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来,等面送上来后,沈蜜不悦地道:“我都说了不要放香菜,怎么还是有香菜呢?”
肖逸瞪了她一眼,拿起汤匙开始吃起自己的面。
沈蜜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老板,你过来一下。”
“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沈蜜说:“你看我这碗,全都是香菜,我点餐之前已经嘱咐过了,不要香菜。”
老板为难地挠了挠头,“可您已经吃了,没办法换了。”
“我根本还没动筷子呢!”
“那也换不了了。”
沈蜜见老板坚持,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总能帮我换个汤匙吧?这塑胶是有毒的,吃到肚子里很不好。”
“小姐,我们这儿只有塑胶汤匙。”老板表情超级无奈。
两人正在僵持,一双筷子伸过来,三下两下夹走了沈蜜碗中的香菜,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肖逸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你到底吃不吃?”
沈蜜被他阴沉的眼神吓了一跳,鼓鼓腮帮子不作声了。
肖逸转头对老板说:“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到便利商店帮我买一副环保餐具?”
他掏出钱递给老板,老板虽然觉得麻烦,还是交代店员去买回来。
拿到餐具,沈蜜还用热水稍微烫过,这才夹了两根面条,优雅地送进嘴里,可才咬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又怎么了?”肖逸拧起眉头。
沈蜜为难地抬起头,咬了咬唇,“有醋……算了,将就着吃吧。”
此时,沈蜜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接通后开了扩音,“喂,予曦?”
电话那头的杨予曦同样也开了扩音,甜甜地叫了声,“亲爱的,回家了没?我刚听说你被那人渣打了,严不严重?”
沈蜜边吃着面,边瞥了肖逸一眼,“予曦,我摔倒了,胳膊擦破皮了。”
杨予曦故作惊讶地道:“天哪!那你有没有擦药啊?严不严重?”
“不要紧,就是有点疼。”
杨予曦推开几个凑上前的姊妹,“那你赶紧回家吧,你有夜盲症,晚上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房东让不让你继续住啊?”
沈蜜叹了口气,“看运气吧,你别担心,若实在没办法我就去我姑姑家住。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又出去聚会了?少喝点。”
杨予曦应了声,又安慰她几句,两人才结束通话。
而一直埋头苦吃的肖逸破天荒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你要是没地方去,为什么不去你朋友那里?”
沈蜜低头吃面,眼眸低垂,“我没什么朋友。”
当两人从面馆出来,夜色正浓,霓虹灯在沈蜜的眼里变成了一片片模糊的亮片,这时,她闻到一股清香,是粽叶的味道。
阖家欢乐的端午节快到了,公车站牌附近的灯箱上到处都是卖粽子的广告,让她想起以前每逢过节,家里都能收到各式各样的粽子,可现在……
看到路边摊卖的粽子,没吃饱的她有点馋,拉了拉肖逸的衣袖,微笑道:“肖逸,我想吃粽子。”
肖逸大概是被她跟烦了,低下头,眉眼带着几分不悦,“沈蜜,你难道不会看人脸色?”
沈蜜脸一红,“我看得出来啊,你讨厌我,不想让我跟着你,可是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你要是还有良心,就帮我一把吧。”
他还欠她钱,而且数目不小,沈蜜敢打赌他一定记得这件事。
“你需要多少?”肖逸毫不犹豫地拿出钱包。
“先给我一个月的房租钱吧,三万。”
肖逸的手顿了一下,脸一黑,“我还是给你买粽子吧。”
接过肖逸买给她的粽子,沈蜜剥开粽叶咬了一口,看着被自己咬出的栗子,“肖逸你看,就连粽子都是有心的,一颗甜美的心。”
肖逸拐进一个小巷子里,登上一段生锈的铁楼梯,面无表情地说:“你不用跟我卖萌,心我没有,钱我也没有。”
沈蜜眼中的小火苗再次被他的冷漠浇熄了,她动也不动地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转角,忽然目光闪动,“喂……”
肖逸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那一瞬间,他彷佛看见她清瘦的身影被巨大的孤单笼罩着。
沈蜜洒月兑地笑了笑,仰望着他,“既然你没有钱,那就再给我买个粽子吧。”她伸出两只手捧成碗状,眼巴巴地看着他,看起来像在乞讨。
就算家里破产了,她也找不到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吗?
