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继续飘落。
厄鲁图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天边长路,绝望地叹了口气,“孛古野,你有何遗愿?”
他想再看一眼偃城盛开的海棠花。
今年,南夏国染上他的鲜血的海棠花应该会开得特别美吧?
只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亲眼目睹了……
“皇兄还记得龙纹玉佩的约定吧?”
“记得。”厄鲁图点头。
“孛古野已别无所求。”他平静地阂上眼。
别了,他挚爱的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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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空无一人的偃城街道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乌焱国士兵,鬼鬼祟祟的身影快速地往城门口前去。
“潘王爷当真全无起疑?”石天忍回头看了眼门禁森严的驿馆,仍觉得他们逃出的过程太过轻易。
杜海棠点头,“我照着冷军爷锦囊里说的做,孛古野他……他和平常一样。”
事实上是比平常还要宠她、还要黏她,就连处理公事的时候,他也要求她在一旁陪他。
他笑得比往常多,抱她的时候也比往常多,只是有时在深夜里醒来,她会发现他正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孛古野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石天忍看了眼怔仲出神的她,“娘娘该回去了。”
“回去?”杜海棠猛然回过神来,不解地看着他,“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一道回南夏国!”
“何必呢?南夏国兵祸连绵,娘娘不如待在潘王府里安享富贵——”
“我不要当叛国贼!”她愤然打断他的话。
石天忍轻笑出声,“你小小一名女子能叛什么国?”
“孛古野说我虽是女子,能做的事也很多,只是与男子能做的事不同罢了!”杜海棠不满地反驳,“再说我若不算叛国,为何你们人人都要轻视我嫁给乌焱国人?”
“这事倒真是石某错了。石某现在觉得娘娘若待在潘王身边,对南夏国百姓可说是有利无害。”
“为什么?”
石天忍正要回答,忽然瞥见路旁优闲地摆尾嚼草的黑色骏马,“这是你备下的马?”
杜海棠看了看路旁的景致,点了点头,随即又蹙起眉,“奇怪,纳敏将马绑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为什么没有人牵走?”难道孛古野真的知道她要劫囚,而在暗地里帮着她?
“若是潘王知情,只备一匹马就说得过去了。”石天忍模着下巴道。
若是孛古野希望她放了人以后就回去,才将另一匹马牵走的话,她是不是应该顺着他的意思回他身边?
出了偃城,往南而去,虽是故国,却不是故土。
她的家乡在偃城,她的家人在上京,她心爱的男人还在驿馆里等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杜海棠几乎放弃返国的坚持,对孛古野的眷恋盖过了良心理智的责备,她伸手进怀想掏出出城的令牌给石天忍,不意却带出了两个锦囊。
“啊,冷军爷给的锦囊还有两个,他交代这个要在出城前开。”
石天忍立即拆开锦囊,取出里头的字条,“男前女后座,单骑出城。十里有援兵。”
“他为什么要特别交代我坐后头?”杜海棠狐疑地问。
石天忍干脆地一耸肩,“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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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席间仍留有余香,枕畔人儿芳踪已杳。
孛古野披衣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信纸在烛火上燃烧,逸散出最后一丝墨香,当厄鲁图三个字也被火焰吸吮成灰末,他仍痴望着艳红的烛火,兀自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上忽然响起如雷的抡门声,“王爷,不好了,王妃娘娘劫囚!”
孛古野闭了闭眼,想忽略这恼人的声音,却徒劳无功。
“王爷,王妃娘娘劫囚了!”若尔罕又喊。
孛古野叹了口气,终于无奈地开口,“进来。”
房门立刻被推开,若尔罕冲了进来,“王爷,王妃她——”
“本王知道了。”他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动作异常缓慢,“出城了吗?”
若尔罕怔了一下,才道:“应该快到城门口了,王爷,属下请求调派弓箭手!”
