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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苏晴 第六章

事情一如苏晴预料中顺利进行。大金将军的精神真比之前要振奋许多,千律乌齐以为苏晴开的药方有效,并不以为意;只是,眼看苏醒的将军开始有了讨药吃的倾向,苏晴不禁要担心迟早会露出破绽。

第三天,她被千律乌齐唤了去,只因将军又嚷著要喝药,苏晴辩解那是康复的正常现象。

第四天,将军的精神和气色都委靡了,反倒显得有些恍惚。苏晴要求到厨房里重新熬药,偷偷下了姑婆竽在他们的晚饭里。

第五天的凌晨,将军发了狂,金兵将士们个个抱月复喊疼,千律乌齐差人要把苏晴提了去。

“喂!起来!苞我走!”

凶神恶煞的守卫进到帐蓬里吆喝,不料才刚踏进门,马上被击倒在地,天竫捡起他的刀子,拉著苏晴就往外冲。

“喂……你太鲁莽了啦!什么计画都没有……”

“等计画出来,咱们俩早被拉出去砍头啦!”

犯人月兑逃,号角声因此四起,虽然士兵们行动仍困难,但他们很快就会被包围;金人的援兵一旦赶到,他们就真的插翅难飞了。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晴牢牢凝守著天竫牢靠的背影,如潮水般涌来的追兵不见了,犀利的刀光剑影不见了,他如此紧实地牵住自己的手,让苏晴不禁想著:如果,如果可以一直跟这个背影相依一辈子真好,如果可以……“云姐姐!”

不远处,粼粼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苏云身边;苏云才刚踏上灵隐寺外的石阶,就被她亲热地挽著。

“你也来参拜吗?”

“嗯!陪我娘来的,她担心哥哥,在里头待了好久了。”

“小王爷没捎信回来吗?”

“没有,他才不是会提笔写信的人呢。”无聊地拨弄胸前发辫,她些许涣散的眼神在过往的和尚间游移,“就是没个消息,娘才担心啊!包何况,家里有要事找他,他不在就惨喽!”

“什么事啊?”

苏云无心地问,粼粼反而泛起一抹神秘兮兮的笑意瞅著她,然后鬼灵精般地往前小跑了几步。

“不能说,因为你会告诉晴姐姐那个人的事,让她知道可不好啦!”

所以那个秘密扯上苏晴了?她正和小王爷在一起,在那遥远的战区。

“天竫,小心!”

苏晴一喊,他情急之下反手挡住右后方来的大刀,千钧一发之际使得两人躲过出其不意的攻击,却也逐渐陷入分身乏术的困境。

“天竫,你看!”

她骇然抓紧他的衣袖,天竫抬眼一看,当下心知肚明那是万马奔腾所扬起的尘烟,金人势如破竹的军队绝不可能让他们顺利月兑逃,尽避,宋军的阵营就近在眼前了。

突然,苏晴被他用力推开,那力道……如此劲绝,她的指尖迅速滑过他的手臂、掌心、手指。

“天竫?”

“走!走得远远的!”天竫扬手一挥,又砍杀掉一名金兵:“咱们两人不可能一起逃走!”

苏晴仓皇地摇摇头。“不行……不要……”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呀!”

“我不要!”

“难道你不想回临安吗?”他吼,对她当头棒喝:“不想再见到苏云和那和尚吗?”

天竫提起她最牵挂的人,太狡猾了。不知怎地,苏晴净望著浑身血迹的天竫,眼泪涟涟夺眶而出。

“天竫……”

一丝悲恻掠过他的眼,然后双手重新握紧刀柄,狠狠地下定决心:“快走!苏晴,别回头,就这么一直逃,逃回大宋军营,回到临安去!”

他的话催促著她的脚步,苏晴慢慢往后退,掉头奔去;她听见后方传来的厮杀声,金属利器交接的铿锵,最后就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不停不停。

“你还是要留在他身边……”

当时天竫问得心碎,她也陷入孤绝的深渊。

“真正的苏晴才不会主动找我,尤其……还跑到边疆这种鬼地方。”

可是她来了,而现在呢?为什么又转身离去?

