫地应诺。

“好,我嫁——”尾音,落在他激狂热烈的深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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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慎,你要带我去哪里?”

答应嫁给他后,昨晚是他们一家三口头一回共同睡在一张床上,她知道他整晚都无法睡,数度坐起身来看她,碰碰她的脸,似乎想确认真实性。

她心酸、不舍,告诉他:“行慎,我真的在这里,不会离开,你睡一下好不好?”

虽然她一再保证,最后他还是缠握住她的手,才能稍稍合眼。

睡前,他告诉她,明天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如果去过之后,她心意还是不变,那他们立刻结婚。

搭客运到市区、坐火车,他带她来到一间疗养院。

“行慎?”她不解。

“等等你就知道了。”

与她交握的手微微颤抖,她感觉到了。

他在紧张?

所有的疑惑,在看见那张不陌生的容颜后,神情僵凝住。

女子一见他来,立刻扑抱上去,见他俩交握的手,将她推离孟行慎身边,不甚友善地瞪着她。

“行慎,她——”

再如何迟钝,也看得出她心智不似常人,她完全没料到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年多前,那么美丽出色的女子,足以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

“她是我妹妹。”孟行慎低语,轻轻拍抚女子背脊,凝视她的眼神盈满痛怜。

“妹妹?”

“对,我跟你说过的。”为什么她表情那么怪?

“行慎,你不必……”她苦笑。“我会回来,就是不介意了,你不必瞒我。”

如今人都变成这样了,又还能与她计较什么?

孟行慎回她更困惑的眼神。“她真的是我妹妹,我没有骗你。”不然她以为是什么?

他表情太严肃,她恍然意识到,这不可能会是谎言,他都肯主动带她来说清楚了,也没必要再编另一个谎来骗她,那……

她真的错怪他了?!

心房揪沈,姜若瑶震惊地缓缓移步上前。

这两个人没有一丁点相像,怎么也无法将他们和兄妹这两个字联结在一起……

女孩瞪她,用眼神阻止她靠近,但此刻她思考不了那么多,于是,状况就在他们措手不及之下发生了——

女孩用力推开她,眼神充满敌意怨恨。“你走开,不要跟我抢他,我讨厌你——”

姜若瑶没站稳,跌退几步,腰际撞上桌沿,还来不及喊痛,女孩扑上前,一张嘴便咬住她手腕。

姜若瑶无法喊痛,也喊不出声,凝视着她,突然好想哭。

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谁也认不得,宛如疯婆子,她要真是孟行慎的妹妹、世上除了妞妞之外仅存的亲人,那见她如此,他心里会有多痛?

“小妍,不要这样,松口!”孟行慎大惊失色,上前想分开她们,怕她痛、又怕伤了妹妹,左右两难。“她是哥最心爱的女人,小妍,不要伤害她——”

也许是他心慌痛楚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仰眸对上兄长无助含泪的眼眸,愣愣地松口,意识清醒了些。“哥?”

孟行慎强自挤出一抹像哭的微笑。“对。哥说过的,那个很好很好的女人,妞妞的妈妈,记得吗?”

“记得。”歪头想了一下,露出憨憨的笑,朝姜若瑶喊:“嫂。”

扮说过,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是这个人喔!

她撒娇地伸手要抱,有了之前的教训,孟行慎本能想挡开,被姜若瑶阻止,摇头笑了笑。“没关系。”

她张手,回应女孩的拥抱。“小妍好乖。”

走出疗养院,两人双手交握,回程路上沉默不语。

上了火车,她枕在他肩上,他以为她睡着了,替她拉好盖在胸前的外套,她突然开口问:“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孟行慎动作顿了下。“你刚走那时候吧。我跟她从小就分开,各自被不同家庭收养,一直到近几年才透过当时的家扶机构得到对方的音讯。小妍……日子过得并不好,我知道她的消息时,她……是在酒店上班……”

声音梗住,姜若瑶无声握了握他的手,传递温暖,他才缓慢接续。“她在那里认识了一个男人,以为他是那个不会嫌弃她的人,付出了感情、身心,才发现那个男人早就有论及婚嫁的女朋友,根本不可能和她白头到老。

“她发现自己怀孕,不知道该怎么办,找我商量,我劝她生下来,我会替她养,可是……那个男人伤她太深,那个时候她精神状况已经有轻微的不稳定,有时会恍惚地分不清我和那个男人。后来……你也知道的,她想不开割腕自杀,命是捡回来了,可是孩子没有保住,在那之后,她就变成这样了。

“她没有办法一个人生活,我将她接过来照顾,可是,爸妈年纪都大了,她要闹起来,爸妈根本管不住她。直到有一天我从店里回来,妞妞在房里哭,妈在厨房菜炒到一半,小妍突然闹起来,爸伤到腿,那回差点烧了房子。我没有办法,只好将她送去那里。”

他口气平平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她知道,这让他有多难受。唯一的妹妹,要将她送到那种地方,谁心里不痛?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他早说了,一年前她不会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他。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好残忍,让他一个人去面对神智失常的妹妹、甫出生的女儿、还有才刚上轨道的店面……

“我……我不敢。”他其实还是有私心的,怕说了……不知她能否承受,怕……失去她。

于是便自私地,她不追问,他便不提。

“现在你知道了,我肩上的担子很重,要奉养年迈的父母,无法自由地陪伴你到任何地方,小妍也是我得扛一辈子的责任……这样,你还要嫁给我吗?”

“你以为我走,是怕陪你扛责任吗?”她不爽地抓起他的手,意思意思地咬一口。“我是以为你背着我搞七捻三,弄大别人的肚子。”

他愕愕然张口、闭口,连续几次,而后叹气。“我没有。我心里只有你,绝对不会和别人乱来。”

她从来没对他提出质疑,不跟他吵也不跟他闹,安静地体谅包容,他完全没料到她心里会有所误解……

“行慎,如果你有责任要尽,那你尽避放手去做,不用顾虑我,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我只要求你把心事说给我听,不要一个人承担。我嫁给你,不是要成为你的另一个重担,而是要帮你分担那些重担。你难道没听说过,夫有千斤担,妻挑五百斤吗?”

“听过。”却是第一次,有女人对他说这些话。

他握紧她的手,指月复轻抚腕心。上头有那道像疤的胎记,还有新生的齿痕。

“若瑶,我没有骗你……”他凝视着,自喃般地轻语。

“什么?”没听清楚。

“没。”他摇摇头,用面纸压在伤口上。小妍咬得很重,都渗血了。“很痛吧?”

“还好。”是他看起来比她痛。她笑笑地伸指,抚平他眉心的皱折。“行慎,我们把小妍接回来吧。”

“啊?可是——”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她是你唯一的妹妹、妞妞的姑姑,如果可以选择,我相信你再累都不会把她送去那里。她需要的,是亲人的爱和关心,把她接回来,我们一起照顾她。”

“……”她,真的很懂他。“委屈你了。”

她微笑。“不委屈。只要你一直这么疼我,就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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