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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当家 第9章(1)

一个时辰后,当花明子在翠宇及几名护院的陪同下外出后,再度回到应宅时,脸色十分沉重。因为适才办事结束,经过应家药铺时,她听到了让她不快的传言。

花明子进了正厅,让上前侍候的人全都退下,只留下朱管事。“药铺发生什么事?怎么冷冷清清,全然不是平时模样?”花明子沉声问道。

“原本不想说了让您烦心的,怎知您竟外出了。”朱管事拱手说道:“近日谣言四起,说是应家药铺的药出了乱子,害得皇族生了重病,皇上要严惩,还抓了应当家要处罚。是以这几日的生意和往日相比,竟下降了一半。”

花明子双唇一抿!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散布谣言。罗继才想趁应炎隆不在之时整倒应家药铺,作梦!

朱管事看着花当家开始低头在屋内踱步。

他知道这是花当家正在思考,他也期待着她能为应家药铺做些什么,毕竟如今敌暗我明,他们老处于挨打局势?,加上当家如今还在宫牢里,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被释放。

花明子站到朱管事面前,凝肃地说:“若是应家药铺七天没有收入,可会有什么影响?”

“您的意思是要暂时不营业?”朱管事有些失望,白眉拧得更紧了。“如此岂不正好落了外头人的口实,况且那些急病要看医者,又该如何是好……”

“我不是要关门不营业,而是想义诊七日。既然应家药铺不缺钱,那我们便趁此机会宣扬应家药铺的仁医美名。义诊期间,凡是贫苦无依者皆能免费看诊,附赠三日药材。我们则趁着这段时间查出散播谣言之人……”花明子双唇一抿,脸色沉凝地说:“虽然我们早就知道是罗继才,但还是要找出证据让他没法狡辩,然后再找人散播说他蓄意诅咒皇族。”

“好,我立刻就去办这两件事。”朱管事笑逐颜开地说道。

应当家果然没交代错人。

“还有,这七日药材费皆由我花家来出,算是我为你们当家积福的一点心意。我花记食铺也会在同时间办七天的脤灾济粮,如此京城内忙着说起花、应两家积善之事,就应该没空去议论什么应家的药出乱子一事了。”

“花当家且慢。应家药铺义诊没问题,但花记食铺的脤灾济粮使不得。”

朱管事摇头说道。

“为何使不得?”

朱管事犹豫了一会后,这才将应当家离开之前的交代说了一遍,说是局势未明朗前,对外一律只宣称她只是在应家休养,别让他的事拖累了她。

花明子握紧拳头,胸口一窒!

“我……”她咽口喉头的哽咽,低声说道:“如今和他在同一艘船上,没什么好避嫌的。”

“那是我们当家关怀您的心意。”

花明子原本还想摇头,可旋即改变了主意。“好,就依你们当家之意。如此一来,他若真的出了事,我没被应家绊着,才可以动用到花家那边的力量救他。”

“是。”朱管事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草拟一个义诊计划,之后再召集各家药铺掌柜,把方式都弄周全后,再回来向您报告。”

“劳烦朱管事了。”

花明子点头目送朱管事离开,知道朱管事在药铺生意上不知比她熟稔几百倍,她能做得比朱管事好的部分,也不过就是因为她有花家的财势,所以能为

自己下的命令负责罢了。

花明子揉着头在榻边坐下,决定暂时小歇一会儿。只有两年寿命的身子,怎能不好好照顾呢?

只是,她才入睡没多久,甚至尚未睡稳,便被人给惊醒了——

“说!你为何有这只白玉镯!”

花明子是被大吼声惊醒的,她吓得睁开眼,整个人旋即被人往上提了起来。

她睁大眼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他气宇不凡,却是双目血红、面容憔悴。一身亮黑水貂披风还披在身上,貂毛上甚且还覆着来不及拍开的白雪。

“说!”男子抓着她的前襟,目眢欲裂地瞪着她。

花明吓到说不出话,她别开脸,想拉开彼此太近的距离,目光却定在男子颈间的白玉镯上。

那是和梅以文赠与她的白玉镯一样的纹理雕饰,她当初收到玉镯时并未多想,如今才恍然能够堂而皇之将九龙挂上身的男人还会有谁!

