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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反目 第二章

杰斯·麦克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在他的后脑上有一块鸡蛋大小的肿块,他睁开眼,只见一片黑暗笼罩,他决定闭上眼来忍受剧烈的疼痛,有太多的疑惑在心中纷扰,他在那里?他是否已瞎了?但是,整个脑子里就像千百只锤子正敲打着,睡也不是、醒也不是,渐渐地,他开始注意到周遭的事物。

由地上传到他颊间的冰冷感觉,地板又冷又硬,空气中充塞着窒人的压力,他试图坐起来,却被一种贯穿脑部的剧痛给逼回地上。

他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来了?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在湖边,他没有注意后方的来人;因为他所有的意识都在思索前次惊见的美丽女孩,两眼死盯着小潭,盼望她能出现,如果不是他那么专注的沉入冥想,也不会毫无警惕的被人击中后脑。

那么,他是给人关起来了?个微弱的声音渐趋清楚,毫无疑问地,他现在是人家的俘虏了,这世界上第一号傻瓜,是非他莫属,他的行为有如得相思病的小表,光是上个月就已经跑了不下十二趟的路,就为了再睹伊人风采,不用说,她一定像他猜测的一样,是个流浪女,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这样独自骑马出门,已不是新鲜事,当然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个女孩,连他的弟弟都不知道,这下得要过个几天才会有人开始担心他的安危,就算如此,又有谁会猜到,他被关在佛根族的大牢里。

老佛根要关他多久才放人?哦!杰斯确信他会让他走的,道格不敢留下麦克族的俘虏,即使让他知道杰斯的真实身分,他还是得放他走。

一个细小的声音打断了杰斯的思绪,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想,直到另一种微弱的声音响起,“你真的是麦克族人?”

只闻声,不见影,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但有一股冷而清新的空气窜入,杰斯在回答前,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跟看不见的影子说话。”

“我没有带火来,否则会被人发现。”

“那你最好还是走吧!”杰斯有点开玩笑似的答道,“跟一个麦克族人说话,对你没什么好处。”

“那么你是真的啰?”

杰斯没有答话,那道门迅速关闭,几分钟后再度开启,一个瘦小的身躯和一顶几乎碰到门顶的红脑袋堵在门口;借着蜡烛微弱的光线,杰斯可以看见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凹穴,他以前也见过类似的囚室,门建在房间的正面中央位置,如果仔细看的话,那芎头还有一个毫不起眼的门栓。

杰斯倒宁可被关在石造的囚室里,至少那种地方空气不会如此污浊,而且他也可以享有较好的光线。

“你没有吃你的食物。”

杰斯慢慢的坐正身子,把背靠在墙上,用一只手扶着疼痛的脑袋,“我没看见什么食物。”

“放在袋子里的,就在你旁边,”男孩指着他的方向,“它被绑好了,才不会有虫爬过。”

“设想真周到。”杰斯回答着,伸手解开袋口,里面是一块厚厚的燕麦面包和一小块鸡肉──对一个囚犯来说,已经够丰富了,但杰斯平常吃得更好,“如果这就是犯人的正统餐点,那我为求温饱,只有被迫逃狱了。”

“你知道,你可不是个客人呀!”少年生硬的答道。

“我要不是给这么绑着的话,大概会试着表现得优雅一点。”杰斯随意答道,就像他一向都这么无所谓似的,“我跟你打赌,老道格一定不关心我的情绪好坏。”

“你倒是引起不少争议呢!”

“嗯!我是在跟谁说话?”

“尼尔·佛根。”

“我已经知道你是佛根人,但到底是那一个?”

