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羽钗 第一章

杨柳青青、杨花漫漫。锣鼓声响震耳,豪华隆重的迎亲队伍吸引城内所有百姓争相走告,一睹风采。

“听说新嫁媳是来自南方大户人家的闺女呢!”一名妇女扬着声对身边的人造,想让所有看热闹的人知晓她灵通的消息。

“我晓得,她姓凤不是吗?”身边的妇人再提供进一步的消息。

魏凤两府联姻在京城内传了好久,终于让他们等到这天来临,他们简直等不及要见见新嫁娘是如何贞洁貌美。

“对了就是姓凤。”又-名妇人加入讨论。

镑种关于新嫁娘美好的传言立即窜出喧嚷,在每个人心中,新嫁娘俨然已拥有最完美的化身,就差在池们无法见到新嫁娘的真面目罢了,毕竟能先行窥见新嫁娘的容貌最属于新郎官的权利。

很快的,八人大轿扛至魏府前,新郎官扬着灿烂的笑容,等待新嫁娘下轿。

相较于新郎倌的喜悦,坐于酒楼楼上的一名男子,他的心情就显得苦涩不已,愁酒不断入肠,苦的是心爱的人将嫁予他人为妻。

他能够阻止这场婚礼吗?他有勇气吗?不!他不能!他没有!他能做的唯有站在远方祝福她,期望她能得到该有的幸福,而他早已不具有带络她幸福的权利,因为他已有了妻室。

男子的苦涩完全感染不了其他人,隔几桌,最靠近栏杆的一名俊伟男子正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笑看楼下喜乐的气氛。

“新娘下花轿了。”新郎倌踢过轿门后,人群中有人大喊。

苦闷的男子见到心爱的女人娇柔地让侍女牵扶下轿,不禁愁上加愁,痛上加痛,下喉的冰冷酒液更是加深他的伤痛。

俊伟男子也瞧见新嫁娘步下花轿柔美的姿态。美!丙真是美,光瞧她的背影,便觉不在此行。

嘴角带着玩赏的意味,他轻轻松松地啜饮杯中物。

在新郎倌尚未走近新娘时,忽地杨起一阵风,风抚、纱飞,在众人的惊呼中,艳红的头纱起了个落,新郎倌迅速探出手欲抓住飞舞的红头纱时,偏又吹起一阵风,硬是将头纱卷离新郎倌手中,高高飘扬于天际。

“啊!头纱飞了!”有人大喊。

“快点抓住它!”阵阵惊喊交相掀起,竟没人有办法代新郎倌抓住头纱。

“怎会这样?”坐在酒楼内凄苦的男子瞪大眼,站起身,奔至栏杆旁。

“哈!”另一名俊逸的男子着实觉得底下那一团乱有趣得紧,真的是不在他今日走上这一遭。

新郎倌焦急地看着飞扬的头纱,但碍于人多拥挤,使他无法使上轻功跃抓起头纱,只能立于原地干着急。

“羽……”苦闷的男子亦想代为抓住头纱,可惜头纱离他太远,任凭他伸长了手臂,也没有办法够着。

红头纱再起几个偏落,竟然不偏不倚地飘入俊逸男子的手中,男子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红头纱,毋须靠近,鼻间即可汲取由那上头传过来的女性幽香。

“有人拿到了!”底下的人见他抬到头纱,高兴地大喊。

“是雷爷!”有人认出他来。

苦闷的男子瞪着他看,同样认出他来,他是雷宇鸣,城中的富商,只是令他不解的是,他们同样位于酒楼二楼,他离雷宇鸣不过三步远,为何头纱会吹落雷宇鸣手中,而非是他?

雷宇鸣扬着意气风发的笑容,握着手中的头纱,打算物归原主。

而被吹落头纱的新嫁娘听闻有人拾到她的头纱,忍不住好奇,顺着夫婿的目光望去,毫不困难地瞧见手中途着头纱的男子,人人口中的雷爷。

四目交接,她美得让雷宇鸣惊艳,她的大方不羞怯,直视他的行为,更是让他对她产生兴趣。

一般的新嫁娘不应该都是害羞得不敢抬头吗?更何况她连头纱都被风给吹跑了,她就这么直直的盯望着他,实在教他大呼意外。

凤羽钗注视他良久,好一会儿移开目光,却发现位于不远处的骆仕彬,她的神色是复杂,是不愿、是憎怨。

“啊!新科状元骆大人也来了!”有人眼尖的发现骆仕彬。

“是啊!是骆大人。”

