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绝妙姻缘 第七章

"唔……"

孟芝做了恶梦,拧著眉头,满头大汗惊醒过来,仍不住喘气。

梦里全是她和齐昱成亲的画面,自从齐夫人宣告那可怕的消息后,她每晚必定做恶梦。

虽然齐府没有她所想像的糟糕,可一想到齐昱对她避若蛇蝎的模样,她也不得不摆起架子,她承认她不是什么柔顺的千金小姐,也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妇德,起码她还没有可怜到必须倒贴齐府的地步,她还是有她孟家人的骨气。

再说,那申总管一家人,她瞧了就有气,只怕嫁过来后,她会一个失手将他们痛揍一顿。况且,她也不舍……留爹一个人,娘死后,爹只有她了。

说什么她要闯荡江湖,都是胡诌的,她只是不想离开他老人家罢了。

"唉!"孟芝重重叹了一口气。现在该怎么办才好,齐夫人似乎是认真的,不像有转圜的机会。

好不容易眼皮又重了起来,孟芝翻个身,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入睡,眼皮才刚闭上,耳畔马上传来一阵细微声响。

"那是什么声音?"

"嘘!别出声。"

冷不防门边,传来齐昱的低语。

"你你、你啥时进来的?"瞌睡虫全吓跑了,孟芝坐起身,下意识逮住仅著单衣的襟口。

"嘘,剔说话,你睡里头,千万别出声。"齐昱一骨碌爬上床榻,大摇大摆地躺了下来。"帮我拉一下被子,我双手不方便。"

什么跟什么?

听他吩咐的顺口,活像她是他的下人。

"齐昱,这是我的房间,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要不是看在他的手还伤著,她还真的考虑,一脚踹他下床,让他面"地"思过。

"嘘,小声点,别嚷嚷,快帮我把被子拉起来,最好遮住我的脸,别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喂,开玩笑总该有个限度,你这人怎么──"

孟芝话才刚说到一半,敏感察觉有东西朝她射来。

"当心!"

身手矫健的齐昱,踢高枕头,适时挡下两枚飞刀。

"齐昱!纳命来!"

接著三名黑衣男子破窗而入,朝床上的人儿杀去。

"可恶!"齐昱翻身跳起,转头对人儿吩咐道:"孟芝,你千万别下床,这些人是冲著我来的。"

语毕,齐昱跳下床,灵活地以脚背勾起椅子,击向三名杀手。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孟芝完全看傻了眼,更惊讶齐昱的身手,竟然出乎她意料的强,她以为他不过是个空耍嘴皮子、功夫蹩脚的公子哥儿,没想到还有两把刷子,光用脚就能压制住三个人。

"让开!我们要杀的是齐昱,姑娘别插手。"

水当当的姑娘家,杀手们终究舍不得下重手,好言劝道。

"想杀他,也得过我这一关。"齐昱狡诈一笑,运用灵巧的身子,在屋子里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戏,还不时趁敌人因他的外貌轻敌,而予以重击。

"姑娘,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被踹上好几脚的杀手,决定放弃怜香惜玉,改以下重手。

"有本事尽避使出来。"齐昱出言讥讽。

"看招!"

三人使出浑身解数,围攻齐昱。

孟芝看的胆战心惊,还得小心提防,决心致她於死地的杀手窜来。

"喂,我还没死啊,你们的对手是我。"

齐昱一个飞踢,踹中一名正往床榻逼近的黑衣人。

"可恶!你这女人究竟是打哪来的?"三个人不敢置信,竟会被一个女人给箝制住?!

"呵,问阎王去。"

这些黑衣人的招式,早在江南时,就让他模清了,没想到他们─路追到北方蒲城齐府,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拜托你们,争气点,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像什么话。"他轻啧。

"兄弟们,别让一个女人瞧扁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在无预警的当头,朝齐昱吹了麻针。

针扎在他的左肩上,齐昱赶紧咬掉麻针。"可恶!"

然而终究迟了,麻药马上发挥作用,他的左半部开始发麻,从上半身麻到下半身,攻势自然也和缓下来。

渐渐地,三名对手对他来说,已经稍嫌吃力,加上断臂无法使力,齐昱渐感不支,身上开始出现被刀刃划过的血痕。

心急如焚的孟芝,无心顾及即将痊愈的腿骨,再也按捺不住,抽出原本就挂在床头,齐昱的配剑,冲向三名黑衣人。"让我来!"

