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爱你的勇气 第一章

放学时刻,悠理女中的学生们踩著夕阳余晖涌出校门。

一个有著暗红短发的女孩慢慢地在学生群中走著,她有一身发亮的小麦色肌肤、极为深刻的五官、稍粗的眉毛虽不够秀美却显得坚毅、湛亮的双眼与直挺的鼻梁带有男孩的帅气,使她充满中性的美感。虽然她右眼角红肿,左颊上有块瘀青,却无损她出色的容貌,加上一双冷漠乖戾的眼,反而添了一股令人畏惧的气息。

因此,尽避较门口人潮拥挤,距她方圆三公尺内硬是连只蚂蚁都没有。

镑年级的女学生全部自动清道,不是加快脚步就是落于其后,走在她前面的人不敢回头,走在她后头的人,则用暧昧的眼神打量她高挑的背影,即使指指点点,也不敢有半个字让她听见。

她对周遭的一切似乎毫无所觉,只是面无表情地晃出校门。

一个清秀的少年靠在学校围墙上,见到她出来,开口道:“阿美子,考得怎么样?”

“烂死了。”甘纱美随手爬爬短发,一模口袋,只模到已空的烟盒,“小理,有烟吗?”她的嗓音沙哑而低沉,说得懒洋洋的。

“在学校门口抽烟,不太好吧?”话是这么说,小理还是掏出一个淡绿色烟盒。

十七岁的他和甘纱美同龄,却较为沉静稳重,眉间有股早熟的忧郁,他凝目注视著眼前充满野性美的主子。

“教官要抓,就让他们抓好了。”甘纱美满不在乎地点了烟,斜眼看他收起烟盒,“你才来一个多月就记得我抽什么烟了,很细心嘛。”

“我们广海盟里只有你和老大抽这种烟,很容易注意到。”他不自在地垂眼,不敢与她视线相接。

“等老大看到我的成绩单,八成会把我禁足,关在家里三天。”她嘿嘿一笑,沿学校围墙走去。

说出去一定没人相信,她──甘纱美,堂堂广海盟的未来接班人──竟然还要念高中!

想到这里,她就怨恨死去的老爸,他当年把十七岁的老妈拐上手的时候,怎么没禁止她去考大学?还让她去念硕士!老妈念书念出心得来,现在专整她这个讨厌书本的女儿,可说都是死掉的老爸害的。

“她顶多念你几句而已。”小理走在她右后侧,不和她并肩而行。

“与其被她啰唆,不如被捅几刀。”想到母亲那些长篇大论有如紧箍咒,她就开始头痛,“她实在很烦,明明知道我讨厌念书,又要把我弄进高中,考试考得很烂再来骂我不用功,莫名其妙。”

“老大要你念书,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学校又不教怎么砍人、堵人,也不教怎么谈判,我是要混黑道的,又不是耍念大学,国文英文考满份有个鸟用?唯一有用的是体育课,军训课教官又不让我们打靶……”

“谁敢让你拿枪?”小理轻声道。

笆纱美忍不住笑了,“也对,那些胆小表,听到我是广海盟的阿美子,家政课连菜刀都不肯让我碰一下。”难得笑开来的她露出浅浅梨涡,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味道。

小理将她侧面的笑颜尽览眼底,才缓缓道:“……上礼拜堵我们的人,已经查出来了。”

“谁?”她止住笑意,恢复锐利的眼神。

“天义道之下的东和会。”也是他出身的地方。

“我就知道。”甘纱美冷哼,“除了我叔叔的伪广海盟之外,最爱跟我们作对的就足天义道。老大怎么说?”

“她要我们先不要还击。”

“她每次都这么说。”老妈的顾虑都是有道理的,可她性子急,实在等不到母亲详细评估完情势再作决定,“那我们受伤的兄弟怎么办?阿凯差点断了手怎么办?这笔帐难道要等到大家气消了再来算吗?!那还算个鸟啊?”

