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绅冬一听,立刻要转过身!
“不要!”康韶樱惊叫,抓住了他背后的衣服,“你不要转过来,就这样……拜托,这样就好……”
“韶樱——”
“你不用紧张,”她飞快地解释:“只要让我把话说完就好。你不用给我任何答复,我早就知道你是属于别人的。”
他是属于何孟渠的。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康韶樱痛苦抽息,压下一阵汹涌泪意。
“……我真是自作自受。”忽地,她又干笑了几声,“或许,早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在饭店前向你提出临时男友这个馊主意时……”
早在那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他吧?
正如他那时所说,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他……令她心动。
虽然他们的关系是假的,但她却真的恋爱了,即使只是她一个人的单向恋爱。
“在这段时间里,虽然你总是很温柔、很细心,可是我看得最多的,却总是你的背影。”他忙碌的背影、他走在前头的背影、他旋身而去的背影……“我总是在你身后追着,希望你停下脚步,希望你看我一眼。”
对她而言,卫绅冬的背影是如此地熟悉,熟悉得令人心痛。
回过身来,回过身来……她常常在心里这样喊着,就希望他能回过头。
哪怕只要一次也好。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爱着你,说不出理由,却莫名地执着。”康韶樱梦呓似的轻喃着,“就算你摆明了绝不会接受我,我也一意孤行,硬是要往你的禁忌闯……哪怕你一次次地把我推开,我也要试。”
“韶樱……”
“你或许会认为我是个死读书的书呆,不懂人情事故,不晓得什么叫察言观色,只知道一个劲儿地追根究柢。但,其实我并不是真的不懂,我也不是不会痛……我只是抱着一丝期待,或许你有天会对我敞开胸怀。”
但是他始终不曾。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只要你肯放开自我禁锢,你就可以解月兑。你会变得更自由、更快乐……”而这就是她衷心希望的。
“我要你开开心心的,就这么简单。”忍抑不住的泪水潸然落下,“不管你是跟谁在一起、在什么地方……我都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为了这个心愿,就算她浑身是伤、痛苦难堪,她也无所谓。
“你值得过得更幸福的,虽然你没有这样的自信,但你确实值得。”她懂他的自卑,也心疼他的伤痕累累,“真的,你适合更快乐……”
即使,能让他快乐的,终究不是她。
卫绅冬和何孟渠相依相偎的景象,再一次闪过脑海。
康韶樱吞下最后一声破碎啜泣,抬手擦去泪水。
事到如今……
“阿绅,可不可以请你再告诉我一次……我今天到底漂不漂亮?”
他缓缓回身,无言凝睇。
康韶樱哭得凄惨,整个妆都花了,狼狈凌乱。
但,这却是最让卫绅冬心折的容颜。
“我不是说了……”他喑哑低语,愁满双眸,“妳一直都很美。”
康韶樱来不及咬住一声哽咽,痛哭失声地扑进了他怀里!
他毫不犹豫地展臂相迎,紧紧搂着伤心的泪人儿,仿佛可以藉由拥抱的力道,消弭一切……
他们相拥着,仿佛彼此就是天地间的唯一。
而这一刻,就是永恒。
神啊,让时间就此凝结,让整个世界停止转动吧,她愿意牺牲一切,只求保有这个怀抱,永永远远。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当他们愈是拥抱,康韶樱愈是明白。
何孟渠就在他们之间,在他西装外套上残留的陌生花香里、在他眼底、在他的骨血中……
她狠狠闭上眼,咬牙用力一推!
