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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敌是幽灵 第八章

书店职员十分和气,有耐心,帮忙把最后一本书放上堆满柜台的二、三十本灵魂学类书上。她好奇地对恋文微笑。

“差不多都在这了,小姐,够不够?”

被不够?恋文傻了眼。

“这么多啊。”

“还有呢,不过其他是小说类。你要和灵魂学、鬼魂类有关的真实性著作,我统统给你找来了,还包括外国译作。”

“这世上研究鬼魂的人原来这么多。”恋文只是自言自语。

“有的书还附图片和照片,好像真的呀,怪恐怖的。”

“你有没有看见过?”

“鬼?”书店职员猛摇手和摇头。“才没有呢,吓死人了。那些人胆子好大,还拿相机去拍,要是我,不昏倒也跑都来不及。”

她就认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朋友,要是庄琪能拍到“他”就好了。

“这么多,我怎么拿啊?”

“你可以留下你的住址,我们会帮你送到府上。”

恋文于是付了书款,先拿了两本,以便其他书送到前她可以开始研读。

离开书局,她前往和简太太约见的地点。

“手续都办好了。”简太太把一个大信封袋交给她。“新房子装潢得差不多了吧,舒小姐?几时迁入新居呀?打个电话给我。我来向你恭贺入伙。”

“谢谢你,那房子的情形你比我清楚,哪能那么快就完工?不过才一个星期而已。别说几乎整间要翻修,光漆那些墙也要费好大工夫。”

“是,是。”简太太圆滑而流利。“你比较讲究,当然不能马马虎虎。”

当初是恋文自己急不及待决定买下房子,实在怪不了人家。

“简太太,你可知道原屋主现在何处?我想见见他,请教他一些事情。”

“怎么?房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早上去电力公司,二十年前那房子就断了电了,水也是。”

“二十年吗?唔……大概我记错了。”简太太支支吾吾。

“不过,经过这么久,房子大部分情况都还不错,足见本身建材相当牢固,只是屋内太乱、太脏、太旧而已。”

“是啊,是啊,”简太太松一口气。“盖了这么久的房子,屋顶没塌,墙没倒,可见它多么值得买来保值,我说过你不会后悔的嘛。”

“但是——”恋文有意地顿了顿。“我听说最后住在那的人搬走的原因,是那房子闹鬼。”

简太太脸色刷地变白。

“什么!是谁散播这种谣言?莫名其妙!真是岂有此理!”简太太端起她点的果汁,朝杯子里喊叫,似乎是杯中的果汁饶舌般。

恋文料到她不会承认,她只是问来探探她的反应罢了。她不会告诉简太太她已见过“他”,不想生出枝节,万一消息被“不小心”走漏,有事没事来些胆大欲看鬼之徒,她才是自找麻烦呢。

“没有就好。”恋文平和地说。“我问问而已。”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简太太抬起头来了,松了一口气。“你千万别听人家胡说。这样吧,我不晓得屋里没水没电。你付了多少水电费,算我的好了。”

“没多少,不要紧的。”那家人住了不到两个月。“不过有件事想请问你,你知不知道客厅彩色玻璃窗上那幅画,画的是谁?又是谁画的?”

“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替你问问。”

“我想见原屋主,你能安排吗?”

简太太脸有难色。“不瞒你说,舒小姐,那房子是我先生一个远房亲戚的。他们买下之后,住没多久就搬走了,房子留给一个儿子,吃喝嫖赌无一不精,欠了一债,才托我们把房子卖了;钱一到手,人马上跑得无影无踪。我是看在一点亲戚关系份上,否则才懒得管这种闲事的。”

“意思是,你找不到他?”

“他少来找我们就阿弥陀佛了。”

“那你向谁问那幅玻璃画的事呢?”

