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山——
九黎族里的女娲神像前,一向都是九黎族老人聊聚会的地点,只是现在是一片死寂,曾经美丽祥和的部落,气氛十分诡异又紧绷,总是有一群穿着胡袍的人在寨子里走来走去,腰上都带着武器。
寨子也被分为两边,一边被这些人紧紧盯着,另一边则是原本九黎族人所在的地方。
“爷爷,大祭司跟长老他们没事吧?都已经快一个月了,怎么算……都断粮了。”马月缩在屋子里看着外面。
一个月前,寨子里爆发了江长老跟大祭司两派的战事,江长老一直逼问大巫女去了哪里,大祭司那一派的人死也不肯说,虽然大祭司一派拼死抵抗,但江长老人太多了,而且江长老居然从山下带鞑靼人进寨子!
对抗失败的大祭司一群人,全都被押到寨子后面破旧的石屋,被当成犯人一样关着,每天只给极少的水跟食物,而且天越来越冷了,也不给衣袍,这样下去会把人活生生冻死。
老人家抽了一口大烟,缓缓地吐了出来,苍老的脸上也是无可奈何,“唉……”
“爷爷,你别光叹气,想想办法啊!”马月关上窗户,回到爷爷身边着急地催促道。
马大爷还是沉默不语,静静地抽着大烟。
“爷爷!”马月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马月瞪着眼睛不肯进去,马嫂子听见爷孙俩说话的声音,瞧一眼憋着气、红着眼的女儿,呕了口气走出来拉着马月进去了。
“阿姆我不要进去,阿姆……”
马大娘也从里间走出来,看着丈夫一口接着一口抽着大烟,没好气地道:“老头子,别抽那么多,当心又咳嗽。”
马大爷不说话,狠狠地又抽了几口,马大娘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叹气。
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悄悄地从屋后离开,敏捷地避开巡视的人,穿过小巷弄之间,朝后山的方向走去,几百名士兵散落在山林里,身上都用着枯草枯枝遮掩。
苏邦、赵稽还有司徒易听完探子传来的消息之后,回身走到临时驻地。
确定大祭司一派的人被关押的位置之后,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救援了,走运的是,对方把他们全都关在石屋里,不必担心会误伤无辜,司徒易当机立断,开始调派人手。
天渐渐黑了,日落之后,司徒易一行人就出发了,虽然是冬天,但野草的生命力比什么都旺盛,掩盖他们的行踪并不难。
在司徒易他们攻打山寨的同时,黎真也跟着进去了,然后她看见了梦中的场景,在这一夜里实现。
火光照映下,冷峻的脸庞沾上一些血渍,目光冷冽,长枪化为银龙快速又猛烈地将敌人击倒。
“姑娘,石屋的敌人已经清理完毕,我们可以过去了。”女兵队长走到她身边说道。
“好。”黎真点点头,随着女兵队长一起往石屋走去。
石屋前的空地上,或坐或躺着好些人,也有一些当初潜伏起来的族人,看到大丰的士兵冲进寨子中,他们反应快速地向石屋帮忙救人。
“大巫女……”聚集在石屋的族人都认出黎真。
黎真四处张望寻找着,“大祭司跟其他长老呢?”怎么没看到人?还有严希跟黎婷呢?
“在这里。”马月跟几个族人一起扶着瘦骨嶙峋的阿贺达走出来。
“大祭司,严希跟婷婷呢?”黎真紧张的问道,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好快。
阿贺达缓缓地摇头,“江胜把他们带走了。”是他没有用,以为至少能保住两个孩子,但他没想到江胜居然会跟鞑靼人勾结在一起。
“什么!”黎真的心狠狠一抽,错愕地瞪大双眼,“婷婷……婷婷被带走了?江长老把他们带去哪里了?”
阿贺达虚弱地道:“黎真,不要太担心,江胜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江胜把他们仙带走,也只是为了要胁迫黎真而已。
黎真也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没办法不担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江长老到底把严希跟婷婷带去什么地方了?
司徒易当初决定帮忙平定九黎之乱时,绝对没想到会得到江胜通敌叛国的证据,这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原来江家除了扎根九黎,还将势力往外扩张,关外药物稀缺,借由药材的流通交易,江家慢慢发展出庞大的贸易与消息流通的管道,暗地里与鞑靼等外族都有联系。
鞑靼对中原一直野心勃勃,有人主动送上门想当内应还不好吗?江家嫡支当年随着严密一脉起被赶出中,后来偷偷回九黎族,而旁系只是降罪夺去功名,并且三代不予参加科举、武举。
司徒易很怀疑,齐太祖这么雄才大略的君王,怎么没派人紧盯着严、江两家的动静?