“韶樱——”
如果她能抓住的,只有他的片刻垂怜,那她宁可摔得粉身碎骨,就此灰飞湮灭,彻底死了这条心。
“韶樱!”卫绅冬放声大喊,“韶樱——”
康韶樱踩着新白色的高跟鞋,踏上犹带雨露的湿泞小径,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卫绅冬最后所见的,就是那如蝉翼般翻飞飘舞的裙摆,消失在夜色中,那幽阁的彼岸。
穿著一身醒目礼服的康韶樱,一跛一跛地走在快关门的捷运站里。
即便已是人烟稀少,她仍是赢得了大家一致的注目。
但康韶樱压根儿不在乎,甚至,她索性月兑下脚上折腾得紧的高跟鞋,赤脚走进车厢。
“呃啊!”车厢里的人们一见康韶樱这副吓人模样,莫不惊慌逃窜,不顾列车已经行驶,赶紧闪到其它车厢去。
正可以图个清静的康韶樱,随便捡了个座位坐下,两眼无神地直视着前方。
不巧的是,她的前方刚好有对搞不清楚状况的小情侣,亲亲热热地搂抱在一块……旁若无人。
康韶樱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以前总觉得这种人穷极无聊,但现在才知道,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拿肉麻当有趣的人,是幸运的。
哪像她……
她永远也不会有这天的。
想着想着,康韶樱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泛滥成灾。
她不嫉妒别人的幸福,她只恨自己对爱情的奢望。
小情侣这时才发现车厢里有位形迹可疑的怪人,脸色大变地手牵手逃开,让康韶樱一个人独霸车厢,哭个痛快。
绵延不绝的呜咽声,伴着畅快淋漓的泪水,带领康韶樱过了好几站。
她从不知道失恋原来是件如此累人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泪水可以挥霍。
就在这时候,兀自垂泪的康韶樱后方,有个不明物体悄悄接近……
此物高大庞然,风尘仆仆的迷彩军服,褴褛斑斓,似是历经沧桑。大包小包的模样更是可疑,活像刚从哪个遥远的第三世界国家卷了铺盖回来,把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了。
包不用说那挂在鼻上的大墨镜,以及那顶已分不出颜色的牛仔帽、凌乱披散的褐发,还有行进间不时发出沉重声响的老皮靴……
“喂,妳哭屁啊?”庞然大物忽而停下脚步,对着康韶樱说道。
康韶樱抬起汪汪泪眼,随便一瞥。
“时兰?!”这不是妹妹吗?
康时兰也吓了一大跳,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怎么是妳?”
她本来只是想教训这个没事只知道哭的娘儿们,没想到……
这娘儿们居然是韶樱!
“时兰……”康韶樱站了起来,“我真高兴见到妳!”“高兴”得涕泪纵横的她,作势要抱住妹妹——
“喂,别靠过来!”她康时兰的姊姊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恐怖生物?“我叫妳别靠过来啦!”
“时兰……”别这么无情,“我真的好难过啊!”康韶樱简直是肝肠寸断。
在康家姊妹的推拉纠缠中,列车飞快地驶向终点。
“……于是,在那位真命天女现身后,妳就哭着跑回来了?”
回到家后,洗去了一身仆仆风尘的康时兰,拿着大浴巾擦拭头发,一边听着姊姊诉苦。
“可以这么说。”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了。
“哼,”康时兰翻了个大白眼,“没用!要是真的喜欢,为什么不正面迎战?认真地和她竞争,看看到底谁是最后赢家!”
“不都说了阿绅他就是忘不了那个何孟渠?况且……我们根本没在一起。”争?她拿什么眼人家争?
“我相信他多少对妳也有一些感觉吧?”就算是假的关系,没人敢说不会有真的感情。
“……搞不好他只是同情我。”
哦?“妳问过他了?”
康韶樱摇摇头。
“那妳还敢瞎说!”呿!“自艾自怜的女人最是可厌!这句话是谁说的?”
……“我。”康韶樱的头愈垂愈低。
以前,每当妈妈为一些琐碎小事计较发愁的时候,康韶樱总是会说这句话。“言犹在耳呢,没想到现在妳也跟妈妈一样了?”
康韶樱不禁有些惭愧。“可是……面对爱情,谁能有自信?”
“就一个感情上的新手来说,妳倒是很懂得拿爱情这两个字作文章。”了不起。“说得很好,面对爱情,没人能真的有自信,但是,幸福是属于那些勇于争取的人的,这一点妳也不要忘记。”
康韶樱被妹妹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只得撇过脸。
“况且,妳不为自己的幸福努力倒也罢了,妳不担心妳亲爱的阿绅吗?”康时兰伸展着一双无人能敌的蜜色长腿,慵懒低吟。
即便她说得随意,康韶樱仍是上钩了。“妳是什么意思?”
