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小娘子,”知府含笑走向沐紫鸳。“已经没事了,你快起来。”他伸出手、正想扶起她。
“多谢大人恩典。”商子任抢先一步拉着沐紫鸳向知府拜谢。
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知府一时悻悻然。“哼……算啦,不必多礼。”
“谢大人,卑职就此告退。”
“这就走啦?”知府哪舍得这么快与大美人分别?
“卑职再留下,恐又引起争端,还是走的好。”商子任朝另一头许仲言的方向瞥了一眼。
也对!一边是女儿的爱人、一边是自己心仪的女子,再起争端很难摆平!知府想了下。“那你们先走吧!”反正来日方长,他不怕没机会亲近美人。
“谢大人。”商子任拉着沐紫鸳走得匆忙。
“喂!”她给扯得险些儿跌倒,不满地低问。“你干么走这么快?”
“赶着回去辞官呢!”
“啊!”他几时想通的?她怎不知。
“知府对你别有居心,仲言儿又对你多所偏见,再留下只会增添麻烦,还是走为上策。”他解释。
“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似的。”她嘟嘴。
他笑着捏捏她的手。“得了,我又不会阻止你报仇,你想教训谁,尽避去,只要在三天内办好,过后,我们要立刻离开。”
“呵呵呵……”她搔着头傻笑。“你知道我想教训他们?”
“你不是已经做过了?”幸好她这调皮样儿没让外人瞧见,否则谁信她娇弱喔?“这回他们实在是过分了些,我赞成你报复,但动手时,请你想想他们的妻儿子女,莫闹出了人命。”
“我没那么狠啦!”她炫耀地挥了挥拳头。“顶多打得他们三天下不了床。”
商子任瞧着她炯亮的灵眸,直觉许仲言喊她“妖女”,真是喊对了;她扮弱装哭的样子、娇媚蚀骨,可一旦恢复本性,泼辣精悍,更是十分耀眼动人。
两般不同风姿,同样绝丽,不是妖女,是什么?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她好奇贴近他身侧。
他闭紧嘴巴、死命摇头,开玩笑,若让她知道他心中所想,怕第三个被扁得躺在床上起不来的人就是他了!
不能说,死也不能说。
满屋子浓烈药味让许仲言皱紧一双飞扬剑眉。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无缘无故给个蒙面人打成重伤。
“唉哟!”翻个身,不意却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痛歪他一张俊脸。“该死的!我一定要捉到这名匪徒。”
听说知府也被打伤了,他猜犯人是同一个,而且……脑海里乍起一张柔弱娇颜,灿灿水眸、明媚动人,正是商子任的妻子,沐紫鸳。
“怎么会想到她?”他用力一摇头,打死不承认自己亦被她的魅力所惑。“真是个妖女,迷惑男人的本事高超无比。”所以他很讨厌她,认定她是上天生下来专门毁灭男人的祸害。
可不论他再厌恶她,也不会将蒙面恶徒的罪归到她身上;她太娇弱了,一阵风吹来恐怕都保不住,又哪儿来的力量打人?
但他怀疑,犯人是“大风寨”的人,因为他想捉他们大小姐问罪,他们就打他做为报复。
“不过,他们若以为这样就能使我屈服,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我许仲言是绝不受威胁的。”况且,“大风寨”里的强盗越逞凶,越代表他们与女子失踪案月兑不了干系。
“我一定要想办法提讯沐紫鸳。”他深信,只要一点点刑罚,便能让沐紫鸳招出案件内幕。
只是要如何捉她?以前只有商子任为她撑腰已够难应付,如今连知府都为她所迷,派人送了口信给他,不准他妄动沐紫鸳。
自己的力量不够、官府的力量又不能用,真是气死许仲言了。
“相公,喝药了。”适时,许夫人端着一碗汤药来到他床前。
“先放着吧!”案件不破,他实在没心情养伤。
“相公,大夫交代,你一定要准时喝药,否则伤口不会好的。”她语含忧虑。
“你到底懂不懂?现在是我能不能立功回京的关键时机,我若把握不住,任机会溜走,恐怕今生再无回京的一日。”
“可是你的身体……”
“妇道人家,见识浅薄,都跟你解释得如此清楚了,你还是不懂。”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我只是关心你啊,相公。”许夫人含泪哽咽。
“算我怕了你啦!”许仲言没好气地接过汤药、一口喝荆“药喝完了,你出去吧!别来烦我。”
“那个……相公,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不知道……”
“妇道人家不要这么多嘴,出去。”他瞪眼。
许夫人登时变为惊弓鸟一只。“是的,相公。”她端着药碗,正想离去,才到房门口。“唉呀——”一道莽撞的身影突然冲进来,将她给撞得一跌倒在地。
“对不起,夫人。”来人是府衙里的官差。
许夫人扶着椅子,颤巍巍地起身。“没事。”
“王六,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跑得这么急?”许仲言勉强移下床铺。
“这……”王六为难地望了许夫人一眼。
“夫人,你出去吧!”许仲言命令道。
“是的,相公。”许夫人扶着墙壁,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待许夫人一走,许仲言迫不及待地问道:“府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小姐失踪了。”王六喊道。
“失踪?”
