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甜甜圈,圈住你 第五章

罢上完药,卫仲绍一走出诊疗室,韩軦的手机就恰巧响起,他闪身进入几步外的洗手间接听电话。

“嗯,好,我知道了,找人继续盯着他们。”韩軦切断电话,才跨出洗手间,竟见到卫仲绍不知何时已回到诊疗室里,他双手抱胸,背靠在墙上,冲着他笑。

两人互看了许久,韩軦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摆。

“算了,我向你坦承,我已经恢复记忆了。”自知躲不过他的眼,不过这阵子相处下来,他觉得他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卫仲绍笑笑,仍旧露出一口白牙。“甜甜一定不知道吧?”

“我有不能说的理由和苦衷。”

方才的电话是大野拨来的,除了告知吉泽和丽子将到台湾来的消息之外,东京方面安插的人手也回报他们两人真的在一起,而且恐怕有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其实这点韩軦倒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本来就不喜欢田中丽子,但另一个问题却教他不得不担心。

吉泽恐怕是被利用了,丽子的父亲田中介平才是隐藏在其后的老狐狸。

目的很简单,他要一个可以随意操纵的金援对象,但韩軦不是,过去在见过他几次面之后,韩軦就看出了他的目的。

卫仲绍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既然这样,为何还要告诉我?”

“因为我信得过你。”可能是一开始就知道他喜欢邬家老二吧?韩軦承认对他从没设防。

“既然信得过我,要不要说来听听?”再次拍拍他的肩,卫仲绍随意拉了张板凳坐下,不过没忘了递上一杯热茶。

看着手中的茶杯,他道:“这是我离开台湾许多年后,首次回到这里。”小时候母亲曾经带着他住饼这一带。

卫仲绍只啜着茶没出声。“我父亲是个日本人,不知你听过日锋集团没有?”韩軦拉来另一把椅子也跟着坐下。

“日锋?”卫仲绍轻轻蹙了下眉心,随即点头。“就是被称为全日本五大产业之一,年营收超过千亿美金,不管在政界或商界都有着一定地位的日锋?”

对于一个中医师竟能对产业经济如此熟悉,韩軦不禁有点错愕,对卫仲绍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看着他眸光的转变,卫仲绍轻咳了声。“不好意思,我私下有做一些投资,所以看看产业消息,做功课是很重要的。”

其实何止是投资,他在黑市期货市场中的名号可响亮了,否则光靠他家这祖传的中医诊所,任名声再响亮,恐怕也毫无搞头。

对于他的话,韩軦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过那并不重要。

“我在离开台湾之后,就一直住在日本。那一年我母亲过世,父亲到台湾来接我回去,他虽然承认我是他的儿子,不过并不希望我跟着他姓……”

从头至尾地,韩軦如述说着故事一般将自己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包括他不住在井川家中,还有如何在日锋中由基层做起、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一个极不喜欢的准未婚妻、遭人暗算、田中老狐狸的野心……听得卫仲绍拧眉凝神。

许久之后,等韩軦将话全部说完,他也跟着深深一叹。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继续住在小山樱。”一开口,卫仲绍就直指重点。

既然韩軦的父亲已派人到台湾来寻人,而且还是两个心机歹毒的恶人,如让他们知道韩軦与邬家的关系,那么难保邬家人不会有意想不到的灾厄。

“你所说的事,我也认真考虑过。”撇开他爱甜甜不说,邬老爹,甚至是整个邬家的人,皆有恩于他。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卫仲绍重新端起茶边喝着。

“我暂且不想现身,一些事得暗中调查。”韩軦说着心中的盘算。

“这样……”卫仲绍的一手轻抚着下颚,看来似在思考,不过很快地他就有了决定。“不如这样吧,我有间屋子在大直,说不上豪华但很清幽,你可以在那里暂住。”

“好吧。”没有考虑很久,韩軦直接答应。“不过,真是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朋友问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何况……我们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卫仲绍端着茶杯朝他一敬。

韩軦以茶代酒,一仰而尽。“你是指连襟吗?”

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男子,恐怕邬家老二插翅也难飞出他的手掌心吧?

卫仲绍朗笑了数声,拿来泡茶的壶,再度为两人斟满茶水。“老爹那边,你准备何时对他提起?”