“待在我身边,苏晴,留在我身边。”

苏晴猛然打住,回过头,就回头了,骤风掀起一片尘沙,长长发丝纷乱地飞扑而来,她殷切的视线穿透一切,寻见被团团包围的天竫。

“你是喜欢我的吗?纵使只有那么一点点……”

他一直想知道,一直想求她留下来,留在他身边、跟他在一起,让他爱她……苏云不自觉地又再度合掌祈求,一颗心始终放不下,只好再将霁宇、苏晴和天竫的名字在心中、在佛祖面前念了千遍万遍。香烟袅袅,带著她虔诚的祈望冉冉上腾,绵长的烟飘呀飘,似乎就要飘进未知的时空里,苏云登时看得出神。

“请问,施主是苏晴姑娘的姊姊吗?惟净大师他……”

小师父忽然自身后凑近,她吓一跳,手中捻的香掉下。当小师父怪疑地看过来时,苏云只觉这一失手就铸下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如此突兀、不敬,而且不容挽回。

那枝飞射而来的箭没有落地,因为它嵌住了。

天竫跌坐在地,缓缓放下长刀;飞箭没有来,是苏晴,窈窕身影直映入眼帘,他眨了一下眼,鲜红得一如宝石的血滴飞溅在他吃惊的脸庞,温热液体滑了下来,像红色的泪。

“苏……”

他睁大的眼眸原也能这么清亮如镜,宛若西湖的水澄明深邃。她向来都喜欢看,并且曾经那么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会爱上这个人,也是因为那双真挚多情的眼眸吧……“苏晴!”

那枝箭,深深嵌入她的身体,自背部贯穿,穿透得那样透彻;苏晴这才明白,她回来不是为了偿还天竫的情债,不是要替他挡下这枝箭,她只是想在他身边待下来,再不离开,如此而已。

“苏晴!苏晴!醒醒!宋军来了,你不会有事的,睁开眼睛呀!”

宋军来了,她便可以回到临安。她看见临安成为一座沉没深海之底的城市,水流晃悠,身子变得特别的轻,又像是特别的重,她朝那海底世界不停地潜沉,沉呀沉的,到了好深好深的地方……苏晴的伤势在医药短缺的战区急速恶化,天竫整天对军医发脾气,却也拿这每况愈下的事实没辙。

“对……对了,有一个人可以救她……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

一天,天竫在桌前抱头苦思之际,突然由喃喃自语转为狂喜,他不顾军医的反对,硬要将苏晴长途跋涉地送回临安。如果她无法熬过来,天竫势必难辞其咎,但在这之前,他绝不放弃任何希望。

繁荣的临安已近在咫尺了。

“惟净!惟净那和尚在哪儿?”

天竫抱著苏晴冲入灵隐寺,扰乱佛门清静不说,还随意乱闯禅院,没一个僧侣拦得住他,可怜的小师父还被他抓起衣领,气急败坏地逼问道:“别施主、施主叫个不停!快带我去惟净和尚那里!”

苞在后头的霁宇忙著安抚受惊的僧侣,这才问出惟净正在内院里静养;天竫没听别人说完话,一股劲儿往里头跑去,踹开紧闭的门扉。

“惟净和尚!快救救苏晴!”

他激动的血脉在踏入门槛刹那霍然冻结。惟净清秀的面容犹如结了霜,不比昏迷的苏晴要红润多少,苍白的颜色看似随时都会崩裂破碎,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天竫立即明了了。

“你……你没好?苏晴没治好你?”

“她尽力了,尽全力和天命对抗,我不得不由衷佩服。”他缓缓近前,脚步轻得像猫,像一阵虚无的空气。“苏晴伤得很重,她没说救治的法子吗?”

“她根本没清醒过,我问过她了……”天竫停一停,唯恐自己的难过会不可收拾地迸发,“她就是没醒,没回答我……你能救她吗?”

