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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天过海 第六章

已经一年了。

她祈求天上的神祇让他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好。

走出神社,御影净仰望蔚蓝的天空,心底仍旧萦绕着一股哀伤挥之不去,她还是很难接受藤堂望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但是黑焰集团里,原本归属藤堂望所管理的地盘,已改由藤堂家老二--藤堂启介接手了。

她心中的某一个部分彷佛也随着他一同死去了。

但是,每每想起和他有关的事,她的胸口仍旧会疼痛难当。

虽然……纵使藤堂望还活着,她和他--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不能在一起也无所谓,她只希望他能够活得好好的。

她不要他死……御影净眨巴着眼睛,努力地想把眼底的雾气驱散。

如果不是她的学业还有半年多才能完成,她早就离开日本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了。

而未来--她茫然了,离开日本她又该去哪里?回故乡台湾吗?

“不要、不要,你们放开我!”忽然,一个年轻女子的尖叫声陡地传来。

御影净回过神来,左顾右盼地找寻声音的来处。

“由不得妳下要,妳爸爸赌输了欠下一大笔债,他已经把妳抵押给我们大哥还债了。”

“我不要,救命啊--”

御影净循声找去,看见两个混混正在和一名年轻女孩拉拉扯扯。

她大喝了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滚开!”一名混混啐了声。

另一名混混转过头,上上下下瞟了她好几眼,警告地道:“不关妳的事,妳最好不要多管闲事,给自己找麻烦。”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但是对上年轻女孩求救的眼神,她却没办法坐视不管,“隔不远就是神社了,你们在这里做这种当街掳人的坏事,难道不怕神明处罚你们吗?”

其中一名混混火大地逼近她,“在我们被处罚之前,还可以先教训妳一顿。”

“警察!”御影净指着他们背后大叫一声。

两名混混同时转头一探究竟。

御影净趁机用身体冲撞那两名混混,把他们撞得倒退了好几步,她迅速抓起年轻女子的手就往前狂奔,“快点跑!”

“臭女人!”

“八格野鲁!”

两名混混很快地追上她们,其中一人探手揪住御影净的头发就要往后扯的同时,有一只手在他的手肘轻轻一击,他如遭电击地松开手,整只手又麻又痛。

“两个大男人这样欺负两个弱女子是很可耻的行为。”

“揍他!”两个混混互相使了个眼色,一同出手攻击仗义援手的男子。

这个熟悉的声音……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嗓音?御影净浑身一震,楞住,下一秒她随即热泪盈眶。

可能吗?可是电视上的报导明明说他受了重伤送医不治,他……有可能还活着吗?虽然希望极为渺茫,她仍旧期望着。

“望……”她低喃着。

他的背影也像极了她记忆中的藤堂望。

在那一瞬间,她记忆中的身影彷佛和眼前这男子的背影缓缓重迭了。

御影净胡乱地拭去盈满眼眶的泪水想要看清楚男子的长相,一方面急着想要确认眼前这个出手替她解围的男子是不是藤堂望,另一方面却又害怕希望会破灭。

“小姐……”年轻女孩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见义勇为、出手救自己的女人泪流满面,“是不是他们拉妳的头发很痛?对不起,妳都是为了救我才会……”

御影净摇头。

不是?那她为什么流眼泪?年轻女孩很纳闷。

她透过迷蒙的视线,注意着男子以一敌二地将两名混混打得落荒而逃,这样的场景是那么的熟悉,就如同当初她和藤堂望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妳们没事吧?”男子转过身走回来。

年轻女孩迭声道:“没事、没事,谢谢你们救了我,”

不是他!在看清男子的长相之际,御影净心中的希望悉数破灭,眼泪掉得更凶了。是自己太异想天开了,藤堂望在一年前就已经死去了,怎么可能又在她的面前出现!

男子深邃的眸底有抹精光流转,荡漾出一丝心疼。“很痛吗?”