“去吧。”
若尔罕匆匆领命而出。
“海棠,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孛古野轻叹口气,取饼金刀,也走出房门,骑马来到城墙。
火炬已在城墙上燃成一条火龙,弓箭手刚就定位,奔出城门的两人一马清晰可见。
孛古野看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不知道他们如此安排是依从石天毅锦囊里的指示,还是海棠自己的主意?
若是海棠的主意,那他只能说她实在太懂他,也太不懂他了。
“王爷,请下令发箭。”若尔罕在一旁催促他。
这箭一发,是拿坐在后座的海棠当靶子,他怎么下得了令?
孛古野不语。
“王爷?”若尔罕愕然地抬眼看他,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王爷这是故意……
“若尔罕,你是打小苞着本王的吧?”
“是的。”
“那么若是本王到时被腰斩于市,你会为本王收尸吧?”孛古野看着海棠愈远愈小的背影,轻声问道。
若尔罕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跪了下来,用力磕了一个响头,“请王爷下令发箭!”
孛古野没有回答。
“王爷,现在还来得及阻止她!”
孛古野只是沉默地凝视着远方的身影,直到他痴恋多年的影子成了一个黑点没入夜色之中,他才回眸看向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卫。
“若尔罕,你带人去追。”他下了命令,又轻柔地加了一句,“你听明白了吗?”
若尔罕看着他的眼睛,迟疑了好半晌,才含泪颔首,“属下明白。”
这人,绝对不可以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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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鬼坡。
杜海棠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来到石家军驻扎地的一天。
石家军的装束和她儿时记忆中的南夏士兵并无太大的不同,也大都是削瘦而面带饥色,唯一不同的是石家军里轮值的士兵全都站得直挺挺的,不值勤的士兵则在田里耕作劳动,一眼望去石家军在羊鬼坡的驻扎地起码开垦了六、七亩田地。
“这是家兄治军的习惯。石家军的粮草不足,每到一处,他必先命士兵开垦荒地,以屯军粮。”石天忍揽辔靠近她,低声解释。
“你和她说这么多干嘛?”一旁的冷守诚冷冷地插嘴。
“不过是聊天罢了。”石天忍微微一笑,又压低音量嘱咐她道:“等会儿见到家兄,可得小心应对。”
说完,他随即纵马驰开。
杜海棠收到冷守诚射来的冷冽目光,立刻瞪了回去。
冷守诚对她本来就无好感,她救出石天忍之后,也没客气到哪里去,反倒是石天忍,自从他开了那个指名要给他的第三个锦囊后,便仿佛以她的保护者自居,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
有时候她甚至会有种错觉,觉得那第三个锦囊是孛古野给的,请他保护她的安全,他才会对她另眼相待。
但是石天忍有什么理由要听孛古野的嘱托?况且孛古野就算不怪她私纵石天忍,此刻只怕也气极了她偷溜出偃城吧?
杜海棠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一行人已来到主帅营帐前。
身着白色战袍的魁梧大汉从营帐中走了出来,石天忍翻身下马。
“大哥!”
石天毅握住弟弟的手,将他拉进怀里,轻轻一拥,千言万语似乎都在这一拥中说尽。
杜海棠差点为兄弟相逢的感人场面掉下泪来。
“这位是?”石天毅注意到她的存在,疑惑的瞥向石天忍。
“她是潘王妃。”石天忍垂下眼,不敢迎视兄长责怪的眸光。
“海棠见过石将军。”杜海棠盈盈下拜。
“我听过你。”石天毅带着怒气的眸在看向杜海棠时,已是一派平静,“你就是那个不食不言的凌海棠。”
唉,事到如今,还提什么不食不言?
