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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娃娃 第四章

一走出精品店,炽热的阳光让凝秋本能的眯起眼。

“我们去买冰棒,然后回家。”凝秋领著雷浚往另一条路走去,顶著大太阳,她感觉连头皮都要冒汗了。

“你要不要买西瓜?”她在水果摊前停下。“昨天我妈买了两颗,很甜。”

“我们自己种的,不甜不要钱。”摊贩老板娘笑呵呵地说。“可以试吃。”她是个四十几岁的妇人,身材丰腴,满脸笑意。

凝秋以牙签叉起切好的西瓜递给雷浚,却发现他手上都是东西,她未多加思索地将西瓜递到他的嘴边。“吃吃看。”

他垂眼看了西瓜一眼,而后瞥向她。

“不喜欢吃?”她询问。

“不是。”他目不转睛直盯著她,而后张开嘴吃下西瓜。

凝秋也叉了一块西瓜送到自己的嘴中。“嗯……好吃……”她边咀嚼、边露齿而笑,还频频点头称赞。

“好吃喔!”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好吃就多买几颗。”

凝秋兴致勃勃地开始拍拍西瓜,听哪一颗声音比较清脆。“雷浚,你要不要?”她转向他问。

他点头,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她。“一颗就好。”

於是,两人各买了一颗,随后又买了香瓜跟芭乐,这才走进超商。

“你要吃什么冰棒?”凝秋回头问道。

“花生牛女乃。”他一向只吃花生牛女乃。

凝秋笑道:“你还真喜欢吃花生。”

“阿秋,男朋友喔?”许添财站在柜台后,好奇地问。他身材矮胖,穿著黄色衬衫,头顶微秃,眼睛细小,鼻子肥大,年纪约五十岁上下。

“不是啦!”凝秋回答。她与阿财伯以前是邻居,直到去年搬离这儿,不过,只要一有空,爸爸还是常会到阿财伯家坐坐,阿财伯也常去他们那儿。

“我还想说可以喝你的喜酒哩!真的啦!再不结婚就太老了。”

“哪会老?我还没三十耶!”凝秋拉开冰柜上的门。

“快了啦、快了啦!”许添财叨念著。“女人过了三十以后,行情就下降啦!像那个东西快过期一样。”

凝秋哈哈大笑。“你这个比喻太夸张了啦!”她转向站在身旁的雷浚。“我已经没行情了吗?”她笑问。

“不会。”他正经的回答。她看起来很年轻,像二十出头的女生。

“人家说不会。”凝秋应了许添财一句。

许添财露出一口略黄的牙笑说:“那是人家不弃嫌,对不对?先生,我们阿秋不错啦!她是我看大的哩!人开朗、个性好,你要不要娶回去做老婆?”

雷浚微讶地睁大眼睛。娶回去做老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凝秋笑道:“阿财伯,你不要吓到人家啦!”她自冰柜拿出一盒花生牛女乃冰。“还要什么吗?”她问雷浚。

“哦!夭寿,肚子痛。”许添财忽然叫了一声。“阿秋,你慢慢选,帮我顾一下店,我先去厕所,不然等一下你走了,就没人可以帮我看著。”他边说边从柜台走出来。

“哦!好。”凝秋应了一声。

许添财匆匆忙忙地跑进贴著“员工专用”的门后。

凝秋先关上冰柜的门。“等阿财伯出来后再拿。”她走到柜台旁。“先把水果放这边,你不要一直拿著,太重了。”

他两手都是东西,她原想同他分担一些,可他一直说不重,不让她拿,她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不会。”他仍是一贯的回答。

她叹口气走到他面前,正要开口时,忽然传来“叮当”的声音,她偏过头去,瞧见有客人走进来,是个年轻女生。

她立刻拉著雷浚的手臂走到柜台后。“阿财伯也不知要进去多久,先放下吧!”她轻拍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开提袋。

雷浚将水果放在柜台边,不过,拼图与画框仍提在手上。

凝秋望向他,饶富兴味的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固执?”

