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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人逼我嫁 第9章(2)

杨子谦皱着眉回想了片刻,冷笑道:“真可笑,你们闯进房间时我也一样抱着她,但事实真的跟你们表面上看到的一样吗?”

“什、什么意思?”耿安茜在他的理直气壮下顿时心虚了起来。

“那天我上台北来处理事情,才顺便约她叙旧,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我想没人规定,婚后就必须跟异性朋友断交吧?至于你说的态度亲昵靠很近,是因为她那时突然身体不适,我担心她旧疾复发,所以才赶紧靠近查看,没想到原来她是因为怀孕所以反胃,这样你懂了吗?满意了吗?”杨子谦本来不想解释这么多,但也不愿意孟佳梨因为自己而背负红杏出墙的罪名。

“你说什么?她……她怀孕了?!”这么一串话里,耿柏恩只听到这两个字,憔悴的脸庞瞬间发亮,充满不可置信的惊喜。

“没错,她怀孕了,而且她移植过后的心脏状况一直不是很稳定,根本就不适合怀孕,随着胎儿越来越大,心脏的负荷只会越来越大,这根本就像一道催命符,只会让她一步步走向死亡。”杨子谦恨恨的说。

雹柏恩脸上的光彩随着他的一字一句逐渐黯淡,甚至越来越苍白。她移植过心脏?她怀孕会死?为什么他从来就不曾听说过她有心脏病?

难怪……难怪她的胸前会有那道疤痕,难怪她会常常虚弱晕厥,难怪……该死,为什么他都没留意?

不,他不是没留意,是故意不去在意,因为他不能关心她,不能在乎她,只能恨她……

“你如果是男人的话,就不该把双方家庭的仇恨发泄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她何其无辜?身体已经不堪负荷了,还要承受你的怨恨跟怒气,现在可能连生命都要赔上,你就放过她吧。”说到后来,杨子谦声音中的气恼,只剩下语重心长的嗟叹。

雹柏恩的心口彷佛被什么狠狠重击,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他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

直到可能失去她的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坚持的报仇有多虚伪可笑。

或许一开始,他就只是拿报仇当借口来接近她,占有她,好合理的说服自己那渴望与她重逢,将她留在身边的强烈是从何而来。

她说的对,他一直都是那个耿柏恩,那个暗恋她,仰慕她的傻瓜耿柏恩啊,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只因承认了,好像就跟着孟家一起背叛了父亲。

“这也不能怪我哥,如果不是孟瑞泰先这样对我们,害得我爸含恨而终,哥也不至于这样做!”耿安茜虽然后悔自己跟齐诗芸一起做出那种不光彩的诬陷阴谋,可是这跟对孟家的仇恨是两回事。

“对,都是我的错,不能怪他。”蓦地,一阵苍老的男人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充满浓浓的感伤与沧桑。

“伯父,您来了。”杨子谦快步走上前,搀扶着拄着拐杖的老人,扶着他到一旁的长椅坐下。

“老了,走没几步就不中用了。”老人骨瘦如柴,彷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孟瑞泰!”虽然对方衰老消瘦了不少,耿柏恩还是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老人,就是当初害得父亲一夕之间丧失所有的男人。

“柏恩,终于又见面了。”孟瑞泰平静的看着耿柏恩,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你长成这么一个俊帅优秀的男人了,若是你爸还在的话,不知道会有多以你为荣。”

“住口!我不许你提起我父亲,若不是你,他可能还有机会看到我的成就,而不是贫病交加,含恨而终,让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耿柏恩的双拳紧紧握在身侧,他的体内好似有两种力量在拉扯着他,一是对孟佳梨的浓郁情感,一是对孟瑞泰的强烈恨意,让他陷入矛盾的痛苦之中。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早该到你们面前求你们原谅。”孟瑞泰苦涩的笑笑,突然松开拐杖,自椅上子往前一倾,整个人跌跪在地上,“再多道歉都弥补不了我做过的错事,可是我还是要诚心诚意的向你们道歉,对不起,所有的错都是我孟瑞泰一手造成,若有报应,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伯父!您快起来,不要这样。”杨子谦猛的一惊,连忙上前试图搀起他。

“不,子谦,请你不要插手,这是我欠耿家的。”孟瑞泰边说边朝耿柏恩磕起头来。

雹柏恩脸色变了变,下颚紧紧绷起,情绪复杂的看着瘦弱的老人用力将额头磕上地板,一声声沉闷的声响撞进他的心里,让他的胸腔翻滚着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大声喊叫出来。

“哥,你看,他好像流血了。”耿安茜虽然也恨孟家,但毕竟没有跟他们深入相处过,比较没有像耿柏恩那样矛盾的爱恨情结,相对的,仇恨也就淡了些,乍见一个身体不是很好的老人家将自己的脑袋在地板上往死里撞,难免有些不忍心跟惊慌。