小理神色凝重,“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会去跟东和会的人做个了断。”

小理本是天我道底下分支──东和会的一份子,因为不愿帮忙贩毒,多次下来惹恼了会主,决定做掉他。

像他这样跷家的失踪人口,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若非东和会的人在打算把他砍死丢进山区的时候,正好遇到甘纱美带人经过救了他,他早成了幽魂一缕。

这次东和会的偷袭,很明显就是为了报复加恫吓,要广海盟把他交出来。

“了断?凭你?”她倪他一眼,“小理,你已经是我们广海盟的人了,命当然也是我们的,我们的规矩是:没有老大的命令,谁都不能随便行动。就算那是你以前的头子,耍出面的也是我们广海盟,知道吗?”教训的口气虽然严峻,神态却是狂傲的。

“知道了。”他垂下头。

“啃,漂亮美眉耶!”两个满头金发的年轻男人大摇大摆地晃过马路,看见身穿白上衣、牛仔短裤的甘纱美,对那双毫无瑕疵的长腿吹了声轻浮的口哨,“小妹妹,让我们爽一次要多少钱啊?你的脸怎么啦?和哪个男人玩得太激烈吗?”

小理脸色一变,望著甘纱美,只要她指示一下,他立刻动手揍人。

可甘纱美却只淡淡道:“我的价钱,你们付不起。”

她沙哑低沉的声音、冷淡脾倪的眼神,在欲火上脑的男人眼里看来全成了挑逗,两人看她的模样不像一般学生,以为她在装模作样,其中一个伸手就往她胸部抓去──

“咬哟,我们两个一起付就付得起啦!3P怎样?我会让你知道……”

突然“噗”的一声闷响,那男人被甘纱美一个右直拳正中鼻梁,顿时鼻血直流,接著,痛号出声,要害也吃了她膝盖一记猛顶,当场倒地不起。

而另一头的小理也是几拳就折倒了对手,两个男人滚成一堆。

“要在这边混,至少该知道我是谁。”甘纱美一脚踩佳对她袭胸的那只手,令对方痛得叽哇乱叫,“再让我看到你们对女人动手动脚,我剌了你们的手做肥料。走了,小理。”

“是。”小理快步跟上她挺拔不群的身影。

虽是孤孑一人,可她张狂的气势却有如睥睨一切的王者,谁也阻挡不了。

这大概就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吧,他就喜欢她如此的强悍绝伦,连她母亲也

及不上她道股锐气。再历练几年,她必会是最强且无人能敌的!

而他什么也不要,只要能永远这样跟在她身后,一辈子保护她就够了。

便海盟总部

屋角,二十岁的混血儿纳森正在擦枪,他的黑眼不时瞥向沙发上相对而坐的女人和少女,兴味盎然的模样显然正等著看好戏;刚泡好红茶的小理则在她们的杯子里斟满茶,并切了两小块起司蛋糕端上后,静静退到一旁。

正在看帐本的雷若瑾优雅地轻啜红茶,似不经意地问:“段考考得如何?”细致温婉的嗓音,和她身上的黑色丝裙同样轻柔妩媚,淡妆遮去她眼角的岁月,却掩不住眼底的沧桑。

若非亲见,只怕谁也不相信道上赫赫有名的雷若瑾,竟是位宛如出身上流社会的高贵少妇。

“烂得要死。”甘纱美一口喝干红茶,将修长的腿架在茶几上。

雷若瑾抬起眼,“我记得我们上礼拜‘讨论’过,你该继续上课。”说话不疾不徐,直视对方的黑眸予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我是有上课啊。”甘纱美模模脸上“讨论”留下来的痕迹,“可是我不适合读书,所以考试还是考得很烂。反正不会念书,一样会打架,不如不要念算了。”

“不对!一,有的东西在学校里学不到,有的东西却只在学校里才能学得到;二,你父亲生前最大的希望就是要你好好念书,你要他死后还牵挂你吗?”若非生产时痛了一天一夜,雷若瑾真想否认这动辄顶嘴的丫头是自己生的。

“不对、不对!一,要头脑好,我有双芸;二,不要以为抬出死老头,我就会听话──”

“真不孝啊。”纳森小声下了注脚。

笆纱美立即横他一眼,“滚出去!纳森。”

“别人的头脑永远比不上自己的头脑可靠。双芸生活的世界跟我们原本就不同,她有她自己的问题,只是暂时跟在你身边,你最好清醒一点。再说,”雷若瑾凝视著女儿,“我前两天才跟你提过的事,你忘了吗?”

