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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条富贵路 第一章 我的医术有问题(1)

从林言姝有记忆以来,就是闭着眼睛走在陈家村,也没人敢动她一根寒毛,没法子,谁教她聪明可爱、人见人爱,更重要的是有个神医师父。师父给村民看病从来不收银子,师父称之敦亲睦邻,而她视为收买人心。无论前者或后者,师父在陈家村是不可亵渎的存在,当然没有人敢欺负神医视如女儿教养长大的徒弟。

可是,今日她竟然在村子里遭人绑架,这像话吗?

这真的太不像话了,但落在人家手上,还是一群看起来就是练家子的凶残人物,能够不低头吗?

“你们绑……找错人了,我不是大夫。”

林言姝从不知自个儿有如此温柔的一面,难怪师父说生死存亡之际,人人都可以创造神迹……若能活着见到师父,她一定要狠狠的拍师父马屁,师父的“至理名言”原来是很有道理,只是凡人听不懂,老是当她疯言疯语。

“你不是大夫?”楚昭昀皱眉,看了斜后方的贴身侍卫洪兴一眼。

“村子里的小孩说她是大夫。”洪兴怒视着林言姝。虽然这丫头看起来不像大夫,但是人人都说她是大夫,难道还假得了?

“童言童语能当真吗?我岂有资格称为大夫?我师父才是大夫。”

“既然你师父是大夫,为何你不是大夫?”

“因为我没有习医的天赋啊。”林言姝很无奈的叹了声气,接着道:“虽然早在我有记忆之时,我就跟着师父学习,辨视草药没问题,蒙着眼睛单闻气味也可以正确无误地道出草药之名,不过医术却很有问题。

“我师父也觉得很奇怪,我师弟跟着我师父不过七、八年,把师父的医术好歹也学了一半以上,而我连一成都不到。你说我笨吗?那可不,师父唯独夸过我聪明绝顶,所以啊,只能说我缺乏学医方面的天分。”

眉角一抽,楚昭昀忍着想伸手抓块布塞住她嘴巴的冲动,“那你师父或师弟呢?”

“他们去益州,十日之后方归。”将来要继承师父衣钵的人是师弟,因此每回高门大户请师父去治病,师父总要带上师弟,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若生病的是内宅那些贵夫人,她便比师弟更适合跟在师父后面提药箱。

“既然自幼跟着你师父习医,吹了风、身体不适,这种小病你应该没问题吧?”

林言姝摇摇头,觉得他太没常识了。“你知道感冒可分为‘风寒’和‘风热’两大类型吗?通常风寒型感冒是因为身体受寒,导致新陈代谢减缓,免疫力也同步下降,并有全身发冷、鼻塞、流鼻水、头痛等等症状;而风热型感冒则是发烧、流鼻涕、喉咙痛、卡黄痰等等,必须辩证论治才不会适得其反……”

“够了,你究竟是能治还是不能治?”楚昭昀真的被她搞糊涂了,罗哩巴唆一大串,好像很懂的样子。

“我师父说我是蒙古大夫……这还是因为师父爱护我,愿意称我一声大夫,不过我脸皮薄,实在不敢接受大夫之名,总而言之,若你不怕死,我就治啊。”

“……蒙古大夫?”楚昭昀忍不住伸手按压右眼眉角,实在抽动得太厉害了。

“就是医术不高明的大夫。”

这可教楚昭昀头疼了,若是他,由着她折腾也无所谓,可是事关……

“有劳小泵娘了。”床上的男子出声了。

“你真的要让我治病?”林言姝的目光终于留意到床上的男子——虽然对方看起来极其“暗淡”,但因为声音低沉软绵,她觉得他比旁边这位自命不凡的男子更好看。

卫容骏轻轻点头,楚昭昀却忍不住提醒林言姝——

“你仔细一点,容先生可是很重要的人。”

林言姝没好气的送上一个白眼,只要是人命,哪一个不重要?

走到床边,林言姝很有架式的先望诊……易容?怔愣了下,她左右瞄了一眼,难道是房内视线不良产生的幻觉吗?可是再看,她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他是易容的。

师父说,易容乃因“见不得人”,换言之,八成是为了干坏事,这种事她和师父都做过,譬如去妓馆给人治病,实在不方便以真面目见人……不过,她看他不像坏人,倒是旁边那位防备心极重的男人完全没有善类该有的气质。

“小泵娘可以治我的病吗?”

林言姝调皮的对他挤眉弄眼,卫容骏见了一怔,立马反应过来的回以一笑。

林言姝连忙收拾思绪,定下心来,专心为他诊察,不过老天爷真爱跟她开玩笑,这个男人的体内竟然有……

咬了咬下唇,决定忽略不该关注的焦点,她大大松了一口气道:“你是风寒感冒,我开张方子。”

“多谢小泵娘。”

“不客气,不过下次若能光明正大请我上门治病,当然更好。”林言姝俐落的开了一张方子,然后迫不及待的要走人,不过某人显然无意就此放过她,紧跟在后。

“你还有何指教?”林言姝转头瞪着楚昭昀。

“你府上应该有药材吧。”楚昭昀倒是没有怀疑林言姝的诊断,因为卫容骏此次生病的情况与过往一样。

“当然。”林言姝的眼神转为防备。

“我们就在你府上抓药,还要请你熬药。放心,不会少了该给的银子。”

“你要在我那儿抓药也成,至于熬药,我会白纸黑字仔细交代,保证再笨的人也知道如何熬药。”

从她被人一掌敲昏了,扔上马车送到这儿,她对此地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危险,她恨不得早早跟这群人划清界线。

“容先生病好之前,还要劳你费心在旁伺候。”

“什么?”