她住在乌焱国的这些年,虽说外有孛古野帮忙护持,内有纳敏打理生活琐事,她少有使用乌焱国语的机会,但她总有出席正式场合,或遇上不谙南夏语的陌生宫人的时候,免不了得说上几句乌焱语。
至于不食乌焱米就更好笑了。
开始时在公主府,孛古野便常拿衣服食物换她种养出来的野菜鸡蛋,后来进了宫,她依旧不肯吃宫里的东西,他便将殿旁的花园改成菜园,让她种莱养鸡,再故计重施和她交易。
初时,她年纪小,也不懂他要那些枯瘦的野菜作啥,只知道不会是他自己要吃的,随着年岁渐长,也就慢慢明白孛古野如此费心编派名目,只不过是为了纵容她的傲气,又不想她苛虐了自己。
也因此,当她发现连那些她送到市场上叫卖的蔬菜也大都是他派人买回后,便不再玩这种幼稚无聊的游戏了。
不食乌焱米?
她不知不觉间都不晓得吃了几年了!
“不过是儿童稚语,请将军莫再提起。”她惭愧地说。
“儿童稚语?”
石天毅笑了。
杜海棠不知道他为何而笑,却知道那不是个高兴的笑容。
“孙副将,你带凌姑娘下去休息吧。”他回首吩咐属下。
“我也去!”石天忍连忙道。
石天毅若有所思地注视他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点头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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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海棠在羊鬼坡的日子过得很平淡。
石家军里没人把她当作投奔来归的女义士,也没人把她当成寡廉鲜耻的叛国贼,人人对她有礼而客气,客气到几乎算是冷淡。
除了石天忍。
她在石家军里没有半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但随着石天忍恢复原来的职务,白天要随军操练,她便彻底地孤单了。
石天毅将军也曾经探询过她的意愿,想把她送到陪都。陪都是南夏国都大都失陷后,另立的首都,如今已经是个大城,石家的家眷也都在那儿,但是她一想到到了陪都,与孛古野见面的机会会更加渺茫,便不想答应。
她,想见孛古野啊!
也许自离开他的那一晚,她就想见他了!
杜海棠将身寸隐密地缩在大石头后,以抵御夜晚的凉风。
孛古野不在身边,没人会将狐裘月兑给她穿……
虽说羊鬼坡的夜晚并没冷到需要穿狐裘,但她还是想念孛古野温暖的怀抱,想念他仔细温暖她的手的温柔。
是她太贪心了吗?
想要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便再也无法得到一个真心的拥抱?
她只是照着爷爷的教诲行事啊!宁死不降,落叶归根,她都做到了,但为何她踏着故国的土地,却觉得人在异乡?为何望着故国的明月,她仍是感到空虚?
羊鬼坡不是她的根,那么她回到偃城会不会好一些?或者是回到上京——那个她住了七年的地方,她和孛古野的家?
“我不知道!”
石天毅愤怒的低吼突然从背后传来,杜海棠吓了一跳,本能地将自己缩得更小。
“大哥……”
两道影子斜斜地映在她左前方的地上,杜海棠悄悄将身子往右挪,让自己的影子没在大石头的倒影里。
石天毅显然没注意到石头后有人,突然立定步伐,失去耐性地大吼,“说了我没动她,就是没动!你几时变得如此多疑?”
“若是你没动她,她怎么会平空消失不见呢?”石天忍疑惑地咕哝。
“我怎么知道?”石天毅不耐烦地说,“也许她心里烦出去散散步,也许她挨不了苦,逃回乌焱国当她的王妃去了!”
他们在谈她!
杜海棠还没决定好要不要现身,便又听得石天毅语气沉重的问话。
“天忍,你是怎么回事?我听守诚说,回羊鬼坡的一路上,你便处处护着她,回营之后,你又特意将她的帐棚搭在你的营帐旁边。她可是别人的妻子,你就不懂得避避嫌吗?”
“若不是你的第三个锦囊吩咐我杀了她,我也不会费这么多心思保护她的安全。”
石天毅要杀她?为什么?
杜海棠非常惊讶。
“降贼不杀,留着何用?”石天毅冷哼。
“她不算降贼,顶多就像我沦落敌国,身不由己,难道大哥连我也要杀吗?”
“随你怎么说了,她救过你,你要留她一命,我也不好反对,但咱们在此是要行军打仗,你留个敌国的妃子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把她送到陪都,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吗?大哥,她可是兀纳翰海·孛古野最钟爱的王妃啊!”