“我没忘。”就是没忘,对母亲一直逼著她念书才格外敏感,“你真的要让我去对付甘火明?”

这阵子母亲逼她逼得很紧,不但不准她跷课,两天前还主动与她商量如何对付她叔叔的伪广海盟,末了更表示这次完全由她去做,和以前禁止她向甘火明生事的态度完全不同,这让她隐隐产生不安的感觉。

“小理应该已经告诉你,天义道在跟我们作对吧?想压到我们头上,天义道还不配,但他们和你叔叔愈走愈近,两边人加起来的势力不小,我们得谨慎应付。这次,我要你给天义道一点警告,不用做得太狠;至于你叔叔,随你怎么对付他。”雷若瑾标了女儿一眼,“你够不够格当个领导者,就看这一次了。”

笆纱美挑眉一问:“你放心把事情都交给我?”

不管母亲要她做什么,她从未迟疑过,因为母亲的决断从不出错,她只负责执行就好;可这回交代下来的责任太大,等于得要独当一面,她不由得迟疑起来。

“你将来总会接下我们广海盟,愈早历练愈好。再说,我不会永远待在你身边。”雷若瑾淡然的口气似乎另有深意,不等诧异的女儿开口,她又道:“除了小理以外,以后我也让纳森和朱哥跟著你,加上双芸,你有足够的人手和时间筹画这件事。阿美子,”她凝视女儿,“在黑道,什么最重要?”

笆纱美吃了口蛋糕,顺口道出三岁时就知道的答案:“强最重要。”

“没错,强最重要。所有的东西都不长久,唯有‘强’──只要够强,谁也动不了你。真正的强,不只有武力,更重要的是脑袋,唯有结合智慧,你才是王者。所以你以后还是要上学,至少把高中念完。”女儿性子太躁,得多让学校那种封闭的环境磨一磨。

笆纱美脸色一冷,“对付甘火明需要时间计画,我没空去学校。”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逼她上课的老问题!她受够了!一年多前老妈自作主张把她弄进高中,现在她不会再任由老妈摆布!

“这是两回事,而且有双芸协助,你拟定计画不需花太久的时间;还有,我们上档拜‘讨论’过了,结论是你要继续上课,你没忘记吧?”雷若瑾辍了口红茶,看著女儿还有瘀伤的脸,“除非你想翻案,再‘讨论’一次?”

“那就来‘讨论’啊。”甘纱美的身体瞬间绷紧,蓄势待发如一头准备狩猎的豹子,阴沉的黑昨底下燃烧著强悍的斗志,宣示她绝不退缩。

雷若瑾只是靠在沙发里,不愠不火的眼扫过女儿挑衅的姿态,悠闲地喝著红茶。

丈夫为女儿取了个柔性的名字,原是希望她将来成为一个乖巧温柔的孩子,平平安安嫁人生子,永远不要沾上黑道的半点丑恶;然而事与愿违,他们的女儿从小拿子弹当弹珠玩,还没上国中已经在飙车,血液里显然没有半点跟“乖巧温柔”有关的因子,在传来丈夫噩耗的那个夜里,她更清楚明白,今生今世,她的女儿永远无法拥有一般人的生活。

既要踏上这条不归路,就要当最强的那一个;黑道不容许失败,她女儿要学的还很多,首先就得学会克制脾气、多用点脑筋,不随便向无法打败的对手挑战。

雷若瑾取下腕上的发带,扎好长发,“纳森、小理,出去。”

