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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师不利 第十章

本年度似乎是世界上所有皇室的“黄道吉年”,由丹麦王储开始,各国皇室的结婚大行动也轰轰烈烈地陆续展开了。

任天涯即将继承王位,不过他决定先举行婚礼,然后再登基。

由各国派出的几百家电视台,都纷纷云集雷斯潘,准备报导这一盛事。

因为蓓蓓不喜欢曝光,所以任天涯让她一直隐居在宫中,只有偶尔安排的一两家新闻媒体,可以近距离接触未来的王后。

据这些媒体的消息说,这位出身平民,来历有些神秘的准王后,和王储的感情非常好,两人经常一起出外旅游、骑马、射击、钓鱼,俨然是最甜蜜的恋人。

“昨天我在网络上看到,有人评价你是最完美的王子。”蓓蓓低声耳语,“听到这个评价时,有没有觉得很得意?”

任天涯说:“从小到大,这种评价我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

“臭美!”蓓蓓笑着骂他。“对了,我那天好像听到你在和鸿飞说什么日期延后,你要延后什么?”

任天涯沉默一瞬,握住她的手,“蓓蓓,如果我延后婚期,妳会不会怪我?”

“不会,但我要问明理由。”她看着他,“又出了什么事吗?当初那具骸鼻的身分已经查明了?”

任天涯点点头,“所以再来我们也许会遇到比之前更凶险的事情,我想先把妳送回国,然后……”

“然后你自己留下来面对?”蓓蓓咬咬嘴唇,“我在你眼里真的这么没用吗?”

“不是的!”任天涯忙反驳,“只不过我不想再让妳遇到危险了!妳在我身边的危险系数比以前要大上许多,妳知道妳对我有多重要……”

“既然你承认我重要,就更不能让我离开。”蓓蓓急急地说,“以前我不认识你,我都愿意为你挡子弹,现在我都快要嫁给你了,我怎么还能在危险的时候弃你而去?天涯,我……”她的眼中流露出些许羞涩,但立刻又转为坚持,“请你和我结婚。”

任天涯不由得呆住。“妳在向我求婚?”

“是啊!”蓓蓓娇羞地笑着,“你对我求婚一次,我向你求一次,我们扯平了。上次我答应了你,这次你也不许拒绝我!”

任天涯看了她许久,然后伸出双手将她抱住,“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像妳这样爱我了。”

蓓蓓靠在他胸前,可以听到他激烈的心跳,而她的心也以同样的速度跳跃着、欢腾着。

不久之后,两人离开马场,这时有名记者上前来采访任天涯,“您现在已经拥有财富、容貌、爱情和地位,还有什么是你所不能拥有的吗?”

任天涯认真地想了想,一笑道:“还不确定,不过一个星期之后你再来问我,也许我会知道答案。”

记者抓抓头走了,蓓蓓代记者问:“为什么是一个星期后?”

“一个星期之后,所有的谜题都应该解开了吧。”他低低解释。“今天晚上有个晚宴,是感谢驻雷斯潘的商界这一年对雷斯潘的支援,妳要是不想参加就不用出席了。”

“没关系,我陪你。”蓓蓓这几天开始学西班牙语,在任天涯的指导下信心增长不少,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任天涯笑着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晚间的宴会仍然是一贯的豪华盛大,国王安德雷·班德拉斯因为身体欠佳而没有出席,而任天涯则依旧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待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因为要放烟火,所有的嘉宾都跑到阳台和广场上去看。任天涯也和蓓蓓相携要走出大厅,这时候有人送来一份公文。

“殿下,这是美国银行送来的紧急文件,需要您立刻处理。”

任天涯歉意地冲着蓓蓓笑笑,“等我回来。”然后他便和那人快速离开。

蓓蓓独自走上阳台时,听到司仪官在下面问展鸿飞:“殿下和陛下都不在,点火仪式谁来主持?”

