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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国度(上) 第二章

他喜欢在起风时,听沙丘上的细沙在风中婆娑舞动的声音,沙沙的。就像是大地的低语。

为了守住帝国西域防线,亲率西域大军来到帝国边境外的阿尔泰,高站在沙丘上看着远方已许久来归的故乡。

风势一吹,炽热沙丘上的沙粒,彷佛一条条金色的丝绸,横飞过沙漠的天际。

嗅着空气中熟悉的干燥气味,他倏然觉得,曾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近三十年的过往。在他去了一趟中土后,彷佛已不再是他的过去,而他心中本就所存不多的眷恋,也已遭眼前的风沙给吹散,并且深深掩埋。

又或许,是被浩瀚那一双为他着想的跟眸给替代了。

那双眼,并不深邃,也不似神子们的多彩美丽,它们就只是一双平凡无奇的眼眸,可在那其中,他却看见了一种他从未曾想过、也不知自己也可以拥有的东西。

憧憬。

爆内深处,黑色廊檐外遍植的树木,与地面上的青草,用翠眼的绿联手占据了天与地,放眼看去,尽是缠绵不断的沁眼绿意,空气中缠绵着盛夏的气味,蝉声响亮有韵.林中凉风一吹,似乎就扰醒了这片绿色的季节。

林中深处,独自坐在小亭中的浩瀚,在身后的脚步声停止在亭外对,正在赏景的他,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招招手。

“远道而来,累了吧?”

沉稳的男音窜进阿尔泰的耳里,他一语不发地站在亭外,仔细打量着眼前毫不防备就背对着他的男子。

“来,歇歇。”等了一会后,干脆主动起身款客的浩瀚,有耐心地再朝他招一回手,并邀他在身旁的石椅坐下。

一步步走向他的阿尔泰,双眼直盯着他脸上那副全无危机感,也无其他特别情绪的表情。在走至触手即可及的距离时,他侧首看着正顺手为他倒一杯香茗的浩瀚。

“身为帝国的皇帝,你不怕我是特地来要你的命?”

“你想要吗?”浩瀚头也没抬地问,淡淡的语调,就像在和他话家常似的。

当浩瀚第三次扬手邀请他入座时,阿尔泰索性将手中天孙的兵器大刺剌地往桌上一搁,并坐至他的身旁,然后等着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那件所有天宫神子都在寻找的稀世兵器,在浩瀚的眼中,魅力却没身旁远道而来的客人来得大,他连瞧都懒得瞧它一眼,反而直接转首看向阿尔泰,但就在他仔细瞧了一会后,他不禁叹口气。

“过去这十多年来,你替牧王做得已经够多了。”浩瀚清澈的双眼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就像一把利刃,“朕问你,你可曾为自己做过些什么?”

全然毫无防备,就得面对那双似要将自己灵魂最深处的东西,全都刨翻出来的眼眸,弼尔泰有一刻屏住了呼吸。

好半天,忐忑不安的阿尔泰才揣测地问。

“你知道些什么?”

“不多。”浩瀚轻耸着肩,语气中带了点怜惜,“朕只是瞧你这模样,就像头迷途羔羊似的。”

想都没想过的答案,令阿尔泰更是瞠大了眼讶异直瞪着他。

“迷途?”

浩瀚轻轻将茶水推至他的面前,看着茶水中他的倒影问。

“你想走的路,已找着了吗?”

在那瞬间,阿尔泰突然有股想赶快离开此地的冲动,可他脑海里盘旋着的尽是浩瀚的问话,眼里也还映着方才那一份对他感到怜惜的目光,而他的双脚,就只是静贴在地面上,不肯听从他的号令移动半分。

饼了很久,拚命叫自己沉住气的阿尔泰,逞强地抬首答道。

“未。”反正他这无聊的人生都已过了大半了,他想,未来的另一半人生,应也是同样的无聊。

浩瀚微微一笑,“那你可得好好找找了。”

“为何?”

“因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唯有活出自己,才不枉走这人问一遭。”浩瀚说着说着,突然转问向他,“告诉朕,你可曾真正为自己活过?”

他被问得完全答不出话。

其实,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这么问过自己,可这问题就像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痛过了后,一旦结了痂,也就无人再去理会它。

因此他从不知道,也不想再去想,到底什么才叫为自己活过?一直以来,他有的,不就只是空白而已吗?

