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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带刀入洞房 第四章 舍不得错过(2)

“黑三!”顺势卸力,稳住后,她迅速冲到窗边,那翻出窗外的身影刚好消失在墙头,“砰”,房门被大力推开!

“微儿!”穆正扬此刻赶至,迅速环顾,见房中一片混乱,连安置在床顶上的散网机关都已催动,表示贼人当真模到女儿榻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他棱角分明的面顿时阴黑一大半,眉间皱折成峦。

“你无事就好,无事,爹就放心……你贵叔、福叔和禄伯伯追上去了,且看对方躲不躲得过他们三人连手。”徐沉声嗓让闻者气息一窒。

“爹,等等!”见阿爹脸色难看成那样,说完就要走,分明赶着去逮人,穆开微赶紧上前拉住他,“爹,无事的,当真无事,您别气!那个……今晚夜闯之人与当年送还娘亲骨灰和遗物的女老前辈定然有关,于咱们家是有大恩的,贵叔他们下手……不好太狠啊!”

娘的!

他粗话甚少出口,但今夜遇上这一摊,内心早已连骂三百回。

三个老家伙年纪加起来说不准已破两百岁,手段却特狠毒!

他一翻出穆府外墙,就被三人缠上,瞧那态势根本有备而来,应是一听到动便在那儿打埋伏。

他们一人使猎刀,一人用毒,一人暗器连发,三人动作配合起来犹如行云流水,杀伤力惊人,更过分的是,老家伙们出招完全不按牌理、完全不顾脸面,什么撩阴偷桃、戳眼捏乳、毒针毒粉毒液等下三滥的招数,使得无比顺溜麻利,他都要替他们脸红了。

如若不是事前他先吞了一粒女长者特制的万灵丹,他这回很有可能会阴沟里翻船,被下流手段摆平在某条暗巷内,昏迷不醒地遭逮。

真沦落到那般境地,他活着那是无颜见传授他武艺又不认他当徒弟的女长者,死了的话则是没脸去见父王母妃。

万幸他胜在内力好、轻功绝佳,最终成功地甩月兑三人纠缠,安全回巢。

比时密室中的大火盆子,因他投进的薄皮面具以及沾附了好些毒粉、毒液的夜行服再次烧旺起来,火光映照他轮廓俊秀的面容,温暖他原本冰凉的肌肤。

他静望那跳动的火舌,一手的掌心里握着一只小紫瓶,下意识摩挲起来,神情是思绪远扬一般的怔然。

今晚夜访的目的被他自个儿搞砸了。

今晚,他模到穆家那彪悍姑娘的床帷里,目标很明确,目的很简单,就是趁她睡熟了,将紫瓶里的粉末弹进她鼻腔中。

用量不需多,仅微少的分量便可使她深眠不醒。

按配出这药粉的女长者所言,若无她一手独门解药,这紫瓶里的药粉能让人一睡睡到地荒老天,睡到肉身因岁月流逝而自然地虚败坏死为止。

他当然不是要害穆家姑娘,而是她若能一睡不醒,暂时不要醒,坐实他“天煞凶星”的名号,让他抓紧这个理由亲自去太后和皇上面前磕头谢罪,哭求他们打消指婚的念头,待还给她一个清静之后,他自然会潜近她身边,用女长者的独门解药她解毒。

这样的事他已干过两回,让他之前两次指婚都化作泡影,他不想造孽,不想把无辜之人牵扯到这个充满交数又危机四伏的局势里。

这都第三次了。

三折肱都能成良医,他当然能做好,能干净利落处理得妥妥当当……但,直到去到她的榻边,他才看出内心有多么踌躇。

她家阿娘临死前要他听好的那些话言犹在耳,他不该跟她牵扯上,但局势替他造出这样一个契机,让她来到他身边……今晚握着小紫瓶,他掌心生汗,幽暗中凝望她的睡颜,热流在皮肤底下细细滚动。

他……舍不得,舍不得错过她。

他自私自利,就是要与她亲近,这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若能得她相伴,即使要他蒙着眼模黑走到底,也不觉孤独吧。

换上干净衣衫,他从暗道回到寝房,装饰为古玩架的墙面一推开,家里的老忠仆果然又候在那儿。

暗瑾煕不由得叹气。“老薛,以后早点睡,别为我等门,我又不是三岁娃儿,出去逛逛不会走丢。”