她吸吸鼻子,抹抹脸上的泪,“我没事,谢谢你。”声音还有些瘖哑。

为了避免那两名混混又回头找来,两人陪同年轻女孩回家去收拾一些东西,并给她一些钱,送她坐上车前去投靠住在另一个城市的母亲。

他们对彼此有了初步的认识。

车子远离之后,御影净收回视线,转头,“祈先生,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也该回去了。”这么巧,他也叫望。

“唔--”祈望忽然申吟了声,弯下腰。

“你怎么了?”御影净关切地问。

“大概是刚刚不小心被那两个混混打到了,有点痛。”他轻蹙着眉宇。

方才她好像没看见他被那两个混混打中。

御影净不解地望着他,“要不要紧?”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哎唷……”瞥见她眼底的疑惑,他连忙又申吟了声。

靶觉好像真的很痛。她走近他身边,伸手去搀扶他,“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了。”

“不用了。”他顺势轻轻地靠在她身上。

“可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痛苦,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好、”方才他以一敌二明明很神勇,还把那两名混混打得落花流水,怎么这会儿却哼哼啊啊地申吟着这边痛、那边也痛。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不用了,应该休息几天就会好了。”他婉拒了她的提议。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搀扶着他走向他停放车子的地方。

“哎哎……”要坐进车子的驾驶座之前,他故意加大音量。“能不能……麻烦妳开车送我回去?”

“可是--”她迟疑着。

“看在我是为了救妳才会受伤的份上,妳不会那么狠心下帮我吧!”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祈求。

于情于理,她都有义务送他回去,“钥匙给我。”

“谢谢。”祈望将车钥匙交给她。

御影净让他坐进驾驶座旁的位子,然后绕到另一头上车发动引擎,按照他的指示开车送他回家,只是愈开愈觉得奇怪--这条路怎么和她回家的路一样?

“到了,就是这里。”

她将车子停在千田家隔壁的一栋房子前,“你住在这里?”

“对啊,有什么不对吗?”他挑起眉反问。

御影净的胸口微微一震。他连挑起眉的神韵也像极了藤堂望……

她努力地稳住自己月兑序的心跳,“我就住在隔壁。”

“真的吗?太巧了!原来我们还是邻居呢!”他惊喜地道。“以后也请妳多多指教。”

“再说吧。”她总觉得有古怪。“我已经平安把你送到家了,再见。”她将车钥匙交还给他,就准备走人。

“妳明天会过来看我吧?”他忽然又出声。

饼来看他?“不要。”她转过身迈开步伐。

“我自己一个人住又受了伤,说不定还有内伤,要是今天晚上突然暴毙的话,恐怕过了好几天都不会有人发现。”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音量却正好可以让御影净听清楚。

她的脚步一滞。他是故意那么说想让她良心不安的,她根本毋需理他,可是他为了救自己才会和那两名混混打起来却是不争的事实……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我明天过来看你就是了。”丢下话,她随即快步地走向隔壁的千田家。

他这哪是什么见义勇为、救美的英雄,他现在的行径根本、根本就像是一个无赖嘛!这个祈望到底想怎么样?

但是,他给她的感觉……真的很像藤堂望。

却又不是。

祈望就这样闯进她的生活里,赖上她,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也拒绝不了。

而且两人正好隔着窗户比邻而居。

“咚、咚。”窗户传来两个清脆的声响。

御影净当作没听见,继续翻看她的资料写报告。

一分钟之后,窗户上又被不明物体敲了两记。“咚,咚。”

她很努力地按捺住性子,不想去理会。

三十秒后又连响了三声。“咚、咚、咚。”

看这情形要是她不打开窗户回应的话,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不吵到附近邻居,她只得站起身走去将窗户打开--

“叩。”还来不及开口兴师问罪,一个不明物体立即直直地敲上她的额头。

她揉了揉额头,瞪向对窗的罪魁祸首,低吼道:“祈望,你到底想怎么样?”

“啊!”从对面窗户探出上半身的祈望一愕,俊脸浮上一抹歉然的神色。“抱歉、抱歉,我没有注意到窗户已经打开了,妳的额头有没有怎样?痛不痛?”他哪知道会那么神准!

她白了他一眼,“你让我敲一下就知道痛不痛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的额头一定肿包了。

“现在已经中午了。”

“我当然知道现在已经中午了,不用你来提醒我。”太阳那么大、阳光那么刺眼,她当然知道现在是中午。

“应该是吃午餐的时间了,不是吗?”他的双手撑在窗棂上,“妳中午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出去用餐,如何?”

“不用了,我打算自己煮一些简单的东西随便吃一吃就行了。”千田一家人出去旅游一个星期,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祈望的眼睛一亮,“小净,顺便也煮我的份吧,我过去搭伙。”

“我为什么要?”