展鸿飞抬头看了眼阳台上的人,“施小姐不是在上面吗?”

司仪官犹豫着,也扬起脸寻找施蓓蓓的身影。

蓓蓓已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不过她的西班牙语还太弱,听得不是很懂,只知道他们在谈自己。

“需要我做什么?”她大声问。

“能下来主持点火仪式吗?”展鸿飞问出司仪官不好意思问的话。

“当然可以。”蓓蓓欣然同意地走下楼。“我要怎么做?”

司仪官引导着:“只要您亲手点燃第一枚烟火弹就好了。”

“好。”蓓蓓按照司仪官的指导,点燃了烟火。

一枚烟火带着响箭飞上夜空,烟花炸开,夜空被映照得五彩缤纷。紧接着,无数的烟火也随之升空。

来宾们的视线都被美丽的烟火吸引,蓓蓓也退到一旁,仰头欣赏烟火。

这时候,从暗处有人悄悄靠近她身后。掌风响起,却消失在隆隆烟火声中,这一掌重重地落在蓓蓓的脖颈上。

蓓蓓静静倒下,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施小姐失踪了!”展鸿飞向来沉静,这一次也忍不住变了脸色。“放烟火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她是怎么离开的。”

“陛下在哪里?”任天涯忽然幽幽地问。

展鸿飞一怔,“陛下?在宫里啊!”

任天涯漠然地按响了桌上的一个暗铃。很快地,旁边一扇门打开了,两个士兵押着一名军官走进来。

那个军官展鸿飞认识,那是陛下的近身侍卫。

“陛下在哪里?”任天涯依旧幽幽地发问。

那名军官回答:“陛下、陛下出宫去了。”

“去哪里了?”任天涯的神情很奇怪,连语气都是极为冷漠的。

军官咬紧嘴巴,不肯再吐露一个字。

“不愿意说是吗?”低低的声音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力重重的压下。

当这个军官还在沉默着的时候,太阳穴上忽然被一支冰冷的枪管抵住。

“你知道我不喜欢杀人,但是我的枪法是雷斯潘最好的。”任天涯依然冷冷地说,“距离这么近,我更不可能失手。”

“殿下为什么要杀我?”

“你自己心里明白。我给你三个机会。”任天涯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一!”扳机一响,屋里的人都是一颤。但这一枪是空枪,

任天涯面无表情地继续念道:

“二!”扳机再“喀啦”响了一声。

这种气氛简直令人窒息,连展鸿飞都寒毛倒竖起来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任天涯像今天这样充满威慑的杀气。

那个温文尔雅,偶尔还会有几分顽皮的王子,突然变得冷漠肃杀,在他的眼里,找不到半点温情,只有恨一般的杀气。

恨?

他在恨谁?

难道……展鸿飞几乎不敢想下去,而任天涯已经念到“三”了。

“三!”随之而起的是货真价实的枪声,但不是射到人的体内,而是旁边的墙壁上。

那名军官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心理崩溃,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还需要我喊四吗?”任天涯还是用那种冷淡的语调发问。

“在、在菲斯山上!”敌人终于在较量中败下阵来。

任天涯没有再多问一句,转身走向大门。

展鸿飞追上来,急道:“您认为这一切都和陛下有关?”展鸿飞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您该不会是想把当年您父母的死,都怪罪到他的头上吧?这、这太可笑了。”

“不是太可笑,而是太可怕了。”任天涯流露出痛苦的悲伤,“他让我失去了所有爱我的人,我的父母、我的下属,还有……”蓓蓓的脸在他眼前浮动,他重重地摇摇头,“不,这一次他不会再得逞了,绝不会!”

展鸿飞激动地说:“但是他是您的爷爷,是您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没有道理这么做,他已经说了要把王位让给您……”

任天涯一抬手,挡在他的脸前,“如果,他不是我的爷爷呢?”

“什么?”展鸿飞没反应过来。“不是您的爷爷?您是说你们的血统可能有问题?”