“我问问我先生,看他知不知道。他年轻时候倒是去看过那房子好几次,也许他听过什么。”

“那就麻烦你了。你知道我的电话,有消息时——”

“我会马上告诉你。对不起,我要去学校接小孩了,你放心,我一定记得帮你问。”

她走得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她是没见过那房子里的鬼,但起码曾听过有这回事。

恋文站起来走去洗手间。快中午了,不过她昨晚已经跟关敬说了,她今天有些事要做,请他午餐和晚餐皆自理,她会付费。

他的表情狐疑。“你不是又要躲着我吧?”

“关敬,你是认真的在追求我吗?”她反问。

“不是吗?难道我闷得发慌,拿你解闷?我忙得没时间来送花、送巧克力那一套。”

“这种伎俩和招数人人会,不必了。”

“好极了,花终会凋谢,徒然制造垃圾,巧克力吃多了,坏了你一口皓皓贝齿就可惜了。”

“喂,我没说你就不必花心思追求我,只要你动动智慧,推陈出新。”

“女人。”

“怎样?你勾一下手指,我就得欣喜若狂的倒进你怀里吗?”

“勾两下如何?”

他用双臂将她揽过去。接下来的晚安热吻,热得恋文此刻回忆犹然腾云驾雾。

朝镜中闪着恋爱光芒的脸扮个怪相,恋文走出洗手间,登时怔在原地。

“他”坐在方才简太太坐的位子。但教她不安的倒不是他坐在那,翻看她放在桌角的书,而是其他人看不见他。

因为有个女侍应生就站在桌子旁,眼睛瞪着如银铃般,瞪着“自动”翻页的书,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看着就快要尖叫起来了。

还好她和简太太约在二楼,时间早,楼上只有她们两个客人,简太太一走,旁边更无他人。

深吸一口气,恋文沉着地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由“他”手中拿过书来。

“哎!”他大叫抗议。

“这儿风真大。”恋文不理他,笑着对女侍应生说。

哪来的风?四周窗子全是密闭式的。

年轻的女侍应生看看窗,看看她抓着的书,看看她,白着脸往后倒退。

未来也许就此无事。也许。但这时另一本书又凌空而起……当然又是“他”的杰作。

恋文赶快抢过书,然而女侍应生哼了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整个人吓昏了。

恋文抓起帐单和皮包,怀里抱着书。“还不走,坐在那,还要吓人吗?”

“她怎么说睡就在地板上睡起来了?”无名鬼问。

恋文没空理他,迳自跑到楼下柜台结帐。“上面有个小姐可能不舒服,她昏倒了。”

出纳马上叫人上去看。恋文则匆匆逃离现场。

“我真是会给你害死。”车子驶上街道后,她向无名鬼抱怨。“那是公共场所地,你要跟也选选地方好不好?”

他没听见似的,看着她上车后丢在椅子上的书。

“‘灵异世界’、‘通向幽冥’。”他念着书名。“你看这种书做什么?”

“我想对你有些了解。”

希望咖啡室那女孩没事。

“了解我?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问我就好啦。读这些书——”他停住,望向她,“你还是认为我是鬼。”

恋文叹气,摊摊一只手。“你如何解释你的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来去全无踪影?还有,你的穿墙工夫。”

“穿墙工夫?”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可以穿墙?”

他不答腔。

“你住在哪?”

“我住在那房子里啊,我告诉过你了。”

“我是问你睡在哪?那屋里能住人吗?”

“我……不睡觉的。我休息。而我休息的地方很干净。”

“那块玻璃。画上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就告诉你了。”

她想了想。对啊,是她自己意会得太慢了。

“那时候我被你吓坏了。那画是你自己画的吗?”

他安静了好久,她想他大概忘了。

然后他说:“不是。”

恋文精神一振。“谁?那画你的人是谁?”

他目光幽幽。“就是和你很像的那个女孩。”

不好了!恋文拍一下方向盘。

“她在哪?叫什么名字?”

“她叫舒文。我不知道她在哪。我若是知道就去找她了,也不必痴痴苦等。”

“舒文,很好听的名字。她为什么离开?”

他又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我不清楚。不记得了。”

“不清楚还是不记得啊?”

