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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月 第九章

事后证明,岳上弦的确是答应得太快了。

虽然相公的确是为了救她而受伤,很伟大没错,但他一定要这么嚣张吗?天天把她使唤来使唤去的,好像他成了废人,没她就无法过活了?!

包过份的是,不管是本地还是从其它城市特意前来一睹她这个苏州第一美女的庐山真面目的皇亲富绅,他一概命令她拒见,即使一些碍于人情,就连阿玛都觉得可以见上一面的客人,他也不准,简直霸道到了极点。

偏偏她不能忤逆,因为她若是故意作对,那家伙就开始浑身闹疼!

久而久之,王府又恢复平静,她其实也松了一口气,可是——

“上弦月!岳上弦!”

又来了,刚刚才被他唤来厨房为他准备宵夜点心,这会儿都还没忙完,他又在吼人了!

她气呼呼的一边从小梅手中接过粥品小菜,一边接过另一名丫鬟递给她汤匙、筷子后,一古脑儿的全扔进手上的托盘,又往东轩园走玄。

每一天,他总要将她的名字叫个上百遍,叫魂也不是这样叫的吧?

还莫名其妙的给她改名字!

“上弦月,岳上弦!”

吼声愈来愈大,哪像个受伤的人引还中气十足咧,这儿离东轩园也有好长一段距离吧,但感觉上,他就像在她耳边吼似的!

“上弦月,你聋了啊?”

臭家伙!“来了、来了!”

明知她的声音没法子传到他耳里,但她还是小吼了几声,小梅一翻白眼,丫鬟们则噗哧的笑出来,因为府里上下都看得出来,胤贝勒没有少福晋可不行,她要一不在视线内,他就四处喊人呢!

当然,福王爷、云福晋及老夫人在府时,总会念他几句,他也会自制些,但这几日,老夫人跟嬷嬷又上玄妙观听道,福王爷则由云福晋陪着去察看运河建造的进度,今晚不会回来,所以,少福晋晚上可惨了!

岳上弦三步并作两步的拉起裙摆快步往长廊走,经过曲桥、假山池塘、亭台楼阁,一路奔到东轩园,也不管托盘上的东西倒的倒、掉的掉,气喘吁吁的冲进房里后,用力的将杯盘狼藉的托盘丢到桌上,气呼呼的上前几步,却一个没站好,跌坐在床边,她咬咬牙,看着闭着眼睛还叫个不停的漂亮男人。

“上弦月!岳上弦,你是腿短还是又肥了?”

唱曲儿啊!“到了、到了!”她受下了的也回吼他。

他眉头一皱,这才张开眼睛,看着她气呼呼、双颊嫣红的跌坐在床边,一张瑰丽迷人的脸就摆在床缘上,而晶莹剔透的星眸正凶巴巴的怒视着他时,他先是露齿一笑,但随即又不悦的撇撇嘴角,“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的手臂受伤,不能吃饭、洗澡,不能月兑衣、穿衣,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她已经快要累毙了!

“这是妻子该做的事好不好?怎么那么啰唆!”

“我啰唆,你幼稚!”

“上弦月,你给我闭嘴!”

“我叫岳上弦,别给我乱改名字!”

“我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

“好,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那你明儿个就带我上北方!”

“不行。”

“你——”

“我现在想洗澡!”

“你——”她咬咬牙,站起身,“好,我去叫丫鬟来。”

“就是要你洗!”他火冒三丈的也从床上坐起来。她什么事都愿意做,惟独伺候他入浴的事,她东躲西逃的,当什么妻子?!

“横竖你只是要洗干净身子,何况,以往就是别的丫鬟伺候你入浴的,我还差点害你得内伤,你干么一定要我洗?”她觉得他才奇怪,何况,洗澡是多么令人脸红心跳的事,她本来就做不来嘛!

“就是你!再啰嗦,我就不带你去。”

“你……”她发现以一个男人而言,他真是有够“鲁”的!“好,我洗,但别忘了你的承诺。”

“当然。”他笑得可贼了。

她转身,看到桌上那盘宵夜,“你先吃宵夜吧,我去叫丫鬟们准备洗澡水。”

岳上弦快步的走出去,胤律则慵懒的下床,一走到桌子旁,看到那些东倒西歪的清粥小菜,少了一支筷子又没有汤匙,他火冒三丈的又开吼了,“上弦月,你在搞什么?!”

吼吧吼吧,懒得理你了!她快步继续往前走,叫小梅及丫鬟们赶快去准备洗澡水。

“贝勒爷不是才洗过了吗?!”小梅哇哇大叫。她也被搞得好累喔!

“没关系,他要洗掉一层皮也是他的事,水弄热一点!”最好可以把他烫得唉唉叫,可恶的男人!

