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昊来到曾亚晨的住处,先按了一下门铃,等了一会儿,她没有来开门,他才拿出许妍秋给他的钥匙自己开门进去。
进入客厅,一片漆黑,打开电灯后,他往卧室走去,房里开着小夜灯,她还在睡觉。
他轻手轻脚地坐到床边,发现她紧皱着眉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他心头一动,情不自禁伸手抚向她的小脸,然而肌肤传来的温度让他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她瘦了好多,下巴都变尖了,都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蓦地,一股疼得让他无法呼吸的感觉涌上胸口,就在他错愕之际,脑中闪过片段画面,他从身后抱起睡着的她,她醒了过来,往他胸膛靠,接着画面跃入一张流泪的娇容,说着要和他离婚。
虽然只是片段,但她的泪水仍旧让他的心脏一阵紧缩,他感到悔恨不已。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不然他都失去过往记忆,内心深处怎还会有想要跟某个女人道歉的执着。
模模糊糊中,曾亚晨感到有人在叹气、在说话,但不是许妍秋的声音,比较像是江司昊。
她努力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饱含焦急的眼眸,“司昊?”
她是在作梦吗?一定是的,那天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是那么的坚决,清楚的告诉她,要她退出他的生命外。
“干么这么拼命工作?想累死自己吗?”江司昊的语气除了责备,还带着浓浓的心疼。
“对不起……”她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起他,所以只能拼命工作,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他。
“为什么要道歉?”她又没做错什么。
“对不起……”
“你是骄傲的,不要随便道歉。”这样他很不习惯。
“骄傲能当饭吃吗?”当年她就是太骄傲,才会让两人走到离婚的局面。
江司昊叹了口气,“好好休息。”
见他要起来,曾亚晨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要走。”
“我不会走的。”他本来就没有要走,更别提她现在这般虚弱的样子。
“真的?”她只能在梦中多留他一下子而已。
“我只是要去煮粥,你应该饿了吧。”不见的肉,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补回?
“我不饿。”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
看着她紧紧捉住他的衣袖,像是怕他会消失不见,江司昊有些错愕,没想到她生病的时候会这么依赖人。
“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你先放手,好不好?”他轻声诱哄。
曾亚晨摇摇头,不放心地瞅着他。
瞧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江司昊完全没辙,坐回床边,“这样可以相信了吗?”
曾亚晨这才带着微笑,安心地闭上眼睛继续睡。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嘴角勾起一抹暖暖的笑意,真想这样子看着她直到永远。
曾亚晨作了一个梦,梦见江司昊不但接受她的道歉,还陪在她身边,如果是梦,她宁可不要醒来,但她必须面对他不要她的现实。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微笑俊容,她吓了一跳,“司昊?”她还在作梦吗?
江司昊模模她的额头,放心地吁了口气,“烧终于退了。”
曾亚晨愣了下,坐起身子,瞧了房内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她的房间。
“我去咖啡馆找你,才知道你生病了,钥匙是妍秋给我的。”他简单扼要地解释。
曾亚晨讶异,他为什么去找她?接受她吗?不可能,应该是小赵告诉他见到她,他是来划清界线的。
“那天遇见小赵是意外,我只是经过那里,并不是去找你。”他都以行动来表示不想接受她的决心了,再纠缠下去,只怕日后他们连在路上遇见,他都不会想跟她打招呼,转而一想,只要他平安无事,跟她生活在同一个时空,那就好了。
她眼中的脆弱刺痛他的心,她明明就在乎他,为什么要戴上冷淡的面具?
“嗯。”江司昊淡淡地应了一声。
既然他知道了,怎么还不走?
“肚子饿不饿?我煮了粥。”
他温柔的语气让她又是一愣,“我还不饿,谢谢你。”
“刚才妍秋有打电话过来,说店里找到人手帮忙,要你好好休息。”想也知道她口中的人手是姚守谦。
“我不知道妍秋跟你说了什么,我会生病苞你没有关系。”
她还真倔强,就不会拿这点来打动他吗?“好,我知道了。”
曾亚晨总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不理会她带着疑问的目光,江司昊又道:“既然你现在不饿,那我先把粥冰起来,等你想吃的时候再热给你吃。”
“你在说什么?”如果她没理解错误的话,他似乎是要留下来照顾她?