她只是怎么样也没想到她戴着面纱到了皇城东街当铺,将白玉镯转交给金福来之后,所召唤来的人居然是——

“大胆!竟敢不回答朕!”

男子怒极将她往后一推,花明子整个人撞上墙边,痛得几乎直不起身,但她管不了痛,咬牙跪地说道:“花明子拜见皇上。”应炎隆有救了!

黑行健瞪着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过一会后,目光最后停在她焦急的黑眸上。“白玉镯谁送的?”

“我的白玉手镯乃是梅以文所赠。”

“他为何要把这东西送给你?你可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黑行健从齿缝里蹦出话来。

“梅兄说他视我为妹,要我留着这玉镯,有困难时便拿着这玉镯找金福来求救。”花明子看着皇上的双眼说道。

“你可知他把自己的命送给你了!”黑行健大吼。

“梅兄怎么了?!这些时日倾城山庄被官兵包围,谁也不许进出,我不知道他的情况——”

“他死了!”黑行健凶恶地瞪着花明子,好像这样就能让梅以文复活一般。花明子双膝一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因为即便知道梅兄病弱,可是总想

着他还能再多活一些时日,总想着她与应炎隆成亲后,必然要再去拜访梅兄的。谁晓得如今居然已天人永隔……花明子咬着唇,低头拭去泪水。

黑行健见她伤心,更加恼恨,怒斥:“就是你拿走了白玉镯,他才会死的!?”

“我若知道白玉镯能救他,怎么可能拿!”花明子蓦地抬头说道。

“大胆!”黑行健伸手便是一巴掌。

花明子被打得倒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

她忍住想对他咆哮的冲动,因为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以轻易毁灭应、花两家的所有人命,只因为他是皇上。

人生,从来就不公平,所以她只能尽全力保全重要的人。

花明子忿忿咬了下牙根,待得再次抬头时,已抹去了眼中的怨恨,尽力用最平稳的语气向皇上说道:

“我也希望梅兄活着。若我能够分寿予他,我亦是愿意的。”

黑行健瞪着她,因为那样倔气的眼神,他曾经在梅以文身上看到。梅以文曾对他说过:“你不过是运气好,生在皇室,成了皇帝!否则你与我有何不同?我们都是人,你也不能长翅膀飞。”

扁凭梅以文的那些话,就该被判死罪的,但他怎么舍得要梅以文的命,那也是他的命呀。

梅以文从来就不愿顺着他,从倾城山庄留下的那些没服用的“舒心丹”数量看来,梅以文从几个月前就已萌生死意了……

黑行健颓然在榻边坐下,拿出了白玉镯握在掌中,一股心酸霎时袭上喉头,喃喃自语道:“……你就是存心想跟朕作对……朕方才看到白玉镯时,还以为是你没死,

只是一场恶作剧……当初你拿死来威胁朕让你离开……早知道你离开了,还是会那么早走,我就是绑着你,也要留住你……”

说到最后,黑行健将脸埋到双掌之间,双肩不住地抽动。

花明子见着皇上如此伤心,连忙垂眸定神,就怕自己听到、看到不该看的情感,会惹祸上身。

她虽不知皇上与梅以文之间的关系为何,但见皇上此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再想起梅以文对她的羡慕,还有梅以文说过的话——他有心爱之人,不过却是远在天边、不得相见;再加上梅以文病危时,倾城山庄被封庄一事……皇上与梅以文的关系非比寻常。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或许还有机会放手一搏。她见到皇上了,不是吗?黑行健伤心了一会,看到花明子仍跪在地上,粗声问道:“他将这玉镯拿给你时,还说了什么吗?”

“梅兄拿这玉镯给我时,虽不曾多说什么,可我知道他是羡慕我的。”花明子定定回看皇上的眼,决定拚了!