“我是道格的儿子。”

“未来的领主?”杰斯有点讶异,“我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最小的。”

“我已经十三岁了。”尼尔气嘟嘟的说。

“真的吗?哦,对了,我听说过,你是道格·佛根盼了好久的独子。”杰斯轻声笑着,却引来一阵头痛,他再伸手搓揉着。

“你受伤了?”尼尔小心的问道。

“祇是小小的撞伤。”

尼尔在那囚犯吃东西时,一直沉默着,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着格子花呢披肩,上面除了绿与金黄交接的条纹,还有两条黑色的宽线,宽大的披肩几乎遮住了他一半的身体,但尼尔可以猜到,在衣服包围下的必定是一副强健的身躯,那人很年轻,他那略带孩子气的面容和线条分明的轮廓,挺直的鼻梁,有力的唇与下颚,形成了他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你的头发是金色的。”尼尔突然说道。

杰斯笑着抬头望向男孩,“原来你注意到了?”

“他们说不常有人的头发像麦克族长那样是金黄色的。”

“噢!其实我们的人都认为金发是诺曼底人的遗留品。”

“诺曼底人?真的?和爱德华国王同族的人?”

“是啊!几世纪前的事,你知道你的祖先历史吗?”

“我和姊姊有个很好的老师。”

“你是说你姊姊,我知道你有四个姊姊。”

“只有一个和我一块念书。”

尼尔顿然停止,暗自气着自己提到席娜,和一个高地人谈论她几乎是一种亵渎,他真不该来的,老天爷千万保佑别让人发现他,但是他实在止不住好奇心的驱策,只得依着自己跑来冒险。

“你和麦克族族长熟不熟?”他问那囚犯。

杰斯笑了,脸上出现少有的柔和神色,“也可以说我跟他比谁都熟。”

“那你是他的兄弟?”

“不是,你为什么要问他的事?”

“他是所有人谈论的大人物,他们说他是最勇敢的战士。”

“他听见会很高兴的。”

“他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可怕?”

“谁说他很可怕?”杰斯咕噜道。

“我姊姊。”

“你姊姊不认识他。”

“但是她听了很多有关他的事。”尼尔答道。

“不用说,她全告诉你了。”

“没有!她不想吓到我。”

“嘿!我可以想见她对我有很低的评价,她是你那一个姊姊?”

尼尔没有回答,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人,舌头好象打结了,他全然的怔在那儿;虽然那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惊愕。

“就是你!”他叫道,“你是他!麦克族族长,而我父亲居然不知道。”

杰斯默默的咒骂着自己,“你疯了,小表。”

“没有,我听见你说了,”他兴奋的叫着,“你说:她对我的评价很低,不是他,你说的是『我』,你就是杰斯·麦克。”

“告诉我,小子,”杰斯诘问,“你父亲准备把我怎么样?”

“要人用钱赎你回去。”

“如果让他知道我是谁,他又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尼尔说着想了一下,“他可能既不盘问也不要赎金就把你放了,你不喜欢那样吗?”

“不,”杰斯的答复令人惊讶,“没有一件事让人满意的,尤其是毫无警戒的被俘,我不在意你父亲得知真相后的满心欢喜,反正事情已经糟透了,等我回去后还要受到一大堆的嘲笑。”

“没什么好羞愧的,”尼尔坚持道,“有五个人袭击你,才把你抓回来。”

“如果我注意到危机,就算是五个人也不可能拿得下我。”

“你怎么会在那么空旷的地方,而没有警戒呢?”

“我不是在空地上,我站在山林里。”

尼尔纳闷着,那里只有一座小林,也是族内唯一的一座林子,是在席娜游泳的小潭边。

“你为什么到那里去?”

杰斯没有留意到男孩口气的改变,“我不想说,那只会增加我的羞愧而已。”

“告诉我如果……如果你想让我忘了你是族长的事。”

杰斯立刻把握机会,“我能有你的保证?”

“没错。”

“很好,那我就相信你,我是在找一位女孩,我曾见过她在那里的小潭里。”

尼尔脸上血色褪尽,又因极度的气愤与羞涩而布满红晕,这个人看过他的姊姊,她要是知道必是屈辱万分,他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你在什么时候看到她的?”尼尔嘎着声说。

“什么?”