“总要确定王爷您返家了,这才放心啊,再有,老奴晚睡惯啰,王爷要咱早点上榻躺平,根本是折腾人。”

当年康王府一队人马在三川口遇劫,一路背着世子爷傅瑾熙在蔺耿真帮助下逃过追杀的人正是老薛,当年他正值壮年,是王府里养马的好手,如今十七个年头过去,已成一名近耳顺之年的矮壮老大爹。

暗瑾熙待他的方式自然与对待其它仆婢十分不同,情谊深厚,便如家人。

这一边,老薛关好机关墙面,转过头恰好对上傅瑾煕被独火照亮的那一侧,两道灰眉翻飞,倒抽一口气惊问,“爷,您怎么又挨揍啦?!”

暗瑾煕对那根指向他额头的粗指露出苦笑,抬手在额面轻压了压。“是啊,又挨揍,被人一记漂亮的蝎子腿,用脚底打到乌青。”

老薛咽了咽唾沫,“那……这一次动手揍爷的人,跟上回可是同一位?”

暗瑾熙还未及作反应,女长者略尖锐的冷笑已轻轻传进——

“蠢,这问题还用得着问吗?你且瞧瞧他一脸思春、挨揍挨得甘心情愿的模样,不是那姑娘动的手,还能是谁?”

见女长者施施然进屋,老薛倒跳脚了,“什么思春?哪有像你说的那般粗俗,这叫……叫什么‘慕少艾’的。咱们家王爷爱慕那年轻的美姑娘,是爱慕。”

女长者一进屋就自个儿找椅子坐,自动倒茶喝。

她对老薛轻哼一声,明摆着一副“不与小人纠缠”的姿态,她目光从杯缘上瞟向俊庞微红的傅瑾熙。

“今晚不太好受吧?你身上沾染不少毒味儿,嗯……”女长者闭起眸,静静呼吸吐纳分辨着,“至少用了六种毒草混制,不会立时要了性命,但如果没有我的万灵丹压镇,你今晚想全须全尾溜回来怕是不能够。”

说着,她忽而笑开,不是冷笑是当真被逗笑,因为瞄到他额面一大块淤伤。

“果然是蔺女侠的闺女儿,撩起男人不留手,甚好。”

“见我出糗,前辈便开心了是吧?”傅瑾熙抹了一把脸,两手一摊。

“见王爷你在那姑娘手里出糗,嗯,没错……”女长者颔首,“是挺开心。”

一旁的老薛听着又不乐意了,正要斗回去,傅瑾熙却抢先道——

“那好,我把那姑娘迎进门,天天在她手里出糗,逗前辈开心,也算报了前辈当年救命之恩以及这些年来的教导之恩于万一了。”

他语气徐平,些话一出,老薛瞠目结舌。

老薛气息不太稳,颤着粗嗓问,“爷……您、您终于肯成亲啦?好……这样才好,这样才对……堂堂超品、世袭罔替的康王爷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儿嘛,咱们日子总要过下去,成亲好,有个王妃来镇镇家宅,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那……那准能兴家旺族的,一切都会很好的呀。”

“嗯。会很好的。”傅瑾熙微笑响应。

“是吗?那王爷是打算将蔺女侠临终前的警告当成乱风过耳了?”女长者神态已回复一贯的淡然。

“绝非如此。”傅瑾熙郑重否认后不禁静默,似想过又想,再三斟酌,最终毅然抬头。

“我守着她,命都给她。”

闻言,老薛抓袖子猛擦泪,女长者则是深望着内心已被反复煎熬过的年轻王爷,静静瞅着好半响,最后却赏给他一声冷哼,“等等先滚去我那儿泡个药浴再上榻歇息,咦啧,你那身臭毒气味儿,真令人受不了。”

撂下话,女长者起身往外走,完全不把“王爷”这等人物当一回事。

“……爷,这么看来,她其实也不反对的,是吧?”老薛吸吸鼻子,看着女长者离去的方向问。

“嗯。”傅瑾熙内心一叹,无形大石终于放落。

蔺女侠毒发临终之际,女长者亦随身在侧。

那些要他康王府别跟穆家攀上关系的告诫话语,女长者确实是听得清清楚楚,倘若她为了护蔺女侠的遗愿而岀手阻他,情势势必严苛,但她没有反对,仅是质问,事后还岔开话题,给了那不着边际的回应……是看他傅瑾煕可怜吧?

