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邪眼行风 第七章

五星级饭店的法国菜餐厅。

穿著一身英国手工西装,尊贵优雅的楼行风独自坐在角落,轻晃著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眸光复杂且迷蒙。

他约了曹姿妤出来,打算解除两人的婚约。

绿眸色泽转深,像是深不见底的幽幽古井……他的心情很低落,他只想赶快解决这一团混乱,以最不伤害曹姿妤的方式解除婚约。

然后,他才有资格重新追求巧萱,让她再度对他敞开心扉。

他要好好地照顾巧萱,和他们的女儿。

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深,他可以肯定晓绿绝对是他的骨肉,但,他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跟巧萱发生过亲密关系吗?

懊死!他觉得自己真是烂透了、糟透了!巧萱都为他生下了孩子,他竟然还想不起来他们的初夜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难道就是那个圣诞夜……那一夜,他被派对上的朋友灌得酩酊大醉,意识迷蒙地被送回楼家后,他只记得是巧萱来帮他开门,并扶他回楼上的房间,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著他。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棒天早上,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一丝不挂的曹姿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对劲!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很大的误会,朦胧之中,他似乎还能忆起那一夜,他的身边始终围绕著一股幽香,有一副温暖娇弱的身躯紧紧拥抱住他……

那股若有似无的淡雅香味,不是惯用名牌香水的曹姿妤身上所散发出的,反而像是巧萱……

那么,那一夜在他身边的人是巧萱吗?但为何天亮后他看到的却是……

烦死了!又叫来一杯酒,他觉得自己陷入空前的混乱中,根本理不出半点头绪。

“叩叩叩……”清脆的声音响起,踩著高跟鞋,打扮得十分入时的曹姿妤穿上最新一季的CELINE新装,手上提著昂贵的FENDI限量皮包,整个人显得美艳而贵气。

在侍者的引领下,她喜孜孜地在楼行风面前坐下来。

“行风,我真高兴你约我出来吃晚饭,你老说自己工作忙,很少陪我呢!”她嗲声嗲气地道。接到楼行风的电话,她简直乐晕了,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精心描绘彩妆,再搭配上最流行的行头。

相对于她的神采飞扬,楼行风的脸色却很阴郁复杂,淡淡地道:“你先点菜吧……”

两人向侍者点好餐后,曹姿妤一脸迷恋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夫。哦,他真的好帅喔──

冷峻内敛的他拥有一股令人心慌意乱的邪魅气息,再加上那对闪著魔幻波光的绿眸,以及不疾不徐、尊贵优雅的举止……呵,曹姿妤知道餐厅内好多名媛淑女都注视著行风,毫不掩饰她们的爱慕。

哼!你们再羡慕也没有用,这男人早就是我的未婚夫了,而且,应该很快就会成为丈夫!一想到此,曹姿妤的笑容更加得意。

餐点陆续被送上来,曹姿妤好奇地看著楼行风。“行风,你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

他们都吃完主菜了,这其中,曹姿妤拚命找话题想跟楼行风聊,奈何他只是简短地应和“是”或“不是”,完全没有闲聊的意愿。

楼行风招手要侍者撤下主菜,优雅地以餐巾拭净唇角后,正色地看著曹姿妤。

曹姿妤被他那深奥难测的眼神盯得全身发烫,也更加兴奋。哦!行风是不是终于打算要向她求婚了?这六年来,她拚命暗示自己早已做好为人妻的心理准备,但他老是置若罔闻。

而且,虽然他们都订婚了,但这六年,楼行风除了在社交派对中与她共舞而牵过她的手之外,几乎不曾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就算她屡次主动地投怀送抱也没用,把曹姿妤气死了。

不过,他现在终于发现她的魅力而要跟她求婚了,喔──曹姿妤乐得快昏倒了──

楼行风脸色严肃,很小心地选择遣词用字。“姿妤,你是一个很好、也很出色的女孩,任何男人都会觉得拥有你是一件幸运的事。”

“行风,你想说什么嘛……”曹姿妤娇笑著,更是心花朵朵开。六年来,他从没主动和她约会过,更没有夸过她,今天的反常举动让她乐得晕陶陶。

所以,她更加肯定,他一定是打算向自己求婚了。

呵呵,太好了!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她一定要极尽奢华,订做最昂贵的婚纱、举行最豪华的婚礼,让全世界的女人都羡慕死她!