“你在什么时候看到那个女孩?”

“春天的时候。”

“今天早上看见她了?”

“没有,潭里什么也没有,”杰斯满怀希望的微向前靠,“你认识她吗?我想她可能是个流浪女,到处乞讨之类的,而且可能早就离开了。”

“没有那个佛根族的女孩会傻得跑到峡谷去洗澡,”尼尔扯谎,“她大概是走了,没错,一定是的。”

“是啊!我也不相信真的能再见她一面,”杰斯失望的同意,“她只是经过那里,其实……我希望能有另外的答案。”

“要是再碰见她,你要怎么办?”

杰斯笑道,“我不认为你已经大得可能知道答案了。”

“你跟我姊姊说的一样野蛮,杰斯·麦克。”尼尔恼怒道,“我不再跟你说话。”

杰斯耸耸肩,这男孩还是个无邪的孩子,他没有男人的,也不会懂得它的。

“随你高兴吧!”杰斯简短的说,“但是别忘了信守你的承诺。”

“我说了就算数。”

当室内又剩下杰斯一人时,他还真有点怀念起男孩呢!他喜欢有个伴,而且他相信很快就会有的。

***

尼尔回到自己房里,还是睡不着,过了一会儿,他的怒气渐消,便又开始想起刚才的事。

麦克族的旅长关在他们的囚室里!尼尔实在很难守住这个消息,那他是真的看到全果的席娜?这件事提醒了他,没有人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事实,即使是他们的敌人也不例外。但是他该怎么办呢?除了看好席娜,不让她再到潭边游水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话说回来,尼尔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不懂世事,那个麦克族人想要他的姊姊,如果给他再碰见她,必有不堪设想的结果,那个杰斯可能在他们离开后的几分钟后到达的,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席娜·佛根就是害他被俘的女孩,而她就近在咫尺。

席娜在缝纫室里,和另外两个女帮手共同缝制着她黄色的礼服,虽然衣服的式样和颜色都是特别为配合她作为结婚礼服设计的。但是她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那件漂亮的礼服,是把她带到陌生人身边的东西,她一看到它,就开始哀声叹气。

只要她结了婚,玛格就可以和吉伯·尤瑞结婚,那么他们就一下子多加了两个帮手,祇要套上这件礼服,闭着眼,一切都说:是,就成了,多说多想无益,席娜在心中喃念着。

她的父亲有着一头红发和水蓝色的眼睛,她的母亲却是一双淡蓝色大眼和棕色的头发,尼尔和她遗传了父亲的红发;玛格和芬娜则遗传了母亲的棕发。她常希望自己的容貌不是如此耀眼,这天生的特殊美丽,给她的全是不得已的选择和种种的干扰。

她知道父亲的原则──族人利益为先──今天所做的任何决定都将是一件必要的抉择,为了民族的和平,只好牺牲他最疼爱的女儿了。

她躲在缝纫间,也是为了躲开威士的紧迫盯人,这个烦人的表亲,从小就喜欢她,常拉着她东拉西扯的谈东谈西的,而他脸上那种只要下定决心就不顾一切的神色的碓也够吓人了,从席娜十六岁起,就常得捺住性子听他种种威胁利诱的求婚词;她一直采取不答不睬,或言词讥讽的态度,从头到尾,她说的都是“不”字──不论是用那种方法或说词。尽避如此,她还是知道,除非她真的嫁到别处,否则,那个又老又可恶的威士,就不会放过她。

威士和她父亲,现在八成在那间会议厅,商量着怎么样来提出赎金交换那个麦克族人俘虏,她希望尼尔会跟他们一块,那她也好跟他打探些消息。

正当她想到她的小弟,尼尔就像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原来妳在这里!我到处在找妳,就是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妳。”

席娜露齿一笑,“好吧!你找到我了,为什么这么兴奋呢?”