她的武功虽上不了台面,自卫护身倒还绰绰有余。

"齐昱,你可现身了,堂堂男人躲在女人身后,像什么样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黑衣人索性放弃了齐昱,转而攻向孟芝。

"你闪远些,这里让我来。"孟芝一个巧劲,将被围困在当中的齐昱,给推到床榻,远离战场。

"齐昱!纳命来!"三人合力围攻孟芝。

"看剑!"孟芝也不是省油的灯,运起剑势,准备应敌。

交战一会儿,双方不分轩轾。

铿锵──

刀剑互击,传来刺耳声响,双方用力一击,迅速退开,喘著气,等待下一波的攻势。

"齐昱,你学了新招?"黑衣人纳闷不已。

"你说呢?"孟芝强自镇定,回以一笑,虎口则是被震的酸麻,对手远比她所想像的强硬。

"无妨,今日你非死不可。"

"那可不一定。"

第二波攻势再起,这回远比第一次试探性质来的猛烈,然而鲜少有实战经验的孟芝,加上黑衣人互相搭配、变化多端的招武,她根本疲於应付。

几招下来,孟芝已经左支右绌,忙的不可开交,况且,黑衣人存心致齐昱於死地,招式更加凶狠,不留余地。

情急之下,齐昱直接吼出声:"孟芝!快离开,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与他们交手多次,早看透对方会玩什么花招,但她不同,她完全没有经验。

"孟芝?"

黑衣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攻势,瞪著看似齐昱,却唤作孟芝的人,无法否认的,方才与他们对阵的女人,所使出来的招武,倒比较像是他们过去的敌人──齐昱。

"呼呼──"孟芝大口喘著气,抹掉嘴上的血痕。"怎么,认输了吗?"

"你是齐昱?"黑衣人瞪著孟芝,狐疑问道。

"呵,你们在说笑吗?我不是齐昱,还会是谁?看招。"

不服输的孟芝,压根儿不理会齐昱的警告,一心想与黑衣人一较高下,举起剑杀了过去。

"齐昱,你死定了。"

虽然不明白今晚的"齐昱",怎么比之前的差上许多,但他们倒是乐得对手容易收拾些。

两方又陷入一阵混战,齐昱越看越心惊。"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眼看孟芝节节败退,却仍然死撑著,齐昱担心的想冲上前去,无奈这身子是她的,万一缺条胳臂、断条腿,划花了脸,他都吃不完兜著走。

猛地,孟芝似乎是腿伤复发,双脚发软有些站不稳,眼看黑衣人的刀剑,就要砍掉她的脑袋──

"可恶!"

来不及思索,齐昱挺身而出,下意识横挡在她的跟前。

鲜血喷溅在孟芝的身上,吓了她好大一跳,接著,齐昱的身子背对著她瘫软过来。

发现按插在他月复上的剑尖,血色自孟芝的脸庞退去,她急忙搀住他的身躯,惊吼出声。"齐昱!你怎么样?"

"齐昱?"黑衣人停住刀势,面面相虚,显然被搞糊涂了。

"该死的,你们这群混蛋,竟然在我身上插了个窟窿,我绝不轻饶。"

孟芝一手撑住齐昱,一手拿稳长剑,趁著黑衣人发愣的当头,一剑刺过去,正中其中一人的心窝,那人当场吐血倒地。

"撤!"另外两人眼看苗头不对,抱起同夥的尸身,迅速翻窗离开。

而远远地,走廊上也传来阵阵吆喝声,想必是这场打斗,也引起了齐府下人的注意,大伙纷纷赶往这儿来。

"齐昱,你怎么样?你千万不能死,你死了我可惨了,我可不想靠这个臭身体过一辈子。"孟芝扯下自己的衣袖,赶紧压住他血如泉涌的伤处。

"咳──"咳出一口血,齐昱无力地瘫靠在她的怀里。"我这个人向来福大命大,哪……有这么容易死……"

鲜血不断从他的口中涌出,孟芝瞧的心惊,咬紧唇,心口绷的死紧。现在哪管什么恨,就怕他眼一闭,双腿一伸,就这么去了。

她真的非常害怕,他会这么死在她面前,不是她不舍,而是齐老爷命在旦夕,齐府还有申庆那老狐狸,留下齐夫人一名弱女子,未免太可怜了。

"发生什么事了?"