行风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要说的话很残忍,但为了巧萱、还有他跟曹姿妤三个人真正的幸福,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定定地望著曹姿妤,沉重地道:“请你原谅我,我必须……跟你取消婚约──”

“啊?”曹姿妤脑中出现好几秒的空白,似乎很难消化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她傻傻地看著楼行风。“你再说一次好吗?我似乎听错了……”取消婚约?不可能啊──行风不是打算要跟她求婚吗?

楼行风疲惫地揉了揉紧拧的眉头,歉疚地道:“姿妤,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不能跟你结婚,我们取消婚约吧!”

曹姿妤瞪大双眼看著楼行风,确定自己没听错,行风也不是在开玩笑,她的脸色也跟著变了。

“你……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不可能啊!我们应该要开始讨论婚礼的细节,你不是要向我正式求婚吗?行风……”

“姿妤,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不能娶你。”

“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曹姿妤双眼喷火,歇斯底里地大叫。“告诉我那个狐狸精的名字,我亲自去找她!行风,你不要被外面的坏女人骗了,她们都是在贪图你的钱财,只有我才是真正地爱你!”

“姿妤……”行风头痛欲裂。“问题的重点不在于我有没有别的女人,而是──我们之间真的不适合!也许这样说会伤到你,但,我对你……真的没有爱情。”

“你……”曹姿妤又羞又怒,订婚六年了,楼行风对她始终维持著客气而疏远的距离,她当然知道他并不爱她,但她不在乎,不管用尽任何手段,她就是要得到这么出色的男人!

“你一定是有别的女人了,对不对?”她气得脸都扭曲了,厉声尖叫。“你说啊!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告诉我!”该死的狐狸精,她一定要找人好好地修理那个女人!

她的尖叫声实在太大了,引起一旁客人的纷纷侧目。

“姿妤,不要这样,请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还要怎么冷静?”曹姿妤露出骄纵的本性,愤恨喊著。“我的未婚夫居然要跟我解除婚约?!你说,我要怎么冷静?”

她更咬牙切齿地骂著。“我不会答应的,楼行风,你已经跟我订婚了,你必须对我负责一辈子,我绝不退让!绝不!”

大吼完后,她抓起皮包,疯了似地冲出餐厅。

唉……行风苦涩地把白酒一饮而尽。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伤害姿妤,但……他到底该怎么做?

曹姿妤出身名门,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家人宠得无法无天,在她眼底,没有任何得不到的东西。因此,她绝对无法忍受这等奇耻大辱,被楼行风解除婚约!

她认为一定是有狐狸精去勾引行风,因此,她立刻展开调查。

她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首先由楼行风的职员开始下手。

她买通了秘书室的一名男职员──寇克,问他最近是否有女人跟楼行风过从甚密?

在重金利诱下,寇克终于忍不住把前几天发生的那件怪事说出来:一个来自澳门,并没有高深学历的女孩竟让总经理破格录用为机要秘书,此举大大跌破了所有高阶主管的眼镜,因为,他们都知道楼行风向来不用女秘书,以避免麻烦。

但,最令人瞠目结舌的事还在后头──那位幸运得到主子钦点的女孩──余巧萱,不但拒绝了楼氏的高薪和丰厚福利,还跑到楼行风面前疾言厉色地拒绝他,强调她绝对不会到楼氏上班。

因为整个事件实在太诡异又匪夷所思了,所以,尽避寇克知道自己身为机要秘书,不该随便泄漏有关总经理的任何事情。但,看著眼前那一大叠钞票,他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到“余巧萱”这三个字,曹姿妤整张脸都绿了,当场气到动弹不得──

懊死!懊死!她千防万防,为了杜绝其他女人来诱惑他,甚至在楼氏内部买通眼线帮她监视楼行风,想不到,她还是防不到余巧萱。

余巧萱!这三个字令她气得全身颤抖,她是她的眼中刺、肉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的头号敌人!

为什么竟是她?那个该死的女人不是在六年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吗?她以为只要时间一久,行风就可以把她忘记,然后好好地爱上她这个未婚妻,跟她结婚。想不到……

她快气炸了!