尼尔看看一旁的侍女,而席娜从他的眼光中看出某些疑惑。

“来,坐下,现在,告诉我,什么事令你如此不安?”她拿来一张椅子,但尼尔兴奋得坐不下来。

“我不想告诉任何人!”他小声说道,亮蓝的双眸闪闪发光,“可是我忍不住了,我一定要告诉妳,席娜,只跟妳说。”

她望着他那副毛躁的样子,不禁又笑了;尼尔会为了极小的事情显得极度不安,而每件小事都只能维持两三分钟的影响力。

“我去过囚室。”

“什么时候?”

“昨晚很晚的时候。”

席娜笑不出来了,“你知道不该去的,尼尔。”

“我知道,可是我实在抑制不了自己,”他解释道,“我一定要看看他。”

“你看到了?”

“是呀!”尼尔开心的笑着,继续道,“妳绝不会相信我所见到的,席娜!他看起来那么与众不同,而且他还像对待大人一样跟我说话──嗯!大部分的时间是这样啦!”

“你跟他谈话!”她惊呼。

“是啊!我真的跟他说话了,说了好一会儿呢!但那不是我要告诉妳的事;席娜,那个人是杰斯·麦克!我们关在囚室里的人是麦克族族长,不只是一个麦克族的人。是他!他就像他们说的那么大胆。”

席娜感到全身冰冷,突然之间她几乎停止了呼吸,而尼尔的情况显然更糟,当他们同时听见玛格的叫声时,他就一副吓坏了的样子,“麦克族族长!”门给拍得震天响,玛格拔腿狂奔,一路呼喊着。

席娜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快跟着她,尼尔,她一定跑去告诉父亲了。”

厄尔立刻追去,消失在门口,但玛格已下了楼梯到了主厅,他可以听见她尖锐的声音。

他又回到席娜身旁,她从来不曾看过她的弟弟这一副凄惨的样子,“我该怎么办?”

她的心因替他担忧而急速的跳动,“别害怕,尼尔,你并没被禁止到囚室去,爸爸会生气,不过他不会罚你的。”

“不是那个,席娜,是他,我承诺了不说出他的身分。”

她有点气尼尔因对一个麦克族人的承诺而苦恼,即便是麦克族族长,“那你就不读告诉我。”她咕哝着。

“但妳不是别人,”他申论道,“妳不会说出去的。”

“好吧!可是你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她喜欢他对她的信任,可是他该了解事实。

“我知道,”尼尔几乎要哭了,“他会为这件事恨我的。”

“你是怎么回事,尼尔?”她吼道,“你是佛根人,他本来就恨我们,”她转个身,降低了音调,“我祇是要你继续保密,威士和爸爸商议的事,才是我真正担心的。”

尼尔看来比先前更凄惨万分,“我该跟爸撒谎吗?我可以说是玛格听错了,或是说我祇是在猜测。”

“不好,你不能撒谎,爸早晚会知道的,是谁说要守住秘密?为什么他一定不肯承认他是族长?”

“他觉得被俘是一件困窘的事。”

“哦!男人和他们荒谬的思想,他会很高兴自己给提前放回去;爸不敢扣留麦克人的,尤其是族长。”

侍从上来报告道格的召唤。

“妳跟我一起去,席娜?”尼尔问,他的眼中尽是恳求之意。

“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让威士和爸爸单独谈话,因为他们有事商量时都会把我赶出来,而我很想知道,威士出了什么鬼点子,所以你一定得留下来。”

“如果他们准我,我就留下来。”

道格·佛根比席娜想象中还要烦乱;威士在她进门时,眼睛怔怔地瞪着她,就算只是眼角瞄到他,都要教人生病,尼尔站在他父亲面前。

“那是事实啰?你曾去过囚室?”道格深沉的嗓音雄厚威严。

“是的。”

“你知道那里没你的事?”

“是的。”

“你跟你姊姊说的是不是真话?我们抓来的人是杰斯·麦克本人?”