“谢谢雷爷,两位不妨到敝府喝杯水酒。”魏震钦扬声向两人礼貌的邀约着。

“那我就不客气。”雷宇鸣朝骆仕彬一笑,跃离栏杆,不顾底下黑鸦鸦的人群,任意地借用他人肩头,潇洒送还红头纱。

雷宇鸣本是无意参加这场婚札,仅派人送上贺礼,但在见过新嫁娘的美貌,又正逢魏震钦再次开口邀请,使他改变了主意。

骆仕彬干涩地笑了笑,无法拒绝魏震钦的邀请,只好怀着苦闷的心情步下楼参加婚宴。

雷宇鸣带着笑,没理会媒婆伸出来的手,迳自为新嫁娘再次覆盖上红纱。

他那任性妄为的举动惹得凤羽钗再次与他四目相接,不过这次是隔着红头纱。

“好了!好了!新郎倌,快迎新娘进门,免得误了时辰。”媒婆顾不了那么多,怕会耽误到吉时,也不好指正雷宇鸣,便高声喊着,移转众人的注意力。

魏震钦一晒,将新嫁娘迎进门,雷宇鸣先前的举动并未惹得他半点不快,他心底是感激雷宇鸣的,毕竟是雷宇鸣替他取回红头纱。

一行人快速进了门,来到大厅拜堂。

雷宇鸣始终带着放荡不羁的笑容尾随于后;骆仕彬则是带着苦涩的笑容,以无奈的心情面对这一切。这对他而言不啻是最大的折磨,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嫁予他人,却无能为力。

悄悄地长叹口气,骆仕彬忙振作起精神,看着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切。

骆仕彬的一举一动皆落在雷宇鸣眼底,他在心中仔细玩味,若他没看错,新嫁娘似乎没表现出半点喜悦,再者,那两人好像还是同乡。呵!情况是愈来愈有趣了!凭借着商人的精明,他可以断定凤羽钗和骆仕彬之间一定不单纯。

“一拜天地!”

在侍女的搀扶下,凤羽钗同魏震钦拜天地,晃过心底的最刚才的小意外,以及……骆仕彬的出现!

他终究是出现了,如她所愿。掩藏在红纱下的她,娇艳的唇瓣抖颤出一抹怨及一抹憎恨的笑。

“二拜高堂!……”

斑喊声像针般刺进骆仕彬的心房,他的双手难过地紧握。

雷宇鸣仍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笑看这一切,恐怕新郎倌还不晓得新嫁娘心属他人。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最后的一声重重地击中骆仕彬的胸口,他悲恸地闭上眼,让心上人自此走出他的世界。

“恭喜!抱喜!”一连串的恭喜声,声声刺入翁仕彬的心,提醒他,他所失去的。

“恭喜魏爷娶得美娇娘!”

“祝魏爷早生贵子!”

“恭贺魏爷与夫人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包多的祝福声浪淹没了骆仕彬的心,他麻木地睁开眼,愣愣地注视自己的膝头。

旁观的雷宇鸣不住摇首,可他并不同情骆仕彬,不!懊说他谁也不同情,他所关心的只有自己。

“恭喜魏爷得此人间绝色。”是故意;是存心;亦是提醒,雷宇鸣起身朗声说出他的祝贺之词。

骆仕彬的肩头重重的抖震了下,理智告诉他莫受情感羁绊,要他速速起身恭贺魏震钦,不然会教人起疑,可他却力不从心,起不了身,双腿仿佛不再属于他,僵硬到不受控制。

“骆大人,您也恭喜魏爷吧!”旁人发现骆仕彬尚未说出祝贺之词,起哄地要他快说。

事到如今,怕是躲不过了,骆仕彬勉强站起身,目中含妒地望着喜气洋洋的魏露钦。

如果今日他是新郎倌不知该有多好,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啊!

众人见他起身,赶忙拉长耳朵,等着听他说出祝贺之词,倘若他能配合情景吟出首诗来,更最好。

“魏爷,恭喜你。”而今他脑子里空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尽他所能。

“啊?”众人不免发出失望之叹,本以为骆仕彬会吟首让人惊艳的诗词来,毕竟他是状元出身哪。

“谢谢你,骆大人。”魏震钦带着笑接受众人的规模。

骆仕彬扬唇干笑,浑浑噩噩地退回原位坐下,四周欢乐的耳语丝毫激不起死寂的心波。

“各位请别跟魏某客气。”魏震钦手一扬,立刻出现多名家丁为宾客带路,领着大家到摆宴的厅堂。

雷宇鸣与骆仕彬属贵客中的贵客,当然是由魏震钦本人招待同桌,看着新即倌喜上眉梢,骆仕彬的脸色更是显得苍白,可碍于情面,骆仕彬唯有强颜欢笑,勉强自己和他人交际。

“今日小弟能邀请到两位贵客,着实感到荣幸不已,小弟先行干了这杯。”魏震钦井没预计雷宇鸣或骆仕彬会出现,毕竟三方交情浅簿,没想到今日出现的不只一人,两人全来了,使他除了惊讶外,亦感到荣幸不已。

“请。”雷宇鸣爽快的一饮而尽。

“请。”骆仕彬的语气相较于雷宇鸣十足的中气,就显得虚软不已。

熟知内情的雷宇鸣则幸灾乐祸一笑。

苦酒满杯,骆仕彬惆怅不已,心底有个声音直嚷着:新郎为何不是他!?