韩軦啜了口茶。“越快越好。”

为免牵扯到邬家,他想就明日一早好了,等甜甜去学校上课后,他就私下找邬老爹谈。

走出浴室,甜甜边擦着头发边看了眼墙上的钟。

十二点多了,为何他还没回来?

她注意到了,最近只要大个头到卫大哥那儿换药,有时他们总会聊得忘了时间,像今夜就是。

等到擦干了头发,甜甜偷偷模模地溜出房间,就怕关门声太大,惊扰到住在隔壁房的邬菟丝。

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下楼,不知是巧合抑或是心灵相通,她才走到门边,就听到大门外传来脚步声。

由猫眼往外瞧,果然是他。

甜甜刷地拉开门,脸上绽着招牌笑容。

“你回来了。”只差没跳上前去抱住他,其实她很想这么做。

看着她脸上的笑,那甜美的笑容教人心暖。

“嗯,对不起,卫仲绍拉着我一同喝茶,所以一时忘了时间,让妳为我等门。”韩軦反身推上门,落了镇。

他的心里有抹离别前的哀愁,不舍得她,又怕不离开会伤害到她。

“你肚子饿不饿?”甜甜问道。

韩軦摇摇头,凝视着她的眼神有着浓浓的深情。

“这样……”甜甜咬咬嘴唇,显出一副失望的模样。“我今天做了新的点心,本来想请你尝尝看的。”

“我吃。”她的话还没说完,韩軦已马上接口。

“真的?”甜甜脸上的笑容再度浮现。“我保证不会很甜。”她甚至举起一手,做出预备发誓的模样。

“没关系,就算是甜的我也吃。”只要看着她的笑容,他的心里就有幸福的感觉。

甜甜高兴地拉起他的手,早已忘了两人是在家中。“走吧,我想已经快烤好了。”

韩軦没说话,只是冲着她笑笑,便随她拉着走。

两人很快来到做面包的厨房,韩軦可看到工作用的长桌上甚至还散放着一些面粉和杆过的零散面皮。

甜甜跑到烤箱前,小心翼翼地端出里头烤得酥脆适中的饼干。

“是巧克力夹心,但是没加糖喔!”她像个急于讨好大人的小孩,将烤盘往韩軦面前的桌上一放,不怕烫的拿起一片饼干。

“吃吃看吧!”她将饼干递到韩軦嘴边。

任谁也拒绝不了这样温馨的举动,尤其是那对盈满期望的眼瞳。

出于直觉反应,韩軦张嘴吃下饼干。

“好不好吃?”甜甜睁着一对大眼,眼睫眨呀眨地期待着他的响应。

韩軦绝对不喜欢吃巧克力,但无法否认嘴里香浓、酥脆的口戚,的确是个成功的作品。

“很好吃。”他终于吞下满嘴的巧克力。

“真的?”甜甜喜出望外。“那你多吃一点。”她的动作很快,一来一往间,手上已多出一块餐盘,不怕烫的将饼干一一摆到空盘上。

“甜甜。”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韩軦的心里充盈着犹豫和挣扎。

“嗯?”甜甜只略略地转过头来,手上仍然忙碌着。

“没、没什么。”他对着她笑笑,摇了摇头。

如果她知道他就要暂时离开她了,应该会很伤心吧?伤心和哭泣不适合她,她应该是属于阳光的,就像是阳光下的天使一般。

终于将烤盘上的饼干统统摆到餐盘上,甜甜将烤盘放回烤箱中,才转回身,却差点撞到韩軦。

“对不起,我差点撞到……”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因为韩軦已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她。

什么是幸福?他想就是这一刻!

一早甜甜去上课,可颂出门上班之后,邬家又恢复了一贯的宁静,尤其今日菟丝也因有事外出不在。

做面包的厨房里,两个男人分别扛了袋面粉来到搅拌机旁。

“老爹,让我来吧!”韩軦先放下肩上的面粉,接手了邬老爹肩头上的面粉袋,打开面粉袋后,将面粉倒入搅拌机中。

加入水、鲜女乃和特殊配方,韩軦启动了机器,让搅拌机中的东西彻底混合。

邬老爹则利用这个机会出去端了两杯咖啡进来。

“你的。”走到韩軦的身后,他伸手拍拍他的肩。

韩軦转回身来接过咖啡。“谢谢。”