尼尔默不出声,头压得低低的;道格反手打他一拳,席娜深吸口气走到尼尔旁边,她的眼光忿怒。

“你用不着打他!”她对他父亲吼着,“他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知道我们关着的是杰斯·麦克,却不来告诉我。”

“他会的。”

“什么时候?等我把这个我以为仅是普通人的俘虏给人赎回去以后?圣母玛莉亚!”道格咆哮道,“我有个暗藏机密的儿子,还有个护着他的女儿。”

“什么机密?”席娜辩道,“如果你下去跟那个人谈谈,你早就会发现那个人是谁了。”

道格盯着她,但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他在这里白花时间斗嘴。事实上,被俘的人是麦克族长的事,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就在这一阵子,麦克人正策划着一次大型的攻击。

“我必须放他走。”道格的声音微弱。

“不要急,”威士道,“那个人因为被俘,定会觉得羞愧难当,现在放了他,他不会感激你,也许就在你想放了他的同时,他正在计画报复的行为。”

“你有好主意?”

“是的,可以终止这场族氏战争的好主意。”

席娜全身僵硬,“不要听他的,爸爸!放那个人走吧!祗要在放走他的时候,要求他答应终止攻击就好了嘛!”

“承诺对一个麦克族人是没有用的。”威士冷冷答道。

“妳已烃够喋喋不休了,”道格开始生气,“这里没妳的事,席娜,妳可以走了。”

“可是──”

“出去!妳未婚夫今晚要来准备结婚的事,妳也好去打扮一下。”他一直等她走出门外才转向他的儿子,“你也出去,尼尔,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到囚室一次,记得英格兰的裁决在等着你。”

席娜在楼梯上等候尼尔,但是距离太远,根本听不见威士跟他父亲说些什么,其实她心里已知道了一大半。

“上天助我!尼尔,如果我被迫送给麦克族长,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那样说。”他安慰道。

“我恨威士!”她低声吶喊,“如果不是为了父亲,我发誓我会杀了他。”

“妳在事情没发生就胡思乱想,席娜,这一次爸爸不可能会听他的话,妳已经订婚了,我们不可能毁婚,再引起唐努人的仇恨战争。”

“你以为那会影响到和麦克族结亲的可能性?”

尼尔愁眉苦脸的,“我知道,但是妳还是过于忧虑了,麦克族长又不一定会接纳妳,他为什么要呢?”

“我也这么告欣威士,可是他说任何男人只要看了我都会要我,”她痛苦的低喃着,“哦!我为什么非长得这个样子?”

尼尔因回忆而停止了心跳,那个人已见过席娜,而且他的碓想要她,她完全迷倒了他,他可不想告诉她这事,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

“他不知道妳是不是合他的意啊!席娜。”他试图安抚她。

她察觉他的不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很想知道。”

“我……我的意思是,他又没看过妳,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妳呀!”

“是啊!可是爸爸要是带我去见他呢?”

“我会尽可能的把妳藏起来。”尼尔急切答道,却提醒了席娜,他祇不过是个孩子。

“我希望你能,尼尔,但是我倒想知道,你怎么在空间的荒地上藏起一个人,任谁都可以把我找到。”

“我总会有办法的,妳不要怕。”

为了他好,她只有笑了,“我就指望你了,小兄弟,因为我发誓绝不嫁给杰斯·麦克,我宁可死。”

***

杰斯因突来的光线猛眨着眼,然后,他看见一捆东西扔进室内,铺盖?囚室还有一个枕头?杰斯纳闷着,他为什么享有特别待遇?那光线再来时,跟着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得弯着腰才能进入小房间里,他一进来就坐到杰斯面前,面向着他。

“你的晚餐,”他说着指向一个袋子,“有一些酒,一根蜡烛和一些其它的东西。”

杰斯面无表情,“你如此隆重款待你的俘虏?”