"天啊!少爷!"

"孟姑娘!"

齐府下人一举冲进房里,瞥见一屋的凌乱,明显是打斗过的痕迹,还有口吐鲜血的齐昱,大伙惊叫连连。

"老天啊,昱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孟姑娘她……"齐夫人吓的花容失色。

"娘,方才──"

正当孟芝要将前因后果说出口时,手指头忽然被咬住,是齐昱咬她的。

误以为是他耐不住痛,孟芝轻拱著。"忍著点,我马上请人找大夫来。"

"不是……"齐昱强忍剧痛,用力摇头。

瞧他好似有话说,孟芝赶紧低下头,将耳朵凑近他的嘴边,"怎么了?"

齐昱用力喘著气,不停重复喃念著。"不可说……那事不可说……"

话还来不及听清楚,齐昱就痛昏过去了,孟芝则是苦思对策,慌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昱儿,到底怎么回事?"齐夫人蹲在孟芝身旁,帮忙搀起齐昱。

"嗄?"她赶紧回神,想起他的交代,只得将黑衣人的事给吞进月复中。

"是……呃……我跟孟姑娘……呃……一时兴起,夜里睡不著,所以决定比划一下,对,没错,就是这样。"

原本喧闹吵杂的现场,顿时化为一片寂静,众人鸦雀无声,面露惧色,有志一同地退离孟芝一大步,无人敢多靠近分毫。

糟了,似乎扯过头了。

孟芝的背上,冷汗流淌而下。

真的不是担心他的缘故,如果他死了,那她也玩完了,有谁会相信她外表是齐昱,骨子里则是孟芝呢?

所以他不能死,他必须让她的身子撑下去……

看著躺在床榻上,因刀伤发烧,脸色惨白的齐昱,孟芝心头惶惶不安。

"少爷!清水打来了。"

"放著吧,我来就行了。"

遣退了下人,孟芝主动清洗绫巾,拧乾后,小心翼翼地擦拭齐昱脸上渗出的薄汗,每一根指头、颈子、脸颊、手臂……每一个部分她都极为仔细擦拭,或许是因为怎么看都是自己的身子,倒也没有什么古怪的情绪出现。

陡地,她握著绫巾的手,停在他月复上四指宽、深入肌理的伤口,微微颤抖著,心口更像是被针扎著般刺痛不已。

她不确定她的心痛,是因为受伤的是自己的身体,还是……那足以使他致命的刀伤。

他为何要挺身救她?

她不懂,直到现在,她的心还萦绕著当时的震撼。

望著自己干净的身子,她很确定他并没有将她的威吓听进耳里,照样沐浴。

她早该知道,这种男人根本不可信任,不过,现在她倒是很庆幸他有沐浴,不然让那大夫发现,她这姑娘家,身子肮脏、浑身满是异味,下场恐怕比嫁入齐府还惨。

等等,这样算起来,他擅自沐浴了不只一次,那不就表示,该模的、该看的,他一样也没少做,她好歹也是个姑娘,他真的没有半点……感觉?

那她这个女人,当的还真失败!

越想脸越热,孟芝捧著涨红的双颊,困窘地直想钻进床底下。

"你脸红个……什么劲,再使力,伤口又要喷血了。"齐昱虚弱地翻著白眼。

"啊──抱歉,我失神了。"她赶紧抽回手。"我、我去洗一下绫巾。"

孟芝尴尬地直想落荒而逃,无奈一离开,一定会被视为心虚,她只好继续背著他洗绫巾。

"洗好了没?这些汗黏死人了……"

"你小心点,别乱动,伤口好不容易才愈合一些了。"孟芝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睡多久了?"

"两天吧。"

"真糟糕,你的身子骨太虚,要是我自己的身体,上了药,不到半天就没事,哪需要躺这么久?"

"没人要你拿我的'虚弱'身子去挡刀,你根本是蓄意的,你干嘛拿我的身子开玩笑?万一那一刀捅偏了,我不就死定了!"

看样子她低估了他的生命力,前一刻还脸色发白,要死不活的样子,下一刻马上恢复原来的死德性。

眼见他又能和她抬贡,表示他应已无大碍。

幸好!他没事。

孟芝不自觉吁了口气,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石,总算能暂时搁下。

等了半晌,没有听到他回嘴,孟芝讶异转过身睐著他。"干嘛不说话?"