“我生病,病了好一阵子,我想。病好时,她已经不在了,每个人都走了。”

满心以为终于有个线索做开头,又断了。恋文想不出如何往下问。他的记忆若没错,便是他身边的人全都在他生着重病期间离开了。太残忍了。

“你记不记得你得了什么病?又是怎么好的?”

他摇摇头。“就是忽然就醒了,好像睡了个好长好长的觉,一觉醒来,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不用转头也知道他走了。许久以后,车内犹弥漫着浓浓的哀愁和悲伤。

她回到公寓时,庄琪才刚起床。

“你搞什么?有人送了一大堆书来,说是舒恋文小姐买的。”

“就是本人。”恋文双手叉上柳腰。“你搞什么?昨天晚上关敬快九点来找我,还饿着肚子。你跑到哪去了?”

“他那么大个人,饿了不会自个儿找吃的,干我屁事!我可不是他的女乃妈,我这以后要留着给我的宝宝吃的。”

“去你的。”

庄琪坐下,点起烟,跷起修长的腿。“你才去你的。他喜欢的明明是你,你不要也不必硬推给我,何况你明明暗慕人家。”

“我只是欣赏他而已。”恋文嘴里辩着,脸已经先红了。“我见你没事白天晚上的往那跑,一分钟也闲不住的人,在那里可以一待就待上整天整夜,我——”

“你就想我疯狂的迷上他了?笑话!”庄琪喷一口烟,“天底下没有我庄琪倒追男人的事。关敬条件是很不错,也有几分英色,但是他的吸引力还比不上你屋里那个鬼呢。”

恋文坐到她斜对面。“你守在那是为了一个鬼?”

“你怎么知道是一个?搞不好有好几个。”

“你看到了几个?”

庄琪皱皱鼻子。“半个也没有。但是我知道他在那,我感觉得到。几次你和我说话,他就在旁边,对吧?”

恋文不想否认了,何况一开始便是她向庄琪提及这件事的,集合她们两个人之力。说不定可以多找到些关于无名鬼的过去。庄琪向来是收集情报和资料的高手。

“对。”

“哈!我就知道。昨晚我在那待到今早天快亮才走,他其实好几次也在我附近,那股子冷飕飕的感觉,和风与气温没一点关系。”

庄琪按熄烟,环视客厅,抿着嘴笑。

“他现在就在这。他和你一起回来了。”

恋文跳起来,眼睛扫过客厅一遍,然后往房间走去。

“不用找啦,我一说,他就走了。”庄琪好整以暇地伸长手,端详她那双艺术家的优雅手指。

恋文坐回去。“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失去了记忆,飘来飘去无所归依,生病时又遭众叛亲离……慢着!”她拍一下手。“我明白了,不是他的家人、亲人在他病中离弃了他。他死了,所以他们走了。”

“死了?”“他”的脸一下子浮现在她面前,吓得她由椅子上弹了起来。

庄琪见状立刻冲过来,望向她瞪眼看着的地方,但却什么也没看见。

“你说谁死了?”“他”对着恋文吼。“你说啊!谁死了!”

“他说什么,恋文?他说什么?”庄琪盯着恋文催问着。

“哎,你呀,就是你呀!”恋文对他说。

“我?他说我什么?”庄琪大叫。“说给我听呀!”

他又突然消失了。美国那个著名的大卫·高柏飞应该找他去当助手。恋文悻悻地想。

“恋文!你发什么怔?他到底说我什么?”

“他哪有说你?他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恋文忽然心痛万分。她是这么猜测过,却没想到竟是真的,而她才是对他残忍的人。

“你胡说什么?”庄琪不可置信地喊。“怎么一个死了,而且都变成了鬼的人,会不知道自己死了呢?”

“你问我,我就知道吗?”恋文叹一口气。“我现在难过死了。”

“干嘛了?你难哪门子过?”

“怎么不难过?我刚刚亲口对一个人说他死了。要是有个人对着你说你死了,你作何感想?”

“我没法感想,我又没死。”

恋文白她一眼。“设身处地一下好不好?”