“就像栖凤镇那些姑娘一样,说要出门买花粉,却一转眼就不见了。现在整个府行里乱成一团。”
“大人可有说些什么?”许仲言眼睛一亮,他立功的机会终于来了。
“没有。”王六摇头。“大人只急得到处骂人。”
“你回去告诉大人,我知道是谁绑架了大小姐。”
“犯人是谁?”
“沐紫鸳——”
商子任以为自己的手脚已经够快了,想不到许仲言比他还快,在他打点妥一切、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去的前一刻,许仲言带兵包围了盛气楼。
“仲言兄,你这是干什么?”商子任边问,边用力拉紧沐紫鸳。
她一双拳头悄然握紧于衣袖下,接二连三被找碴,已磨光了她的耐性,她快伪装不住了。
商子任就怕她当场爆发、落人话柄,不仅于解决事情无益,反而称了许仲言诬陷她的心。
“不要。”他低言,对她摇摇头。
“唔!”她只得咬牙,忍下一口气。
许仲言坐在一张由两名官兵交抬着的竹椅上,居高临下睨着商子任与沐紫鸳。“奉大人之命,逮捕沐紫鸳归案。”
“不知内子,所犯何罪?”
“绑架知府千金。”
“证据呢?”一天到晚空口白话,商子任真快受不了他了。“无凭无据,岂可任意入人于罪?”
“单凭她出身山寨,便是最好的证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商子任侃侃直言。“大宋律法,可没哪一条是以人的出生为戒律的。”
许仲言一时语塞,胀红了一张俊脸。
“仲言兄若无真凭实据,光论出身,便要抓人,恕我夫妻二人无法心服。”商子任挽着沐紫鸳的手,转身就想离开。
“慢着。”许仲言怒吼。“有『大风寨』的人在的地方,便有绑架案发生,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胡说八道。”沐紫鸳再也忍受不住了。“栖凤镇发生女子失踪案,还有知府千金被绑时,你也都在当地,怎不说你自己也有嫌疑?”
完了!商子任暗叫一声糟,许仲言一直对“大风寨”心存怨恨,不择手段想要报复山寨里的人。
但他在山下重遇沐紫鸳,却不曾对她使强,顶多只是想抓她,逼出入寨方法。那是因为她外表过于柔弱,如许仲言这般硬气男子,不忍伤她分毫。
可如今,她露出了泼辣本性,许仲言还能不乘机打压她?
“大胆刁妇,竟敢出言诬蔑本官,来人啊!速将刁妇拿下。”
沐紫鸳功运全身,十来名官兵她还不放在眼里,必要时,她就带着商子任杀出去,绝不受许仲言侮辱。
“慢着!”商子任急喊。
“你想拒捕?”许仲言怒道。
“我只是想跟我娘子说几句话。”他说。蓦地贴近沐紫鸳,手中金针,准确无误插入她的穴道里,定住了她的行动。“对不住了,娘子。”
她大惊,想不到他竟谙武。
他俯近她耳畔低言。“这是针灸术,不是武术。娘子暂且冷静一下,所谓民不与官斗,惹了官府,对我们并无好处。”
“你怕我打不过他们吗?”她喃道。
“我担心的是商家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一百零八家商行,我们可以逃,他们呢?”
她愤怒地红了眼眶,却不得不低头;若是因为她的拒捕,引得官府对商家商行出手,她难辞其疚。
“商子任,你若能说服你家娘子,招出『大风寨』的入寨方法,待我剿灭山寨,救出大小姐后,或可向大人求情,饶她一条生路。”讨厌归讨厌,但沐紫鸳的娇媚,还是让人不忍伤其分毫。
“呵呵呵……”商子任摇头,发出一阵轻笑。
“你笑什么笑?”许仲言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商子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从容。
“我笑你搞错了,在『大风寨』外下阵式,阻碍官兵攻山的人不是别人,正正是我,商子任。
“是你!”许仲言两眼喷火。“商子任,你身为朝廷命官,竟敢勾结强盗,助纣为虐,你该当何罪?”
“借朝廷之力,屈杀无辜、以报私仇,难道就没罪?”商子任冷笑。
“你在说谁?!”
“你以为呢?”他双眼阴冷如冰。
许仲言这才发现商子任潜藏于心的厉害,他过去的迟钝表现根本是在耍人。
火从心起,许仲言一声令下。“来人啊!将商子任押下,待大人升堂发落。”
“遵命。”两名官差走过来欲扣商子任。
“住手!”沐紫鸳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你们谁敢铐他,我对他不客气。”她怒喝。
两名官差没料到一名娇娇女竟有勇气反抗,一时给喝得失了主意。
“娘子!”商子任好笑地走近她,与她耳语道。“别在这里逞能,你真想救我,就去找许夫人。”
“许夫人!”她不懂。
他却没再解释,反主动走向官差。“不必铐了,我跟你们走。”话落,他还领先朝府衙方向走去。
却把许仲言给气得牙痒痒的。“竟敢要弄我,商子任,我绝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