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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食郡主 第九章 嫁妆铺子该管管(2)

事情办完了,舒婆娑回府睡了一觉,晚饭后,把两个留在铺子里盯动静的小厮都叫了过来,仔细地问了一遍,然后吩咐他们去办事。

她想了想,回头把这事向宁馨长公主回了,宁馨长公主答应会将此事转告给舒谈知晓。

翌日,舒婆娑把两个铺子的掌柜给唤来。

珍馔居酒楼的掌柜姓杜,叫杜青,月巴头大耳,宽大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却还有些紧,是舒府的家生子。

由于宁馨长公主和舒谈琴瑟和鸣,初初下嫁时,为着讨好公婆,便把手上这两间地段都不错的铺子交给舒府的家生子去打理,多年来她也就疏于管理,任由鼠咬虫蛀。

谤据舒吉打听回来的消息,这社家人原是舒家已逝老太太的陪房,杜青的母亲早年侍候着舒谈嫁出去的姊妹,后来嫁给从小在舒谈的父亲身边当差的杜管事,生下杜青。

说起来,这一家子侍候了舒府不少人,真是忠仆。

见人来了,舒婆娑淡淡地道:“杜掌柜送来的帐册我都看过了,既然铺子不赚钱,索性就先歇一阵子吧。”

为了抓出帐目上的虫,她和玉玦挑灯夜战,彻夜未眠,枯燥的数字看得她两眼昏花,让她惊叹的是,这杜青作帐作得滴水不漏,是个人才,可惜走了歪路。

杜青脸上惊疑不定,只觉得身上冷汗直流。“这怎么可以,就算进帐不多,好歹是个营生。”

舒婆娑可乐了,“你道开铺子是做什么?铺子不赚钱,难道是开心酸的?”她是铺子的老板,老板想结束营业,了不起发发遺散费,难道还得徵求员工同意?

只能说做人就怕不知足,这杜青在城西早已置地买房,还开了家饭庄,其由一部分名贵的食材用的都是珍馔居买的,这样的人若还留着,岂不是养老鼠咬布袋?

“你以往做的事,我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只是珍馔居你不能再待,我会发还你的卖身契,你就到外头好好过日子去吧。”当成他们家三代为舒家效忠的报酬“冤枉啊,郡主,您不能这么待我,我要见长公主!”杜青一个劲地喊冤。

瞧,连奴才二字都省了。

“你要感谢你今日见到的人是我,如果是我娘,你的下场……你自己思量吧。来人,把他撵出去。”

数个力气大的婆子涌进来,就算杜青是个分量颇重的男人,她们也能亳不费力地扛出去。

杜青一开始还嚷嚷着不甘愿的声音,被舒婆娑的话骇住,直到被丢去,再无声响。候在外头的掌柜黄三见状,一进屋见了舒婆娑便跪下。

黄三眼眸清亮,看人时透着三分亲切,十分精明。

他掌的那家六陈铺子错在卖的东西太杂,主要货物批给货郎到处去叫卖,璧如日常的针线、梳子胭脂、团扇之类的,比较像一个大型的杂货插。

在这时代,有游商和坐商的区别,六陈铺子属于坐商,本金雄厚,货郎则是游方贩售,属于小本经营。

舒婆娑也不和黄三多说,叫他起来,给他看座,然后开门见山地道:“往后,铺子咱们稍微调整,改做货物倒卖的生意。”

“老奴愿闻其详。”他早就得到消息,他这铺子已经归到郡主名下,郡主要怎么做,他唯命是从。

舒婆娑的方式很简单,她不再卖那些针线、胭脂水粉等小东西,而是从西市和别的地方搜罗新鲜别致的玩意,有不够满意的地方,可以找那些手艺精湛的匠人按自己想要的方向修改,然后再放到自家铺子来卖。

她对货物的审美观还不错,加上前世的见识,所以她觉得这条路是行得通的。

往后生意做大了,她还想组织商队,去更远的地方带更多、更齐全的东西回来。

“黄掌柜觉得可行否?”