不知情的魏震钦将新郎倌与主人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竭尽所能地招待所有宾客。

魏震钦的喜悦看在骆仕彬眼里是刺目不已,可他却不能说什么,唯能佯装尽兴,忍着烈火焚心的苦痛。

雷宇鸣仍一派抱着看戏的态度,旁观笑看心境截然不同的两名男子。

新房内,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嫁娘脸上毫无喜色,脑海中犹想着先前骆仕彬脸上的表情。

她做错了吗?她扪心自问。

不!她没有错!她恨他!不管她今日做了什么事,背景出自于对他的恨。

尽避她的报复手段是激烈、是极端,她要像幽魂般紧紧地跟在骆仕彬身后,不放过他!她之前太爱、太爱他,爱到心都碎了,但他却狠心无情的背叛了她!将她的爱捣碎,换得她的恨!

他可知否?他可能体会在她听闻到他另娶他人为妻时,心里的感受?

是的,她就是要他尝到相同的滋昧!所以在父母提及瑰震钦派人前来提亲,又知晓魏府位于京城,她毫不考虑就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当然,这门亲事亦无她反对的余地,父母早帮她应允了。

之前她千思万想,想看再和骆仕彬见面的种种情景,但作梦也想不到,竟会在进魏府大门前见到他。

懊说是无意吗?

她清楚的看见他的痛苦,她的心因为报复,而稍稍拥有一些快感。

她绝不后悔今日的决定,也不容许自己后悔,这是她的选择,她要骆仕彬知道,不管他娶谁为妻,不管两人间的距离是多么遥远,他都无法说抛弃就抛弃,他是摆月兑不了她的。

她明白这么做对骆仕彬的发妻极为不公平,可她就是没办法!没办法控制自己,她知道她的不顾一切会伤到多少人,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她的心已被骆仕彬伤得好痛、好痛。

早在骆仕彬娶相国的千金时,她就已化身为厉鬼!

“小姐,方才骆公子好像出现了呢!”陪嫁而来的侍女小怜耐不住沉默,趁没旁人在时,小声道。

待在小姐身边多年,对于小姐和骆公子的恋情,她自是明白得很。

“我看见他了。”幽幽、怨怨的轻喃抚过红纱,是愁绪。

“骆公子看起来好悲伤。”小怜有些同情骆仕彬,虽说骆仕彬辜负小姐在先。

“他悲伤?他真会悲伤吗?”凤羽钗的语气顿时充满嘲讽。

“小姐。”想安慰她,却寻不出适当的字句来。

“真正被他刺伤的人是我啊!”谁也不愿化身为厉鬼,是他逼她如此。

“小姐,你这是何苦。”小怜感叹摇首,怕凤羽钗过度激狂的个性,终有一天会伤害到自己。

“我又何尝愿意?”如果可以,她不会选择这条路;如果可以,她不会选择爱上骆仕彬再恨他!

世间没有大多的如果,关于错误的选择,她只好无视地让它继续错下去。

“小姐,其实我刚刚看过姑爷,他看起来人品,相貌都很好呢!”事实上,小怜觉得魏震钦不比骆仕彬差,会说出来,是希望凤羽钗好好的想想,不要再让自己沈溺在过去的背叛、伤痛之中。

“是吗?”凤羽钗并不感兴趣。

“是的!我相信姑爷会好好待你的。”

“他会不会好好待我,早非我所在意之事。”魏震钦是圆是扁,是否虐待她抑或善待她,她全然不在乎。

“小姐。”小怜急得直跺脚,小姐人都进了魏家大门,怎还能不去在意自个儿的夫婿。

“小怜,你别再多说了,我自有主张。”

“可是……可是……”

凤羽钗没理会她的可是,心底想的仍是骆仕彬,这场婚札本该是为他俩而举行的!全都是他背弃了她!是他不好!