他记不起他是何时被牧王收为义子的,在过往的那些记忆里,充斥着的,全是义兄牧瑞迟对他的嫉妒与防备、牧王深深的倚赖。百姓对他能让九原国更昌盛一点的期待……

其实在那些年里,有很多事,在他人眼里看来难之又难,但到了他手中,却又再简单不过。很快的,他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武艺、治国、经商,他无所不能,只要他想要,他便能轻易地得到所要的束西,甚至,完全不需努力。

他曾怀疑过,他不是凡人。

然而在与封诰和廉贞相逢之后,他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无论他是凡人或是神人,他究竟有没有为自己真正的活过?或是认真的去追求过什么束西?可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从不曾有过。

当他眼看着同样也是女娲,却对地藏充满仇恨的封诰,努力的用双脚走遍大江南北,做着各式各样的职业,去体验百年前在他当神人时无法体会的那些时,他有点羡慕。当他看着永远都活在罪疚里的廉贞,四处飘泊、寻不着一个落脚之处,又无法摆月兑身上被诅咒的痛苦时,他也有点羡慕,因廉贞至少还知道,什么是恨,和什么是苦。

他无苦无乐,也无爱恨,他就像个上天赐予了太多能力的孩子,可是上天却不顾这孩子的意愿,无论他要与不要,硬是将那些塞给了他,然后令他的人生,变成了一片空白。

无人会明了,空白的人生,日子有多难捱。

直到九原国遭孔雀率大军所减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过来,因在他身后,少了一个他本来就不想要的束缚,再加上,他实在太过欣赏孔雀能在一夜之间将九原国全灭的力量,他甚至在想,在那片遥远的中土里,可有比孔雀更强的强者?在遇到了石中玉后,他自石中玉的口中得知,在中土里,还有能力更加高强者。

那是一种在无止无境的黑暗中,突地有盏灯被点燃的感觉。

于是,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个方向,可是又不太确定,因此在他从不曾有过规画的人生蓝图一上,他画上了一条等着他去探索的路径,好前去为自已冒险确定一回。

因此,即使是被九原国那些遗族视为叛族,被全地藏视为叛徒。他都无所谓,反正他从不在乎这人间的人们是如何看待他。离开地藏时,那时他的心中充满了雀跃,往前迈开一步,马上忘记身后曾走过的那一步,任由面前朝他袭来的风沙再大,眼耳口鼻都已被最沙给塞满,他还是一步步地迈开大步往前走,忘记身后的足迹,不再回首,放弃那些人们加诸在他顶上的名、利、荣、权,那些,都不是他想要得到,却又总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只想为自己好好的活过一回而已,就算是不能堂堂正正也无妨。

可是他惩是不知,他想伸手牢牢捉住的,究竟是什么。

“告诉朕,朕能为你做什么?”在他沉思老半天后,浩瀚拉回他的心神问。

“为我做什么?”反应过来后,能两眼微眯,“你可知我是何身分?”这世上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他需要有人来替他做些什么?

“知道。”浩瀚不疾不徐地颔首:“在他人眼中。你是牧国的支柱与叛徒,在地藏眼中,你是女娲转世的三人之一,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你什么都能得到。”

“在你眼中呢?”他在乎的才不是他人的看法。

“你只是来陪朕聊聊的阿尔泰,一个,其实骨子里根本就是一无所有的阿尔泰。”浩瀚给了他一句很简单的答案,然后轻啜了口香茗,

“一无所有?”他如遭雷击,几乎忘了该如何言语。

浩瀚侧首望向他,“在全都拥有了之后,不就等于一无所有?”

带着生气的青草香昧,随风轻掠过他的鼻梢,已是经历过生死的香茗,则在滚滚的沥水中,将再次释放的香气蒸腾得他一身馨香。嗅着种种的香气,静看着浩瀚那双好似汪洋的眼眸,阿尔泰停止了思考,也不想再思考那些曾经背负,与现在所迷失的那些,他只是颤着声,试探性的问。

“你能容我?”

“为何不能?”浩瀚莞尔地瞥他一眼。

“你凭何信我?”再怎么说,他也是九原国目前唯一的继承人,更是女娲转世,身为帝国的皇帝,怎能就这么轻易地让可能是敌人的人栖习在羽翼下?

“凭何不信?”浩瀚不慌不忙地再为自己斟上一碗好茶,“你若真要杀朕。你早就可动手,这无旁人,无人可阻你。”

“你不怕?”

浩瀚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你无杀心,朕何惧之有?”

他是无杀之心,因他来此根本就不为杀人,只是,他没想到中土的皇帝竟是这般……他只是没有想到有人能把他的心看得那么透,即使从未见过他一面……他更好奇的是,为何像是夜色那等人物,都甘心跪在他的面前?

“告诉我,为何帝国的四域将军愿臣服于你?”他忍不住想问。

浩瀚也不太明宣,“这话,或许你该问他们才是。”那四个家伙的心思,他向来就是随他们去乱转的,他也不怎么清楚。

仍是想探探他的阿尔泰,将那自小以来他总是挂在嘴边的话在浩瀚的面前重复一回。

“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每个人都想利用他的。因为他是女娲,因为他无所不能。

浩瀚摇摇头,“什么都不要。”他向来就啥都不缺。

“什么都不要?你可知我是女娲转世?”带着不相信的神情,阿尔泰刻意再问。

“朕从不想自任何人身上得到些什么。”四两拨千斤的浩瀚,话锋一转。反而把问题扔回他身上,“若朕是你,朕会问,接下来,你该如何做你自己。”

“做自己?”