他低头看她。“很多人。”他认真地回答。

她绽出笑容。“除了固执外,还有什么?”她在高脚椅上坐下“一成不变。”他瞄了一眼手表。“四点半我要画图,还有半个小时。”

“画图?你会画图?”她诧异的挑高眉。

“建筑物,我喜欢画建筑物。”他喜欢线条。

“回去让我看看你画的东西。”她一脸的好奇样。

他颔首。

“老板?”年轻女生拿了报纸跟矿泉水来结帐。

“哦!”凝秋算了一下。“三十三。”她盯著收银机,不太熟练地打著数字。“糟糕,打开收银机要按哪一个?是不是这个?”

当她正在迟疑时,忽然又有人进入店内,不过,凝秋并没有留意他,直到那人大吼一声——

“——不要动——”

所有的人霎时将目光全转向他。

“啊——”被吓了一大跳的年轻女生忍不住尖叫出声。

“不要叫——”那人大吼著挥舞西瓜刀,头上戴著全罩式的安全帽。

凝秋愣了一下。“白天就有人抢劫,经济还真是不景气。”

“把钱拿出来!”抢匪朝凝秋嘶吼著。

年轻女生倒抽一口气,本能地往后退。

“我不知道要按哪一个啊?”凝秋突然觉得情况有点好笑。“我不是老板。”

抢匪不耐烦的大叫一声,“快点——”他朝凝秋与雷浚挥舞几下刀子。

雷浚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之前新闻报导说,抢超商的人愈来愈多,没想到是真的。

凝秋试探性地敲打了一下收银机键,只听见“当,”的一声,收银机的抽屉向后退开。

她微微一笑。“还真让我蒙对了呢!”

抢匪立刻靠向柜台,左手往收银机里探,右手反射性地不停的挥舞著西瓜刀。

就在这时,贴著“员工专用”的木门忽然打开,许添财拿著报纸走出来,当他一瞧见店里的阵仗,下意识的大叫,“啊——抢劫——”

抢匪听见声音而转向许添财,凝秋反射性地抓起柜台上的西瓜用力砸向他的头,只听“啪!”地一声,西瓜应声破裂,而后纷纷掉落。

抢匪一时之间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像喝醉的人似的步履蹒跚。

凝秋立刻跑出柜台冲向抢匪,却因为跑得太急,而没留神散落在地面上的西瓜,她抬起脚想乘机踢掉抢匪手上的刀,却发现自己失去平衡。

“啊——”她大叫一声,往后滑倒,当她摔倒在地面时,双腿顺势踢到了抢匪的小腿。

抢匪甩甩头,还没意会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发觉自己往前扑去。

“啊——”凝秋惊恐的大叫一声,因为,她发现西瓜刀正迎面朝她的脸砍来。

她本能地抬起手想挡下刀子,却发现某个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扫向抢匪的脸跟肩膀,然后,“砰!”地一声,抢匪就这样被打摔到一旁。她惊魂未定地直喘气,心想,真是好险啊!“你没事吧?”

凝秋抬手抓住他的肩膀好使力。“好险……”她半靠在他的身上喘息著。

“打给你死、打给你死——”

凝秋偏头瞧见许添财正拿著扫帚不停狠打抢匪。

“扶我起来,雷浚,我全身发软。”她朝他苦笑著说。

雷浚一使力,撑起她。“摔疼了吗?”他的眉头像是打结了似的拧在一起。

“摔疼的地方可多了。”她一手搭著他的手臂,不停的摇头。“我竟然滑倒了,我竟然——滑倒了——”她的语调上扬,随即不敢置信地笑出来。“我……哦……雷浚,这是我这辈子遇见最糗的一件事,我本来可以踢掉他手上的西瓜刀的,结果,我竟然滑倒了?!炳……哈……”她开始哈哈大笑。

他不懂凝秋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开心,不过,见她没事,他也放心的扯出一抹浅笑。