他一笑,面对女长者离去的门口,两手搭在胸前行了一礼,声音徐朗送出——

“多谢前辈。”

京城另一边,穆府所在的这一端,小姐与主子的院落在大半夜里重新掌灯。

斌叔、福叔和禄伯已回府,因无功而返,三位老人家过来向穆正扬回报时,不是深皱眉头就是气红老脸。

穆正扬自然不会怪罪三老儿,贼人不动声色模进穆府,本来就不容小觑,家里老仆们尽避悍勇、手段老辣,也都上了年岁,最终内力不济被对方逃了,亦无可厚非。

在穆家父女连连劝慰下,三名老儿才释怀了些,回各自房里歇下。

此刻,穆开微已将之前与黑三首次交手、以及她后来追踪到康王府高墙外的种种事情,向父亲穆正扬禀明。

坐在小厅堂上的穆正扬正低眉沉吟着,却听女儿道——

“爹,从黑三身上极有可能寻到那位女老前辈的下落,他似乎又与康王府有牵扯,女儿想进王府里暗中细查。”坐正身躯,深吸口气,“太后的赐婚,皇上的垂询,还请爹替女儿应承谢恩了,微儿愿嫁。”

穆正扬一拍圈椅扶手,目光如炬,“进康王府探查尚有其它法子可使,难道非他康王爷不可?”

穆开微摇头微笑,柔声道,“确实是非嫁不可。爹迟迟没给皇上一个‘复命’,再拖下去,倒成咱们家藐视天朝皇族,不屑亦不从这桩婚事。”

届时,皇帝老儿一怒,太后娘娘觉得被打脸,要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在穆家头上,并非不可能。

她家阿爹不可能不明白,却为她的归宿琢磨又琢磨。

爹舍不得她,她哪里又舍得令阿爹这般忧烦。

“但女儿愿嫁,除了因皇家赐婚以及欲进康王府探查,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一顿,她两颗黑葡萄般的眸珠淘气地溜了溜,“就是那位康王瞧起来手无缠鸡之力,文弱得很,女儿一旦成了康王正妇,往后只有我欺负他、教训他的分儿,他要想还手,女儿折了他双臂,他若还不肯乖,女儿再折断他两腿,若他也学起其它皇亲国戚有了正妻还敢讨小,女儿按三餐加夜宵,准要揍得他连他的太后女乃女乃都认不出。”小下巴傲然翘起。

“爹担忧皇上的意图,以为康王爷非女儿良配,女儿明白的,但阿爹啊,咱们何不‘以害为利’?娘亲无意间插手了皇上的隐事办事,所以客死异乡,这仇都不知能找谁报,既被驱使着进到这个瓮中,那就在其中造出活处吧。”

她笑着,眼里已有润意,“是阿爹和几位叔叔伯伯们教授我的,即便跌倒了也得抓把土,可不能白摔一跤,不是吗?”

“你这孩子……”穆正扬一向硬气沉稳的表情忽见龟裂,两眼亦有些泛潮。

彪女儿说要如何又如何地整洽康王爷,那是想逗他开心,但他听了,还真觉痛快。

以害为利吗?嗯,想想也是。

以自家闺女儿的脾性岂能容忍男人三妻四妾,她若嫁康王为正妃,确实能毫无悬念地“称霸”整座康王府。

再者,闺女儿对她的阿娘仍有那份解不开的念想,是他这个当爹的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结,不放手任她去闯、去查,她不会封甘的。

在抹了把脸,深深又深深地叹出一口气之后,穆正扬终于妥协——

“那就嫁吧。不管世道如何,只要爹在,你就有靠山,即便爹不在了,你的大师兄和叔叔伯伯们也能替你顶起半边天。”略顿,他忽地一笑,“不,无须靠谁为你撑持,你是爹的好闺女,又如此像你阿娘,咱们穆家的儿女就算身处劣势,亦有本事扭转乾坤,爹……信你。”

信她,亦会默默守护她。

穆开微体会着,眼中蓦地流出两行泪来,她一张娃儿脸笑咧了嘴,鼻音甚浓道——

“谢谢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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