惟净揣度他谦逊的询问,浅浅一笑。“让她躺下吧。”

霁宇见他毫不考虑地答应,不禁要问:“大师,真的可以吗?你自己不也……”

“出家人岂能见死不救?更何况,”轻轻握住苏晴微弱脉搏,他静郁的神情蜕变得柔和万分。“这是苏晴呢。”

银针细腻地插入苏晴各个穴道,天竫顿时感到心口刺疼,而且这疼痛将会逐渐扩大、持续下去。

他原以为他爱苏晴的心不会输给任何人,甚至能引以为傲,然而在惟净面前,他所有的自信与骄傲都瓦解了,毕竟,现在的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能救治苏晴的人不是他,一直都不是。

在懿王府小王爷的强势主导下,苏晴得以在灵隐寺接受治疗。天竫没回去过懿王府,或许府里根本没人知道他已经回到临安了;他就待在灵隐寺,却不进苏晴的房,只知道不眠不休的惟净身体日渐败坏,几次从旁协助的苏云都捧著咳了一摊血的痰盂出来。

“惟净大哥,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找大夫来。”

苏云不忍,就算妹妹的性命垂危,惟净却再也不能这样硬撑下去了;或许在苏晴醒过来之前,他便会先倒下。

“我不碍事,况且苏晴这儿不能停下来,你也不想见到治疗功亏一篑吧。”

苏云虽想再多说,然而一触见气若游丝的苏晴,就不自觉要想起那天袅袅上腾的香烟,欲断还留地飘散在空中。

“那……我去端些热茶过来。”

开了门,见著小王爷还坐在外头廊道上,他投射过来的询问眼神掺杂几许疲累及歉意。

“她还没醒,别等了,先去歇一会儿吧。”

苏云宽容地笑笑,轻移莲步到禅院拱门之外,却在原地停伫下来,凝视天上明月良久,慢慢靠在石壁上,环抱起冰凉的衣袖。

“苏云。”

霁宇踏上拱门,陪她一起站著,小时候他们常常这样看著白天、夜晚的天空。

“怎么办?霁宇,我实在害怕,晴儿的脸色让我真的怕了,虽然有惟净大哥在,可我不禁要想……如果晴儿死了……如果她死了……”

“她不会的。”

她发颤的手掩著嘴,深怕呜咽会应声而出。“我从没和晴儿分开过,咱们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她总是不服输的那一个,有她在,我才懂得要坚强,若是她不在了……”

“嘘,既然苏晴从不服输,她就会康复,你就先别丧志了,嗯?”

“霁宇,为什么她就是不醒来……”

苏云咬紧唇,忍住泪眼盈眶,然而当他温柔地拥她入怀时,积累已久的恐惧和难过倏然挣月兑而出,全倾泻在霁宇始终守候的肩膀上。

门开,门关,惟净奇怪身后的一片寂静。

“小王爷?”

他站在门口不前,不说话,就望著床上的苏晴。

“放心吧,她虽然还没清醒,可情况比以前好多了,只要再……咳咳……”

话才说一半,惟净又掩著嘴重咳起来,实在咳得太厉害了,他撑著墙不支地滑跌下去。天竫心一惊,盯著僧袍上的血渍。

“喂……你没事吧?”

月光下,惟净俊逸的侧脸成漂亮的银白,沾染著怵目惊心的血丝,他喘气,徐缓地将之抹去,将仅存的精神贯注在苏晴身上。

“她比我还危急,我却已回天乏术,再不要紧了。”

天竫握起手,暗暗抵抗这突来的不甘,虽不甘,又不得不去承认它。

“其实你……也是喜欢她的吧?像她那样喜欢著你。”

他垂下眼,凝然的思绪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好些年前,刚刚认识苏家姊妹的时节。

“大唐的玄奘到天竺取经,他走过的那一段干涸的旅程,佛门中人都要继其步履,而苏晴,对我而言……她就是一条清泉流贯我的丝路。”

她是惟净的清泉,是他生命的源头。

于是天竫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对他训斥:“那么你就好好活著!为了苏晴,你给我活下去!如果你死了,那丫头不知道会有多伤心,你听见了吗?与其看到她难过得要命,我宁愿你这和尚好好活著吃斋念佛!”