纳森百先往外走去,“这次记得多找几个急救箱。”

“也许应该叫救护车。”小理不安地再看了眼,才带上门。他主子敢说要“讨论”,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话虽如此,他实在很怀疑,主子到底有没有仔细想过?或者又是怒火上冲,什么都不顾了?答案恐怕是后者。

老大最善于掌握人的个性,搜寻对方的弱点,再循著弱点摧毁对方,而且下手绝不留情,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一视同仁。而且,正因为是亲生女儿,弱点更是了若指掌他主子太容易冲动,一发火就什么都不管了,老大轻易就占到上风。

这就是为什么老大会是老大,而他主子永远是得要乖乖听话的那一方啊。

悠理女中图书馆自修室

“你跟你妈的‘讨论’又输了?”邢双芸打量著眼前鼻青脸肿的脸说。

“我哪一次赢过?”甘纱美哼了声,“要是赢了,干嘛来这里?”

邢双芸,她的好友兼军师,一年前与她相识,身为明星高中的才女,嗜好却是帮她分析敌对帮派的资料,拥有连她母亲都肯定的聪敏机智。

“也对,你从来不会约我来图书馆。”邢双芸轻叹,“你妈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讨论”者,乃雷若瑾独家首创与女儿沟通的方式:以武力解泱她们意见不合的情况……说穿了,就是母女互殴,输的一方得无异议服从另一方。

反骨的甘纱美正值叛逆期,所以“讨论”是家常便饭,一个月总会来个两、三次。

可惜当母亲的学过自由搏击,甘纱美永远打不赢。

虽然甘纱美每战必败,但屡败屡战,她就欣赏那股绝不退缩的毅力和狠劲!

她笑道:“你跟你妈三不五时这样‘讨论’,不但可以训练身手,还可以帮你妈保持身材,一举两得呢。”

“是吗?”在浑身都痛的现在,甘纱美很难体会好友的幽默,冷著脸又哼了声,“好了,谈正事吧。我妈已经说了,要我对付甘火明,还有,天义道最近跟我们作对,必须给他们一点警告。”

“她真的肯让你去对付你叔叔?”邢双芸诧异不已,“我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他做得太过火了,欠人教训一下。”不过她还是觉得母亲当时的神情不对,像在交代一些以后没有机会再提的事似的,却又说得合情合理。母亲总有退休的一天,她是该提早熟习如何领导众人……

笆纱美不再多想,又道:“我想两件事一起解决。目前,天义道愈来愈偏向我叔叔,两帮人还联合起来贩毒,合作得很不错。”

“要同时对付你叔叔和天义道,不容易。”

“既然他们在贩毒,就从这一点下手。甘火明走私毒品进来,加工后和天义道一起贩卖。如果能让我叔叔以为天义道想干掉他,自己做生意,再让天义道以为我叔叔想黑吃黑,拿了钱却不给货……”她深思地隧起眼,“这样还能合作下去,我把头给他们。”

“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邢双芸爷揄地赞赏,“没想到拳头一向比脑袋发达的阿美子,脑袋还没有锈掉啊。”

“要称赞我就干脆一点,不然不如不要说。”甘纱美横她一眼,“可行吗?”

“应该可以,我需要一点时间计画,还要更详细的资料,他们的人、见面交货的地点、仓库或工厂的位置,愈详细愈好。”

“我会叫纳森去查,过几天给你。”脸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甘纱美索性起身往外走,“我去洗脸。”

一干女学生见到她出现在自修室早已吓得落荒而逃,否则此刻她一脸好似妖魔鬼怪的模样,铁定引起一阵惊声尖叫。

冷水一拍上双颊,力道不慎过大,痛得她倒抽口凉气,心里是“妈的”骂个没完。

母亲动手从不留情,完全把她当敌人对付,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练拳用的沙包,或说是纱美牌出气女圭女圭,尤其老妈近来愈揍愈顺手,昨天虽然有手下留情,上礼拜却把她打昏过去,差点就要送医院。