肖逸不愿再多想,冷笑一声,即刻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顺着楼梯丢了下去,似乎是不经意,与钞票一起丢下的还有一张名片。
沈蜜仰着头,望着那张钞票和名片从他修长的指间滑落,落在了一个小水沟里,她蹲下来,有些笨拙地拾起,抖了抖水,再抬头,眼前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沈蜜忽然笑了,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出巷子。
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没想到我变成了这副狼狈的样子,可就算会被你嫌弃,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和填饱肚子比起来,初恋真的不值一提,但能遇见他,沈蜜的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回到公寓,房东已经睡了,大概不会来催房租,沈蜜像做贼一样从花园进了门。是的,她租住的是三万块一个月的高级公寓,有漂亮的阳台,开放式厨房,一楼还有个小花园,尽避她现在连买花肥的钱都没有了。
沈蜜躺在又大又软的公主床上,双手扯着那张脏兮兮的钞票,又拿起名片,纤长的睫毛慢慢眨动,盯着那张名片看,心里暖暖的。
看来,肖逸还是顾及同学情分的,知道她山穷水尽,便介绍工作给她。
那张名片上印着“爱的代驾”四个字,旁边画了两个性感美女,背面写着“高薪诚徵美女代驾,早班晚班皆可,意者请洽刘经理手机:09××××××××”。
“美女代驾?”沈蜜拍了拍自己的脸,“说的不就是我吗?”除了学校的毕业证书外,她就只有驾照了。
在这个社会上没有学历没有背景,一个女孩子想要混上一口饭吃,真的很艰难。
案亲去世之后的一个月,她曾尝试过做销售人员,可没多久就被辞退,销售经理还对她说:“沈蜜啊,做我们这行是要讨好客人的,不是得罪客人,你这个样子,无论去哪里工作都不会长久。你走吧,工作不满半个月,没有薪水。”
那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全世界丢弃的瓶盖,不对,瓶盖还能卖钱呢,而她,一文不值。
如果这一次,真的能靠做兼职代驾暂时挣口饭吃,她愿意去试试……沈蜜枕在柔软的枕头上,把及腰的长发往上撩,像是头顶着一团乌黑的火焰。
案亲以前常说:“蜜蜜是爸爸的小鲍主,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爸爸不用你有出息,爸爸的钱够养你一辈子,还有下辈子。”
那时的她时常背着价值不菲的LV水桶包,里头装满了钱,却不知道父亲早已违反了票据法,违法所得金额甚至达到了天价,如果知道,她一定不会那样挥金如土。
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她像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一样,喜欢上了全校最耀眼的男生。
“爸,我们班有个男生叫肖逸,长得可帅了。他是篮球校队的队长,又是资优生,身高一百八十六,不过我估计很快就会长到一百九了,他爸爸是救难队员,可惜出任务时殉职了,妈妈不久后也生病去世,只剩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他最大的梦想是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她叽叽喳喳的对父亲诉说着,小脸红扑扑的。
案亲总是静静地听着她喋喋不休,笑她是个傻丫头。
有一天,父亲接她放学,她一坐上车就开始哭,因为肖逸把她做的巧克力扔进了垃圾桶。
见她哭得伤心,父亲心疼万分,立刻以赞助商的身分赞助了篮球校队一笔钱,条件是他生日那天要单独给沈蜜打一场球赛作为礼物。
这事她先前并不知情,而她清楚地记得,每当肖逸运着球,漫不经心看向她的时候,那锋利的眼神彷佛一把刀,让她如坐针毡,惊喜顿时成了惊吓。
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肖逸对她更加厌恶了吧……回忆着过去,沈蜜进入了梦乡。
林立的高楼大厦中夹杂着几栋低矮老旧的平房,这里住着漂泊在大城市的年轻人,大多都是白领,肖逸也是其中之一。
“沈蜜……”他眯起眼,把手指放在唇边,不自觉地呢喃着这个名字。
沉吟许久,他打开电脑点开一个资料夹,修长的手指点了两下,播放了一段很久很久都没有打开过的影片。
影片里的镜头晃了几下,对准角落里一个瑟缩着的女孩子。
“来喽来喽,实验一中最的贱人,肖潇!”说着,画面中突然有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扯掉了肖潇校服的领巾。
“啊!不要!求求你们—”肖潇尖叫着闪躲。
女孩子们撕扯着肖潇的衣服,享受着她凌乱的长发披散在额前,整个人狼狈不堪的样子。
校园暴力在每个高中总有那么几件,除了校规,学生之间也有自己的法则。
“贱人就是要让万人踩!”拍摄影片的人声音很尖锐,走上前踹了肖潇一脚,其他人也跟着踹过去。
这时有个人在喊,“沈蜜沈蜜,你也快来踹这个贱人啊!”