两人互看了眼,一同啜饮着杯中香醇的液体。

此时,除了搅拌机的声音之外,就无其它声响,直到咖啡已快喝完,邬老爹才轻咳了声,打破沉默。

“你有心事?”这小子由一早起就叫着眉头。

韩軦放下杯子。“老爹,我已经恢复记忆了。”

“喔。”邹老爹只哼了声,没再接话。

“我想,是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对着邬老爹,韩軦慎重地深深一鞠躬。

邹老爹赶忙以双手扶住他。“其实……其实我也不是一定得要你走。”

对于自己说出口的话,他很少收回,不过这回是为了自家女儿的幸福。

因为很不巧地,昨夜做面包的厨房里的那一幕,恰巧又让他给见到。

“老爹,你的心意我明了。”韩軦感动地扶着邹老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请你相信我,我的离开只是短暂的。”

邬老爹睇着他。“那,甜甜怎么办?”

这回可不是送走一只小猫或小狈那么简单,几天之后,甜甜还可以开开心心、乐观开朗的继续过生活?

“请老爹将她的将来交给我。”韩軦想都没想,叩地一声,突然跪趴了下来。

邬老爹吓了一跳,赶忙由椅子上站起来扶起他。“你这是做什么?”

韩軦跪着抬起头来。“老爹,我以我的性命保证,将来绝对让甜甜过得幸福,不过在这之前,请老爹先代替我照顾她一阵子。”

看着他,那诚挚的眼神教邬老爹折服。“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也可以放心了,何况甜甜还是我的女儿,说不上代不代替你照顾她。”

“老爹,谢谢你。”韩軦站起身。

“你这声老爹,也算没白叫了。”邬老爹用力的拍拍他的肩。

唉,看来最早送出阁的,会是最小的女儿。不过,也不错,毕竟多了个半子嘛!

韩軦笑着点点头。

邬老爹看着他,也跟着笑笑。“对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总不能老是大个头、大个头的喊吧?

“老爹,我叫韩軦,韩国的韩,軦是车子边加个兄字。”

“韩軦。”郧老爹点点头。“是个好名字。”

“我是跟母姓,父亲是日本人,姓井川,回到台湾之前是住在日本……”

于是,韩軦对着第二人道出了自己的身世和遇袭的经过,当然也包括了希望邬老爹能帮他保守秘密,直到这次的事件平安落幕。

至于甜甜,他只能说抱歉,先暂时瞒着她、委屈她了。

下午,甜甜一回到家里,就发觉了不对劲。

说不上来家里少了什么,直到进了房间换下衣服,又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找不到她要找的人后,她才开始慌张起来。

“老爸,他呢?”咚咚咚咚,她快步跑下楼梯,冲进做面包的厨房。

站在烤箱前的邬老爹,缓慢的抬起头来看她。“妳回来啦。”

“老爸,他呢?”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对劲。

“谁?”郧老爹叹了口气,想装胡涂。

甜甜的心跳加速,就怕不好的预感会成真。“大个头呀!”

“他……”邬老爹难得支吾其词,看了眼甜甜,逃避的走过去拿砂糖,却又换成可可粉,拿了可可粉又忙着去拿鲜女乃油……总之,他是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老爸!”终于,甜甜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地叫了出来。

邬老爹总算停下脚步,脑子里盘算着该怎么对她说。

“人呢?”甜甜皱起了脸,瘪着嘴。“你该不会要告诉我,那么大一个人,你会把他看丢了吧?”如果真是这样,她会哭死!

邬老爹看着女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正当他打算豁出去实话实说时,有人却代替他先开了口。

“他已经走了。”是菟丝,她被甜甜方才的叫喊声给吵醒,光着脚丫子就站在做面包的厨房的门口。

“走?!”如晴天霹雳,甜甜整个人呆愣住。

邬老爹瞪了菟丝一眼,赶紧走过来抱住甜甜。“他、他说他恢复记忆了,所以要离开。”

甜甜在颤抖,浑身颤抖着。

“骗人!”大吼一声,她用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力气推开父亲,眸眶已湿了一片。“一定是你赶他走的!”否则他不会走,他甚至答应过她,想起了名字要第一个告诉她的!