齐昱的视线和她对上,徐声说道:"我压根儿忘了这不是我的身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芝震慑住,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收回视线,闭上双眼,唇角扬起一抹笑。"你绝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为了杀我,会使足全力,受了那一击,你必死无疑。"

所以他才挺身替她挡下?

"那……也不需要,把自己的命给赔上。"话一出口,孟芝旋即后悔,她似乎对他担心过头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不,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

莫名的燥热,自脚底窜上来,忽然沉静的诡异气氛,添了丝引人遐想的暧昧,也让彼此的关系又复杂了一些些……

叩叩──

门外适时响起敲门声,化解了房里的尴尬气氛。"少爷,孟老爷来了。"

爹!

乍见到多时未见的老爹,孟芝感动的热泪盈眶,险些扑进他怀中。许久不见,她怎么觉得爹又老了。

一思及,一向爱她如命的老爹,一定会对她这个假齐昱破口大骂,她的心都凉了。

照顾老爹的事,都是由她亲手料理,他爱吃什么、爱尝什么,只有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她不在孟府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老爹有没有照常吃饭,她才不相信那混蛋齐昱,会好生伺候他老人家。

"孟、孟老爷,是来探望孟姑娘的吧?"孟芝咬著唇,勉强维持著镇定。

"齐公子,小女这段时日,多亏你照顾了,有你担待著,老夫很放心。"

出乎孟芝意料之外,孟老爷仅是对她笑,没有半句责备。

"孟老爷,客、客气了。"孟芝赶紧低下头,趁机抹去眼眶的泪,才不至於让人瞧出端倪。

孟老爷走到床榻边,若有所思地瞧著齐昱,唇边始终挂著浅笑。"听说你挨了一刀是吗?谢谢你这般护著她。"

"小意思,不算什么。"齐昱眨眨眼,眸里掠过笑意。

"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差人来孟府,吩咐一声便是。"孟老爷站起身,走到门边,还回头多看了孟芝一眼,才笑咪咪的离开。

孟芝总觉得古怪,再也按捺不住疑惑,开口问道:"齐昱,你会不会觉得我爹他……好像……"

她搔搔头,老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你爹真的不是当假的,他一会儿功夫就识破我是假冒的孟芝。"齐昱开心宣布答案。

孟芝全身僵直,脑袋顿时化成一片空白。"你……能不能再说一次?我刚刚没听清楚。"

"说明白点,孟老爷瞧我乖乖待在孟府,甚感欣慰地跟我说,他的宝贝女儿总算像个未出阁的端庄姑娘,不过他又补充一句,他的女儿并没有这般好相处,所以我绝对不是他孟某人的女儿,为避免被地拿扫帚赶出孟府,我只好将实情全盘托出。"

这个论点,她不知该哭还是笑。

"你的意思是,爹他早就知道我们……两个人的事?"脑袋持续空白中,她根本无法思考。

"没错,你爹听了,完全没被吓到,还说我们两人是姻缘天注定,这辈子拆不开了。"

他的态度就像在说别人的家务事般轻松,孟芝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开什么玩笑,什么姻缘天注定,别闹了。"又不是倒了八辈子的楣,若真衰成这样,她先去死算了。

"我倒觉得孟老爷的话,有几分道理,看了孟家的状况,没有我想像的糟糕,你应该也不像那种,需要人时时陪在身旁的那种深闺千金,正符合我的需要。"

左思右想,成亲是迟早的事,与其娶个大麻烦,还不如选蚌小一点的麻烦,他也比较轻松。

"可恶,你这笨蛋,又在胡扯些什么。"她气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一脚踹死躺在床上装死的混蛋。"既然你已经说出去了,干嘛不早跟我说!"

"说了,你还会乖乖待在齐府吗?"

无预警地,齐昱蹦出这句话,却彻底引燃她的怒火。

"这太不公平了,你凭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既然我爹能,你娘也行,咱们把话说开了,省得继续痛苦下去。"

再继续胡闹下去,她真的得嫁进齐府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放手一搏才行。

齐昱脸色突地冷沉,沉声应道:"我爹娘承受不了这种惊吓,没有我的允许,你最好别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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