“也对,也不完全对。”任天涯神秘地扬起嘴角,“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答案。”

蓓蓓醒来的时候,传入耳朵中的是震耳欲聋的海浪声。

罢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在作梦,直到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辆轿车中,而车子正在山坡上下滑,即将跌下悬崖,她才知道一切是真的。

她浑身毛骨悚然,一下子惊醒过来,于是她拚命撞击车门,终于在最后一刻将车门撞开,跌滚出车外。也就是这千钧一发,使得她没有连同车子一起滚下悬崖。

她瘫倒在悬崖边,拚命地喘气,仍旧惊魂未定。

忽然,旁边的小山上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不想死就爬上来。”

她抬起头,看不清上面的人是谁,但依稀可以看到一排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她。

“要是你想让我死,为什么不现在杀了我?”蓓蓓大声地喊。

“因为我不想让妳死得太快。”那人的声音在半空中飘荡。

蓓蓓咬咬牙,起身踉呛地一步步走回山顶处。

十几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围在山顶上,有位面色苍白的老人直视着她。

“妳还挺命大的,居然没摔死,这倒有意思了。”

那个老人的眼睛像是凶残的恶狼,只和他对视一眼,蓓蓓就浑身寒毛直竖。

“二十年前我杀了两个人,一枪一个命中要害,为此我后悔了二十年。”他盯着她,“知道我后悔什么吗?”

蓓蓓问:“后悔你杀了人?”

老人发出一阵凄厉的爆笑,“哈哈哈哈,妳可真是天真单纯的小泵娘,天真得很可爱。可惜,妳猜错了。”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我是后悔啊,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留着他们的命,一点一点慢慢将他们折磨死?”

蓓蓓觉得后颈冷飕飕的,她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遇到了一个恶魔。

“我得罪你了吗?你为什么要杀我?”她忽然想到:“是你?就是你!是你派人去杀天涯的,对不对?”

“天涯?妳是说瑞奇?是的,是我派人去杀他的。如果不是有妳捣乱,他早就死了。”老人说到这件事时一脸的不在意,彷佛在说一个游戏。“虽然瑞奇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让他死我很舍不得,但是……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对不对?”

“你、你说是你抚养他长大?”这句话真滑稽。“难道你是王宫的管家?”

老人蔑笑着看着她。“可怜的孩子,妳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的。”他打了个手势,叫过一个枪手,一边打量着蓓蓓,一边提问:“先从哪里下手好呢?她的胳膊还是她的腿?或是她这张小脸?”

蓓蓓眼看慢慢逼近的枪手,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她握紧双拳,闭上眼,喃喃低语:“天涯,来世再见吧。”

“麦克·道格拉斯先生,你该收手了!”

不知道何时,任天涯一个人悄悄走上山顶,站在不远处,正视着那个被他叫作“麦克·道格拉斯”的老人。

老人额头青筋直跳,瞪着任天涯。

任天涯的眼睛始终盯着他。

“麦克·道格拉斯先生,我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多年不见,你让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去了天堂,没想到你却将自己变成一个魔鬼。”

老人和他对视很久,忽然无声地笑了,“瑞奇,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而我却太低估你的智力了。”

“但我却很佩服你,毕竟你欺骗了我二十年,欺骗了整个世界二十年。”他静静地说:“你杀害了我的父母和爷爷,假扮国王篡位夺权二十年,不知道当年你在策画这一切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今日的下场会是多么地凄惨。”

“你说我假扮国王?你胡涂了吧?”老人嘿嘿冷笑,“一个人凭什么可以假冒另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因为你之前一直负责雷斯潘和野川家族的秘密联络,与野川明子的父亲十分交好,从他那里,你学会了易容的方法,由此才可以实施你的计划。”