想他俩如今一个是使君有妇;一个是罗敷有夫,虽然她追上京来,今后也是无所一交集。

可没关系,她所要做的就是让骆仕彬明了,失去了他,她依然可以过得很好,拥有一名好夫婿,她要时时刻刻提醒他,她就在离他不远之处,让他运作梦都无法忘怀。

“小姐,难道你不怕往后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小怜试着同她说理。

“后悔了,再惨也惨不过现在,我又何所畏惧。”她自认,往后再遇上多大的风浪袭击,所面临的苦痛也及不上现在。

“小姐……”小怜不认同她的话,一个劲儿的摇首。

“别说了,有人来了。”远远的,她听到喧哗声,想是新郎倌回新房了。

一想起她的夫婚魏震钦回房,随即想到在外头的骆仕彬究竟是抱持着怎样的心情看他回房时,她冷然启唇轻笑。

一颗晶莹的泪珠悄悄由眼角滑落,滚过粉腮,终究无声地没入艳红嫁衣内。

“是姑爷。”小怜同样听见旁人的叫嚷声,喜宴结余了。

“我们要来闹闹洞房,见见如花似玉的嫂夫人。”喝了酒的男子大喊。

其他人跟着吆喝起哄,先前在魏府大门前有幸窥得凤羽钗一面,不禁令他们惊为天人,要他们如何不眼红魏震钦的好运?怎能不借着酒意好好地给它闹上一闹?

“请各位饶了魏某吧!”魏震钦笑着抱拳,没打算让这群鲁男子吓着他的妻子。

“魏爷,您就别藏私了,将嫂夫人介绍给大伙儿认识。认识。”有人笑着拍打魏震钦的肩膀。

“这……”魏震钦迟疑了。

“好!”

趁着魏震钦迟疑之际,大伙儿绕过他,直奔新房,简直是比新郎倌还急。

“你们……”见来不及阻止他们鲁莽的行动,魏震钦笑着跟上。

“小姐,外头似乎来了很多人。”小怜有些紧张,偷觑外头的动静…

凤羽钗没答话,她已准备好见任何人。

“小嫂子,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的新婚之夜。”第一个冲人新房的男子故作文雅打躬作揖。

其他人鱼贯冲入,争相想要再窥得凤羽钗姣好的容貌。

魏震钦拨开人群,步至凤羽钗面前。“看来今日你们是不达目的绝不离开了。”他打笑道。

“当然。”众人异口同声。

“呵。”魏震钦笑着拿起小怜机灵递上的秤杆。

秤杆盛载众人满满的期待,轻轻地撩开红纱、揭开绝艳的脸蛋儿。

连魏震钦本人都是屏住呼吸,早先见过凤羽钗的容貌时,不可否认地,他自己所受到的震惊不下于其他人。

龙凤双烛,荧荧生辉,柔和的光芒照射在凤羽钗颊上,增添无限风情。

凤羽钗轻抬起眼儿,首先面对的是夫婿的脸庞,不待她细细省视夫婿的相貌,另一道狂肆的目光狠狠朝她射来,教她不得不移开眼儿,看向拥有那道无礼目光的主人。

是他!那个拾到她头纱的男人。

随着众人进新房凑热闹的雷宇鸣和她再次眼神交会,他的眼中毫不保留地绽射出侵略的光芒,她的确是很美,第一眼见到她是惊艳;第二眼见她则是涌现强烈的占有欲。

他该死的像个蠢人嫉妒起魏震钦来,嫉妒魏震钦竟得如此美娇娘。

不礼貌的侵略目光教她不悦的轻锁眉峰。

“好了!人你们都看到了,可以请回了,让魏某好好过这洞房花烛夜吗?”见她皱起眉头,魏震钦以为她的不悦是来自众人贪婪的目光,连忙体贴的为她赶起人来。

“好!咱们洞房也闹过了,的确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在临去前得以一见美人儿,心愿已了,可以安心的打道问府。

就在众人没发现的阴暗处里躲着骆仕彬,他眼见心爱的人儿坐在新床上,心如刀割,却没勇气出声,也没带走她的勇气,只能远远看着她。想着她,将她的倩影紧紧揣在心窝上。

在众人说要离去时,他早先一步黯然离开,不让人伙儿发现他曾出现过。

雷宇鸣嘴角邪邪一笑,潇洒地转身离去。

没多久,新房内的人走得一干二净,小怜特意留在最后离开,为新人掩上门扉,不再让不相干的人冲进打扰。

静谧的空间,唯有烛光闪闪辉动。

“你一定饿了。”魏震钦率先打破沉默,执起她的手,牵她到摆满喜点的桌边。

凤羽钗不语,注视着他的侧面,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如此专注看他,正如小怜所言,他长得不差,可惜她的心已死,无法再为他动心。

“执子之子,与子偕老。”握住她柔女敕的小手,他不由得有感而发。

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禁使她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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