“这种事如何设身处地?”庄琪看向恋文适才和鬼说话的方向。“他现在在干嘛?”

“他走了。”恋文喉间哽咽。“他会到哪去呢?庄琪,他会不会就因为不知道自己已死,所以魂灵飘荡,不晓得该去投胎转世?”

“你叫他出来,直接问他呀。”

“我不晓得如何叫他,他都是自行忽隐忽现的。”

“那他也许就隐在某处,你喊他一声,他不就现身出来了吗?”

“怎么喊?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哎哟,真是!”庄琪朝向空中喊道,“喂,我说鬼先生,你现现身,我们有问题要——”

她没说完,便感觉到一股阴冷自她右前方拂过来。

“我不是鬼!”他吼。

“他说他不是鬼。”他的皮肤似乎更白了,看上去几近透明。恋文又告诉庄琪,“你别那么叫他,他不高兴听到那个字。”

“啧,挺有性格的。那他总得给人一个称呼吧?”

“他不记得他姓啥名谁。”

“呀,有这回事?恋文,你问他,他是不是窗上画里——”

“他是,我问过了。”

“他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他?”

“是你看不见我。你吵死了。”他开口,皱着眉。“那么多话,聒噪。”

恋文抿嘴忍住笑。“庄琪,他说是你看不见他。他就在你面前呢。”

“她每天晚上在那边绕着房子念念有词,像道士似的,吵得我不能休息。”他向恋文告状。

“庄琪,你每天晚上在那边念些什么?”恋文好奇地问。

庄琪脸一哂。她在非洲时跟当地一位巫师学了些驱魔降鬼的咒语,想干脆拿出来试用,看能不能把鬼赶走,好让恋文平平安安住进去,或唤他出来,一遂她拍几张照片的目的。当然,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哎,你问他,我给他拍几张照片好不好?”

“我既不是人,有什么好拍的?”

“他不肯。”恋文说。“你别三句不离本行好不好?”

“不肯就算了。”庄琪怏怏然。“我要免费拍他是他的荣幸呢,还端架子。那你再问他,他是不是打算纠缠你一辈子?”

这个问题是很重要的,恋文询问地望着他。

他面容伤感、沉重。“我……我真的死了吗?”

“你的现象……我想恐怕没有其他解释了。”恋文说,感到遗憾。因为她正开始喜欢这个新朋友,且不论他是人是鬼。

“那我该怎么办?”他茫然、无助地喃喃。“我怎么会死了呢?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他们也都死了吗?”

这些问题恋文无法回答,她也很想知道答案。她摇摇头。

“怎么回事?他还在吗?”庄琪问。

电话铃响了,庄琪去接,说声“她在”,就把无线话筒拿过来给恋文。

是关敬。

“恋文,我在房子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你快过来看看。”

“地下室?”

“记得那堵墙后面吗?”

“咦,那里通向地下室啊!”

“墙后是一间秘室,秘室内壁上有个暗门,拉开就是到地下室的楼梯。我会让秘室和暗门都开着,不过你下来时要小心,梯子很窄,而且木头在地下受潮湿空气侵蚀太久,很容易断裂,脚步放轻些。我在下面等你。”

“好,我马上来。”

放下电话,她告诉庄琪。“关敬发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有些东西,我要去看看。”

“我也去。等我。我换件衣服。”还穿着睡衣的庄琪跑进房间。

“你知道那房子里有秘室和地下室吗?”恋文问那一再声称房子属于他的无名幽魂。

他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

“但那房子以前确定是你的?”

“我是一直住在那。”

“唔,”恋文沉吟道。“看看能找到些什么,也许我们能帮助你恢复记忆。”

他灰心地摇头。“没用的,我找了好久了,所有以前我熟悉的东西统统不知去处,连床都给搬走了。”他的身形慢慢变淡。“他们究竟到哪去了?到哪去了?”