任天涯悠然的一语道破这看似玄妙的机关,使得麦克·道格拉斯原本就苍白老迈的脸,此时看上去脸色更加难看。

“你为了达成你的计划,联络了当年一起从中东来到雷斯潘的霍格一家。霍格的父亲当年欠你不少人情,所以虽然他死了,霍格却依然背负着这份歉疚听命于你。

但是你的儿子唐纳德却是一个正直的人,他深陷在对国家的忠诚和对你的孝心之中无法自拔。他的日记你一定没看过,如果你看过了,会知道他曾经多么痛苦,也许你就不会再做出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唐纳德那个傻孩子,”麦克·道格拉斯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他有多愚蠢,当他准备向陛下揭发我时,我就知道我将失去他了。”

“所以?”任天涯盯着他的眼睛。

老人的瞳眸发出死亡般灰暗的颜色,“所以,我只有杀了你们一家,再将罪推给他。”

任天涯深吸一口气,“你为了你的自私和贪婪,不惜伤害你的亲生儿子?”

“真主说过、,真的勇士是为了一切可以牺牲自己的。我们是阿拉伯最古老的一支民族,当年被迫迁徙家园到雷斯潘的时候,你的爷爷曾经说过要将伟大的阿拉伯教义,推广到欧洲和世界。但是后来他变了,他居然被那些愚蠢的欧洲人蒙蔽,放弃了我们的信仰,改信了基督教。”

“这就是你要杀害他和我们全家的理由?”任天涯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

“是的,当他背叛了他最初的承诺和信仰时,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生存的价值和意义。”麦克·道格拉斯说得很理直气壮,彷佛他是那个替天行道的主。

任天涯努力抚平自己狂躁的心绪,冷笑道:“也许你以为你是真主转世,可以代上天行使一切法令,包括任意杀人。”他一甩头,“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为什么还要留我这个活口?”

老人露出细白的牙齿,“因为如果你也死了,很有可能其它王族会推举一些年轻有为的王储候选人,而他们显然不如那时候的你好控制。”

任天涯冷冷地说:“你已经承认了一切罪行了,是吗?”

“我只是承认了我所做的事,而不是所有罪行。”

老人看着任天涯,忽然像是有些走神。

“其实后来我就发现,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有自己的主张,我放纵你出国留学,是我后来做的一件错事。那让你认识到更多的恶人,让你完全泯灭了那颗纯洁的心灵。”

任天涯听到这些话,唇角蔑视的笑意更加深了。

“如果你把戴维那些和我生死相交的朋友称作恶人的话,我宁愿这一辈子都只认识这些恶人。如果你把接受西方文明的熏陶和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当作是玷污我的心灵的事,那我宁愿我的心灵从未像你所期待的那样『干净』过!”

“是的,当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看着自己一天天衰老,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掌控你了。”老人倒像是有些黯然神伤。

“所以你随便找个借口把我骗出国,想在国外以意外的名义杀死我。”任天涯的脸上又浮现蓓蓓曾经见过的那种哀伤,“我毕竟叫了你二十年的『爷爷』不管是真是假,你曾经给予我很多长辈的关爱,我不理解,为什么你可以对任何一个爱你的人轻易下毒手。难道你不曾爱过什么人吗?”

老人浑身一震,像是被触动了什么。

“爱?”他喃喃念着这个字,“是的,我爱过一个人,我强烈地爱着她,但她没有给我任何回报。所以从她对我说『不』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爱任何人了。”

看着任天涯,陷在回忆中的他又在瞬间有些失神,“你很像她。”

“像谁?”

“你的祖母,我唯一爱过的那个女人。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一句实话,其实当年我本来想连你一起杀掉的,但是看到你的微笑,我却怎么都扣不下扳机,只因为你的笑很像她。”

这是麦克·道格拉斯唯一显露出人性的剎那。任天涯听到这里时,/心头不禁隐隐抖了一下。原来他也曾经有过情的,只是这情和人的贪欲相比,又是何其的渺小啊!