“我不想和你拐弯抹角,我知道你是谁,以前不曾面对面谈过话,我是道格·佛根。”

杰斯基于礼貌的收回伸长的脚。

“那我该是谁?”他问。

道格挑起一边眉毛,“你否认你是杰斯·麦克?”

杰斯冷笑,“不,我不否认,所以我们谈到那儿啦,道格?”

“我不喜欢把你留下来,但事实上,我有了你,如果我不收回点补偿,未免太傻了。”

“不错,”杰斯喃道,“你跟我的族人连络了?”

“没有。”道格答以坚决的神色,“我不和他们谈,我和你谈。”

“跟我?你有什么条件?”

“我建议你跟我的女儿结婚。”

杰斯沉默着,试图不显露出他的震惊,那是他最不愿听到的话,“谁那么恨你的女儿,竟出这种鬼点子。”

道格怔住了,他没想到这个问题,威士提议的是席娜,而非他任何一个女儿;那么,事实上,威士是恨席娜?他所以提出这个主意是出于报复行为?

“我不喜欢你的说法,麦克族长。”

“我不喜欢你的建议,”杰斯答道,“即使我要再婚──虽然我一点也不打算这么做,也不想娶一个佛根族人。”

“不要以为我喜欢把女儿嫁给你。”道格反驳道。

“那我们还谈什么?”

“我要和平,族长。”

“是吗?”杰斯的声音沙哑,“你该在重新发动攻击前,仔细想想这话。”

道格十分忿怒,“我没有破坏和平,是你先开始的。”

如果不是气氛如此僵持,那杰斯也许会笑出来;这个人八成是疯了,跟这样的人是谈不出结果的。

他叹道,“如果你要的是和平,我同意,你可以有我的保证。”

“哦!我希望我能相信你的保证,真的;但我已经受过一次教训,我要你接受我其中一个女儿,再答应永不侵犯我族。”

“把我留在这儿,对你没有好处,你该知道,我的人会血溅你的领地。”

“那你也会死,”道格生气的咆哮,“等你再待一段日子,就会改变主意,也许待久一点。”

他的话让杰斯开始担忧;他不会告诉他的族人他在这里,那他永远也出不去。

“很好,佛根,我答应娶你的女儿,但是你得带她们四个来让我选一个。”

“你可以由三人中选一。”

“哦!妳另外的一个女儿怎么啦?年纪太小?”

“是我大女儿,她已经订婚了。”

杰斯冷笑一声,“她大概是你最疼爱的吧!如果我坚持要四选一呢?”

“我看你需要长一点时间的考虑,杰斯族长,但愿你会喜欢你新的铺盖,”道格起身,“我过几天再来听听你的决定。”

室内又再度剩他一人,杰斯狠狠的骂了一堆话,见了什么鬼,他老是要为娶女人烦心,难道上一任妻子的事还折磨他不够?这会儿,他又得因情势所逼娶个佛根人为妻,真他妈的例楣透了。

他这么一面生气,一面吃着东西,没一会儿,就把酒和食物都吃完了,也许是酒的作用吧!他竟觉得睡意一阵袭来,他和衣倒在新来的铺盖上,迷迷糊糊地入睡。

彷佛过了一段时间,他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立即清醒,他知道他又有了新的伙伴,“如果是你,佛根族长,还是请回吧!我还没决定好怎么款待你将成为我老婆的女儿。”

没有人回答,他起身想弄清楚来者是谁,“如果不是你,老头儿,那是谁?”

“是我。”

“谁是我?”杰斯吼着。

“尼尔·佛根。”

“好呀!”杰斯说道,回躺靠在冰冷的墙上,“是那个守了几分钟秘密的小表?他来幸灾乐祸了,想看看这个傻瓜麦克人给骗得打转的样子?”