“听不懂吗?也是,生病的人脑袋会比较迟钝。”不理会她赐来的白眼,他又道:“你现在是病人,我要照顾你。”
“不需要,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那三年没有他的日子,她也过得不错,这一次一定也可以的。
“妍秋已经很忙了,难道你还要增加她的负担?况且我已经答应妍秋会好好照顾你,不能食言。”
“我没那么脆弱。”
“你只是爱逞强。”一针见血。
没错,她承认,也吃到苦头了,但那又有何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孤男寡女不该共处一室。”这句话不管过了几百年、几千年,都很适用。
“我们曾经是夫妻,该看的也看过了。”
曾亚晨难以置信的瞪大眼,他怎么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话?:
江司昊双手一摊,淡淡地道:“其实我很好商量的,只要你能够自己起来走去厨房喝粥,我就回去。”
起来就起来,还怕他不成。
她强撑着身子下床,走没几步路,一阵晕眩袭来,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前跌去,可是她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反倒觉得全身被一股暖意包围着。
她知道,是他抱住了她,可是这个宽厚结实的胸膛、熟悉的温暖气息,刺得她的心好痛。
要是当初她再勇敢一点,她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人往往要在失去后才懂得什么是后悔。
“你一定要这么逞强吗?”江司昊的语气充满无奈。
“你走开……”拜托,别再接近她,这样她会忍不住想追回他的念头,她不想再看到他冷淡的神情。
“你看你多虚弱,连推我都没力气。”他不理会她的瞪眼,“你什么时候好,我就什么时候走。要喝粥吗?”
“不要。”她闭起眼,“我要睡觉。”
江司昊也不再坚持,他扶着她躺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看她紧闭着双眼,他不由得轻叹口气,她一定不知道她整个人看起来有多么僵硬。
曾亚晨不敢张开眼睛,她怕会开口求他留下来,直到听到关门声响,她才任由泪水滑落脸颊。
为什么还要来照顾她?她已经很努力还给他想要的生活。
物以类聚,这句话果然一点也没错,曾亚晨一直觉得奇怪,温和宽厚的江司昊怎么会跟姚守谦是好朋友,现在她知道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嘴很毒。
罢才和许妍秋通电话,问她为什么要告诉江司昊她生病的事,还把她家的钥匙交给他,让他来照顾她,结果没想到许妍秋给她一个意外的答案,说她没有拜托他,是他自己说要照顾她的三餐,至于钥匙……
姚守谦抢去许妍秋的手机,说钥匙是他要许妍秋给江司昊的,说她想死他不反对,但不要拖许妍秋下水,要是许妍秋照顾她结果她挂了,许妍秋就会成为杀人凶手,现在既然有人自愿要当替死鬼,他乐意之至。
看看,哪有嘴巴这么坏的人。
叩叩!敲门声传来。
她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在客厅都听到你泼妇骂街的声音。”江司昊调侃道。
想反驳的话在舌间停住,她的脑海飘过一抹想法,“我都能中气十足骂人,代表我已经好了。”
他挑了下眉,她的反应还挺快的,“我随便说说你也相信?判断力这么差,病丙然还没好。”
没想到竟然被他将了一军,“我病好了没,由医生决定,不是你。”
“说得好,那你刚才还说你已经好了。”
曾亚晨突然觉得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干脆别过脸不看他。
难得见她孩子气的样子,江司昊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迈开脚步来到她面前,“你应该没忘记下午要复诊吧?”
她还真的忘记这件事,“我好很多了。”
彷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他的笑意加深,“看来我要照顾你很久,晚点我回去多拿几套换洗衣物。”
“你不用上班吗?”二十四小时待在她家,还是他辞职成功了,要准备离开台湾?
“少恒给我的假还没放完,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他有时间跟她磨。
“你……”
“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要请假吗?”