“你只是阿尔泰而已,无论你来自哪,无论你是人子或神子,无论你是否是女娲转世,你仍旧只是阿尔泰而已。你只需好好为自己盘算想要过的是何种人生,好让你不再无聊即可。”很能体会他心情的浩瀚,朝他淡淡叹了口气,“至于他人的期待与依赖,甚至是那些抛不开的过去,都与如今的你无关,你要着想的对象,只有你自己而已。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你可别告诉朕,你连这都办不到。”

亭中有薄静默,蝉声伴着暑意徘徊在林间,亭中的两人,无言地看着彼此。

“听朕一句话。”浩瀚凝视着他那犹疑不定的跟瞳,“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私。而私,则是上天赐予人们最奢侈也最慷慨的礼物,既身为人,何不好好享用这份大礼和自由?”

自私?自由?

浩瀚再问:“在付出那么多年后,你可曾为自己自私过?”想那年迈的牧王,与王子牧瑞迟,皆是不济之辈,九原国若是无他,只怕在被孔雀灭了之前也不可能兴盛到一个顶峰,可他花了大半辈子所成就的,究竟是他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从不曾觉得自己的心是如此透明的阿尔泰,在深深吸了口气后,握紧了双拳问。

“你希望我如何?”

“放纵自己,做你自己。”浩瀚拉来他的手,温和地拍了拍,“你只要好好的为自己活着就行了。”

缓缓抽开了自己的手后,阿尔泰面色阴晴不定地瞧着始终坐怀不乱的浩瀚,渐渐地,他沉淀下了心神,而他的双目,也开始变得笃定。

“原本,我来帝国,是想找第一武将一较高下。”

浩瀚挑高了朗眉,“那真是可惜了,夜色目前不在帝国内。”

“不可惜。”阿尔泰一点都不在乎这点,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因我找到了一个比她更值得的对手。”

“朕的功夫相当不济。”也知道他指的是谁,浩瀚很无奈地朝他摊着两掌表示无能为力。

深不以为然的阿尔泰,目光炯炯地瞧着这名能让四域将军为他死心塌地奉献的帝国皇帝。

“你不需要那些东西。”

“是吗?”

“你只要是浩瀚就够了。”

浩瀚偏着头想了想,客气地笑笑,“朕会把它当成是种恭维。”

一把抄起拦摆在桌上的神器后,起身的阿尔泰才想离去,浩瀚却站在他的面前,两眼直视进他的眼底。

“有空,常来与朕聊聊。至于你往后的目标,慢慢想,想怎么做就去做.若需要朕助你一臂之力,只要朕办得到,朕都会成全你。”

就连质疑的余地都没有,因他虽说得云淡风清,但听来却是令人再深信不过。

阿尔泰怔看着神态自若的浩瀚,并在脑海口不断回想着,他方才亲口所说出的承诺,在那片刻,阿尔泰只觉得心中有颗石头沉到了心底,让他总是飘泊的心下了错、有了重量,再也不必像迷途的船只般,在茫茫无边际的大海上无止境的飘泊,或是百般无聊地继续浪费掉人生。

“这人间,除了无聊外,也是很有趣的。”身为过来人的浩瀚,意味深长地对他一笑。

就只因这句话,那时的阿尔泰便牢牢记住了浩瀚的微笑……那盏,似是黑夜中的灯般的笑。

就算是女娲转世又怎样?就算他无所不能又如何?倘若他永远都把自己关在高高的孤塔里作茧自缚,那他就真的只能虚掷人生,苦苦候着这辈子快些过完,好让他离开这无聊又无事可为的人间。但。若是他听从浩瀚的话,用力下水去搅和,把自己弄得一身是泥呢?他的人生,会不会还是那么空白?

黄沙扑面而来,细微的沙粒刮在面颊上,有些疼,可是高站在城墙上的阿尔泰,却觉得有生以来,身体里的血液头一回在沸腾着。

“启禀将军,黄泉国与鬼伯国二国,已东进至边境。”被孔雀派来助他一臂之力的纺月,站在他身后继续详报军情,“另,探子来报,鬼伯国支了一小支军伍,试图自隘口闯入帝国疆域。

阿尔泰慢条斯理地取来身后总是背着的长弓。并自箭筒里抽出一柄箭。

“若门隘口是吗?”一鼓作气架箭上弦再拉开弓弦后,他将箭尖瞄准南方。

“是。”纺月光是看他拉弓的架式,就下意识地往后退后了几步。

凝聚了女娲神力的长箭,在射向天际时即卷起一阵强风,强烈的风沙四处急窜,霎时间,尘土蔽天,宛如昏日。

“若门隘口……”在烟尘过后,眯着眼望着远方冲天的尘土,纺月不确定地看向他。

“已毁。”阿尔泰很干脆地回答他,并朝他勾勾指,“传我军令,派人至东南三十里处掘土二十丈并下毒。”

纺月不解地皱着眉,“掘土,下毒?”