“煮一人份或两人份的食物对妳来说又没差,妳不会那么吝啬吧!而且我真的已经吃腻了微波食品。”那只是借口。吃什么都无妨,最重要的是他很想尝尝她亲手烹煮的食物,之前一直没有机会。

对了,他一个人住。没有人帮他打理三餐,最方便的当然就是微波食品,不过总是不及新鲜食物的美味和健康。

独自用餐的寂寥她再清楚不过了。

御影净的态度微微软化了,“我中午要煮海鲜义大利面。”

“我过去帮忙。”他自动自发。

没有应允也没有反对,她转过身下楼去。

她打开大门的时候,祈望已经站在门外候着了,“进来吧。”

他拉住她的手,将她的身体转了回来。

手中被塞进一瓶凉凉的饮料,不必看也知道是优酪乳。

“你要做什么?”她的心蓦地一慌。

祈望一手托起她的脸,一手拂起她前额的发丝,低下头仔细地审视她额头上的红肿。

他身上的气息大举入侵她的肺叶,让她有种又熟悉又心痛的感觉。

御影净甩甩头,企图抛开那困扰她的感觉,却不经意地发现此刻她和祈望的姿势像极了要亲吻,她的心跳顿时月兑了序。

“稍微肿起来而已,不要紧的。”她慌乱地挥开他的手,转过身走向厨房。

祈望跟了过去,看她无盛了一锅水放到瓦斯炉上煮,拿出煮面所需的材料洗浴切切,忙碌着。

他自告奋勇地想要帮上一点忙,“我来切,妳先把优酪乳喝完。”

她没有异议地将手中的菜刀交给他,开始喝着优酪乳。

“这个要切成什么样子?”祈望看了看花枝。

“切成条状就行了。”她把义大利面条放进锅内煮。

他一口应允,“没问题。”这是他第一次握到菜刀,往常他握在手里的大都是枪。不过只是将花枝切条而已,应该不会太困难。

“你确定?”她狐疑地瞥了他怪异的握刀姿势一眼。

“放、心、放、心--啧……”

话声未落就听到他轻啐了一声,她转过头正好看到他缩回手。

“怎么了?不会是切到手了吧?”

他尴尬地笑笑,“不小心切到指甲而已,没事。”

为了避免他把手指头剁下来加菜,她还是自个儿来比较妥当。

“还是我来切吧,你在一旁等着吃就好。”免得愈帮愈忙,结果还是没得吃。

“真的不要我帮忙?”他可以搞定的。

“我可不想在义大利面里吃到你的手指头。”她敬谢不敏。

祈望斜倚在流理台旁,“那我只好坐享其成了。”

“嗯。”动作俐落地切好所有材料,御影净将煮好的义大利面冲凉备用,然后起锅,爆洋葱,再放进番茄及水闷煮,最后放入蛤蜊和虾子,待煮熟之后才加入义大利面。

他托着颊欣赏她忙碌的身影。等会儿就可以尝到小净亲手煮的海鲜义大利面,有股淡淡的甜蜜氛围在心中荡漾开来,这样再平凡不过的幸福对他而言,却是无比珍贵的,他想要一辈子拥有,再也不放手。

她毋需转过身,也感受得到他的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御影净必须很努力,才能将心思专注在锅里闷煮的海鲜义大利面上头。

“嗯……好香呢。”

吓!他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而且还靠得这么近!她陡地一惊,身体直觉反应地往后退,不小心撞进祈望的怀里,下一秒却又立即弹了开去。

“你要吓人啊!走路都没声音的。”

“是妳太专心了,才会没有发现。”

她没有办法无视于他的存在,也没有办法不被他影响,他有很多特点和藤堂望相像,她总会有种以为他就是藤堂望的错觉。

“麻烦把盘子拿给我。”她必须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他并不是藤堂望。

他挑了两个盘子,“这两个可以吗?”

“嗯。”她接过盘子,将煮好的海鲜义大利面装盘上桌。

两人各自端着一盘海鲜义大和面移师客厅。

祈望一连扒了好几口面,由衷地称赞,“真的很好吃,”她的手艺很好,番茄的味道渗进了蛤蜊和虾子里,海鲜的甜味和番茄的味道在面条里有了完美的融合。

“谢谢。”心里掠过一抹被称赞的愉悦,她淡淡地回应。

他吃得津津有味,“除了海鲜义大利面,妳还会煮什么?”他对她的了解还不够,不过往后多得是时间。

他和她要重头来过,无恩无怨也无仇,更没有黑道的火并利益纠葛,谈一场单单纯纯的恋爱。

御影净没多想地回答,“义式香煎菇排、橙汁排骨、葡式烩饭、寿喜牛肉饭、蘑菇通心粉、法式洋葱汤--”察觉到不对劲,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听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今天晚上先尝尝橙汁排骨和法式洋葱汤好了,咦?