“妳这是什么态度?”站在门边的菟丝看不下去,双手扠腰的走了过来。“是他自己要走的,中午他要离开的时候,我刚好回来。”

“那,妳为什么不留他?”甜甜红着眼,可怜兮兮的泪珠滚呀滚,眼看就要往下掉。

“我干嘛要留他?”菟丝昂高下巴说。

“妳、妳……”哇地一声,甜甜终于哭出声来。

看她哭得通红的眼鼻,菟丝懊恼地道:“妳哭什么?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对于那种说走就走,不知感恩的人,妳还是早一点忘了他,反而会比较好一些!”

被她一吼,甜甜哭得更大声、更用力。

终于,郧家老爹看不过,再度开口:“好了,菟丝,没妳的事了,妳先回房去。”

“老爸。”还想开口反驳,邬老爹却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菟丝气得直跺脚。“她就是被我们一同宠坏的,再这样下去,哪天出了什么乱子,就大家一同抱着哭吧!”心有不甘地,她边叨念着边走了出去。

直到她离开,邬老爹才又走到甜甜的身旁,宽大的手搭上她小小的肩头。

“老爸,他不是那种人!”甜甜啜泣着,抬起头来看着邬老爹。

她相信大个头不是二姊口中所说的那种人,不是个要离开不打招呼,受恩不知回报的人。

看着女儿哀伤的脸,邬老爹沉默地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只伸手拍拍她的肩。

谁叫他答应过韩軦呢?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哭得伤心的邬甜甜,只能找卫仲绍诉苦。

老爸没说话,现在连大姊也认为大个头是个差劲的人,还与二姊一同挞伐他。

看她哭得梨花带泪的模样,卫仲绍只好忙着端茶、递面纸。

“怎么了?是谁欺负妳,害妳哭成这样?”他问得有点心虚,因为他已猜出原因。

韩軦要离开前曾与他有过短暂的电话联络,他想甜甜会哭,大概就是为了韩軦的不告而别。

抽抽噎噎地,甜甜连话都说不清楚。“呜、呜、呜……他走了……”

“谁走了?”果然被他给猜中了。

卫仲绍赶紧又递上数张面纸。

甜甜边擦眼泪,还边擤鼻涕。“就是大个头,他一声不响就走了,现在老爸、大姊和二姊全都说他不是好人。”

一想到委屈之处,甜甜就是无法控制泪水,眸眶里的泪滴扑簌簌地往下掉。

卫仲绍在心里暗暗叫苦,从小到大他可是很少见到她哭,现在她这样反倒让他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妳别再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美了!”看她泪水猛掉还不忘边喝茶补充水分,卫仲绍也只好勤快地帮着斟茶。

“我本来就不美……”要不,他就不会连道别都没说,就走掉。

“谁说妳不美啦?”刷刷刷地,卫仲绍又抽出面纸,体贴的递上。

“如果我美的话,大个头就不会走了……咳咳咳……”差点哭得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她咳了数声。

看着她,卫仲绍在心里低念着:韩軦呀韩軦,你惹出的这个麻烦可真难收拾呀!

如果你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哭成这模样,还会舍得离去吗?

悠悠一叹,卫仲绍不得不怀疑,他已被甜甜的泪眼攻势给打败。“其实他离开跟妳漂不漂亮完全无关。”

“为什么?”眨了两下眼睫,晶莹的泪珠又滚了下来。

为什么卫大哥的话听起来,好似知道大个头要离开?

“因为我知道他恢复记忆了。”卫仲绍拉来一张椅子,正襟危坐地。

“他找你谈过?”这会儿,甜甜终于停止哭泣,圆滚滚的双眼眨都没眨。

难怪最近大个头来上药,都耗了很久才回去。

“嗯。”卫仲绍点点头,心想感情的事,还是交由他们自己去解决会比较好。

由口袋里拿出纸笔,他写下了一个地址。“我让他暂时借住在我这间屋子。”

甜甜伸手接过纸条,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去找他吧,免得妳这一哭要哭上数个星期,哭多了,对眼睛可不好。”他相信韩軦会原谅他的。因为谅谁都无法看着一向热情、灿如阳光的甜甜,每日哭丧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吧?

终于破涕为笑,甜甜的眸光紧紧盯着纸上的每个字。

“谢谢。”下一秒,她对着卫仲绍深深一鞠躬,转身就要朝外跑。

“喔,对了,他的名字叫韩軦。”卫仲绍好心的提醒。

“韩軦。”甜甜跟着念了一遍,又对着卫仲绍行了个标准的九十度礼。“卫大哥,谢谢你。”说罢,她转身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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