“行,老奴虽然不敢拍胸脯说一定没问颗,但是绝对要比铺子里现下的状况要好。”黄三激动了,口水乱喷,“老奴这些年经营铺子,认识了不少人,可以找他们做。郡主说的这些的确是可行之道,老奴回去立刻就去办。”

黄三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他知道自己有些能力不足,但他也是有优点的,那就是他认识的人多,尤其是一些手艺人,还有京里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他都知道。

“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尽避指出来,我们可以商讨。”舒婆娑不是一言堂,很能倾听别人的意见。

黄三挺了挺胸,钜细靡遗地把他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舒婆娑也听得仔甚至就提出来的问题点让玉玦做上笔记,自己好再看一遍。

讨论完,舒婆娑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要麻烦黄掌柜。”

“郡主吩咐就是了。”黄三和她一番深谈下来,发现自家郡主有许多独到的想法,真要实现,整个六陈铺子到时候想开多少家都不成问题。

“帮我找个得用的人,我要放到珍馔居去。”

“行,老奴那边还真有个堪用的,只是……”他有点支支吾吾。

她见状又道:“内举不避亲。”

黄三一喜,他底下的两个儿子,都跟着他在铺子里做事,老大几年前就希望能到其他铺子做事,却苦无机会,郡主说内举不避亲,这是给他大好的机会要提拔老大啊!

“谢谢郡主,老奴那小子定不会教郡主失望的。”

“我就等你这句话。”

黄三也不啰嗦,确定事情可行,一刻都坐不住,撩起袍子从姒水院出来后,三步并成两步地回了六陈铺子。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这回也该轮到他黄三可以仰起头来看人了吧?虽然同样是长公主的铺子,可杜青那厮老压他一头,他憋这口气憋得太久了,如今也该他大展手脚了。

舒婆娑可不知道杜青和黄三这暗中较劲的心态,她又把玉珪叫来,拿出先前已经找出来的东西,“这是你的卖身契,拿着,走吧。”

玉珪一愣,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这样,咚地跑下,泪如泉涌,“婢子做错了什么,郡主要打要骂都可以,就是不要撵婢子走,婢子不想离开郡主……”

玉玦、日暧、春寒也有些不解自家郡主为何突然发难,在一旁替她求情。

舒婆娑看着几人感情好到这样,示意玉玦把人抶起来,并道:“谁要撵你走?”

玉珪看了看卖身契,又看看舒婆娑,眼泪像瀑布般流个没完。

“我这不是觉得你的厨艺好,留在府里管一个小厨房太浪费你的天分了,真要说我也是万分舍不得,但是——”舒婆娑语气加重了两分,“我希望你去珍馔居替我掌蛇。”

玉珪嘴巴开开,直揺头,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她揺她的,舒婆娑说自己的,“你管内部,自己拟菜单、釆买,负责所有的菜色,外头有别的人负责。”

要是荣蕙在就好了,她也不用舍了自己的好厨娘,但是为了珍馔居的未来,不舍也不行。”

“另外,将来珍馔居每月的收入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提成,三节奖金、年终分红都少不了你。”舒婆娑知道这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向她解释了一番,并表明生意越好,她得到的提成也越局。

玉珪的眼睛仍旧红着,她又跪下,重重地给舒婆娑磕了三个头,“玉珪不会忘记郡主的大恩大德。”

“我不用你叨念这些,只要我想你的手艺,到珍馔居去的时候,你多给我煮些好吃的,那就好了。”舒婆娑把卖身契交给了玉珪。

“一定、一定!”玉珪捏着那张纸,心里的激动无法言喻,要不是不敢僭越,她还真想扑到郡主怀里抱抱她。

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拿回卖身契,成为良民。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了不起就是老死在长公主府,从丫鬟做到嬷嬷,侍候郡主一辈子。

但世事难料,她完全没想到心肠这么好的郡主会让她月兑离奴籍,还给了她一份别人想得也得不来的活计。有了这份活计,将来不论她有没有良人可以倚靠,她都有办法养活自己,活得理直气壮。

事情决定之后,玉珪回到厨房,想到郡主对自己这么好,打算再度好好给郡主补一补。

郡主婚事黄了,还受到那么大的惊吓,这些日子她看得出来,郡主的身子受到了影响,小日子一来就会痛不可当,又不许她们把事情捅到长公主面前,她只能多炖些补血行气的药膳郡主吃。

她心里不忿,叨念过把自家郡主害成这样的延平郡主,可郡主只是揺揺头,于是她明白,自家主子是把延平郡主当成不存在,完全无视延平郡主,所以连提都不想提。

苦于感恩戴德的心态,玉珪把自己十八般手艺全使了出来,煮了一大桌菜,三十几样菜肴完全没有重复,让长公主府的几位主子一个个都吃撑了,尤其是舒牟然,吃得小肚子滚圆,连走都不会了,瘫在罗汉床上哼哼唧唧。

至于舒谈、宁馨长公主和舒牟晏、舒婆娑,饭后只能猛喝香茶消食。

难得一家人同桌用饭,谁也没有不识趣地提及舒婆舞。

然而宁馨长公主的慈母心很适时地发作,“要是舞儿也在就好了,一家六口,现在缺个角……”