“我竟然滑倒了……哈……”她笑得全身无力,只能软软的靠著他。“我竟然踩到西瓜,哈……你知道吗?我可是跆拳道高手耶!结果竟然……哈……”

雷浚抬手拂去她肩上的西瓜碎屑,黑眸凝睇著她灿烂的笑脸,唇角不觉缓缓上扬,她的笑声像悦耳的乐章般慢慢地沁入他的心中。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有力的敲击著他的胸膛。

这感觉不是紧张,也不是恐惧,却不知是什么……

***

“请问你当时的心情怎么样?”

凝秋低头盯著挪到她面前的麦克风,忽然又有种很想大笑的感觉。

“当时的心情啊……”她抬头望著摄影机。这真是太荒谬了,没想到记者竟然会跑到警察局来,他们的消息还真灵通。

“对,可不可以说一下你当时的心情?”男记者又重复了一次问题。

他年约三十上下,有张稚气的脸,眼神中带著一丝紧张,连声音都微微地颤抖著,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当电视台记者,所以显得异常紧张。

“我当时心里想要去买一把手枪毙了他。”她微笑以对,朝抢匪那儿比了一下。“砰砰砰——”然后她又转向记者。“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手枪?”她眨了眨双眼问。

记者被她问得楞住了,其他的警察却当场爆笑出声,连一旁的雷浚也淡淡地扯了一下嘴角。

“那……那你当时的心情呢?”男记者慌张地将麦克风移到雷浚的嘴前。

“没什么心情。”雷浚正经的回答。

记者再次愣住了。

一旁的许添财抬手抹了一下稀疏的头发,脸孔微微泛红,急著说:“换我啦、换我啦——”他将麦克风硬扯到由自己的面前,表情显得非常兴奋。“当时哩!偶肚子痛,那个……拉……拉肚子啦!*——可不可以讲台语?”他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可以。”男记者鼓励地看著他,终於遇到一个比较正常的人了。

许添财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叽哩呱啦地讲下去。

凝秋乘机将雷浚拉到一旁去。“我们回去了。”她转头问警察,“可以走了吧?”

警察点了一下头。“可以,笔录都做好了,下次小心点,不要又滑倒了。”

凝秋没好气的瞪他们一眼。“下次我会用手枪打死他。”

闻言,所有的人不禁大笑,凝秋垮著一张脸拉雷浚走出警局。

“这是我这辈子最丢脸的一件事。”她郑重的对他宣布。?雷浚走在她的身边,未发一语。

“不过,往好的地方想,幸好只有一些人知道。”她叹口气,刚刚在里面做笔录时,她的说明让大家笑成一团,简直是馍毙了。

她抬眼看向他。“只有你最有同情心。”她满意的拍拍他的手背。“连笑都没笑。”

“跌倒了并不好笑。”他低头看著她。“痛吗?”

她点头。“不过,痛的是我的自尊,你知道我在学生时代,每天要抬腿踢多少次吗?几百次耶!而且没有滑倒过一次,每次都踢得很漂亮,可是这一次……在这种紧要关头,我竟然滑倒了……”

“地上有西瓜。”他提醒她“罪魁祸首”不是她自己。

“我知道,可这不会让我好过一点。我竟然滑倒了——”她仍是不敢相信地再次摇头,随即叹口气。“我现在的行为像不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她望著他问。

他点头。“有一点。”

“唉——我也知道。”她挫败地垂下肩。“只是,这打击实在太大了。”

他凝视著她沮丧的脸。“我们回去拼图。”

“拼图?”她抬起头,茫然地注视著他,不懂话题怎么会一下子转到这儿来。

“我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会拼图。”他回答。

当她知觉到他是试图以他的方式来安抚她的心情时,心中窜过一种莫名的感动。她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咧开嘴露出一抹笑容。“好吧!我们就回去拼图,转移注意力的确是很好的方法,你知道,我最近有点不太顺,先是失业,再来是学长突然跑回来—然后是遇到抢匪,接着是糗大的在众人面前跌个狗吃屎,我没自杀已经是万幸了,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吧!”