蓓蓓始终听不懂他们在用西班牙语说什么,但她知道现在的情势非常危险,她悄悄环顾四周,寻找可以躲避的机会,尤其是任天涯,她想对他说,要他尽快离开,不要为了自己冒险,但是又怕她一旦说出口,任天涯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所以她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凝视着任天涯的一举一动和每个表情。

而任天涯彷佛没有看到她一样,从上山到现在,没有给她任何的眼神交流。于是她更加紧张,她知道只有在面对危险的敌人,需要全神贯注时,任天涯才会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你的确是个没有爱的人,为了隐藏你的秘密,时隔二十年,你不惜杀害了那个其实根本不知情的小儿子。那么现在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霍格?他不是忠心耿耿地在为你服务吗?”

“霍格从来不算忠心。”老人哼了一声,“他和唐纳德一样的愚蠢。愚蠢得活在罪恶感中,愚蠢到总是想劝我将真相说出来,愚蠢到错失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你的眼中只有自己,从来没有别人。”任天涯用最冷酷的语气说出这段话:“你心中的神其实就是你自己的,并不是什么真主让你去做这些事,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伟大的神祇,会教导信徒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不惜去杀害别人的性命。

人命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也不是任何金钱可以买到的。

你的心已经被魔鬼占据了,所以别再拿你的真主当借口,真主如果在,祂也一定会唾弃您的!”

老人双眼喷火,忽然从旁边一个人的身上抽出把手枪,抵在蓓蓓的额头上。

“瑞奇,我们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看到旁边那辆车了吗?开着它,冲到悬崖下面去。你死了,就什么事情都结束了。这个女孩我也会放了她的。”

任天涯忽然笑了,“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死了,你还会让她活着?”他第一次把视线转到蓓蓓的身上,用非常温柔的声音问:“蓓蓓,这位老人要让我开着车去死,妳说我该怎么办?”

“我陪你!”蓓蓓大声地说。

“好。”任天涯同意得很痛快,“怎么样?道格拉斯先生,我们两个人谁也不愿意独活,要是想永远封住我们的口,就让我们一起去死。”

“你别想耍什么把戏,你想趁机开车逃跑吗?”老人的灰眸里净是狡猾的光芒。“我可以告诉你,从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山路上的情景,我身边所有的狙击手,都可以轻易地用他们手中的武器打穿你的车子。”

“既然你知道我逃不掉,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任天涯转向蓓蓓,伸出手,“我带妳一起去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好吗?”

蓓蓓和他的眼睛对视时,心头微微颤动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在他这句听起来悲壮的话语背后,在他那双比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睛里,她没有看到任何的绝望和痛苦,

他是自信的、坚强和快乐的。他不是要带着她一起求死,不是,绝不是!于是她无视麦克·道格拉斯手中的枪,勇敢地向前迈了几步。

而道格拉斯似乎也在考验任天涯话里的真假,而没有阻止她。

一步、两步……十步……二十步!终于走到他面前,她的手刚刚伸出,就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中,再不肯放开。

揽住她的肩膀,他将她带上那辆车。在麦克·道格拉斯的注视下,他从容不迫地发动车子,从容不迫地倒车,从容不迫地将车头掉转,加速,冲下山路。

蓓蓓紧张得握紧他的手,冷汗涔涔从掌心渗出。要死了吗?这一次和他一起去死?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样一起飞向天堂其实也挺美的。”

如此紧张的气氛下,他忽然噗哧笑出声,“妳想去天堂吗?”

“只要不下地狱,去哪里都好。”她说,努力调适自己的心情,和他开最后的玩笑。

“但是我不想去天堂,也不想去地狱,怎么办?”

透过驾驶座前的后视镜,蓓蓓看到他盈满笑意的眼。

“怎么?”她疑惑地侧过脸来看向他,只见他嘴角挑起的是自信傲然的微笑……”

山顶上的麦克·道格拉斯看着这辆车渐渐驶进了最佳射击距离,一丝狞笑浮现眼底,抬起手,他喝道:“射击!”