熟知地藏每一寸土地的阿尔泰,胸有成竹地扬高了下颔。

“在那下头,有着一条流经大漠的地下河流,地藏之军素来就不携饮水,因他们随对都能在大漠里找到饮水。但这一回,我要他们连半滴水都没得喝。”

心神一凛的纺月,这才彻彻底底的相信,他们帝国的这位新任西域将军对这场仗不但是玩真的,而且,完全不念旧情。

阿尔泰心情很好地朝他扬扬眉。

“我要渴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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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地来这看你,你摆的却是这种脸色?”

天色初晓,方下了朝的浩瀚,两脚才踏进坎天宫的寝宫内,就见他那个与自家手下大将红杏出墙的表妹皇后,一腔不满意地坐在他的御案里瞪着他抱怨。

浩瀚的神情丝毫未变,也不讶异她会出现在此,他只是走至她的身旁一手将她拎起,再禽人搬采一张舒适的小椅让她坐在一旁,而他则是在御案内坐下,一言不发地瞧着窗外那不合对宜、提早飘落的雪花。

“你不开心?”将他打量过一回后,无邪开始在想究竟是哪一域里出了岔子,才会让他出现这种类似恼火的神色。

他沉声说着,“破浪受困北域。”现下的他,可有一笔帐得找某两个人好好算算了。

就算那两个贪生怕死的日月二相。不敢回传半点关于北域的消息回朝让他知道,但光看外头的这场雪他也可知,天宫又像上回对付夜色一般,再次派出了云神来与帝国作对,而那两个他特意遣去助破浪一臂之力的日月二相,则恐怕是办事不力。在丽泽返回天宫后,不只是让破浪掉了根头发那么简单而已。

“啧。”也因此担心起破浪处境的无邪,愈想就愈不甘心,“早知道我就事先多派几个人去暗算丽泽。”

浩瀚叹了口气,打发似地以大掌拍拍她的头顶以示安慰。

“无邪,朕说过,你动不了他的。”她还不死心?上回她派去的那票高手,不但没一个有法子拦住丽泽返回天宫。可能他们就连丽泽的衣角也没沾到。

她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就算是动不了我也要试试看,不然若事事全靠你选慢郎中,岂不得等八百年后才能成事?”

“至少朕比你来得有把握。”他整个人靠坐回椅里,两手交握着十指,语气说得十分笃定与愉快。

“他是个转世的神人,你呢?你只是人。而且还是个只会治国其他啥都不会的皇帝,你能有什么把握?”一个跟神没两样,一个则是再平凡无奇不过的凡人,不要说比较,他们就连摆在一块也都相差上一大截,这是要怎么比?

浩瀚伸出修长的一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丽泽还满喜欢朕的人头的。”光是这颗项上人头,就足以对丽泽构成无比的吸引力了。

“表哥。”无邪皮笑肉不笑地拍拍他的面颊。“我也很喜欢你的人头,所以你得把那颗头好好地拦在你的脖子上,明白?”

从不受人威胁的浩瀚瞧了她半晌,缓缓以两指拨开她造次的小手。

“无邪,你今儿个是专程来这威胁联的?”背着他偷男人的她,不舒舒服服的待在西域将军府里继续欺骗孔雀,却跑来这关心他?她不怕孔雀那个醋桶会找她清算,以为她仍难忘旧情?

“我是来看着你的。”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显得不情不愿,“谁教你把日月二相给支去了北域?若是你因此而掉了根头发,我的罪过可大了。”

他想也不想就月兑口而出。

“朕有孔雀。”京中有个孔雀坐镇,即使天塌了也轮不到她来顶,且就算是天宫添了个正牌天孙,目前帝国京畿,仍是安全无虞。

“嗯哼!”佳人美眸一眯,芳容上的笑容显得比往常更加甜美,“表哥,你可以再过分一点没关系。”

“朕有……你的孔雀在京中保护朕。”女人与小人这两者都不好惹,识时务为上,他马上改口。

她颇为满意地颔首,“这还差不多。”

“无邪,你能为朕做件事吗?”反覆思来想去,不得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浩瀚轻声地问。

打小就很少听他有求于人的无邪,想了想,有所保留地应着。

“说来听听。”

“命人跑一趟天宫。”