“上弦月!”雷霆怒吼又追上来了。

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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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微蒙的热气中,岳上弦脸红心跳的为胤律卸去全身上下最后一件衣物,但她的双眸是闭上的,然后,她等着、等着,只是等了许久,却没听见他跨进浴桶的声音。

她不解的睁开眼,赫见光果着身子的他大剌剌的坐在床缘,而那狂傲的姿势更让胯下的——惊觉自己瞪着什么看时,她倒抽了口凉气,急急又闭上眼。

天啊,男人的那个怎么那么那么……她的双颊烧烫得都要冒出烟来了。

“过来帮我扇个风,热死人了。”

“可、可你不是未着半褛,那会着凉的!”她还是不敢睁开眼。

“上弦月,你真笨!一间房里弄了那么一大桶足以烫死活猪的热水,不热死就阿弥陀佛了还会着凉?!”他一脸受不了的瞪着那个胆小表。

什么?!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她好想打自己喔。

“过来!”他又吼她。

她还是不动,“那你至少先拿个被子盖住……”

“热死了还盖被?!”

听出他真的要动怒,不动是不行了,她只好逼自己双眸看天,一步步的往床的方向走去,接着,一双手在柜子里搜寻,总算模到一把扇子,她再移身到床边,对着胤贝勒扇起风来。

“不敢看我?”

“我不想长针眼。”

“我们是夫妻。”

“……”

见她没接话,他突然起身,而她仰天的视线就正巧对上他那赤果光滑的精悍胸肌,急喘一声,她惊愕的再向上瞪住那张漂亮的脸。

“为什么不接话?你不承认我们是夫妻?”他不高兴,一张脸超臭的。

“当然不是,只是……你、我——我去找小梅再弄点冷水来,不然你没法子洗澡的……”她急急的想落跑,没想到才跑开一步,蛮腰立即被他扣住,直接贴到他那赤果又充满力量的胸膛前,最令人尴尬的是,还有一个亢奋的坚挺就抵着她……她脸红心跳,为了想逃离这羞死人的接触,她还是用力想往前逃。

但他一手就将她整个人提高,害得她那双穿着花盆底鞋的脚,就像鸭子划水似的在半空中踢来踢去。

“放开我!”

“你怎么一点胆识都没有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明白她为何而逃。

“我不需要,我——”

她突然被他转了一圈,面对面的被拥入他怀里,吓得顿时瞪大眼。

他一手执起她不再有三层肉的下颚,好笑的盯着那双仓皇惊慌的星眸,“你怕我?”

“不怕!”她倔强的否认。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为什么要看?”

“你要帮我洗澡,总得看清楚才知道怎么洗,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

他说起这话脸不红、气不喘,也很满意的看到有人大喘一口气,小脸涨得红通通的。

岳上弦忐忑的咬着下唇,“我、我只帮你刷背而已。”

“那我们就保持这个姿势一整晚。”

那怎么成?“好,我全洗,行了吧!”不然怎么办?她只好告诉自己别管重点就好。就在他放开她,两人走到浴桶前,她正鼓起勇气要替他洗澡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遽的敲门和呼喊声。

“不好了!”

胤律很快的大掌一抓,套上一件白色内衫后,岳上弦也连忙去开门。

来人竟是坤舆马场的杜总管,瞧他一脸慌乱,胤律的心不由得一沉,“马场出事了?”

“马场的马儿喝了山泉水中毒,已经逮到下毒的奴仆,但马儿死了大半,胤贝勒。”

他脸色丕变,岳上弦的脸色也刷地一白。

胤律很快的穿妥衣裳,快步走出去,她急忙跟上,“我也去。”

“不用了!”

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即跟着杜总管离去,这一夜,她辗转难眠,而他彻夜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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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舆马场的马儿死了近五百匹,庆幸的是皇上御赐的骏马因照料的程序上更严密,辟有另一池专属的蓄水池,因此逃过一劫。

此事传出后,所有人都以为爱马成痴的胤贝勒肯定会对下毒的小厮施以酷刑再将他凌虐而死,但意外的,在问清他下毒的动机后,竟然只是将他交给衙门处治。

下毒的动机其实很令人莫可奈何,因为那小厮认为人不如马,甚至觉得连马都看不起他,心情低落,又被上头的人骂,一时火大,失去理智才去买了点砒霜,丢进蓄着山泉水的池子里,没想到毒性那么强,一下子就死了那么多匹马儿,年仅十二的他早就吓得痛哭失声!

不久,宇王爷也前来关心好友,一见到马场另一边堆积成一座小山似的马尸,拧着眉头看着他道;“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啊!”

“嗯。”胤律点头。说不心痛是骗人的,若是依他过去的个性,那个少年早就被他五马分尸了!

“我不想多说什么,不过,我妹要我一定提醒你,她说我若不讲,她就自己来找你谈,所以……”他拍拍好友的肩膀,“她说这一定是不祥的少福晋——”

“我知道她说什么,但我不想听下去了。”他立即打断好友的话。

建宇定定的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难以置信的促狭笑意,“我没猜错吧?你没有惩戒那下毒的小子,反而将他送到衙门去,全是因为少福晋。”

胤律的俊脸微微一红。

还真的!他笑开了嘴,“我也听我妹说过少福晋额娘的事,所以,你是不希望她有不好的联想,也不想让她见到死亡,所以——”

“够了。总之,管好你的妹妹,她要是敢到岳上弦的面前嚼舌根,让她掉一滴泪,甚至让她萌生为了不带给我霉运而离开我的念头,我一定会杀了她!”