曹、楼两家是多年来的世交,两家的夫人更是闺中密友,交情匪浅。从小,曹姿妤就很喜欢借故跟著妈妈到楼家去玩,因为她十分迷恋俊逸迷人的楼行风,他越是冷淡,那股不可捉模的邪魅气息越是把她迷得神魂颠倒。

但,她也愤怒地发现楼行风眼底根本没有她,甚至懒得多看她一眼,尤其,是在那个该死的余巧萱出现后!

余巧萱的母亲是楼家的佣人,在曹姿妤的眼里,她的身分卑贱低下,根本没有资格跟她这位千金大小姐相提并论。

不过,令她抓狂的是,楼行风对余巧萱异常温柔。向来冷淡寡言的他,不但常常跟巧萱聊天,甚至主动帮她跟她妹妹补习功课。

他看著余巧萱的眼神,常令曹姿妤嫉妒到喷火。她知道行风喜欢余巧萱,因为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慕眼光。

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全身上下都是顶尖名牌,再加上费尽心思打扮出来的外表,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弱不禁风又寒酸的余巧萱?

她不甘心!

所以,尽避知道行风喜欢的是余巧萱,曹姿妤还是毫不气馁地三天两头就往楼家跑,反正楼夫人喜欢她,她在楼家拥有小姐般的尊贵身分。

对于楼行风跟余巧萱之间的淡淡情愫,她冷眼旁观,一心一意等待机会破坏,终于有一天,让她逮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那个圣诞节晚上,楼行风跟一群好友出去开派对,曹姿妤原本硬要跟去,却被他一口拒绝。

气极的她不甘示弱地回房,盛装打扮后又出门参加另一场宴会,想藉著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狂舞来麻痹自己,忘掉楼行风给予她的耻辱。

后来,疯了一夜的她在凌晨五点回到楼家,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屋,并登上二楼后,不料竟然看到,余巧萱悄悄地由行风房内走出来。

那时的曹姿妤简直气得快爆炸了,她躲在廊柱后头看著,只见余巧萱一脸嫣红,嘴角泛著娇羞的微笑,粉颈上的吻痕异常地醒目……

他们两人居然……刹那间,曹姿妤气得想冲出去打死余巧萱,但,仅存的理智提醒她要冷静。

她看著余巧萱下楼,又回到佣人房。此时,一个诡异的念头也在曹姿妤脑海中形成。

她看看四下无人,大胆地迅速进入行风的房间,只见楼行风躺在大床上熟睡著,腰部盖著丝被,但上身赤果。

曹姿妤捡起被扔到地上的男性衣物轻嗅,果然,有很浓重的酒味。

她从小就常往楼家跑,非常了解楼行风的个性,她知道他虽然很喜欢余巧萱,但不可能在名分未定的情况下占有她。

而且,曹姿妤也了解,楼行风酒量并不好,只要一喝醉酒,他就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后更会忘得一干二净。

那么,他会记得跟她缠绵一夜的女人是余巧萱吗?

曹姿妤冷笑著,动手把自己的衣服月兑光光,爬上行风的床挤入他怀里。她恨!她不甘心!她一定要赌一赌──不管楼行风醒后,是否记得他跟余巧萱昨夜的事,她都不甘心就这么被撇到一旁!

然后,行风醒了,惊骇地看著一丝不挂的她……和自己!如曹姿妤所料,他果然忘了昨夜的一切,他以为跟自己共度一夜的女人是她!

所以,她故意把事情闹大,藉著母亲和楼夫人的力量,强迫行风跟自己订婚。

原本她还很烦恼该如何处理余巧萱那丫头,如果她找楼行风说出圣诞夜的真相,她就完了。

没想到,呵呵……老天爷还真是帮她啊!那个碍眼的丫头竟然在圣诞夜隔天,跟著余嫂还有余品萱一起消失了。

余嫂只留下一封信给楼老爷,言明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不告而别。

炳哈哈!整件事情最高兴的就是曹姿妤了。真是天助她也──楼行风以为自己在圣诞夜侵犯了她,所以必须负起责任与她订婚,而那个死丫头余巧萱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非常满意整件事情的发展,一心一意期待楼行风快快正式迎娶她进门。

可是想不到,那个贱丫头居然在六年后又回到了温哥华,而且一回来就使出狐媚功夫,再度把楼行风迷得晕头转向,甚至要跟她解除婚约!