她的话让他露出一抹浅笑。

“不过……”她微笑向他。“还是有好事的。”

“什么好事?”

“认识你。”她好玩地朝他眨眨眼睛。“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今天就变成西瓜刀下的亡魂了,所以说,你是我的贵人。”若不是他拿着装拼图的手提袋挥向抢匪,她现在可能已经跑到阎罗王那里喊冤了。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凝视著她蕴藏笑意的黑眸。

她看一下手表,差十五分五点。“你的计画被打乱了,没关系吧?”她知道他喜欢按时间表做事。

他只是摇摇头没说话,若是小时候,他现在应该已经烦躁不安的大吵大闹了,但岁月教会他如何自我控制;按部就班能让他心安,但偶尔的出错已不会再让他失控,只是,多少仍浮躁了些。

她扬起嘴角,左手擦腰,右手平伸往前指。“好了,我们回家,出发——”

他有些讶异地看著她,她对他报以微笑,他慢慢拉开嘴角,她真的是个充满活力又开朗的女孩。

“阿秋——”

许添财自警局追出来。“等我一下啦!你们走那么怏要做什么?”

凝秋转头回答,“我要回去换衣服。”她的背后印了一个西瓜的印子。

“等一下啦!你们刚刚不是要买冰棒吗?阿财伯免费赠送——”

“不用了啦!”凝秋摇摇头。

“哎呀——不用跟我客气啦!”许添财笑咪咪地说。“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我现在已经被抢了。”

“不用——”凝秋还想拒绝。

“哎呀!不要跟我客气,走啦、走啦!”许添财推了两人一下。“不拿就是看不起我。”

就这样,他们多了两盒冰棒、两瓶可乐,外加两颗西瓜,除去扔在抢匪头上的那一颗,他们一共提了三颗西瓜、一袋香瓜、一袋芭乐、两盒一千片拼图跟三个画框。

当两人走回机车停放的地方时,凝秋不由得再次笑出来。“天啊!这么多东西要往哪儿摆?”

她打开置物厢,拿出安全帽,将一顶递给他,然后放了一颗西瓜进去,再塞了几颗芭乐后,置物厢就宣告“客满”了。

其他的她全挂在前面的勾环上,而后抬头说:“我载你。”

他挑高眉。

她爽朗的一笑。“我的车可是有脾气的,如果不是我骑,它会罢工。”她跨上车,拍了拍后座。“上来吧,小妞,跟我一起去兜风。”她故作流气的说。

他诧异地瞪大眼。

见状,她开心的哈哈大笑。

“雷浚,你要有点幽默感。”她顿了一下。“你知道幽默感吧?”

“知道。”他点头。

“不过,很难体会,对吗?”她仍是笑著说。

他再次点头。

“这是可以培养的。”她发动摩托车引擎,再次拍拍后座的椅垫。“上来吧!帅哥。”她偏一下头,眼中净是调皮之色。

他微微牵动嘴角,拿著画框坐在她的身后。

凝秋顿觉一股压迫感朝她的背后袭来,摩托车似乎在瞬间缩小了许多,她忘了他很高大,而且,他的长腿几乎无处可放。

“出发——”她大笑著催加油门,扬长而去。

她的笑声飘进他的耳中,让他的嘴角不自觉的跟著扬高。

***

台北雷肃兴瞄了一下墙上的钟,六点半,他放下报纸,拿下老花眼镜。

“雷肃兴,酱油快没了,去买个酱油。”祝婉伶自厨房走出来,她是个娇小纤瘦的妇人,发丝灰白,在脑后绾成髻,穿着黑色紫花旗袍,年约六十五,可面容看起来像是只有五十岁左右。