“那个何孟渠摆明了是想吃回头草,但谁知道她这回会待多久?不要忘记了,她六年前可是曾经为了另一个男人,狠狠甩掉妳的阿绅的。”
是呀……时兰说得有道理。
谁知道何孟渠这次回来是安什么心?也许她只是想解解闷……
“但,那又怎样?”忽然地,康韶樱的态度又软了下来,“阿绅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有能力选择自己的生活。”
包括他感情托付的对象。
“是吗?那就算他打算再让自己被那母夜叉躇蹋一次,妳也无所谓?”
“时兰,”康韶樱无奈睇望,“我知道妳想激励我冲上去跟何孟渠斗个你死我活,把阿绅抢到手,但是……我知道阿绅是不喜欢这样的。如果我真的蛮干到底,反而会让他讨厌。况且,我也没有这么做的立场。”
“妳又知道了?”一堆假设。
“时兰,恋爱不是比赛,更不是战争,没有输赢之分的。”
“但是妳起码要有点动作吧?只会坐在这里唠叨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豁出去尝试——”
“我试了!我不知道试了几次了,之前不管他怎么排斥我,我就是努力地想要靠近他,就算头破血流也不怕。结果……努力了半天,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何孟渠一出现,阿绅就跟着她跑了。”
呜呼哀哉,一切都成了笑话。
她的苦心和她的真心,都不及何孟渠脚边的一点尘埃。
康时兰见姊姊伤心,只得开口安慰,“……既然如此,这种只知道沉溺过往的男人,干脆把他、还有那何孟渠当成废柴一样,抓起来拦腰折断就算了,别理他们。”
“如果真可以像妳所说的这么轻松就好了,”康韶樱不住叹息,“假设我真能选择,我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
“但偏偏就是没办法,对吧?”
爱神是毫无道理又极其暴力的,它完全不给人说不的机会,哪怕对象再怎么不适合,感情路是多么艰辛,一旦爱上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要有爱情这种东西?为什么不让大家都是无忧无虑的?”
为什么要有为爱神伤这种事?
“或许,其实人人基本上都是无忧无虑的,但就是因为想得太多,要的也太多,所以才会凭添烦恼吧。”知足常乐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么,我会这么伤心,也是因为我要的太多了?”康韶樱像个哭累的孩子似的躺在床杨,模糊地咕哝着。
“不,”康时兰摇摇头,难得地温柔,“妳只是希望可以更幸福一点点,就像星空下千千万万的其它人一样。”
大家,都只是想要过得更幸福……
哪怕只有一点点。
没有了爱情,也没有了卫绅冬后,康韶樱只能把生活回归原点,一头栽进无边无际的学识之海。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最后净土,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全。
“妳好。”何孟渠优雅浅笑,出现在系馆,“上回我们见过一面的,还记得吧?康小姐。”
康韶樱面无表情地睇着她,“有什么事吗?”废话少说。
何孟渠笑了声,“方便到外头谈谈吗?”
即使明知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康韶樱仍是尾随而行。
人家专程跑到跟前耍大刀,她何妨眼睛擦亮仔细瞧?
近午的校园里,阳光灿烂,微风徐来,树摇影晃。
“相信康小姐妳的工作一定很忙,”何孟渠风情万种的拂了下头发,“我想我就直说吧,关于妳跟阿绅……是不是该告一个段落了?”
康韶樱听了,微怔了怔,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康小姐?”她笑个什么劲儿?
“……请问妳是什么人?”康韶樱抱臂环胸,“我跟阿绅之间要不要告一段落,跟妳有什么关系?”有她说话的余地吗?
“我是为了妳好才特地来提醒妳的。”
“为了我好,所以要叫我跟我的男友分手?”嗯哼,真新鲜的说法。
“我知道妳会不以为然,但,妳跟阿绅其实一点也不适合,这点他可是亲口跟我说过的。”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人是完全相同的。实际上,真正携手到老的,往往都是个性南辕北辙的。”
见她顽强抵抗,何孟渠顿时冷下了脸。
“妳现在倒挺有自信的。”她不屑哼笑,“一点也不像是那天在宴会上缩成一团的人哪。”
提到那场宴会,康韶樱心口一紧。
“妳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哼,先别急着走,”何孟渠又朝她走近了些,“我还有件事要告诉妳。”
康韶樱霎时紧绷,不禁屏住了呼吸。
“关于你和阿绅的约定……我都已经知道了。”何孟渠诡秘低语。
瞬间,她犹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
她和阿绅的约定……何孟渠都已经知道了?