“怎么不说了?”

“你有什么企图?”她觑着他。

他一脸无辜,“有吗?”

“没有才怪,快点老实说出来。”她不信。

“我哪有什么企图!我只是很好奇妳会煮多少样菜,又是怎么学会的。”

她没有防备地月兑口而出,“以前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吃不惯速食,去餐厅用餐又太贵了,所以就去找食谱回来自己下厨煮。”她的厨艺就是这么磨出来的。

话一说完,她便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跟他谈起以前的事。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属于聂净的记忆就让它慢慢地被时间的洪流掩埋,不要再提起。

祈望很快地吃得盘底朝天,“能不能要求续盘?”

幸好她有多煮一些,“自己去盛。”

“OK。”他立即起身走向厨房。

望着祈望走向厨房去盛面的背影,她的心底撞击出一丝淡淡的遗憾。藤堂望是害死大哥的间接凶手,她不会也不能为他下厨作羹汤,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如此悠闲平静地一同用餐。

他回到位子上,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快点趁热吃,不然面都要冷了。”

“嗯。”经他一提醒,她才又开始动叉。

吃完了海鲜义大利面,祈望主动地将叉子和盘子收到流理台内清洗。

御影净则是泡了两杯茶,拿起其中一杯轻啜着,听着厨房传来的水声和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她的心思悄然地远扬。若是大哥没有意外丧生,她和藤堂望用另外一种方式相遇,他们会不会过着幸福过快乐的日子?

祈望洗完餐具,回到客厅,喝着茶漫不经心地问:“晚上吃橙汁排骨和法式洋葱汤,好不好?”

橙汁排骨和法武洋葱汤?“家里又没有材料,怎么……”等等!御影净陡地扭头瞪着他。原来这个就是他刚刚问她遗会煮些什么的企图?

他飞快地接话,“我们等会儿可以一起出去买。”

“祈望,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可以过来吃晚餐了?”他这人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两个人一起用餐比较有趣嘛,东西吃起来也比较美味可口。”他笑笑地道。

她睨着他,不置可否。

“再怎么说我都是救过妳一命的恩人,妳不会忍心让救命恩人挨饿受冻吧!”他夸张地道。

挨饿受冻?“没那么严重吧!而且严格说起来,被你救的人不是我。”她的本意也是要救人,只是打不赢对方也逃月兑不了,才会差点落入坏人的手中。

祈望认真地纠正她,“我要救的人是妳,救那个女生是附带。”一直以来,他在乎的女人就只有她一个。

御影净傻眼。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妳。”

眼底迅速地闪过一抹什么,她随即恢复平静无波的样子。

她笑笑地四两拨千斤,“你是喜欢我煮的海鲜义大利面才对吧,你不必为了这个星期要过来搭伙就说喜欢我。”

他望住她,一字一句地道:“不是海鲜义大利面,不是为了要搭伙,我是真的喜欢妳。”

他用着和藤堂望一样的声音说喜欢她,让她又心动又心痛。

“这……太突然了,我们才认识两个星期……”虽然她对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但他终究不是藤堂望,他是祈望。

“喜欢这件事本来就是凭感觉,没有道理可言的,和认识的时间长短也没有关系,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

他的眼神让她慌了,她力持语调平稳地道:“我、我目前只想专心在课业上,不想谈感情的事。”她用这回答拒绝过很多男同学,希望这次也一样能发挥效用。

“感情和课业并不是选择题,非要二选一不可,两者是可以并存的,”他不接受这样的理由。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纵使他已经不在人世。

“没关系,我会让妳忘了他,进而喜欢上我的。”他信誓旦旦地道。这种和自己竞争的感觉真奇怪。

她其实对他是有感觉的,只不过她怕自己是在他的身上寻找藤堂望的影子,这样子对他并不公平。

“你最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我不觉得是浪费。”他扬起唇角。

“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随便你。”

祈望的话锋倏地一转,“我们去附近的超市逛一逛,顺便买橙汁排骨和法武洋葱汤的材料回来。”

她没辙地瞪着他,最后还是竖起了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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