“我打电话叫阿澈买。”雷肃兴拿起话筒。

“你别这么懒,年纪大了,多运动对身体好。”祝婉伶走过来挂上话筒。“可是,我要看新闻。”雷肃兴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祝婉伶瞪了丈夫一眼。“成天不是看报纸,就是看新闻,报来报去的不就是那些吗?怎么都看不腻呢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雷肃兴转到新闻台,“女人哪懂得这些!”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酱油没了,等会炒出来的菜不好吃,到时你可别给我埋怨。”祝婉伶懒得再跟他争辩,迳自转身走回厨房。

“不会、不会。”雷肃兴笑嘻嘻地说:“你煮的菜就合我老头子的胃口,有没有酱油都一样。”

“人愈老,嘴巴倒愈甜了。”祝婉伶冷哼一声。

雷肃兴只是笑笑,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祝婉伶则打开抽油烟机开始炒菜。

为了对抗自厨房传来的噪音,雷肃兴将音量调大,而后满意地将背靠向沙发,手里紧握著遥控器,他觉得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就是遥控器,想想也真是神奇,只要在这小东西上按个几下,频道便可以换来换去的,连动都不用动,只要坐在沙发上就好了。

想当初,还得走到电视机前面一台一台地转,哎呀——累人啊!再说,自从有了第四台后,可就更过瘾了,转得有时连自己都眼花撩乱了呢!只有一点不好——节目不好!有时转了半天,没一台想看的,那才教人生气呢!

“今天下午四点十五,在台中发生一起超商抢劫事件,整个过程被监视录影机拍了下来,抢匪是一名失业工人,今年四十五岁,因为沉重的经济压力,付不出房贷……”

雷肃兴此时已听不进主播所说的任何话语,他的双眼直盯著萤幕上正在播放的抢匪犯案过程,他忽然间瞪大眼,高声大叫——

“婉伶——婉伶——快来——”他起身冲到电视萤幕前。

祝婉伶听到丈夫的叫喊,紧张的自厨房跑出来,“什么事?共匪要打过来了吗?!”

“不是……阿浚……阿浚在里面——”

“阿浚?!”

祝婉伶的目光立刻移向电视机,正好瞧见一个女人滑倒在地,当抢匪压下来时,忽然又出现了一个男人扬起手中的提袋将抢匪扫到一边去,因为角度的关系,她只瞧见那男人的背面。

“这是阿浚!”雷肃兴语带激动的说,食指敲打著电视机里的人。

“哎哟!我看不清楚啦!”她拍开他毛毛躁躁的手。

忽然,画面一跳,跳到刚刚滑倒的那个女人身上。

“请问你当时的心情怎么样?”男记者询问道。

“阿浚——”祝婉伶忍不住尖叫出声。站在那个女人旁边的人是她儿子!她将脸贴到电视机前想看个清楚。

“我就说是阿浚嘛!”雷肃兴同样激动。“快……快叫阿澈看。”他冲到电话前抓起话筒。

“我当时心里想要去买一把手枪毙了他。”她微笑以对,朝抢匪那儿比了一下。“砰砰砰——”然后她又转向记者。“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手枪?”她眨了眨双眼问。

祝婉伶因为凝秋的回答而大笑出声。

这时,叶家客厅也同样激动的鼓噪著。

“啊——”诗语首先发现,伸手指著电视。“姊——”

“阿秋?!”叶德全跟著大叫,手里还拿著一片西瓜。

“哪里?”叶女乃女乃也著急的边吐出西瓜子、边问道。

“电视里面。”叶母一边回答、一边紧盯萤幕。

当凝秋拿起西瓜砸向抢匪的头时,全家人顿时呵呵笑成一团。

而当凝秋从柜台里冲出来时,叶女乃女乃担心的叫喊,“哎呀——危险啦——”