“怎么样?”何孟渠笑了,美眸弯弯。“现在还能说我不是为了妳好,才特意赶来通知的吗?”
“妳——”康韶樱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妳知道……我跟阿绅……是假的?”他告诉她了?
何孟渠眼睛一亮,嘴角兴奋地勾起胜利的笑容。
丙然。“是啊,我知道。”
“是阿绅跟妳说的?”康韶樱震愕得无以复加,丝毫没有察觉何孟渠的异样之处。
“当然了。”何孟渠朗声说着,“我知道妳跟阿绅不过是假的男女朋友关系,一切都是虚构的,纯粹是为了讨妳们院长的欢心。”
康韶樱脸色惨白,她脚步踉跄地连退几大步。
阿绅……他怎么会……
“呵,快回去忙妳的吧,不过要记得我跟妳说过的话,跟阿绅一刀两断。不然,”何孟渠冷笑,“这件事恐怕就不会再是秘密了。”
康韶樱不知所措的仓皇离去,畏怯慌张的背影让何孟渠好不得意。
“哈哈哈……”
“这招果然奏效了……”暗处,不知何时躲在那里的秘书缓缓踱出。“何小姐,妳套话的功力堪称一流。”
“过奖了,”何孟渠灿烂一笑,“这都要归功于秘书妳心细如发,连一两句电话里的耳语都逃不出妳的耳朵。”
早在何孟渠今天和康韶樱的会面之前,她就已经先和学校的秘书搭上了线。她们一方是想探康韶樱底细,一方是处心积虑想拉下康韶樱,两人可说是一拍即合。
“要怪也只能怪康韶樱太不小心了,居然拿男友造假的事大声嚷嚷。”哼,她老早就觉得奇怪,一个身边几乎没有异性朋友的人,居然可以在短短一个周末间,交到一个男友?
别人或许还有些可能,但康韶樱绝不可能。秘书心中一直十分笃定,其中必有蹊跷。
现在,果然让她找到证据了。
“既然已经得到她亲口承认了,下一步妳要怎么做?”何孟渠问道。
“用不着紧张。依照康韶樱的个性,她肯定会先自乱阵脚的。”等着看好戏便行。
“不要忘了妳的承诺。”何孟渠冷道,“可不要让我在阿绅身边又见到这个康韶樱。”
秘书咧齿一笑,“放心,到时别说是他的身边了……就连在这个学校里,也不会再有康韶樱的踪影。”
心虚的滋味有多么难受,这些天来的康韶樱可说是再清楚不过。
旁人随便拋来一个眼神,都能让她紧张得半死。成天疑神疑鬼的,一见到有人交头接耳,就忍不住担心是不是已经事迹败露……
在系馆研究所教室旁狭窄的茶水间里,到学校找姊姊一块吃中饭的康时兰,忍不住抱怨。
“妳能不能放轻松一点?”
“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刻,要她怎么放松?
“韶樱,一开始妳的想法就错了。”康时兰认真说道,“妳们院长对入室弟子有特别的偏好规矩又怎样?那些爬到学术顶端的老妖哪一个不是怪癖一堆?很多欧美教授到现在还是抱持着种族偏见,不肯收亚裔学生呢。要是碰到这种人妳怎么办?把自己漂白吗?”
“我明白妳的意思,”康韶樱仰天长叹,“但我从以前就一直盼着这一天……”盼望到不择手段……
即使她比谁都清楚,临时男友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不对的。
阿绅不也说过了?院长要的是真正谈过恋爱的人,不是装懂的冒牌货。
康时兰瞅了姊姊半晌,撇嘴道:“都怪那个卫绅冬。”
“别这么说。”
“妳还想帮他说话?那个臭男人,一点基本常识也没有!他假扮妳男友的事可以随便说给人家听的吗?”
“他——”康韶樱深吸了一口气,“他——”
“他怎么样?”说不出来了吧?