“啧啧!”建宇摇摇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觉得在我面前说这话,有欠妥当吗?”他是她的哥哥啊!

“我只是把丑话说在前面。”那个笨女人很笨的,他很担心她会胡思乱想。

“明白了,也清楚少福晋在你心中有多重要了。”唉,他妹妹真的要看开了。

“我要去处理事情,你要嘛就用手脚帮忙,别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胤律脸红红的就往那堆马尸定去。

还不承认?!建宇笑笑摇头,也定上前去帮忙,但也不忘提醒好友,“你该先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去给皇上,把这里的事提个大概,免得皇上替你忧心。”

身为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他明白皇上其实是爱才的,也相当欣赏好友。

“我知道了。”

于是他先写了封信派快马送至北京后,接着跟建宇处理马场的一些后续事宜,忙了许久才各自离去。

胤律回到王府时,已近傍晚,女乃女乃、阿玛、额娘及妻子全在家中候着。

岳上弦见他一脸倦态,不免心生不舍。可以想见的,他肯定彻夜未眠又忙了一整天。

胤律也没有错失她眸中的忧心及关切,没来由的,这让他倦怠的心及身体都舒缓不少,他以眼示意,看了僵硬的肩膀一下,她立即明白上前,走到他身后为他槌背。

他随即将马场目前的情形约略提了一下,也提及日后将会加强戒备,所有饮用水及食物,将会有三组人员特别检查后,才送给马儿食用等事,当然,接下来还会更忙……

云福晋看儿子一脸疲惫,不忍的看着丈夫劝道:“既然都处埋好了,就让他去休息吧。上弦,你伺候他去。”

“嗯。”她柔顺的点点头。

两人随即往东轩园走去,岳上弦还体贴的要小梅备来吃的,叫丫鬟们准备洗澡水,不过,胤律只想上床睡觉。

“那我出去了。”不然,她呆站在这儿也奇怪。

他以眼示意要小梅及丫鬟们退下,再看着她道:“你留下,我没让你走,你就给我待在这儿。”

怎么还是这么霸道?!岳上弦坐在床边,看着他很快就入睡了。

真的累了?她凝睇着他美得令女人羞愧的容颜,一颗心不由得起了一阵悸动。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动心吗?这个男人曾经深深的伤害过她,但他也曾舍命救她,她可以爱他吗?

还是不能呢?他先是因她受伤,现在连他最在意的马场又出事,虽然不是因她而起,但红颜祸水,她会不会为他招来更多的不幸?

她突然觉得好害怕啊!

埃王府上下的人都觉得岳上弦变了,她脸上的笑容变少了,常常发呆,府里上下的人全关切的询问,但她又推说没事。

偏偏胤律这阵子大半都待在坤舆马场,好友建宇则忙着运河的建造疏浚并前往南方水乡探勘,因而无人帮忙,他是忙得不可开交,常常夜宿马场,让人更觉岳上弦的孤单。

今天,胤律好不容易将马场的事全忙完了,回到王府,众人也很有心的让小俩口就在东轩园用餐。

他很想她,见到她也相当开心,可没想到她瘦了一大圈,“你是担心我而吃不下吗?”

她摇头,而他挟了好几块鸡腿肉到她碗里,但这回她只吃一块就不动了。

“怎么不吃?”

“胃口变小,早吃不多了。”

“有心事?”

的确是。对他倾心,又想抗拒,更害怕会发生什么让她更后悔的事,她近日辗转难眠,胃口欠佳。

这女人还是一样单纯,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他挟一块肉到她唇边,“吃吧,马场与你无关,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眼眶一红,“可是以前不曾发生这种事的,不是吗?靖忆格格说过你不曾受伤,可我来了之后,你受伤了,万一苏州城真如她所说的又会发生——唔!”

那块肉他直接塞进了她的嘴。

她咳了一下吐了出来,“你怎么——”

胤律眼内冒火,“我看你是太闲了,才会有时间、力气去胡思乱想,既然如此……”

不意外的,他开始对她颐指气使,命令她做这、做那,跑这儿、跑那儿,让她饿得饥肠辘辘,不得不大口大口吃饭,一上床就累得呼呼大睡。

这样让他操个没几天,岳上弦的气色又转回红润,肉也长回来了。

可是,胤律并未因此就对她好些,他一样将她呼来唤去的,让她累得像条牛,家里的长辈可看不过去了,单独找了他到侧厅训了一番。

“女乃女乃、阿玛、额娘,我这是为了她好。”面对炮声隆隆,他的态度倒是气定神闲。

“这样叫为她好?!”

埃王爷火冒三丈的怒吼,而这一声怒吼也将本在厨房备膳的岳上弦给吼了来,但她没有进到侧厅,而是在窗外偷窥着。

“至少她吃得下、睡得着了,不是?”

“可是她跟我说你答应了她,若她将你伺候得好,你就带她上北方,可那儿在传瘟疫啊!”云福晋反而比较担心这件事。

“我不可能带她去北方的;永远都不可能……”

窗外的岳上弦身子一震,随即愤怒的转身跑开。可恶!可恶!她竟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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