能让黑道中一干男首领不敢小觑,母亲无疑是很强悍,就如一座挺拔入云的高山,巍峨到几乎无法撼动的地步。虽然她总是故意和母亲唱反调,其实心里相当崇拜她,暗暗以她为目标,期许自己将来成为和她一样出色的领导者。

这回若能让母亲满意,也许她就能窥见那高高在上的人,视野中究竟看见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振奋起来,可转念又想:斗力,她打不过母亲;斗智,她更远不是硕士脑袋的对手,甚至得靠邢双芸帮忙筹画,别说将来能和母亲一样出色,眼下她能不能达到母亲的要求都不知道!

这让她又复郁卒,镜中惨不忍睹的脸孔更形阴沉,“最好有谁能让我海扁一顿。”心情恶劣透了,打不过老妈至少可以打别人,谁都可以,让她发泄一下!

她关掉水龙头,正犹豫著要不要擦干脸,一声突兀的“干”字忽然传进耳中,是男人的声音。

她连忙奔出洗手间,在走廊上张望,“最好是哪个欠揍的混蛋。”

隐约有争执的声音,她循声找去──

“照你这样讲,难道是我女朋友勾引你?”魁梧壮硕的年轻人怒吼著,推了面前俊美的少年一把。

少年往后跄跌几步,撞到围墙,摔倒在草地上。

“事实就是这样。”康齐忍著背脊的疼痛,靠著墙慢慢坐起来,细柔文雅的音调毫无说服力,“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是她花痴,自己过来黏我。”

午后阳光闪耀著他一身米白色上衣加长裤的纤瘦身躯,柔软的黑发服贴在前额,十七岁的面孔异常的俊美,乍看犹如无性别的天使。

此刻他雪白的容颜上唯有冷漠与不耐,细看可见他紧咬的下唇有血丝忽隐忽现,似在强忍什么。

“你说谁花痴?!”悠理高中三年级的女生立刻叫嚷,“我……我才不会看上你这种没用的传三、俗辣!”往高壮的男朋友身边依靠过去,“阿平,你要相信我!是他好几次来找我,还对我毛手毛脚!”

“不怕不怕。”阿平连忙安抚女友,同时向旁边两个朋友一使眼色。

其中一人抬脚正要往康齐身上端去,可一对上那比女人更美的面容却不禁煞住,喝问的声量也瞬间小了许多,“你……你欺负我们老大的女朋友,还不承认?!”

打这小子好像在欺负女人,怎么也打不下手。靠,他们交过的马子加起来都没他漂亮啊!

康齐强忍著下月复的抽痛爬起来,雪白面孔开始泌出冷汗,好不容易倚著围墙站直,他淡淡道:“她这种货色,我没兴趣。”

阿平劈头就给了他一拳,“你说什么?!”

“康齐……”高三女生惊呼一声,想阻止又不敢,因为怕自己不小心泄漏真相──

其实是她自己缠著这个外校学弟,向他示好却被拒绝,恼羞成怒之下反向男友告状,现在看著文弱美丽的他挨打,她心疼极了,偏偏男友又在气头上,根本阻挡不了。

康齐又倒了下去,始终漠无表情的面孔终于有丝怨愤,却只默默抿住冲流到唇边的血腥味,仍是不作任何抵抗。

忍一忍吧,很快就过了,反正不是第一次被揍。早几年的话,他会怨恨自己的懦弱,如今已经习惯了。这本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像他这样的弱者,被人踩在脚底下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为什么刚好是今天……他紧咬住牙,忍著下月复潮水般凶猛袭来的疼痛,逼迫自己不要申吟出声。要不是碰上这每个月必经的一次,他至少还可以逃,也不会一被这些人拦住就束手就擒……

视线逐渐模糊中,他只听闻一个陌生的声音远远飘来──

“是学姊啊。”甘纱美从图书馆后门探头出来,“我还以为有人打架呢。”看清四周不过寥寥几人,不像有架可打的样子,有些意兴阑珊。

“没、没有啦,我们没在打架。”高三女生害怕地后退一步。

她认得这个以“最强的高中生”出名的二年级学妹,她们只见过几次,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只知道这学妹脾气暴躁,要是不小心惹恼了她,恐怕在场所有人还不够她揍。