石天毅沉默了许久,在杜海棠几乎忍不住好奇心,想探头看看他在做什么时,他才又开口。
“天忍,你老实告诉我,你对她可有私情?”
“没有!”石天忍飞快地否认,“大哥,如我第一天回营时所说的一样,我会坚持留下她的性命,全是为了潘王爷。”
“我知道她是金刀蛮子的妻子,我也知道金刀蛮子宠她宠上了天,所以我才会让守诚找她下手。但现在你人都回来了,又何须顾忌着金刀蛮子?”
“大哥,你还记得你让冷守诚转托潘王妃给我的锦囊吧?当我打开锦囊时,里头除了你写的字条,还有一只腊丸。”
“腊丸?”
“腊丸里头封了另一张字条,上头有六个字,‘海棠活,石家存’。”石天忍顿了一下,再出口的声音里不无惧意,“大哥,你我的所作所为全在潘王的意料之中。”
石天毅沉吟了一会儿,“也许是凌海棠将锦囊的事告诉了金刀蛮子。”
“大哥,你还看不出来吗?潘王妃根本还只是个孩子,潘王费尽心力只求不将她卷入红尘风波之中。此番若不是冷守诚正巧触动王妃心事,让她坚持返回南夏,只怕潘王到现在都还是将她锁在他精心打造的黄金笼子里!”
“为了一偿凌海棠的返乡梦,他便私纵战囚,让厄鲁图将他判了死刑?天忍,这实在匪夷所思啊!”
杜海棠震惊地捂住嘴巴。
孛古野被判死刑?怎么会?他是皇子啊!最多最多也只被打几棍的,不是吗?
“或者你是要告诉我,乌焱国这一招只是在做做样子,他们其实另有图谋?”石天毅猜道。
“图谋是有的,但隆庆皇帝下旨处死潘王—事,恐怕不是闹着玩的。我在乌焱国待了数年才相信乌焱国与咱们不同,王子犯法是真的与庶民同罪,没有罚金易杖等情事,潘王也不是第一个被斩的皇子。”石天忍说道:“不谈旁的,审这案子的皇太子厄鲁图还是潘王的同胞兄长呢,对亲兄弟不也丝毫不留情面?”
“或许这便是乌焱国强盛的原因吧!”石天毅感慨地说。
杜海棠已经无心再听下去,满心只想飞奔回上京见孛古野。
但她若就这么冲了出去,只会惹得石家两兄弟难堪,石天毅也不会轻易答应她返回上京,她得先冷静下来,才能回去救孛古野。
杜海棠深吸口气,硬把眼眶中的泪水逼回肚里,静心聆听两人的对谈。
此时石天忍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石天毅暴跳如雷地吼道。
“够了!我救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大哥,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是实话。朝廷对我石家不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二哥死得枉,三哥死得冤,今日我回来,你不敢上报朝廷,怕的是什么,你我心理有数。我们若不狠心行事,以求自保,他日和约议成,朝廷第一个牺牲的就是石家军,第一个奉上的就是你的脑袋!”
石天毅沉默许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何尝不曾想过?但天忍,咱们石家食皇家俸禄,负百姓重托,一切须以国事为重,就算有怨也得忍了,有冤也得认了。”
“要吞忍到什么地步?像三哥的孩子还不会说话,便得先为莫须有的罪名赔上一条命吗?在我看来,这种皇家俸禄不食也罢!”
“天忍!”
“大哥,我在乌焱国看到的是政通人和,上下一心,但咱们南夏国朝廷里充斥的是什么?是个利字!是个争字!南夏会败亡,乌焱国会强盛,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说的全是乌焱国那边的话!”石天毅恼怒地斥道。
“若抛去咱们泱泱大国的愚蠢傲气来看,乌焱国的确有值得咱们学习的地方,至少偃城以北的百姓在他们长年的治理下,确实是月兑离了饥荒之苦。”
“若非乌焱国南侵,我国投入大量民力于战争之中,皎月河以南根本不会有饥民的存在。你这理由说服不了我!”