恋文望着他终至化散在空中,心中好不悲戚。但愿她真的能帮助他。

“关敬。”

“在这,恋文。”

微弱的光线中,关敬的身影出现在窄窄的梯脚,恋文小心翼翼走下每一步都嘎嘎吱吱响的木梯,把手伸进关敬伸向她的手。

“妈呀,真够臭的。”庄琪在她后面,屏住呼吸申吟。“又这么潮湿。在这儿待上几分钟,恐怕得洗上三天三夜的澡,才洗得掉霉臭味。”

“那你待在上面好了,又没人邀请你来。”关敬说。

“嫌我啊?你已经点了一盏油灯,又加了个手电筒,四周还这么暗兮兮的,我这个电灯泡正好派上用场,你不感谢我,还来嫌弃我。”

必敬牵庄琪下了梯子时,恋文已在看他发现的东西。

“哇!”她发出惊叹。

“什么东西?”庄琪慢慢走过来。“乖乖,这个地下室可真不小。”

“画,庄琪。好多画。”恋文说。“但看不清楚是什么画。”

“油彩和水彩都有,还有些素描。”关敬把手电筒光圈投向一幅水彩画上,让她们看个仔细。

“啊!天哪!上帝!圣母玛利亚!耶稣基督!阿拉哦!佛祖,观音菩萨!”

庄琪每看一幅就喊一声。

必敬和恋文都笑了。

“这么麻烦,喊声诸神不就得了。”关敬说。

庄琪索性拿下他挂在墙上的油灯盏,加强光线,因为手电筒能照到的面毕竟只有一圈。

“恋文,你这房子怎么还没有电呀?”她一面抱怨。

“我今早才去缴了电费。”

“电力公司有派人来查看,并换了个新电表。”关敬说。

“这么快?”恋文很高兴。“服务效率真不错。啊,我看到客厅了,你动作真神速,连厨房的隔间也完成了呢。你怎么做的?做得又好又漂亮又快。”

“你的主卧室和工作室也完工了,只要放进家俱,你就随时可以住进来了。”

恋文不敢相信。“呀,你是有神力还是怎么的?”

“我先做好这两个部分,想你也许急著有个开始工作的地方,以及赶快住进属于自己的家。”

这两项确实是她当务所需。

“你想得太周到了,关敬。你该不是不眠不休的赶工赶出来的吧?”

“只要你住得满意、舒适,工作起来得心应手,我辛苦一些是值得的。”

“喂,你们这对爱情鸟,我的鸡皮疙瘩掉满地啦,一会儿你们负责给我捡起来。”

恋文羞涩地笑笑,关敬则开心的咧着嘴。

“要谈情说爱也选蚌空气品质好一点、气氛浪漫些的地方嘛。关敬,你未免太没有水准了。恋文,你也太不挑剔了。”

“两人心心相印,天崩地裂也管不了,你不懂就少批评指教。”关敬说。

“哟,倒是我不识趣了。”庄琪笑道。“好,你们一旁心心相印去吧,这些画算我的了。”

恋文喜欢画,不过向来仅止于欣赏,并不懂作画的艺术,然而她这外行人也看得出这些画不是信手涂涂抹抹。

“我们干嘛在这模黑看呢?何不把它们拿到上面去?”她说。

“对啊!”庄琪第一个附议。她瞄瞄关敬。“对不起啦,你大概本来想和恋文在这下面卿卿我我厮磨一番,不料杀出我这个程咬金,破坏了你的计划。”

“去去去,”关敬笑骂她,“说得我如此低俗不堪,尽是你的歪念头作祟。”

他们合作传递接拿,不一会儿,将十余幅画全部搬到了光线充足的客厅,一幅幅靠墙排放开来。

“看看这笔触、线条,以及色彩的运用,多细腻,多精致。”庄琪赞叹不绝。“可惜都受了潮,染了霉,得找专家看能不能把霉渍去除。”

“一幅遭毁损的名画都能在专业人员手中拼凑得完好如初,更何况只是一些霉渍?”关敬说。

“得到外国才有这种专门处理受损艺术品的专业人员。问题是,这些画值不值得我们费些周章,更别提必定是所费不赀呢。”

庄琪一语方毕,十几幅画砰砰砰砰地面朝下,全倒在地上了。

三个人直立着,面面相觑。

“哦,生气了,”隔了片刻,庄琪朝空中发话。“说说都不行啊?难道这些全是你画的?”