总而言之,借由江家在中原活动的力量,鞑靼也得知了不少消息,双方里应外合,挖了不少大丰的东西,庆幸的是,在大丰朝中的江家并没有参与其中。
司徒易等人在九黎族和小平州里江胜的据点搜出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收贿官员和武将的名单,回到西北后,司徒易派苏邦将这份名单送至京城,同时也收到了北疆传来的消息,寿王平安达北疆,李王修复镇关石等等事情。
司徒易是带着黎真一起回西北的,原本他以为黎真会留在九黎族,没想到她居然跟着他回来。
罢回到西北,司徒易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光是在西北有接受江家贿赂的文武官就超过二十人,这些人的官位不高,但密密麻麻也是织成了一道网,处理起来很是麻烦。
黎真跟随司徒易回到西北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黎婷跟严希,她直觉西北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了结。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一下子将近一个月就过去了,这段时间,江胜他们就像突然消失无踪,完全没有他们的消息。
黎真的一颗心始终高悬着,七上八下的,她就这样撑着、熬着、等着,最终还是承受不住,病了,而且来势汹汹。
“怎么到现在才来禀报?”司徒易接到消息匆匆赶到黎真住的院子,就见她虚弱的躺在床上,一张脸烧得红通通的,嘴唇却是苍白发干。
“前些日子姑娘就有些不适了,奴婢说要请府医瞧瞧,但姑娘说不用……”青鸣听岀王爷语气里的责怪,嗫嚅地回道。
“所以你就不顾主子的身子了?”司徒易不悦的反问。
青鸣与青枝都吓得不敢说话,还是黎真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司徒大哥,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大意了。”
“大、大姑娘,喝药吧。”黎可端着刚煮好的汤药走过来。
“下去吧。”司徒易对青鸣两人挥手。
青鸣两人仿佛得到大赦一样,低头行礼后就快速退出房间。
黎真求了情,也不想再多说,毕竟这是他的府邸,她偏头对黎可笑了笑,撑着坐起身来,接过黎可手中的药碗,一口气将汤药喝下肚。
“黎茶开的药太苦了吧。”黎真觉得舌头都被苦到发麻。
黎可跟黎茶是这一次陪黎真一起来西北的两个族妹,虽然同姓黎,但彼此血缘已经很淡了,因为要到中原人的地盘,她们也不好直呼黎真大巫女,只好改了称呼,另外还有两个护卫藤牙跟马重也跟着来了。
“茶茶说你病得重,得泄泄火气,让你好好休息。”黎可好奇地打量坐在床边的司徒易,觉得他跟大巫女好似挺亲近的。
“好,我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难得司徒易来,黎真想跟他说说话。
黎可点点头,很听话地拿着空碗要离开,临出门前,还是忍不住好奇多看他们们一眼。是她多心了吧,大巫女可是终身要侍奉女娲娘娘,不能嫁人的,更别说嫁给中原人,他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司徒易的语气有些不好,脸上也带着怒意。
虽然他有些凶巴巴的,可是黎真瞧他那模样,心里就是觉得甜甜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担心黎婷他们,没想到这样就病了,要不然我的身子一向很好的。”从小到大,她生病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哪里知道这一次会病得狠了,她自己也吓一跳,还好黎茶精通医术。
看着她异常艳红的脸蛋,加上她明明身子不适,还依然对他摆出笑吟吟的模样,完全不遮掩对他的感情,这让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快,他的目光在她勾起的红唇稍作停留,接着眼睑低垂,见她搁在红色被子上的柔荑显得有些苍白,他的眸光闪烁了下。
他伸出黝黑的大掌,轻轻覆上她白女敕的手背,“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她一心只想着族人、妹妹……她怎么就不多替自己想想?
黎真轻应一声,“嗯。”因为体热,她只能感受到他手掌的重量,他一定不知道,他现在低垂的目光中流露出多少怜惜,光是这样,就够让她心满意足了。
“好好休息吧。”司徒易扶着她躺好后,帮她掖了掖被子。
她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不过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了,她觉得头脑更加昏沉,看着床边的人,慢慢闭上眼睛。
确定她睡熟了以后,司徒易起身想回前院处理事情,却感觉到衣角一紧,他低头一看,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了被子,紧紧拉住了他衣袍的一角,他看着她的手许久,又坐回床边。
“傻姑娘。”他握住那素白的小手,轻声低喃,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流露出一丝丝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