她立即接口,“命日月二相自云神手中夺来石片?”能让他忌惮和忧心的,也就只有云神手中的那块石片了。

浩瀚听了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发。

“莫怪朕会喜爱你的性子。”就知道她的心思剔透能为他分忧。

“喜爱?”不吃这套的无邪拨开他的手。“少来,你根本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一脸无辜。“朕很疼爱你是事实。”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说的,的确也是实话,恩威并施向来就是他最会用的手段。无邪不甘不愿地挂下了脸,“这事。不用你交代,我也会指使日月二相去办,只是,就怕他二人会敌不过云神与那位新任天孙。”

“那他们得想个法子戴罪立功了。”浩瀚并不担心这一点,只是继续用期盼的眼神盯着她。

扁看他眼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无邪,心中警钟大作之余,赶紧抬起一掌赶在他面前先开口。

“慢着,你休想把我派到北域去。”开什么玩笑?叫她大老远的赶去那里帮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相?

“你就这么不愿去助二相一臂之力?”养兵千日用于一时,平常她不都一直很想试试自己的身手吗?怎偏挑在这节骨眼上跟他唱反调?

“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京中弃你而去的,因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说什么都不答应的她摇摇螓首,“不过,北域的事你放心,我会派人去好好伺候日月二相的,谁教他们让破浪的头发掉了不只一根。”

“好吧。”深知她死硬脾气很难改变,浩瀚叹了口气,“那朕就先谢过了。”

为免孔雀又四处找她,打算早些打道回府的无邪正想告退,她突然定眼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浩瀚的不对劲之处。

“表哥,你病了?”她直盯着他微红面颊,与起伏似乎过快的胸口。

浩瀚只是不语地笑笑。

无邪立即朝门外一唤。

“晴谚!”要不是她眼尖,否则这比她还会演戏的男人可能病惨了也没人知道。

“在。”始终都候在门外的晴谚随即推门而入。

“去找太医来为他瞧瞧。”

“是。”她轻声应着,随后又关起门扉退出门外。

看着晴谚多年来如一日的恭谨模样,一股不痛快,又带点痛楚的感觉,再次在无邪的心中徘徊。她慢条斯理地侧过首,微眯起美眸瞧着在晴谚走后还盯着门扉看的浩瀚。

“怎了?”不意撞上她的目光后,浩瀚纳闷地看着她不同于以往的模样。

无邪不语地瞧着他许久,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命自己放手般地叹了口气。

“表哥,你该走出来了。”

浩瀚一怔,虽是听明她话中有话,仍是装作含糊地问。

“你指什么?”

“家姊不是你害死的。”她直接挑出那一道划在三人心上多年未愈的伤口。

“家姊亦不是晴谚失职害死的。若她也因此走不出来,这只会误了你们两人的一生。”

聆听着她放在心底多年的话语,浩瀚面色丝毫无改,表面上看来,心湖也似乎未因此有何波动,这让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的无邪不禁蹙紧了眉心。

“你只要担心好你的孔雀就成了。”他四两拨千斤地带过。

“表哥,你人生的全部,并不是只有帝国而已。”无邪两手拢着胸,面上的神色再认真不过。

“朕明白。”

“你明白?你哪明白?”她冷声反嘲,“若我是全帝国最邪恶的人,那么你就是全帝国最阴险的人,传授我这一身绝招的你,怎不把你的那套也悉数全用在她的身上?若是如此,你就不会至今仍是孤单单一人,又或许,睛谚早已是你的人了。”

“无邪。”并不想让人越过心底底限的浩瀚,音调明显地变低了。

她有恃无恐地扬起黛眉,“怎么,想砍我的人头?”

他扳扳修长的十指,“你只要好好担心你的真面目哪日会被孔雀发觉就好,朕的事,朕自有打算。”

她冷冷轻哼,“我又不是你,我会那么蠢?”这与天资高低是有关系的,谁跟他一样钓鱼从不用鱼钩,且就算钓上了又不把鱼给拉上来?

“当心点,大话说多了,可是会闪到舌头的。”也许,他是该跟孔雀通风报信一下才是,只是他不知道,到时孔雀会不会亲手掐死他家表妹。

“你别太小看你家表妹才是。”才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的无邪,说完便离开他的面前,才两手一打开门扉,就见已请来太医的晴谚,已不知在门外等候了多久。

侧身让大医入内去为浩瀚诊断,两手关起门扉后,无邪朝晴谚勾勾指,示意她跟着到一旁。

“方才。你听见了些什么?”走至较远的柱后,无邪一回过头,便开门见山地问。

“奴婢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密帘般的眼睫微微往下垂,远去了她那一双明眸。

无邪没好气的在嘴边咕哝,“啧,该明白的不明白,却偏偏老爱装袭作哑。”

怎么这两个人的性子都一样?他们是培养出默契来了吗?