惟净豁然笑了笑,说:“小王爷,没有我,苏晴还有你。”

因为了无牵挂,他安然地走了。

惟净的葬礼在灵隐寺简单举行。女客止步的关系,苏晴无法参与火化过程,只能待在附近小山上观望灵隐寺方向,看著一缕黑烟缓缓伸入天际。她深深呼吸,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惟净大哥……”

苏醒的那一刻,发现惟净正趴在床头边,低温的手指不加丝毫力气地放在她脉搏上,那么安详的睡容,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以为他只是睡了,而惟净却从此不再醒来。

天竫远远地望,苏晴面对天空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显得特别孤独,像是跟不上队伍的小野雁。无可否认,她的形单影只是他造成的,明明知道惟净的身体不堪负荷,他硬是把垂危的苏晴带到他面前;现在苏晴痊愈,惟净却死了。

“惟净大哥有病在身啊!为什么还让他医我呢?他死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或许苏晴会那么责怪他,或许她这辈子再不会同他说话,不管如何,这一次天竫都有了心理准备。

“苏晴。”

她回过头,明媚的眸子闪烁著他无法解读的光亮。惟净死了,他不能视而不见。

“我醒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她顿了顿,任千万发丝在身边逐风飞舞。“你在躲我?”

“我不想太刺激你,等你好些了,才过来。”

“刺激?”带著些迷蒙的神情似笑非笑。“为什么?”

懊死!他还是说不出来,话硬生生哽在咽喉里,先前所鼓起的勇气竟都烟消云散了。

“谢谢。”那声音犹如银铃般飘扬过他忐忑不安的心海。“你真的把我带回临安来了,我原以为……要客死异乡了呢。”

“谢谢?”他不懂为什么她能如此谈笑风生。“这是你要对我说的吗?”

“那……非常谢谢你?”

“苏晴,惟净死了。”

再也按捺不住这样的暧昧不明,他迳自朝她走近,好看清蓦然而生的落寞。

“他说,我与天命为敌,行不通的。可我只是……想让惟净大哥活下去,结果……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就走了。天竫,这是处罚吗?”

“惟净临终之前有话要我转告你。”

“咦?”

“那天在菩提树下,你问了他一句话,他的回答是:不能。”

苏晴杏眼圆睁地愣住,比起惟净的死,这回答似乎更令她伤楚。

“惟净还说,他也常常这么问著自己。”天竫注视著她几乎快哭出来的脸庞,轻问:“菩提树下你问了什么,苏晴?”

“我不能喜欢你吗?”

抵挡不了这缕温柔的风送来的回忆,她轻轻合上眼,将额头靠在天竫的胸膛。“一个傻问题,折腾了惟净大哥,也折腾了自己。”

她还是哭了,哭得厉害,天竫不懂苏晴的眼泪为何而掉,却对她的贴近受宠若惊。

“别难过啊……”

“我一直忍著,我想,如果你在就好了;你在,我才可以放声大哭,可你偏偏躲著我。不在你身边,我怕我一哭就会崩溃,惟净大哥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在,好吗……”或许……“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清楚,我不懂。”

“在战区的那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不停地自问,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见你?直到那天你问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我才知道我……”

她羞涩支吾的当儿,第三者的声音打断了一切,天竫从紧张的怦悸中回神,然后不满地搜寻来者。

“竫儿,你已经回临安啦?”

王妃由马车的帘幕中探出头,对儿子的归来很是惊讶,紧接著粼粼蹦蹦跳跳地跑到他俩跟前。

“哥哥!你怎么也不回府里?爹找你找得急呢!”

苏晴对微笑的王妃颔首,注意到后方还有一辆车,难道里头坐的是懿王爷?

“有什事等我回去再说吧。”这些程咬金怎还不快走?

“你别急著摆月兑我们,”王妃知子莫若母地睨他一眼,“你爹要找你的“事”,这会儿正跟咱们在一块儿呢。”

见到哥哥一头雾水的滑稽模样,粼粼双手往后一摆,神秘兮兮冲著他笑:“爹说哥哥也老大不小,该把人家娶进门了。”

天竫与苏晴敏感地对望,无端招惹出一丝尴尬。

“你干嘛……往我这儿看呀?”

“啰……啰嗦,看一下会死啊?”

粼粼瞧见两人再度不说话,赶忙摇手澄清:“哥哥!可别想歪了,我指的是你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你忘了吗?你还有个未婚妻呢。”

“啊?什么?”