“你跟谁说话?”关敬奇怪地问她。

恋文怔愕中,倏地恍然大悟。也许这些真的是“他”画的!她扶起倒地的其中一幅画,在画布上寻找着。

“画者的名字!”庄琪和关敬也蓦地醒悟,在恋文身后弯,盯着画布四个角找。

“这幅没有。”恋文去看另一幅,也没有落款或签名。

必敬和庄琪分别去看其余的画。

“这人真怪了,作画怎么不留名也不留日期呢?”庄琪沮丧地喊。

每一幅都没有。

必敬想了想,拆开一幅画框。这些框非花梨木即紫檀木,二者皆是木材中的极品,用它们做框,显见作画者极珍爱这些作品,何以会弃置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有了。”他说。

恋文和庄琪来到他旁边。

他指着框内的丝衬。“一九一九,春。石彦。”

石彦?恋文想,这名字好熟,似乎在哪听过?

“一九一九!”庄琪喊。“哎呀,恋文,是古画哪!”

必敬又去开另一幅框时,那扇彩色玻璃窗忽然自行砰地打开,又砰地关上。

庄琪跑到窗边仰头看那彩绘果男。“喂,你发哪门子脾气呀?”

砰!窗子又开了,吓得庄琪倒退一步。

“这幅是一九二○,秋。”关敬说。“我来把全部的框拆了,看最后一幅作品是什么时候。恋文,麻烦你把我们看过的框装回去好吗?”

恋文不及回答,门窗一起砰砰啪啪开开关关地咆哮起来,他们方才要找画者名字扶起来的画,又全部倒回地上。

必敬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他静静问。“庄琪,你刚刚和谁说话?”

“你在这一个礼拜,有没有听过奇怪声音,及看见什么异象吗?”庄琪问。

“关敬听不见他,也看不见他的。”恋文说。

必敬轮流看着她们。“能不能请你们哪位解说一下,我们是到了第几度空间了?”

这时门窗停止碰撞了。

“石彦。”恋文喃喃。“石彦。”

空中一声凄凉的叹息回应她。

“我想起来了!”恋文喊。“你父亲,是你父亲告诉我这个名字的!”

“恋文,你见过关敬的父亲?”庄琪脸色怪异。

“什么时候?”关敬也一样。他扯住恋文的手臂。

“昨晚呀,就是你在厨房的时候。”

“不可能!”庄琪看她的表情,好像她是鬼。“关敬的爸爸死了好多年了呀!”

“我也看见了‘他’,不是吗?”恋文指指玻璃窗顶。“而你们两个都看不见,但你知道‘他’是存在的,不是我的虚构或幻想。”

“这个‘他’又是谁?”关敬问。

“很可能就是画这些画的人。”恋文说。“我不确定。”

“石彦?他在这屋里?”关敬四望。

“我不知道他是否就是石彦,关敬。但你父亲认识这个石彦。”

必敬也想起来了——“昨晚你是问过我,是否认识叫石彦的人。可是这人和我父亲有何关系?”

“他昨晚向我提到这个名字,还没说完,你来叫我吃饭,他就走了。”

“我要不是胆大过人,认识你们这两个朋友,不吓得香消玉殒,也早吓掉半条命了。”庄琪申吟。

她的两个朋友可没工夫理会她还有几条命。

“你为什么昨晚不告诉我,你见到我父亲呢?”

“没有机会呀。而且,我也不以为你会相信。我们现在快去你家吧,说不定要让‘他’恢复记忆,得要靠你父亲的帮忙才行。

“恢复……谁失去记忆?”

“走吧,路上再告诉你。”

“喂,喂,等等我呀!什么朋友!人家是‘谈鬼色变’,你们却是‘谈鬼忘友’。”庄琪喊完,咚地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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