“娘娘可还有事?”

她转眼想了想,一手遥指寝宫,“我家表哥病了,好生照顾他,别让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硬撑着。”

“遵——”晴谚的话尚未答完,无邪立即补上方才未竟的话。

“我所谓的照顾,是指无微不至的照顾。”

无微不至?睛谚抬首看了她一眼。心底马上有了计较。

“娘娘……的意思是?”

无邪只是睨她一眼,给了她一记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想,你应当没那么笨才是。”

站在柱旁未动的晴谚,凝望着无邪拉着过长裙摆的身影消失在宫廊转角后,半晌,她才侧过目光,看向映着灿灿烛光的寝宫,并一如以往,很快地便准确找着浩瀚那抹映在窗面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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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浸湿的柔软布巾拧吧后,晴谚无声无息地坐在床榻边,将手中的湿巾覆上浩瀚的额际。

自她指尖不经意滴下的水珠,落在他衣襟微敞的胸膛上,晶亮的水珠沿着他的身躯滑动,她见了,小心翼翼地以袖将它吸净。

只是如此轻柔的举动,仍是令昏睡中的浩瀚醒了过来,他缓缓张开眼,微烫的大掌握住他胸前的纤手。

“好小。”比量着饱俩掌心的大小,面上犹有睡意的浩瀚,此刻看来格外不像个人人朝呼万岁的帝王。

晴谚轻轻抽回自己的手,“陛下醒了正好.该服药了。”

自无邪离去后就被太医押上榻睡着的浩瀚,就着一室的烛光,这才发现自己睡了多久。很久没睡得这么沉的他,伸手取下额上的湿巾,在晴谚去端汤药时,他下榻披了件外衫走至御案后坐下,一侧首,就看见不远处晴谚惯坐的小椅上,有件缝制到一半的衣袍。

去药房端来方煎好的汤药后,晴谚小心地将滚烫的汤药搁在小桌上,打算待它凉些才让他服用,但当药碗一搁上桌,一滴震出药碗的烫热药汁,立即溅至她未及收回的指上。

眼力极好的浩瀚看得一清二楚,“烫着了?”

“谢陛下关心。”她马上缩回手指。

“太医说朕还得喝多久的药?”

“回陛下,还得三日。”

不过是场小风寒,他都不痛不痒,为何旁人却非得弄到他像得了什么重病般才甘心?

他再瞧了瞧她被烫红的手指,“明日起,不服药了。”

“恕奴婢无法遵旨。”在这点上不与他妥协的晴谚,边说边眼明手快地抽出腰间所佩戴的软剑,疾步走至他的面前,一剑劈掉一只朝他面部飞去的飞蛾。

为她这难得一见的动作,刚睡醒的浩瀚神智马上全都清醒,并在心底有了谱。

“你今儿个心情很糟?”虽然多年来她对能的保护总是滴水不漏,甚至到了就连片落叶掉在他身上都不被她允许的地步,但,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近地瞧她在他面前亮刀亮剑。

“陛下多虑了。奴婢心情好得很。”收剑回腰的晴谚,白净秀丽的脸蛋上,仍是找不到半点表情。

听着她刻意淡漠且疏离的语气,也有因应之道的浩瀚点点头,然后朝她勾勾指命她上前。

“朕赐你一面免死金牌。”他拉来她的手,将一面惯挂在腰间的金质腰牌塞避她的掌心里,“日后,只要你拿出这面腰牌,你便可似无邪那般肆无忌惮的对朕说话。”

低首看着手中的腰牌,晴谚朝他摆出了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

浩瀚笑着威胁她,“晴谚,容朕再提醒你一回,别再让朕听到你自称为奴婢。”

奴婢、奴婢……只要她心底有事,尤其是针对他的事,她口中的这“奴婢”两字就会说得比平常更响亮刺耳,这自称她挂在嘴边她说得不厌,这么多年来,他可是听得厌恶至极。

不动声色地收下他话中的警告后,面色愈渐不悦的晴谚微蹙着眉,眯眼瞪着眼前笑意可掬的男人一会,不过多久,打算如他心愿的她立即亮出那面腰牌,并将它系在她的腰问,而后,一改先前恭谨的神色,脸上不客气地充满了唾弃的神态。

“昏君,若我因此被降罪大不韦,你要赔我颗完整的人头吗?”她老早就想好好骂他一回了。

昏君?