想也知道是要躲她,何必问了让自己心伤,“不关我的事。”
江司昊知道她又想岔了,主动解释道:“那天我父亲在浴室滑倒,撞到了头,流了不少血,又昏迷,我母亲吓坏了,我接到电话后就去医院了。”
“你父亲现在好点了吗?老人家摔不得的。”
“没事,已经出院了。”
“那就好。”
“当时我母亲希望我父亲醒来后,我跟他们一起回美国,为了安抚母亲,我才会打电话向少恒辞职。”展少恒果然敏锐,讲没几句话就知道他是被逼的,才会提出让他放长假的建议。
曾亚晨万分不解,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么多?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打算开口询问,江司昊又道:“离职一事,跟你无关。”
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当初拉下自尊向他求和,结果他不但拒绝,还提出离职,时间太过敏感,她一定认为他是以行动来证明他的决心。
无可否认,母亲要他去美国,的确是带有私心,不想他和她再有牵扯,幸好父亲站在他这边,表示会负责说服母亲。
所以呢?这能代表什么?他不想与她再有牵扯是事实,至于他的母亲,她大概知道她的想法,只不过是不希望他再因为她受到任何伤害。
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尊重他的意思,就不会再动摇,好聚好散是她目前最重要的功课。
“下午我会去复诊,我现在想睡觉。”
他看得出来她想要逃避,也不逼她,“我两点会准时叫你。”
曾亚晨一愣,“你该不会是要陪我去吧?”
江司昊回得理所当然,“要是你半路昏倒怎么办?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还是你根本就没打算这么快好?”
面对他的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会说话?
不想再跟他争论,她倒向床,以行动告诉他她要休息。
江司昊看明白了,抓来薄被帮她盖好后便转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响,曾亚晨张开眼睛,坐起身望向门板。
她不懂,都如他所愿了,他为什么还要来扰乱她的心?
不想了,她一定要坚持离开他的决定,因为这是他想要的,但最后她还是无法拒绝他带她去医院,还让他留在她的住处。
一大早,当江司昊从曾亚晨住处大门走出来,就看到一对男女迎面而来,看到那女人的面容,他不由得愣住了。
曾亚腾一见到江司昊,惊愕地叫道:“前姊夫!”
他从高佩璇口中得知当年姊姊之所以会离婚的原因,他虽然很气高佩璇的自私,但江司昊的态度也有问题,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让姊姊误会。
一句“前姊夫”让江司昊马上明了眼前男子的身分,只是,他怎么会跟高佩璇在一起?他在美国做复健时,母亲曾透过视讯让他们见过几次面,是以他知道她是他的初恋女友,虽然谈话很短暂,但看得出来她对他很愧疚。
“来找亚晨?”江司昊明知故问,当作开场白。
曾亚腾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这时候能从姊姊住处走出来,看来他们和好了。
“亚晨在睡觉,你们确定要吵她?”江司昊故意问。
曾亚腾没说话。
江司昊目光望向欲言又止的初恋女友,“有事?”
斑佩璇点点头,“当年的事,对不起。”
江司昊挑了挑眉,等待下文。
曾亚腾体贴地退到一旁,让两人可以好好说话。
斑佩璇深吸口气,鼓起勇气将当年耍的小手段一五一十道出。
江司昊震惊、错愕,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内幕。
不敢看他的反应,高佩璇低下头。
见她像是做错事,正等着挨骂似的,江司昊心中扬起的怒火稍减一些,语气却难掩冷漠,“那时候的我一定很信任你。”才会没发现到她耍的手段。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江司昊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斑佩璇宁可他狠狠骂她一顿,也不愿意面对他这种彷佛对待毫不相干陌生人的冷漠态度,“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好吗?”
“不必。”一口回绝。
斑佩璇张口欲言,忽见曾亚腾朝她走来,她有些错愕,他不是要她自己面对吗?
曾亚腾搂了搂高佩璇的肩膀,暗示她别担心,待她不安的情绪沉淀后,他看向前姊夫,“我代小璇跟你道歉,请你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们?目光来回扫视两人,江司昊顿时明白他们的关系,也是,要不然曾亚腾这么紧张做什么?
“原来你和亚晨的感情不好。”江司昊故意讽刺道。
曾亚腾一窒,原以为江司昊性情好,没想到损起人是命中死穴,恶毒得很,“我们是诚心来道歉的。”
“如果是诚心的,马上消失在我眼前,我和亚晨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他和曾亚晨的事,他希望自己解决。
曾亚腾不敢多言,拉着高佩璇马上消失在江司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