“但乌焱皇朝是比南夏朝廷爱惜民力,赋税也公平——”
石天毅忽然大笑出声,“你说金刀蛮子一定会为凌海棠铺好后路,才会甘心就死。我方才没听出话里玄机,现在倒是懂了,原来他铺的路是咱们石家,安在我身边的棋子是你!高招,的确是高招!”
“大哥!”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与乌焱国合作,举兵叛变。今日便罢了,以后你若重提此话,休怪我不顾念兄弟之情!”石天毅凶狠地撂下话,转身走了。
杜海棠一见地上的影子移走了一道,立刻爬起身,“石将军!”
“娘娘?”正要离开的石天忍被她吓了一跳,“你都听到了?”
杜海棠含泪点头,“你说的是真的吗?孛古野真的会被处死?”
“纵放死囚是死罪,娘娘不晓得吗?”石天忍讶异地问。
“但孛古野是皇子啊!”
石天忍看着她被泪水濡湿,却更显澄澈的眸子,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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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
“是。”
狱卒翻找钥匙的声音惊动了伏案疾书的男人。
孛古野抬起头,看向背光而立的兄长,嘴角漾起一抹浅笑,搁下了笔。
“你还笑得出来广厄鲁图遣退狱卒,皱眉瞪他。
“怎么会笑不出来呢?”他拿起墨痕未干的宣纸,轻吹了吹.“我刚写完一篇文章,论边疆兵力分布现况之得失,你要不要瞧瞧?”
厄鲁图烦躁地一挥手,掀起衣袍下摆,坐在他身边,“你知不知道你判的是死罪?”
“知道。”他将纸张搁回案上,回答得很从容。
“你还这般没事人的模样!”
他提起笔,又修改了几个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孛古野!”厄鲁图终于受不了地夺走他的笔,“你再这样子下去,任谁都救不了你!”
孛古野叹了口气,“大皇兄,你又何苦自欺欺人呢?我们都懂法律,纵放战囚是罪无可逭的死罪,就算父皇想下旨赦免也于法无据。”
“本王是答应你改施反间计,离间石天毅与南夏朝廷,但本王可没答应让你把命都给赔进去!”厄鲁图心痛又愤怒的骂。
孛古野看了他——眼,“与你无关。”
“又是为了那个女人?”
孛古野看着手中的文章,淡淡地说:“我只能说我为海棠做的事,不会危害到乌焱国半分利益。”
“赔上你的命就是危害到乌焱国利益!”
孛古野没有回答。
厄鲁图又道;“只要你说一句凌海棠与石天忍早有勾结,你是一时大意,为他们所骗,父皇便能下旨免你死罪。”
“海棠没有骗我,是我御下不严,让她受到石天忍的胁持。”
“孛古野!”厄鲁图深吸口气,抑下怒火,才语重心长地劝道:“你就算不为为兄的想,也该为母后想想,她年事已高,身子又不好,难道你真忍心看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提到母亲,孛古野平静的脸上总算出现一丝为难,沉默了许久才道:“母后跟前,只得烦劳皇兄为我尽孝。”
“你——”厄鲁图气结地瞪着他,好半晌之后才恨恨地说:“当初本王真该下令斩了她!”
“你不会。”孛古野微笑。
“你就是吃定本王不敢拿你的人怎么样!”厄鲁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而她就是吃定你舍不得拿她怎么样!”
“皇兄,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
“我的龙纹玉佩在海棠身上。”
“你要本王去求父皇,永远维持龙纹玉佩‘如朕亲临’的圣意?”
孛古野点头。
厄鲁图明白了。他纵放石天忍,私赠龙纹玉佩,为的便是让凌海棠在当回她的南夏人后,能同时保有南夏和乌焱两国的庇荫,一生平安无忧。“你真是拿命去换……”
“值得的。”
“孛古野,你实在……”
“很傻,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