听了她对他的称呼,浩瀚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大概全帝国也只有她会这么冲着他喊吧,他想,她定是忍了很久,他开始觉得那面腰牌给得相当值得了。

“朕一直都相信你有九条命。”笑过一回后,他一手撑着下颌,心情很好地欣赏着她本性渐露的模样。

他的心情很好,她的可不。

睛谚没好气地用力瞪向这个害她这些年来过得水深火热的祸首,月复里满坑满谷的怨气,就像开了闸的洪流,忍不住一骨碌地开始往他身上倒。

“就算有九条命,这些年下来,也被你磨得只剩三条了!”他这个皇帝当得可舒服了,也不想想底下的人为了他的任性,一条命就算卖光了也不够用!

说起他们这位帝国的皇帝,无论于公于私、人前人外,素来就是这么个风采翩翩,做啥事都慢吞吞的德行,且他最擅长的本事,就是哪管有天大的事,只要他仁兄心中另有他事,他就谁也不理。只管把寝宫宫门一关,其他的都留给她这个倒楣的贴身女官兼总管去帮他挡驾,搞得她上至日月二相,下至文武百官,统统因他而同她结过仇。

偏偏他生来就是一脸无辜相,任他就算做了啥伤天害理之事也仍是一副无辜貌,因此就算全朝的大臣都有怪于她,他们却从没有”个会去怪罪那个只管躲着不见人的浩瀚,通常,只要浩瀚把寝宫宫门一开,先是招他们进去,再对那班大臣笑笑,那些很吃他那套的大臣,就全忘了与她纠缠老半天,想见圣面一眼有多困难这回事。

他就光只是笑而已。

这么多年了,她实在是很想问问那班文武百官,他们究竟是看上他的色相,还是他皇帝的身分?她更不懂的是,浩瀚到底在他们身上变了什么戏法。总是没三两下就能把那些人收拾得服服又帖帖?

“你在清旧帐?”浩瀚心情相当愉悦地盯着她盛怒的小脸,“你不是应付王公大臣和日月二相素来都很有一套?”

“很有一套?”睛谚一手握紧了拳头低声冷笑。

他扬扬眉,开始觉得殿内似乎有阵寒意在扩散。

“你以为打发他们就像嗑花生米那般简单不成?还是你以为,我同皇后一般,为你扮黑脸扮得很尽兴?”她愈想就愈有一口气咽不下去,“分明他们就是冲着你来找你麻烦的,偏你却老爱拿我当挡箭牌,我是天生就欠了你不成?”

浩瀚目不转睛地瞧着那张因怒意而显得微绯的面容,好半天就是不答腔。

“你瞧什么?”她有些毛火地问。

他清清嗓子,老实的说出他的观察心得。

“朕今日才知,在朕面前,你不是不爱说话,你只是很懒得开口而已。”这些年来她所说的话,恐怕加起来都没有今日那么多。

“你以为我很愿为你浪费唇舌?”晴谚相当不屑地瞥他一眼。

浩瀚在她甩过头不再搭理他,走至距他远远的一方坐下,继续缝制着那件未完成的衣袍时,他定眼看向她手中的衣袍一再三确认他的确在上头看到了几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朕听说,风神飞帘为破浪做了件冬裳。”看着她为他细心缝制衣裳的模样,他状似不经意地说着。

晴谚手中针线的动作,因他的话而突然顿了顿。

“你手上的那件,可是特意为朕而做的?”他含笑地问,就连声音也显得暖暖的。

“你身上哪件衣裳不是我亲手制的?”她面无表情地抬首。反而觉得他很多此一问。

“这么冷,手不冻吗?”拐弯抹角的他,指着她被天气冻红的十指问。

她不语了一会儿,半晌,她别过秀颊,不再与他那双写满关心的黑眸相互交视。

“再冻也得做,不然你若是被冻着冷着了,或是病情加剧了,到时麻烦的又是我。”若是他的这场风寒再不好。别说那个总是摆着一副天快塌的大医又会对她唠唠叨叨,那个骨子里一点都不无邪可人的皇后要是知道了,肯定日后又不会让她好过。

他挑挑眉,“这么说来,是朕委屈你了?”

“职责所在,与你无关。”她边说边腾出一手指向她身旁小桌上那碗她亲熬的汤药,“你若是闲着,就快喝了那碗药,都快凉了。”

在她的话落后,空旷的殿中有一阵沉寂。

“你不愿做朕的飞帘?”

突如其来的话语,令晴滂手中的金针立即扎伤了她的掌指,她有点恼火地瞧着沁出的血珠。缓缓将手中的衣袍染上了另一种颜色。

下一刻,动作速度出乎她所料的浩瀚,已站在她的身边二话不说地执起她的手,低首吮去上头血渍。

她愕然地瞪大了眼,温暖湿濡的唇。在她的指尖火熟得不可思议。她慌忙站起身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一把握住她的掌腕,将她的掌心贴在他的面颊上。

“告诉朕,你在想些什么?”浩瀚俯近她的面前,像个入侵者般入侵她小小的领域。

“现下?”她不动如山地问。

“嗯。”

她先是将眼看向一旁,“我在想,我该如何让你喝完那碗药好向太医交差。”

“只这样?”