“还有,这儿的事一个字也别透露,我们不认识你,你更不认识我们。”

林言姝极力推拒,“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我家中还有许多人。”

“相信你找得到理由出门。”若非这丫头野得很,他岂能不闹出动静掳人?

林言姝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平日她最常做的就是跑上山钻研各种草药,同时采草药,身边伺候的丫鬟三日没跟她说上一句话也不奇怪,更别说是其他人,反正天黑了有见到她回去吃饭睡觉就好。

“马车只能送你到陈家村外面,不过你放心,我的人会暗中保护你,记得快去快回,容先生还等着你熬药。”

保护她?林言姝唇角一抽,这是警告她暗中有人监视她吧!

除了师父之外,燕州最厉害的大夫全在晋阳城,他们不去晋阳城寻大夫,却抓着她不放,这不就说明他们的身分必是见不得人吗?她恨不得不认识他们,又岂会拖累其他人?

“洪兴,送林姑娘回去取药。”

洪兴走上前,恭敬的行礼道:“林姑娘请。”

林言姝强忍着想挥拳揍人的,走向停在院子的马车。好吧,就当做好事,师父说过,做好事绝对不会吃亏。

虽然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全因师父一时想不开抱回来抚养……这是师父说的,又不是从自个儿肚皮出来的,还要操心她,这不是想不开吗?总之,林言姝也是被娇养伺候长大的,如今却要像丫鬟般伺候人,还是个男人,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更别扭的是,有人一直看着她,不是爱慕,而是担心她在药汤里面动手脚……看似如此,也许另有图谋,反正就是想对她不利的样子。

“你能不能别再盯着我了?”林言姝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怪,他显然是这儿身分最尊贵的人,因为人人都称他一声“公子”,可是他的行径却像小厮,总是抢着伺候容先生喝汤药……这两人的关系不单纯哦。

“你这丫头看起来就个不安分的。”楚昭昀毫不掩饰对她的不信任。

“若我有心在药汤里面动手脚,你也制止不了我。”她对治病不擅长,却是个使毒高手。

“你若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干坏事,我就白活了。”

“你要试试吗?”她真想在他自命不凡的脸上狠踩一脚,必定很爽——师父说此字极其不雅,但是深得吾心,总教人情不自禁就月兑口而出。

眉角一抽,楚昭昀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丫头非常人也!“容先生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宰了你!”

林言姝嘿嘿一笑,错不了,他们之间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可以肯定这丫头的小脑袋里尽是污秽。

“我还不曾见过像你这样的好主子。”林言姝婉转的道。

“我向来护短。”

林言姝唇角勾了一下,“这是护短吗?”

“我就是如此护短,不行吗?”楚昭昀忍不住激动的提高嗓门。

“我又没说不行,你何必如此紧张?”林言姝笑得越来越暧昧了。

楚昭昀恨恨的咬牙切齿,这丫头的小脑袋究竟是如何长的?“你最好记住,容先生于我而言是夫子,并非下属。”

“是是是,容先生是你的夫子,你不过是敬重他,对他满是孺慕之情。”她无意越描越黑,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好的一段话就歪了,莫怪她师父老爱说她心思乱七八糟,再正经的事也可以被她搞得不成样子。

闻言,楚昭昀眼一眯。她用不着在药汤里面动手脚,他就想捏死她,这丫头的存在就是为了逼疯人!

林言姝感觉自个儿被死神盯上了,不由得缩着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可是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盯紧她不放,还好某人清了清嗓子,适时为她解围。

“你怎么下床了?”楚昭昀关心的跑到卫容骏面前。

“屋里太闷了。”

林言姝撇了撇嘴,说他们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可能吗?

卫容骏彷佛没有听出林言姝的话中有话,行礼道:“多谢小大夫。”称呼从小泵娘变成了小大夫,这是对她的尊敬。

“不必,只要留我一条小命就行了。虽然我医术不精,但是小病还应付得来,师父不在时,多多少少可以帮助村里的人,穷人家若非不得已不会上城里的医馆看大夫。”言下之意,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存在的价值。

“我们干啥要你的命?”楚昭昀抢着道。

林言姝打量了他一眼,他看起来就是准备将她灭口的样子。

楚昭昀懊恼的跳脚,“你知道爷的身分有多贵重吗?爷岂会为了一个卑贱的小丫头弄脏自个儿的手?”

林言姝语带嘲讽的唇角一挑,“是是是,还真是谢谢你,我不值得你弄脏手。”

“不过,你最好忘了我们,否则,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忍不住弄脏手。”楚昭昀的眼神转为阴沉。他出身武将世家,斩草除根是他的处事原则。

“放心,我对于不想记住的人从来不会记住。”她同时奉送一个很不屑的眼神,显然在说:他一点也不值得她记住——这也是事实,她向来不喜欢为难自己,讨厌的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自我虐待,忘得快,日子才会快活。

“公子童心未泯,就爱捉弄吓唬人,请小大夫别当真。”卫容骏缓和气氛道。

楚昭昀显然不服气,可是又不敢出言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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