“我没有出卖你。”尼尔以一种尖锐而紧张的声音辩道。

“那大概是我弄错了,八成是我去告诉你父亲的。”杰斯嘲弄道。

“我只告诉了我姊姊,”尼尔提出抗议,“她一向能守密的。”

“可是那个长舌……”

“不准你那样说她,”尼尔打断他的话,“她没有告诉别人,是我另一个姊姊听到了我们的话,跑去告诉我父亲,而我阻止不了她,我知道是我的错,所以来这里告诉你──我很抱歉。”

“你的后悔不及我的一半,小表,”杰斯怒道,“我发誓如果我的手是自由的,你就不会轻松的站在那里,说风凉话。”

尼尔困难的咽口气,不敢想象那双有力的手在他身上的情形,“我父亲说了什么教你生气?”

“去问他呀!你这个小骗子。”

“他不会告诉我的,为了我瞒着他你的事,他很生气。”

“那让我有这个荣幸告诉您,先生,我们就快成亲戚了,小舅子。”

“我不相信,”尼尔的声音支离破碎,“他不会把她嫁给你,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那么你是不喜欢我做你的姊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父亲以此作为交换放我出去的条件。”

尼尔的呼吸停顿了,“但是你的人会来把你救回去呀?”

“他不准备告诉他们我的事,你的父亲全计画好了,我得娶他的女儿。”

“她宁可死也不嫁给你。”尼尔叫道。

杰斯笑了,这个家里一老、一小偏爱的是同一个女孩,倒是挺有趣的事,暂时让他误以为他要的是那个女孩,亦无伤,即使只骗他一下下。

“哦,别担心,我会让她活得好好的,就算得把她绑手绑脚的,也在所不惜。”

“你不会真的伤害她吧?”

“我会,你别忘了,我可是万不得已才娶她的,她别指望有好日子过。”

一阵静默,杰斯可以看见他颈上跳动的脉搏,“你没话说了,尼尔·佛根?”

“如果你对她不好,我会把你杀了。”

杰斯大笑,“你不妨现在就试试,请随意,但是你知道,那等于自杀行为,你的家族会被我的人给毁掉,你不可能杀了麦克族族长后,还有命活着享受成果。”

门被用力关上,男孩走了,杰斯心里一阵得意洋洋。

饼了不到一个钟头,门又给打开,尼尔将手握在门把上,杰斯盯着他,他知道尼尔不会就这么离开,因为他太害怕了。

“你跟你父亲商议过了?”

“不,我不想去改变他的决定,我告诉过你,他为你的事跟我生气,现在,他绝不肯听我的意见。”

“那你为什么又来了?”

“知道了刚才的事后,我无法面对我姊姊,”尼尔颓丧的说,“她听了一定会自杀。”

“你以为我会议第二任妻子再自杀身亡?”杰斯咬牙切齿道,“她不会死的,我绝不让它发生。”

“我怀疑她活着更苦。”尼尔坚决道。

“你有许多事要学习,小表,”杰斯说,“生命里,一定有新的希望,你要去发掘它。”

“你可没给我希望,”尼尔说着走近他,“我会放了你。”

“什么?”

“我说我会放了你,就是现在,等他们都睡了你再出去。”

“你不怕会有的后果,你父亲会处罚你。”

“我不怕,但是我记得你说的话,等你自由了,你会把我杀了,你会吗?”

“我不会,小表,记得一件事,你如果放我走,就可以得到我的友谊,直到我死。”

“尼尔!尼尔!你是不是在里面?回答我啊!”

“那是谁?”

“我姊姊,她可能是没看见我在房里,跑来这里找我了。”

一妳在这里做什么?”另一个声音响起,而杰斯看见尼尔打了个冷颤。

“那又是谁?”杰斯好奇的问道。

“我的亲戚。”

接着听见愈来愈远的声音,似乎两人正在争论着,声音愈来愈远,直到听不到了,尼尔才开口,“快走吧!威士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

“再见了,朋友,记得我的话。”杰斯跑向一片黑暗的夜色中。

“再见,一路平安,麦克族族长。”尼尔向远去的背影摇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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