“反正,我不想把这件事的责任推到他身上。当初他肯答应当我的临时男友,我已经很感激了。尽避事情的发展不能尽如人意,他为我做的也已经够多了。”
“除了让那个姓何的泼妇到学校骂妳之外,我完全看不出他还做了什么。连妳的立场也不懂得体恤……”
“他何必体恤我的立场?我的立场谤本是错误的。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撒谎……”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颜面饰词狡卸?“而就一个假男友来说,他也已经够体贴了!”
郁闷的康韶樱大声反驳后,旋即跨步向前,一把推开了茶水间的门——
“院长?!”她不是应该在开行政会议的吗?康韶樱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伫在廊上的不只是院长,她身旁还带着几名白发苍苍的外国人,大概是特来参观的学者友人……他们正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康韶樱。
她脸色倏地惨白。不会这么巧吧?
院长他们不会听见的——
“什么是……”一名洋腔洋调的外国人正经八百地蹙眉疑道:“『假』男友?”
她招了。全都招了。
“妳为了进入我的研究小组,费心地编了这么一个谎言?”院长道。
“是的,因为……我听说院长妳不喜欢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学生,所以……”
所以她铤而走险,出此下策。
“为了投我所好,妳找个男人演出戏,亲自打造一个感情生活给我看?”院长摇了摇头,“康韶樱,妳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妳没把握能用妳的专业素养打动我?或者我该问,在妳心中,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院长?”
康韶樱被问得一阵窘迫,无言以对。
“妳在成绩上一直都是出类拔萃的,没有人比得上。但是,很显然地,妳忘了在脑袋之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品格。我一直以为秘书那些关于妳为了向上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话,不过是子乌虚有的荒谬诋毁,但如今……”院长挑高了眉,“我真的非常惊讶。万万没想到妳是这种人。”
康韶樱登时窘得无地自容,两只手紧紧交握。
“我也感到非常惊讶,”康时兰大胆发言,“没想到一个堂堂国立大学的院长,会对手下研究小组成员的私生活如此重视,重视到要以这个作为评鉴新成员的标准。”
“时兰!”不要再说了。
“我承认我对门下学生是有选择性的,但这并不是绝对的。”
“难道您的意思是说,假设我姊姊一开始就直接跑来摊牌,事情或许会有转机?”老实地暴露自己的缺点,反而会比较好?
“也许会,也许不会。”院长道,“但无论如何,绝对比现在有机会。”
“等等!这太不公平了吧,我姊姊不过是想尽善尽美……”
“妳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重点?”院长一双锐眼扫向康韶樱,“无论如何,说谎就是不对。”
无论如何,说谎就是不对……
这句话仿佛是道咒语,不断地在她脑海耳边反复纠缠着。
随后,康韶樱被要求收拾所有东西,回家等候正式通知。
意即,她被轰出去了。
“韶樱!”学姐闻讯赶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学姐,对不起。”康韶樱无地自容,“一切都是我不对。”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设下骗局。尽避她的理由冠冕堂皇,但是,这个念头根本就是错的。
而为了这个错误,她所要付出的代价,是最宝贵的名誉。
“如何?妳不是口口声声努力最重要?”秘书冷笑,“不是说不必要小动作也能成功?”
康时兰火冒三丈,“妳烦不烦啊?”哪来的八婆!
“算了,”康韶樱拦住妹妹,“算了吧。”
“也对,没什么好争执的了。”秘书咯咯笑道,“反正都已经东窗事发,被人逮个正着了嘛。”
她看了秘书半晌,忍不住把搁在心中已久的疑问说出来:“为什么妳这么讨厌我?我到底哪里惹到妳了?”
秘书敛起笑容,阴冷瞪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从来不是针对妳。我讨厌的是妳们这一群假借助教职位往上爬的学生。妳们一到任的时候总要嚷嚷:『我明年就会辞职上博士班了』,『这个差事对我而言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每一个、每一个都是这模样!好象高人一等,生来就了不起!”
康韶樱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从没注意过这些事……
“哼!自认为天才,但事实上妳们除了像条狗似的对着院长摇尾巴外,究竟懂什么?既然抢着当畜生,就别自命不凡,净往我们这些人头上踩,妳们不配!”
她心神大震,错愕无言。
“妳放什么屁!我看妳是嫉妒她们吧——”康时兰放声大骂,与秘书激烈开战。
但一旁的康韶樱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她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拖着步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