“不是打架,那是扁人啰?”甘纱美瞥了草地上已经躺平的人儿一眼,显然寡不敌众,“不过,四个打一个不太公平吧?我看我也加入,二对四好了。”

拜老妈魔鬼式训练之赐,她和男人单挑从来不输,尽避现在身上还有好几个地方痛著,但眼前这四个人倒也不会让她太费事,而且正好让她如愿找人练练拳头。

瞥了眼高三女生惊恐的脸色,她笑道:“怎么样?大家来玩玩嘛,我保证出手不会太重……”

听这沙哑的声音,是……女孩?

抓回一丝意识的康齐努力睁开眼,看见背光的身形缓缓走近,终于在他身畔停下,被夕阳拉出的长影正好落在他脸上,他忍著痛不肯闭眼,凝视这高高在上、仿佛能撑起整片天的强悍身形。

斑三女生吓坏了,“我们……只是找他有点事情,没有要对他做什么啦?”

“你滚远一点!”阿平还不知眼前这一脸犹似受虐儿的少女是何来头,大声喝斥,“这人太不上道,我要教训他,你最好少管!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不会客气……”

斑三女生连忙一扯他衣袖,急道:“别惹她,她是东广海的阿美子?”

这一听,三个男人心下大骇,“阿──阿美子?!”最强的高中生!

“那很好啊,我对男人一向也很不客气。”甘纱美摩拳擦掌,把手指扳得喀啦喀啦响。想到母亲与她的广海盟被贬为东广海,叔叔弄出来的假货却被奉为正字招牌,更令她心生怒火,声音绷紧:“还有,我不是东广海的阿美子,是广海盟。”

“是,是广海盟,我说错了。”高三女生陪著笑,一面猛扯男友,一面往后退,“那我们走了,还有事情……”

“咦?不用客气啊,我的脸虽然肿成这样,要打还是可以……”

四人没等她说完,转头就逃,活像背后有人拿枪追赶似的。

“妈的,就会欺负弱小。”甘纱美嗤声说道,低头看向草地上的人,“欸,你没事吧……”不低头还好,一低头就见一双黑幽迷蒙的眼正凝视著自己,如睡美人乍见前来搭救的王子。

“你──”妈的,这女孩比她老妈还漂亮啊,害她有点头晕,八成因为美色遭人嫉妒,才会被围殴。甘纱美一把将他拉起来,“你没事吧?”

康齐摇摇头,又向她点点头,算是道谢。下月复愈来愈痛,他额上又冒出冷汗,想移动脚步,腿却抬不起来。

“哩?”这女的怎么一副要昏倒的样子?难道刚才被打得内伤了?忽见他跨出一步,整个人便倒下来,甘纱美连忙扶住他,“欸,你要不要去医院?”见他只是摇头,甘纱美一哼,“你不会说话吗?你这样不去医院不行……”

康齐挣扎著,想要站起来,突觉背后正靠著什么柔软的东西……一惊觉到那是女孩子的胸口,他苍白的脸顿时转红,猛地跳起来,“不用了──”这一说话,唇角立刻流出一丝血迹。

“真的不用吗?”哇靠,居然吐血了,这样还没关系?“你不要硬挺……”

“我没有……”他脸更红了,条地转头就跑,踉跄的身影不多久已迅速消失在建筑物后。

一阵轻风拂过,托起地上几片落叶。

笆纱美呆了呆,看著自己的两只手,手指蠕动了下,“我手上有什么吗?”干嘛逃走?美女果然多半是怪胎,就像她老妈。

算了,跑得像在飞,八成死不了,也不用她担心了。

唉,打架不成,真是无聊。她转头回到自修室,决定把邢双芸拖离这个安静到憋死人的鬼地方,随便去哪里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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