天外飞来一笔的消息令他迅速掉头,苏晴先是怔著,后来狐疑地盯视他情急的脸。王妃颦眉叹气,不得不向他确认一次:“竫儿,你该不会真的忘了吧?”

“什么忘不忘的!我哪来的未婚妻!”他向家人抗议,还不忘转向苏晴解释:“别听他们胡说,我从来不知道这回事,就算有,也是他们背著我干的好事。”

“你不知道?”苏晴看起来更加困惑。

粼粼心里不服气,从后面车子里拉出一位少女,挣拗一番后终于把她顺利带到天竫面前。

“哪!红玉姊姊,她今儿个到府里拜访我们。”

穿著体面的少女神韵和苏云有几分相似,娴静婉约,倒多了些贵气。当她怯生生抬起标致的鹅蛋脸时,天竫恍然大悟地大叫一声:“你……你是红玉?在咱们府里寄住饼两个月的红玉?”

她害羞不语,由王妃出面指正失态的儿子:“可不就是她了,而且红玉跟咱们一起住饼两年,不是两个月,瞧你这记性。”

苏晴安安静静打量华服少女,一派的高尚温雅,原来天竫早就认识这个人,原来。

“王妃,粼粼,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苏晴打过招呼后转身要走,天竫连忙追上去拉住她:“喂!等等啊……”

她回身抽开自己的手,昂高螓首,凌厉地迎著他笑:“不错嘛!原来你没那么笨,演技好,话又说得漂亮,我差点让你给唬住了。”

“我说过我要娶的人是你,你还相信她们的话?!”

“指月复为婚的事,若说你被蒙在鼓里,这我相信,可你不也认识那位红玉姑娘吗?连跟人家订了亲都忘得一干二净,你想骗谁啊?”

“我是真的忘了……唔!”

他失言地捂住嘴,苏晴神气凛然地点点头,活月兑像个捉住把柄的执法官员。

“这么说,你是知道有这回事了?”

“好吧,就算我知道又如何?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这句话还给你,说给你未婚妻听吧!”

她佯装不耐烦,拉起自肩上滑落的斗蓬朝山下走,天竫不加思索地将王妃抛在身后,跟了上去。

“指月复为婚是我爹娘决定的,等会儿我回去就回绝掉它,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对天发誓!”

“免了,我要回家了,你别跟来啦!”

“臭丫头!若是你吃醋,大可说出来啊!”

这句话比什么都有效地拦住了她,苏晴登时停煞住,深呼吸一口气,好把上涌的怒气压下。

“大笨蛋!你太高估自己了,我并没有吃醋!”

“你明明就是在意,不然咱们刚刚还聊得好好的,你干嘛突然翻脸跟翻书一样?”

“我现在不也好好地在跟你说话吗?我没有吃醋,没有翻脸,咱们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什……什么“井不喝水”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同你说话根本是鸡同鸭讲,够了!”

“我那么认真地喜欢著你,在咱们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你为什么还能对我的感情毫不在乎?”

“笨蛋!最难过的人是我呀……”

天竫一时语塞。苏晴无奈地看看四周,前方是空旷小径,后头有王妃、粼粼和那位红玉小姐在等著,她实在没有退路。

“苏晴,我不是要骗你,小时候红玉只在懿王府待过两年,之后咱们就没再见过面了,连“乌”梅“木”马都算不上。”

她又停下脚步仰望那一片蓝天白云,欣羡起头上的晴空万丈。但它太高,太遥不可及。

“是青梅竹马!如果……你们连那层关系都算不上,我和你,更没什么相干了。”

“苏晴?”

“你说得对,你是小王爷嘛!想进懿王府的姑娘多如过江之鲫。”

“我谁都不要,我就喜欢你!”

“真是太遗憾了,偏偏我……不是那过江之鲫中的任何一条。”

那一幕,天竫寸步难行地伫立原地,而苏晴向前移动,牵引出渐行渐远的距离。

虽然放任这距离不可抗力地形成,虽然已经相隔甚远,她还是能感受到天竫无言的伤痛,穿过时间、空间刺疼她。苏晴迎著风,无助地将胸口前的斗蓬抓紧。再也走不动了,脚下的绿草浪动著,头上云絮飘流,唯独她,被酸楚重重叠叠地困锁、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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