不!不!她不甘心!她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余巧萱那个臭丫头?

包何况她丢不起这么大的脸,全温哥华上流社会的人都知道她是楼行风的未婚妻,常常以羡慕的口气问她何时举行婚礼,而她也总是炫耀地说行风对她有多好、多温柔体贴……

她绝不答应解除婚约,她才不要成全楼行风跟那个贱丫头!

不管要使出什么恶毒的手段,她都要再度破坏楼行风和余巧萱之间的感情。

把一大叠钞票推向寇克,她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是!是!谢谢曹小姐!”寇克贪婪地把钞票收起来,走到门口又不安地道:“呃……曹小姐,有关我今天跟你说的话,请你务必要保密……”他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楼行风是个赏罚分明的男人,惹火了他,他的下场一定很难看。

曹姿妤不耐地挥挥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到处宣扬对我没半点好处的事!”

“是,那我走了。”寇克总算放心地退出。

懊死!余巧萱真该死──曹姿妤愤怒地在房内走来走去,双眼喷著烈火。原本在楼夫人的安排下,她应该很快就可以嫁给行风了,想不到那个臭丫头居然又跑出来搅局!

不,她饶不了她,这一次,她一定要狠狠地毁了她!

怒火冲天地抓起皮包,曹姿妤像阵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下午三点多,巧萱回到住处。

可能是昨夜没睡好的关系,她一整天都头痛欲裂,勉强撑到下午实在无法忍受了,才向公司请了两小时的假,准备回家休息。

回家途中,她也打了电话给品萱,拜托她下课后到幼稚园去接晓绿回来。

吞了颗止痛药,巧萱上床打算睡一觉,但一闭上眼睛,她的脑中全是楼行风、全是昨夜的画面……

她想起他坚若磐石的眼神──

难道你不相信我?你真的认为我是那样的烂男人,会抛弃你跟你月复中的胎儿于不顾?巧萱,你不知道吗?在我的心中,你一直拥有无人可以取代的地位,尽避分离六年,这份感情还是不变,我对你的爱恋更是有增无减!

她的心里一阵酸楚……她好想相信他,他炽热的眼神告诉她,他是爱她的!他对她的温柔与珍惜一如六年前,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她……

但,她怎能又信任他?再度把自己的心交给他,等于交给魔鬼啊……

翻了个身,她强迫自己把他说过的话全驱赶出记忆底层,但,另一种声音又响起。

不!我不能!要我装作没有再遇到你,我办不到,万万办不到!我要你,巧萱,这一辈,子我只要你一个女人,我更要晓绿,她是我们的孩子!

伤心的泪水滴到枕畔,他真的这么在乎她吗?但他为何又跟曹姿妤发生那种关系?

尖锐的痛楚袭上心头,巧萱抹去泪水,无法否认自己在吃醋。对!她是在吃醋。正因她深爱著楼行风,以生命来爱,所以,她无法忍受他跟别的女人……

他说他会跟曹姿妤解除婚约,但,她真能相信他所说的话吗?

叹了口气,巧萱又坐起身来,愣愣地看著窗外。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怎么办?

也许她该带著晓绿早点离开这里,毕竟,她知道女人被男人背叛的滋味,是那么的绝望而痛楚。她尝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痛,不希望这种痛苦又发生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在她的印象中,曹姿妤是个喜欢颐指气使的大小媪,在楼家作客时,她常常故意指挥巧萱做东做西,并以最讽刺的言语来羞辱她。

但,尽避她对曹姿妤没有好感,她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出现造成另一个女人的痛苦。

被所爱的人抛弃的那种深沉绝望,这一辈子都无法平抚的!

唉……

心绪纷乱之际,她突然听到门铃急促地响起。

“叮咚!叮咚!叮咚……”

奇怪,是谁来了?又按门铃按得那么急?

巧萱快步走向大门,扬声问著。“品萱,你是不是又忘记带钥匙了?”品萱老是迷迷糊糊的,时常忘记带钥匙出门。

门一打开,巧萱便呆住了,她没有想到门外的人竟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