“给他教训——”叶德全激动地吼了一声,不忘吃口西瓜。

下一秒,凝秋抬腿想踢抢匪,不料自己却摔了个四脚朝天。

见状,叶德全惊讶的大咳一声,西瓜子从鼻孔里呛了出来,弹到叶女乃女乃的脸上。

“哎哟——夭寿喔——”叶女乃女乃尖叫一声,模了一下脸。

诗语受不了的爆笑出声,在藤椅上颤抖个不停,笑到肚子都痛了。

叶母也笑著。“你小心啦!”她拍抚了一下丈夫的背。

叶德全边咳边用手指著萤幕,瞧见凝秋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雷浚给救了。

“好家在。”叶女乃女乃抚著心口。“差一点阿秋就中刀了。”

全家人也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阿秋实在是大无法无天了。”叶母拧起眉数落道。

叶德全也皱眉。“等她回来,非好好的说她一下不可,发生这种事,回家都没吭半句,到底是在做什么?”

诗语微吐一下舌头,这下老姊可要遭殃了。

$&$

“天啊——”凝秋申吟一声,捂住脸,她都忘了超商有监视录影带这件事,她以为*顶多播出他们受访的情形。

“怎么了?”雷浚与她一起坐在地上吃著她煮的义大利海鲜面。

“这么丢脸的事竟然上了电视……”她垂下头,颇感挫折的将脸埋在膝盖间。

雷浚看著电视上出现的自己,有点不适应,不过,他发觉她倒是很上相。

“完了啦”她忽然大叫一声。“其他人会不会也看到了?”她因为这个可能性而瞪大眼睛。

“有可能。”雷浚又吃口面,她煮的东西真的很不错。

“完了——”她一拍额头,瘫坐在地上。“这下我们成名了。”现在家里说不定已经挤来许多“关心”的邻居了。

“雷浚,你这儿有没有电话?”她突然一转话锋,朝左右张望起来。

他顿了一下才回答,“有。”

“在哪儿?”她极目梭巡著。“我先打个电话回家探风声。”

他放下盘子,拉出沙发旁边小瘪子的抽屉。“这里。”

凝秋诧异的膛大双眼,跪坐在地上往他的方向探头看去。“你怎么把它放在抽屉里?”

“我不喜欢电话铃声。”他回答,他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时内心的惊恐感。

“为什么?”她不解地扬眉。

“它突然响起时会让我神经紧绷。”他拿起话筒递给她。

凝秋恍然大悟。“所以,你也不喜欢门铃声。”她记得刘婶说过的话。

他颔首,端起盘子继续吃晚餐。

凝秋接过话筒,却发现没有嘟嘟的声音,她大惑不解地瞄了一下,才发现他连接头都拔下来了。她接上接头,这才开始拨电话。

“真的让我猜中了,电话中。”凝秋挂上话筒。唉——现在一定有一大堆人打电话到家里去询问。“电视真是无远弗届啊!”她叹口气。“哎呀!好丢脸喔!”她又想起自己摔倒的糗样。

他没听到她的话,因为,他正专心地吃著面。

“雷浚,你等一下要做什么?”凝秋询问道。

他没有回应。

“雷浚?”她触碰他的手臂,将问题重复问了一遍。

他转向她。“拼图。”

今天下午本来是要拼图的,可因为发生了超商抢劫事件,他们在警局里待了不少时间做笔录,回来时已接近用餐时间,以致完全打乱了他的计画,他想在明天以前把她的拼图拼好。

“那好,我在你这儿待晚一点行不行?”她涎著笑脸问。现在回去一定会被一堆邻居包夹,她才不要呢!