掌势落下--却没有响起他意料中的枪声,

平静,一切都平静如死。

他震怒地抓过身边的枪手,大喊:“我叫你开枪!听到没有?”

“听到了。”始终如泥塑一样站在旁边的枪手懒洋洋地回答,接着,十几把步枪同时指向了麦克·道格拉斯的头颅。

“你们?你们要造反吗?!”道格拉斯震惊又震怒地吼道。

那名说话的枪手缓缓抬起手,模到自己的脸边,用力一撕,竟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那张脸娇媚如花--

是野川明子。

“很意外吧?道格拉斯先生。”野川明子笑着,“你用了二十年计划的事情,我们老板不到二十天就发现了你的秘密,看来这就是你那位真主给你安排的命运。”

麦克·道格拉斯的眼中迸发着狂怒的凶光,“宙斯那个混蛋!”

“请你说话客气点,我老板最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而我也同样不喜欢别人侮辱我的老板。”

野川明子不想再与他废话,纤巧的手指轻轻扣动扳机,砰地一声枪响,麦克。

道格拉斯已经倒下去了。

山下还在车中的蓓蓓隐约听到了枪声,她紧张地拽住任天涯的手,“是枪声?有人被杀了吗?”

“放心,再也不会有人死于这场阴谋中了。”任天涯瞥了一眼车窗外的风景,“现在这个时候,明子应该制伏道格拉斯那个老头了。”

“道格拉斯?你是说他是唐纳德·道格拉斯的家人?”蓓蓓第一次听到整个事情的真相。

“是的,麦克·道格拉斯,唐纳德的父亲,整个阴谋的策画人。妳之前曾经见过他的,但他那时是以另一个人的身分出现在妳的面前。”

“另一个人?”蓓蓓皱皱眉,“是谁?”

“国王陛下,我的爷爷。”

话一出,任天涯眉宇间的忧伤浓郁了许多,而蓓蓓则沉浸在无限的震惊中。

“你爷爷?你是说……他假冒你的爷爷?!”

“是的,他曾是爷爷的近身大臣,为雷斯潘效力几十年,对爷爷更是非常熟悉。加之有野川家高超的易容术和霍格一家的帮忙掩护,他得以顺利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二十年。”

“可是、可是你的爷爷呢?那位真正的国王陛下去哪里了?”

任天涯轻轻叹口气,“还记得钟楼上的那具骸鼻吗?那就是我的爷爷。二十年前被麦克·道格拉斯杀害在那里。我已将他的尸骨拿去做DNA鉴定,证实了他的身分。”

蓓蓓被这个离奇的故事震撼,她的手轻轻盖在任天涯的手背上,“你一定很悲伤,是吗?”

“是的,不过……”他淡淡地苦笑,“其实从很久之前我就有过怀疑了。还记得我和妳说过的话吗?我说爷爷以前对我并不是很亲近,但是在我父母去世之后,他对我的态度突然有了变化。

虽然我那时候年纪小,但我已能感觉到爷爷似乎在某些地方有细微的变化。毕竟我是爷爷最亲的亲人,我会有所感觉。所以认识戴维之后,我一直请戴维帮我查证我的困惑。但因为证据和线索很少,这件事一直没有查清,直到这一次,真相终于大白……”

他回过脸,深情地凝视着她,“一定是爷爷和我的父母在天堂守护着我,才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逃过他的阴谋,也一定是因为有他们的祝福,我才可以认识妳,懂得爱人的幸福。”

捧起她的脸,绝缮缠绵的细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当一切结束时,他的心底还是扬起一股悲伤。到底在这场阴谋中,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呢?他和麦克·道格拉斯,同样失去了很多。

所幸,他最终得到了值得一生珍爱的人。

而过去的一切,但愿它们都可以化作烟云,不再重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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