“他羡慕你什么?”

“他羡慕我是女儿身。”

黑行健的脸色刷地惨白,高大身躯晃动了下,神情竟瞬间委靡了。

花明子见此,知道自己下对了棋,也只能继续猜测下去——

“梅兄说过他有心爱之人,只是今生无法相守。他说自己若是待在心爱之人身边,必然会让对方名声有损。他说他若能像我,便能与那人偕老一生,但他天生体弱,活不过三十岁,不想连累那人为他流泪……”

黑行健身子再度一震!甚至必须扶住墙壁以稳住身子。

他原以为梅以文离他而去,还发上毒誓说是再见他的面便要自尽,都是因为厌恶他;谁知道梅以文选择离开,竟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是男子身分,梅以文怕损了他身为皇上的声誉……

他原以为自己是恨梅以文的,恨梅以文不解他的情意,恨梅以文狠心离开。谁知道真相却是如此让人揪心,他宁愿自己再继续恨梅以文,才不会这么心痛啊。

黑行健捶打着胸口,希望能不再那般痛苦。

“皇上,您没事吧?!”两名护卫立刻入门,一左一右地护住他。

花明子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监视着,她瑟缩了子,却仍持续跪着,即便她的膝盖已经在发抖。

“你们全退下。”黑行健大掌一挥,仍然颓着身子。好一会后,才又抬头看向她。“他……他还说过什么?”

“他说他日日为他心中所爱祈福,祈求对方能够利益众生。”她想梅兄应该不介意她说几句似真似假的话来让皇上心软。“当他特别想念那个人时,还会做一些特别料理。我有幸尝过几道,若非心细如发似梅兄,若非极度想念,不可能会费心做出那样的手艺。”

黑行健想起自己与梅以文的情缘,也正源自于一场素宴上他尝到了梅以文的手艺“相思豆腐”;他惊为天人,召梅以文出来相见。那一见之后——他脑中便只有梅以文的身影了。

“他做过什么料理?”黑行健奥声问。

“相思豆腐。那豆腐似菊花在汤里绽放啊,滋味清雅不似人间有。”她说。黑行健紧握着白玉镯,任那沁凉直钻入心头——梅以文,若我早知你惦记我如此深,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的。名君盛名又如何?能保住心爱之人吗?

“还有呢?”黑行健紧盯着她的眼问道。

“还有一道清炖瓜盅,他取名为‘情终不悔’。”

黑行健心中大恸,终究忍不住胸口的痛,仰头放声嘶吼了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你给我回来!回来!”

花明子低头,原为避看皇上的狼狈姿态,但后来听见他的嘶吼,不禁也红了眼眶。即便贵为天子,亦无法守住有情人。人命要离开时,谁都留不住啊。

“你……可知‘情终不悔’怎么做?”黑行健奥声问道。

“知道。但最多只能做出梅兄的一半火候。”

“你待会就去做,需要什么材料,都让朕的护卫去找来。”

“是。”花明子点头,心里却着急着该在何时开口为应炎隆求情。

黑行健看着她,见她虽是极力镇定,却仍是一脸的欲言又止。他想起自己在来时的路上,密探所告之关于花明子背景诸事,包括她与应炎隆的婚事,还有罗继才曾热络追求她诸事。

这些时日,他为着梅以文的离世痛苦不已,什么都不想管,才会暂时将应炎隆的事交给罗贵妃处理。他原想着罗贵妃与应炎隆并无恩怨,应当就是让应炎隆在宫牢里多待个几日罢了。

但他没想到花明子、应炎隆和罗继才这三人竟能扯上关系。如此一来,那应炎隆在宫牢之间的待遇,想来不会太妙。

“你拿白玉镯找金福来想求助什么?想救应炎隆?”黑行健见她用力点头,又对着他磕了个头后,他才又问道:“你可知他被嫔妃控诉的罪名是什么?没有一个女人会用毁掉自己的清誉来控诉男子的侵犯,何况是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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