“还有我该不该扭断你的手好让你放开我。”将目光转回他身上后,她用很轻很轻的语调,淡淡地再告诉他。

浩瀚微扬起唇角。大掌放开她的掌腕,乖乖走至一旁喝完那碗汤药,再把涓滴不剩的空碗拿到她的面前。

接过药碗后,睛谚看向他的眼眸显得有些飘浮不定,在浩瀚又想举步向前靠上来时。她抢先一步开口。

“陛下,日后当帝国战事已平,我想请陛下恩准一事。”

“何事?”她不是向来都无欲无求的吗?

她说得毫不犹豫,“我要离宫还乡。”

“不准。”浩瀚比她更直接地就打回票。

她皱着眉,“我不要伺候你一辈子。”

“由不得你。”

交涉无效,就算是手中有免死金牌也一样。深知他外表虽是宽宏和善,对心爱的手下大将也都有求必应。但骨子里,其实脾气却比任何人都来得硬,踢到铁板的晴谚一手搁下手中的药碗,默然转身就要走。

“想上哪?”浩瀚懒懒地问。

“我要去告诉四域将军们你的真面目。”她停下脚步,也不掩其目的。

他处变不惊地问:“你想扯朕后腿?”

睛谚笑得很虚伪。“我不过是要告诉他们.实际上的你究竟有多么混蛋。”这世上,除了与他是一丘之貉的皇后无邪外,恐怕无人比她更了解他。

“你猜他们信的是朕还是你?”他非但不以为杵,反而还自信十足地反问她,“纵使朕的的确确是个混蛋,最终他们还是会对朕这混蛋忠心不二,你说,你信是不信?”

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啊?

瞪视着他那张自信十足的脸庞,晴谚当然相信,就算她说破了嘴皮子、说穿了事实,只怕全帝国里,除了无邪外,绝对不会有人相信她半字。

那些四域将军是个个都瞎了吗?他们怎就看不出来他们所效忠的主上,其实骨子里是个采以怀柔政策的阴险谋略家,而根本就不是什么胸怀宽大的皇帝?

她气不过地问:“你是在他们身上下了蛊不成?”可恶,明明他就啥事都没做,偏偏那些眼睛有问题的四域将军,却崇敬他有着神只。

他觉得很好笑,“朕需要那般大费周章?”

“说,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她握紧了双拳,决定在今日弄清这个困扰她的谜团,“你分明就什么本事都没有,凭什么你可以把他们都给拐得服服帖帖的?”

浩瀚的面上仍旧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朕确实没什么本事,只不过,他们都是流浪在大海上的孤船,朕所能为他们做的,就只是敞开胸怀,为他们提供一个可安心停靠的港口而已。”

“陛下宽宏。”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得很麻痹。

“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他也很识相,配合地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她也懒得在他面前装下去,“太假了。”

认为自个儿在这方面已够真诚的浩瀚,听了不禁想向她请教。

“朕一直很想问你,朕究竟是在何年何月得罪过你?”怎么他在他人面前如何演都行,就独独在她的面前骗不过?

“岂敢。”她状似抬举地哼了口气。

在她转身欲走时,浩瀚出手如闪电般地一手挽过她的腰,使劲一拉,即将她给困在他的胸前。

“陛下,请自重。”站在原地未动的晴谚,在他的触碰下,身子明显变得僵硬。

“你恨朕?”他低下头,靠在她的耳边问。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的晴谚,在一听完后随即想挣出他的怀抱,但他却伸出另一手,将十指交扣在她的腰问,执意要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跋扈编织而成的密网,难得地出现在浩瀚的身上,这令她无路可走,也不能往后退,清楚感觉到他身上体温正悉数传来的晴谚,在背部被他因风寒而微高的体温而温暖了时,两眼直视着前方,努力将从不曾对他说出口的那句话说出口。

“我不恨你。”

“那……”他低叹般的声调再次徘徊在她的耳际,“你还要恨你自己多久?”

她的身子猛然颤动了一下,十指深深掐陷进自己掌心里的她,极力思下动武挣开他的冲动。

“放开我。”

然而,浩瀚却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继续用他的气息、他的体温将她包围。旋绕在空气中的寂静,让人有种沉溺与昏乱的错觉,殿中跳跃闪烁的烛焰,彷佛朵朵都在询问,该不该让这种困囿的氛围再持续下去。

许久,浩瀚放开她,还她自由,并执起她受伤的掌指,在她的伤处上再次轻吮。

晴谚两眼定定地直视着前方,望着窗外愈来愈深的夜色,试图忽略眼前的男人一举一动,同时也试图遗忘身后曾经有过的那一段夏日,和那一段永远搁浅在心中的罪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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