他点头,倒也没问她为什么。

她兴奋得笑靥如花。“你真是个大好人,雷浚。”她倾过身子想将抽屉推回,却突然申吟一声。“天啊!我的……”

“怎么了?”他的眸中露出关心之色。

她忍著疼将抽屉推回。“今天这一跤摔得我都痛死了。”她揉了揉腰椎,瘫靠著沙发。

原本还没这么疼的,可泡过澡、活络过血液后,反而隐隐感觉到有些疼。

“刚刚要到你这儿来的时候,差点连墙都翻不过来。”她叹息一声。

“你翻墙?”他挑高眉毛。

“我懒得绕来绕去嘛!”她耸肩。

他放下盘子。“我带你去看医生。”

她摇摇头。“明天再去吧!以前练跆拳道时就伤过几次,我自己知道严不严重。”

他蹙起眉头。“有病痛就应该看医生。”

她微笑地看著他。“你别替我担心,我真的很好,我这人是不会逞强的。”

他摇头,一脸的坚决。“应该要看医生。”他很执拗的说。

她诧异地眨了一下眼睛。“雷浚,你不用反应过度。”

他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两人四眼相对,过了几秒后,她终於举白旗投降了。“好吧、好吧!反正出去走走也好。”她知道他的性格很固执,所以不想再与他僵持下去,再说,他也是出於一片好意。

“有没有人说你很固执?”她微笑地问。

他扯开一抹浅笑回答。“很多人。”

她起身与他一起走到屋外。“等一下。”她忽然跑到墙边聆听一下隔壁的动静。

“你在干嘛?”他不解地看著她。

“我听到家里有点吵,一定是有很多人在我家。”她拉著他穿过小庭院,拉开大门,先是探出头左右张望一下,见没什么人后才走出来。“我们要提高警觉,不要让人家看到。”

他微扯嘴角,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战战兢兢的,不过,她鬼鬼祟祟的举止让他觉得很有趣。

“好,快点。”她拉著他的手往前跑,可跑了几步后又停下来。“哎哟!我的。”她又笑又哀嚎。

“没事吧?”他的眉头纠结在一起。

“没事。”她揉揉臀部。“你知道吗?女生的脂肪比男生多。”

这突然的问题让他挑起眉。“知道。”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胸部跟臀部比男人发达。”她抬头看他。“可是,摔跤的时候却跟男人一样痛,你觉得公平吗?”

他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微微一笑。“你知道为什么女运动选手的胸部比较平吗?”

“因为变成肌肉。”他回答。

她摇头。“这是原因之一,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教练刚开始挑人的时候,就倾向挑瘦小一点、脂肪没那么多的,尤其是体操选手跟跳水选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摇头。

“因为胸部太大会让人无法平衡。”

他微扯嘴角,露出些许的笑意。

“这是事实,女人很辛苦,我们这么努力的在维持平衡,可是,造物者却没给我们什么特别优惠,像是摔倒了不会疼之类的,这个要求很过分吗?”她皱眉。

他微笑著。

“我从以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继续发表着高论。“更过分的是,男人还喜欢胸部大的女人,他们从来没想过那样会很痛苦。你喜欢胸部大的女人吗?雷浚。”

她突如其来的问题令他再次愣住。“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只要是喜欢的人,大小都没关系。”

她拍拍他的手。“你比其他男人进化一点。”

他再次因她的论调微笑起来。

两人右转至大街上,走了十分钟后,她进去一间刚开业没多久的中医院做检查,确定无大碍后,她领了药膏与他一起走出医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走回来,才要进门,忽然听见有人叫喊的声音。

“凝秋——”

她转过头,瞧见一辆摩托车正接近中,当她看到来人的长相时,不由得申吟了一声。天啊!别又来了……

“你没事吧?”陈童伟在她面前停下,著急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我看到你在电视上滑了一跤……”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她打断他的话,希望他能识相的别再提她的糗事。

“我——”陈童伟止住话语,忽然注意到雷浚的存在。“我打电话到你家去,你妈告诉我你在雷先生这儿。”

基於礼貌,雷浚问道:“要进去坐吗?”

凝秋无法掩饰自己诧异的表情望向雷浚,不著痕迹地以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背。“学长很忙的。”

雷浚低头看她,不懂她为什么要戳他。“你怎么……”

“进去坐坐也好。”陈童伟出声,下了摩托车。

凝秋没力的仰头闭上眼,在心里申吟一声,天啊!今天……怎么这么漫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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