画面有些晃动,接着一条纤细白皙,保养极好的腿伸过来,她似乎有些犹豫,脚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女生们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那只脚狠狠地踩上了肖潇的头。
滑鼠清脆地按动,画面被关闭,肖逸盖上笔记型电脑,冰冷的脸融进夜色中,幽黑的双眸深如寒潭。
时隔多年,愤怒的情绪早已淡了,再次听到沈蜜这个名字,剩下的只有憎恶和鄙夷。
肖逸正陷入深思,Skype却发来了视讯请求,是远在美国的肖潇又来骚扰他了。他按下确定后,萤幕里出现一张和肖逸极相似的脸庞,细长的眼睛弯成月牙。
“哥,我就要带着Baby回国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你的小外甥了,开不开心?”
“你知道我最讨厌小孩子。”肖逸似乎还沉浸在往事中,看肖潇的眼神很柔和,带着几分怜惜。
“那你喜欢什么?我倒是觉得,哥你要是性取向有问题的话可以来美国,这里不会有人歧视你的。”她对老哥不恋爱的原因深表怀疑。
天台上的风有些大,肖逸的浏海在风中轻轻拂动,滑过英挺的鼻梁。“如果是催婚你就别回来了。”
他作势要关视讯,肖潇急忙阻止。“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
肖逸看着她明朗的笑容,动了动唇,本想绝口不提,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像闲聊一般轻松,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今天碰见一个高中同学。”
“谁啊?”
“沈蜜。”他一字一顿地说,以为肖潇听到沈蜜的名字会有所反应,毕竟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对肖潇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以至于到最后远走他乡。
没想到肖潇却轻轻地笑了,“我记得她,念高中时追过你的女孩!怎么,她现在还是那么漂亮和霸道吗?”
肖逸很惊讶,难道妹妹不记得沈蜜曾经和别人一起伤害过她吗?
“潇潇,”他试探着问:“你认识沈蜜吗?”
肖潇很自然地回答,“不认识,就是有这么个印象,怎么了哥?”
闻言,肖逸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声音有些发颤,“当年你被欺负,其中有没有沈蜜?”
肖潇微微一怔,想起那段往事还是会觉得难堪。那个时候她不太懂事,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抢了人家的男朋友,对方很厉害,找了一帮姊妹报复,事后匿名把影片寄给了哥哥,她又羞又气,任凭哥哥怎么追问都不肯说明原委,后来哥哥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笔钱,送她出国念大学,圆了她的美国梦。
肖潇很肯定地回答,“没有,从头到尾沈蜜都没有参与。”
肖逸双眼微微眯起,拇指抵在唇边,表情没有显露出什么,脑中却像经历了地震一般。
他曾以为,沈蜜是因为表白被拒才拿他妹妹撒气,加上妹妹出事后,沈蜜曾把一个装满现金的啤酒箱放在他家门口,并留了张字条—听说你妹妹要出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知道你讨厌我,这点钱就当我借你的吧。沈蜜
这张字条在当年的肖逸眼里,是做了坏事之后心虚的补偿,所以他理所应当地享用了这笔钱,没想到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肖潇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担心地问:“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思绪被拉回现实,肖逸深吸一口气,“没有。”
他只是猛然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欠她钱,而就在刚刚,他用一张不正当行业的名片和一百块侮辱了他的债主。
第二天,债主就气势汹汹地找上门了。
沈蜜披散着头发站在“恐怖精神病院”门口,衣服扣子掉了一颗,领口敞开着,隐隐露出性感的沟壑,胸前一起一伏,似乎在压抑着怒火。她眼睛四周黑了一圈,眼影和睫毛膏因为眼泪的晕染让她看起来像只熊猫,左手握着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走到鬼屋入口处。
“把肖逸给我叫出来!”她用高跟鞋狠狠地敲了敲收费口的台面。
“嚷嚷什么呀?”又是那个极厉害的小护士,她不耐烦地问:“你又来找肖逸干什么?”
