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整趟旅行,肖逸的态度明显变了,而这个转变从八市度假回来更明显——肖逸又不理人了。
沈蜜以前觉得,找一个酷酷的男人当男朋友是件很让人心动的事,可是真的在一起了,却发现闹起别扭时,他的冷漠能够使她窒息。
沈蜜闲时翻看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越看越觉得胸口闷得慌——
沈蜜:你别总是念书,要记得按时吃饭呀!
肖逸:嗯。
沈蜜:还剩没多久就要考试了,你会紧张吗?
肖逸:有什么可紧张的。
沈蜜:不紧张就表示准备得不错吧,那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
肖逸:我会分心。这一条过了五分钟才回。
沈蜜:兔子!今天我卖出好多好多盒,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肖逸:要吃饭也是我请你。
沈蜜:你又大男人主义发作了,不过也好,我们去哪里吃?
肖逸:等我有时间再说。
一开始,沈蜜只是稍稍有些不爽,后来这样的对话越来越多,她就开始多心了,总是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他是不是变心了?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不然为什么总是这样冷漠和被动?
但沈蜜还是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她经常安慰自己,肖逸是因为临近考试,压力很大才会这样,他不是照样每天来她家里打扫吗?
沈蜜想,在恋爱里头,有时候只要女生想得不那么多,就不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矛盾。
可惜事实证明,沈蜜不是想得太多,而是想得太少了。
转眼到了十月,这天沈蜜收到了聂永恒助理的电话,一开口就说徐家姊弟勒索沈蜜的九万块钱要回来了,让沈蜜提供帐户,她会把钱汇过去。
沈蜜觉得很奇怪,徐冰冰前两天还催她还那剩下的一万块钱,怎么今天突然把钱还回来了?
聂永恒的助理说:“徐渺在专案中犯了错误,公司本来要开除他的,他跟聂总求情,聂总就要让他把钱还给您,他很痛快地答应了,所以沈小姐,您提供一个银行帐号,我今天就把钱汇给您。”
沈蜜自然没有答应,她清楚聂永恒的个性,说是徐渺还的,但这笔钱也许是他自己的也说不定,她又怎么会要呢?
没想到当天晚上,聂永恒的助理就亲自过来,提着装着九万块现金的袋子,不容她拒绝地塞给了她。
沈蜜没办法,只能先放在桌子上,第二天出门走得太匆忙,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就被前来打扫的肖逸看见了。
桌子上的钱是怎么回事?他破天荒地主动传LINE询问。
扁这一句简单的话,沈蜜就察觉出他不高兴了。
聂永恒帮我从徐渺那里要回来的。她小心翼翼回复,还特意发了一个笑脸。
他没有回,沈蜜抱着手机等了好久好久,突然很厌倦这种等他回复的滋味,索性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起身走向浴室。
洗掉了一身的汗,沈蜜远远地看着床上的手机,终究管不住自己的手,又拿来看,他还是没有回。
这一次,沈蜜真的生气了,她克制不住情绪,带着怒气打了一句话:这一次,你又想几天不理我?
肖逸骨子里的倔强和固执,沈蜜一直都了解,当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哪怕你凑到他面前去,他也只会敷衍地给出一个语助词。
沈蜜打完这句话,最终仍没有送出就删了,因为她觉得这么说太卑微,好像自己是个没人要的,求着他理会一样。
不联系就不联系,谁没了谁不能活呢?
想是这么想,但在和肖逸冷战的第三十五个小时,本着“谁离开谁太阳都照常升起”的潇洒心态过日子的沈蜜就被一通电话给出卖了。
那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切水果,放在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肖逸打来的,立刻把手里的水果刀放下了,结果没放稳险些掉下来,她着急着去接电话,就随手将刀子往里推,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模到了刀刃,食指割破一个口子。
沈蜜顾不得止血,把指头放进嘴里,走到客厅拿起手机,却发现是杨予曦的号码。
她呐呐地站在原地,犹豫一番,终究还是挂了。
杨予曦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挂断,简讯在下一秒就发了过来:见个面吧。
沈蜜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话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好啊,在哪儿?她倒想听听,自己这个“好闺蜜”到底会说什么。
就在你第一次带我拍大头贴的地方吧,明天中午十一点见。杨予曦很快回传。
沈蜜把手机丢到一边,在伤口上贴上OK绷,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忍不住摇头苦笑,说什么不联系也罢,终究是自欺欺人。
棒天和杨予曦见面,沈蜜一句话也没说,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附近有许多小孩跑来跑去,杨予曦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神情显得有些无助,还有些欢喜。
“蜜蜜,我怀孕了。”她直截了当地说:“我不知道该跟谁说,我快要疯了。”
沈蜜冷笑一声,“你跟我说我也不能帮你什么,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杨予曦迎合着她的话,苦笑着说:“我知道当初不应该不听你的劝,北子就是一个穷光蛋!都怪他干么没钱装有钱!”
沈蜜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打量她,“杨予曦,难道你现在还在怪别人吗?”