舒婆娑把脸埋到茶盅里,闷不吭声。

舒牟晏也没什么话要说的,倒是舒谈递了个眼色,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见没有人附和她,宁馨长公主面色不豫。

舒婆娑心里暗忖,都说自家人哪来的隔夜仇,但就算是自家人,有些怨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去的。她要是能这么容易地忘记妹妹做过的蠢事,她就不是人,是圣母了。

舒牟晏适时地转开话题,他和舒牟然插科打诨,怡如其分地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很快又把气氛圆了回来。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聊着,不料宁馨长公主一听说舒婆娑要让玉珪去珍馔居帮忙,还把身契发还给她,没什么经过考虑的话就出来了——

“难不成府里少了你吃、少了你穿,非得让你一个皇家郡主去挣银子不成?居然还让自己的丫鬟去操持。”

“娘,玉珪的厨艺好,放在府里是大材小用,所以女儿想把她放到铺子去,没道理珍馔居对面的云客来酒楼那么赚钱,我们却输给人家。”

宁馨长公主瞄了眼自回家后,主意就一日多过一日的大女儿,仍不苟同地道:“那丫头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但是让一个丫鬟去管铺子怎么行?你这里要是没有人手,我另外派两个管事去就是了。”

那玉珪就是个奴婢,去处她并不在意,但铺子是什么?那是得招呼客人、迎来送往的地方,哪是一个丫头能胜任的。要是别人知道她长公主府的铺子是由郡主与丫鬟胡乱经营,那脸岂不是丢大了,她不赞同。

何况府中的管事一大堆,养这些人做什么?难道是当祖宗供着吗?有什么事让这些人去处理就够了。

舒婆娑深知她母亲的为人,母亲是金枝玉叶,矜贵的长公主,眼光自然与皇家相同。对母亲而言,她乃堂堂郡主,可以过问铺子的事情,毕竟那是她的嫁妆,但是要出手管理?不可能。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一个皇家郡主怎么可以去做这种事情?这比她去偷去抢还让母亲没颜面,且母亲也不相信她一手教出来的玉珪有什能力。

舒婆娑蹭过去,亲热地搂着宁馨长公主的胳臂,偏着头娇笑,“娘,您可以不相信别人,但是女儿的眼光,您怎么能不相信?”

“你这是在替她打包票?”宁馨长公主斜睨着舒婆娑。

“女儿这会儿嫁人没嫁成,整天待在府里不就闲着吗?铺子是娘给我的,在您手里的时候生意蒸蒸日上,哪能到女儿手里就不像话,人家会说凤凰窝里生出只乌鸦,堕了您的名头,女儿不想丢这个脸,这才赶紧让玉珪去帮我打理珍馔居的生意。”说服娘亲不难,只要顺着她的毛模就行了。

宁馨长公主脸色稍霁,显然舒婆娑这番话她还满受用的。她用手指戳了戳大女儿的头,“你这丫头,不说话的时候急死人,要是有心,说的话又甜死人。”

“谢谢娘赞美。”

“呿,还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舒谈见妻子有软化的趋势,适时加了一把火,“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就让她去做做看,不成也没损失什么。”

“就你这样纵着孩子。”宁馨长公主嗔道。

“要说纵孩子,为夫这不是向夫人看齐吗?”舒谈调笑。

“孩子都在这,你还老不正经!”宁馨长公主这会儿心情自是百花齐放了。

夫妻俩你侬我侬,也不忌讳着孩子们既然答应了,宁馨长公主少不了要叮嘱几番,“既然是你的铺子,你怎么做我管不着,但是你要切记自己郡主的身分,做什么之前都要好好想一想。”

“谨听娘教训,女儿知道的。

“大姊,那我以后想来你的院子吃好吃的,不就得跑到珍馔居?那多费事。”

舒牟然不依了。

“你啊,忘记还有我这姊姊了吗?

舒牟然拍手,一张白女敕得跟包子似的小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玉珪是姊姊教出来的,往后我赖着大姊,一样有好吃的点心!”

“少了别人可以,哪能少了你这小吃货。”舒婆娑笑眯咪地看着他。

第二天,黄三领着他的儿子、与他长得八分相似的黄良来拜见舒婆娑。

舒婆娑见黄良目光清澈又带着一丝精明干练,对答如流,口条清楚,颇为满意。看来她检了个宝,这黄良是可以栽培的人材。

收拾妥当的玉珪昨夜就和交情好的姊妹们都道过别,虽然离情依依,十分不舍,但是她心里也是有期待的。

众家姊妹对她能有更好的发展皆又是羡慕又是祝福,今日都前来欢送她。

她给舒婆娑磕了三个头,含泪由黄三领着去了珍馔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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