“干什么?哼!”沈蜜冷哼一声。
有他这么坑老同学的吗?给她什么烂名片,害她以为真的是代驾公司招聘,结果她接到的第一位客人,一上车就把她按在椅子上又亲又模,她情急之下月兑了高跟鞋猛敲老色鬼的头,这才得以月兑身。
其实沈蜜更多的是气自己蠢,看来肖逸给她名片的时候就是存心想羞辱她,是她傻得以为同学之间怎么也残存着一点友谊,也怪她不谙世事,哪里知道有人会打着代驾的幌子从事不正当交易。
沈蜜怕极了,也气疯了,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又无处发泄,只能来找肖逸算帐。
此时正值用餐时间,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端着便当走出来,纷纷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狼狈的沈蜜。
沈蜜昂着头在人群里寻找,一眼就看到了个子最高的肖逸,她握了握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肖逸只来得及抬起头,就感觉脸颊一阵痛,手一松,手里的便当应声落地,他呆呆地看着沈蜜,只见她喘着气,眼里含着委屈又伤心的泪望着他。
肖逸错愕地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衣衫不整的模样,顿时了然,心中升起了愧疚之心。
沈蜜刚想说话,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量将自己拉了过去,她不由回头,就见是挂号处的那个小护士拽住了自己。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脾气火暴的女孩叫小梅,有个外号叫“梅超风”,是肖逸的死忠粉丝。
小梅一见自己的男神被打,当场就急了。“哪里来的神经病,敢跑我们这儿打人?”她手起指甲落,两道细长的抓痕顷刻间印在了沈蜜白皙的脸蛋上。
沈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捂住脸,一股针刺般的疼痛火辣辣地从脸颊蔓延开来,一时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两行滚烫的眼泪瞬间决堤。
肖逸也愣住了,等回过神想伸手拉她,她却向后退了两步,扭头就跑,他低头冷静了两秒,抬起头,迈开长腿便追了出去。
端午节过后的B市,像被扣上锅盖又添了几把柴,进入了难耐的高温时期,太阳热辣辣地悬在正空,万里无云。
肖逸追沈蜜追到了大厦一楼,脚步刚一迈出去,整个人又触电一般退了回来,细长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早他一班电梯的沈蜜此时已经不知去向,哪里还追得上?
肖逸避开强烈的太阳光,快步走回电梯,一股阴冷的空气笼罩周身,使他慢慢地镇静下来,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闷闷的,不好受。
他掏出一盒新烟,一圈一圈撕开外包装的透明膜,抽出一根烟来,找了个安全通道坐下,点燃。
“这两千块是我全部的家当了,真的,我不骗你,你能不能还给我……”
“肖逸,难道你不记得了吗?你欠我钱……”
想起昨晚她羞红了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肖逸想了想,掏出手机,烟雾袅袅地绕过他手中的Nokia,是只能打电话和发简讯的那种,他年轻俊朗的样子和灵动修长的手指,与这部老人机格格不入。
肖逸翻了好半天的通讯录,才拨通了一个高中同学的电话。
“找沈蜜?你也知道她那样的白富美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没啥联系,估计现在正在游艇上喝红酒吧。”
“沈蜜?长得特别白说话很嗲的那个?不知道,没她手机。”
“你要找沈蜜?前阵子我听说她爸爸违反票据法畏罪自杀了,从那之后沈大小姐就从我们这个圈子消失了。肖逸,你现在在哪儿呢?有空请你吃个饭呀!”
“沈蜜我联系不上,欸,肖逸你现在在哪家医院?混得不错吧?”
电话打了一轮,没人知道沈蜜的联系方式,肖逸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放,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再吐出来,心里更加烦躁。
“吱嘎—”厚重的安全通道门被推开。
肖逸抬头望去,是刚刚把沈蜜的脸抓花的暴躁护士小梅。
小梅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见肖逸果然在这里抽烟,稍稍放心,眼里装满了歉意,她讨好地一笑,整个人没了犀利,倒多了几分憨厚和朴实。
“肖哥你没事吧?我刚才太冲动了……”
“小梅,”肖逸打断她,看起来也没生她的气,俊眉一拧,认真地问道:“你说如果想还钱债主却跑了,我又找不到她的话该怎么办?”
“呃……”小梅望着他认真的样子,乾笑一声,“肖哥,要不,我去帮你查查一一○的电话?”
肖逸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