杨予曦摇摇头,“怪我,怪我自己。”
沈蜜不说话,两个人在一处休息区坐下。
杨予曦恨恨地说,“怪我当初听他两句甜言蜜语就没有保护好自己。他们男人都只顾自己,对女人一点都不负责!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他!”
杨予曦显然是压抑太久了,一见到沈蜜就大吐苦水,仿佛她们之间从没有闹过矛盾。
沈蜜微微有些出神,杨予曦的这句话让她想到了肖逸,他的热情、他的冷漠交织在一起,像是一根根毒针,使她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心头刺痛。
“蜜蜜,你说,我该怎么办?”杨予曦亲昵地抓起她的手,求助地问道。
沈蜜缩回了手,“杨予曦,我今天跟你出来,并不是想听你说心事,我只是想跟你说清楚,从今往后,我们两个就是路人。”
这样一番决绝的话,杨予曦万万没有想到会从沈蜜的口中说出来,以前她们不是没吵过架,但只要她厚着脸皮哄几句,沈蜜就会原谅她,她以为这次也一样,没想到事情发展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杨予曦慌了,她仓皇的笑着说:“我以为我们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情就行同陌路。”
沈蜜别过头去不看她,冷冷地说:“杨予曦,你真是太会说话了。”
“没错,我是比你会说话,会聊天,比你更能掌握别人的情绪,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有,自然不需要在乎别人到底喜不喜欢你,但我呢?我得时时看别人的脸色,说别人喜欢听的话,我也想率性地做自己啊,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杨予曦顿了顿,“蜜蜜,我交朋友确实有我自己的目的和标准,但是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好难道都是假的吗?”
“照你这么说,你还觉得自己挺委屈?”沈蜜对她刮目相看,“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做错了事还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好,那我问你,在你眼里,什么叫朋友?”
杨予曦被她犀利的语气弄得一楞,张了张嘴。
沈蜜一点机会都没给她,自顾自地说:“我眼中的朋友很简单,你犯错我会骂醒你,你忘形我会提醒你,有忙我就帮,没事各自忙,即使待在一起什么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只要你真心待我,再逆耳的话我都爱听。可是你呢?你却把我的心事当成了笑话讲给别人听!”
她站起身,又补了一句,“杨予曦,你只是在利用我,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转身之际,语气中的哽咽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下来。
沈蜜伤心极了,尽避这些日子以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面对与杨予曦这么多年的友情,她依旧很受伤。
她边走边哭,来到路上拦了一辆计程车,一路上流着泪地盯着窗外的风景,想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从杨予曦到肖逸,到他们正在进行中的冷战,心情越来越糟。
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上头裹着的OK绷仿佛在嘲笑她。
沈蜜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咬了咬牙,拿出手机,在肖逸依旧没有回复的对话框里输入了“肖逸,我们分手吧。”然后按下发送。
这次肖逸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你说什么?
我们个性不合,分手吧。她又回了一句。
沈蜜的这一句分手,说是长久以来心底的不安一点点积累,最后爆发的气话也不为过,但让她心寒的是,肖逸很快就回了一个字:好。
这简短的一个字如同一把铁锤,将沈蜜心底那正在慢慢升起的后悔和歉疚狠狠地凿碎。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车,怎么进的门,浑浑噩噩地到了晚上,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窝在床上好几个小时了。
她披头散发地进了厨房,在冰箱里找了颗番茄,打了两颗鸡蛋,竟然都忘记了先清洗,直接把番茄切片,丢进了没有放油的锅里翻炒。
屋漏偏逢连夜雨,厨房里的灯闪了两下,不亮了。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忍不住想,要是肖逸在,一定会帮她换灯泡的……
沈蜜猛地一惊,接着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她狠狠地扔下锅铲,什么也没吃就进了客厅,打开了电视。
音乐台在播放梁静茹的歌,恰好是那首《爱久见人心》,沈蜜忽然就想起他为了她辞掉工作那天,骑着机车载她去送外卖的场景。
他靠在车子旁,静静地看着她,她提着食盒上楼,回头看着他笑,那天阳光很好,旁边的便利商店播的就是这首歌……
沈蜜终于憋不住那股强烈的难过情绪,把头埋进膝盖,伤心地痛哭起来。
沈蜜不是那种一分手就昭告天下,PO哭肿的眼睛自拍、在微博里转发伤心之语的那种人,同样的肖逸也不是,所以他们俩的分手静悄悄的,一时间也没被朋友们察觉。
直到一个星期后,邹婷婷突然上楼来敲她的门。
“你住的是猪窝啊?”邹婷婷一进门,就对沈蜜凌乱的房间感叹不已。
沈蜜忙了一天刚回家,一身的汗,将她放进门后就又穿着内衣内裤跑进了浴室,拉上了拉门。
“作为一个女人房间居然这么乱,你好意思吗?”邹婷婷替她拿起披在沙发上的裙子,丢进了脏衣篮里。
“没办法啊,太累了,我整天在外面跑,哪有时间收拾房间,你以为像你呢,朝九晚五的多安稳!”沈蜜一边冲澡一边说。
“别抱怨啊,我又没惹你,谁让你不好好学习。少壮不努力,老大送快递。”郑婷婷帮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之后走到浴室前,敲了敲日式拉门,“喂,你跟肖逸闹别扭啦?”
好一会,见沈蜜那边没有动静,她索性拉开了拉门。
沈蜜尖叫一声胡乱捂住重要部位,发现两只手不够用,干脆直接挡脸,“关门呀!你这个变态!”
邹婷婷严肃地站在外头看着她,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好吧,”沈蜜不装了,继续在她的目光下洗澡,故作潇洒地说:“不是闹别扭,是分了。”
“分了?”邹婷婷惊讶极了,几秒后又恢复了平日里一派精明的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怪不得,今天他来报到的时候一直沉着脸。”
沈蜜瞬间就想象到了肖逸沉着脸的样子,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你关心你辅导的人是你的工作,跑来跟我说做什么,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邹婷婷把拉门拉上,冷着脸到厨房把热水器的温度调高,马上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了沈蜜的哀嚎声,“邹婷婷你这浑蛋!你想烫死我呀!”
“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传LINE不回,打电话不接,对我行使冷暴力,我跟他说要分手他就回了一个好!你说这样我该不该生气?”
“真的假的?那就太过分了,分得好!绝不能惯着他!”毕竟还是女人,邹婷婷同仇敌忾地骂了两句。
“你这么激动干么?真是的,快帮我把水温调回来!”
爱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相爱的时候是世间最亲密的人,分开的时候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从此我是我,你是你。
分手后的一周里,沈蜜努力将精力投入到工作当中,却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一遍地看着他的LINE头像,看他那一直都没有更新的动态消息,看他们唯一一张只有她的脸和他的肩膀的合影。
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多拍几张照片呢?沈蜜想,大概是上天怜悯她,不想让她失恋后有更多催泪的东西留下。
把手机放到地上,沈蜜打开电脑,开始做瑜珈。
这时刘北北打电话来,沈蜜一是怕他问自己和肖逸的事,二是怕和杨予曦有关,于是就没有接。
没过多久,他发了LINE过来:蜜蜜,还没睡吧?怎么不接哥的电话?
紧接着第二条又发过来:你俩的事其他人已经有所察觉,虽然肖逸的嘴比蚌壳还硬,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哥知道错肯定在他不在你!
沈蜜见他这么挺她,就回复道:北子哥,谁都没有错,就只是我俩个性不合。你别担心了,我没事,以后还是好朋友。
正在这时,杜锐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蜜眉头微微一皱,本不想接,可是毕竟平时三哥三哥地叫,不接不太礼貌,于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键。
“蜜蜜?还没睡?”
“正准备要睡。”
“指甲长出来没有?”
“已经长出来五分之四了。”
“那就好,我看你最近生意做得不错啊?”
“嗯,挺好的,嫂子和宝宝好吗?”
“都好都好。”
沈蜜停顿了一下,等他说正题。
“你跟老四怎么搞的啊?我是想说……”杜锐支支吾吾地说到一半,电话突然被人抢了过去。
“让你说个话这么费劲!去去去,一边儿去!”
沈蜜听见了刘白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抱怨。
“你好啊,我是刘白,我们见过的。”他大概是做惯了主管,一开口沈蜜就有种在开会的感觉。
“嗯,二哥我记得。”沈蜜攥着电话,像个小学生般正襟危坐。
“唉,我说你们俩处得好好的,也是有打算结婚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二哥替老四给你赔个不是,那小子就是那个臭脾气,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蜜干笑着说:“二哥,您不用给我道歉,我跟肖逸是和平分手,谁也不怨谁,就是个性不合而已。”
“你别这么说,我看挺合适的!”刘白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便开玩笑说:“你看,我们等到花都快谢了才看到他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我本来是一直希望他考上研究所,将来当医生,可以他现在这副状态,再聪明也不行啊!”
旁边的杜锐又补了一句,“对对对,老四太反常了,今天非要来刘白这个老光棍家里打扫卫生,实在太奇怪了!”
刘白叹了口气,“主要是老四天天找北子喝酒,也不学习了,你说这不是耽误正事吗?眼看着就要考试了!”
沈蜜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听到这些话也不禁为肖逸着急,然而嘴上却敷衍道:“哥,我相信他这么大的人了,一定会为自己的前途负责的。”
币断了电话,沈蜜的一颗心乱纷纷的,瑜珈是肯定练不下去了,她干脆直接关灯上床强行入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八点躺下,到十一点了还是没有睡着,她翻了个身继续睡,黑暗之中,就听见一个沉闷的撞击声,不大不小,是她家的防盗门发出的。
沈蜜坐起身,支起耳朵静静地听,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沈蜜本就心烦,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就重新躺下。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她突然坐了起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掀开被子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