“耿柏恩,够了吧,佳梨已经为了你背了一条命,难道你还要孟伯伯死在你面前吗?”杨子谦见地板上印着的斑斑血迹,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

雹柏恩闭了闭眼睛,紧握的双手骤地松了松,粗声道:“我无法代表我爸爸原谅你,你起来吧。”

孟瑞泰的动作顿了顿,唇瓣泛起抹平静的微笑,“我现在只祈求你们兄妹的谅解。”

雹柏恩抿紧双唇,俊美的脸庞因为挣扎而痛苦的皱成了一团。

孟瑞泰没等他开口,又继续重复着磕头的动作,可他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朝前倒去,趴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雹柏恩的心猛的一抽,踏出一半的脚步,在杨子谦冲过去时又收了回来。

“伯父?伯父你没事吧?”杨子谦连忙蹲查看着孟瑞泰的状态。

“没事,没事。”他挥挥手,早已擦破了一大块皮的额头缓缓沁出血来。

“都怪我不该请您回国来处理这件事,佳梨若知道我告诉您这些,打断您的疗程,肯定会很气我。”孟佳梨一直警告他不许告诉她父亲这些事,不想影响她父亲的病情,可他在知道她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就无法再瞒着孟伯父了,毕竟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啊。

“不,你早该告诉我,否则他们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了。”孟瑞泰微微喘气道。

“什么疗程?”耿柏恩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他们之间。不是听说他环游世界去了吗?

“鼻咽癌,国内都说没办法了,所以在国外尝试实验中的免疫疗法,并且留在那里静养,因为不想让亲朋好友担心,所以一律说伯父是出国去散心了。”杨子谦替孟瑞泰解释。

雹柏恩震了震,一时之间竟找不出任何话响应,他一直期待看到孟瑞泰得到应有的惩罚与折磨,可当他真正看到对方受到病痛纠缠时,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满足与喜悦,反而涌起复杂的悲伤情绪。

“哥,算了。”耿安茜虽然骄纵蛮横了些,基本上还是善良直率的,见到老人额头上都是血,已经有点不忍心,加上又听到他身患绝症,想想也算是种报应,内心的怨恨散去了些,不想再追究。

雹柏恩或许一直在等着这句话,心头一直压着的大石突然搬开了,体内不断拉扯的两股力量瞬间失衡,完全倾倒至一方,而那一方的尽头,是一个总是噙着抹无奈笑容,欲言又止的美丽身影。

“你带他去擦药吧。”虽然可以释怀,但说原谅依然太困难,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做到的。

孟瑞泰布满皱纹的消瘦脸庞突然亮了亮,随即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老泪纵横。

“伯父?”杨子谦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有点担心他起伏过大的情绪会影响身体。

孟瑞泰摆了摆手,由着杨子谦将自己扶起,朝耿柏恩道:“有件事我应该要告诉你。”

雹柏恩深深望着老人,沉默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犯的这些错误,当年佳梨完全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你们曾到我们家找过人。”孟瑞泰满脸自责愧疚。

雹柏恩愣了愣,胸口突然一紧,几乎是屏着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那时她因为急性心肌保塞突然昏迷,送医后医院通知我她必须换心才有存活的机会,但那时我公司经营不善,早就是个空壳子,负债累累,根本无力负担移植的庞大医药费,所以就把脑筋动到你父亲的头上。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佳梨,她绝对不会认同我的行为,肯定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我背叛好友,犯下这种十恶不赦的罪,所以一切都是我私下偷偷进行的。”

“那天我跟父亲去孟家找人时,明明看到她站在房间的窗子前,却对我们的呼唤听而未闻。”就是那一幕,从此在他心底烙下一道无法抹灭的伤痕。

“你误会了,当日你们到我家门口时,我正在她房间里收拾一些住院所需的衣物,她那时情况紧急,已经住院治疗,等待换心了。”孟瑞泰解释。

“所以那人是你……”难怪她要他相信她,说她绝对不可能背叛他。

“后来等她手术结束,在医院休养时才知道我已经举家搬到了台北,她身体好了后曾偷偷回去找你们,却发现你们已经离开镇上不知所踪了,她还伤心了好一阵子。这个秘密一直深埋在我心中,直到我知道你父亲病危,去见过你父亲之后,才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我为了替她筹医药费治病,对你们做出如此不可饶恕的事情。”想起往事,孟瑞泰的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你见过我爸了?”又是另一个让耿柏恩震撼的讯息。

“或许你会觉得我虚伪,但我真的一直有在打探你们家的消息,纵使没脸去见你们我也想补偿……直到我探听到你父亲癌末住院,情况不是很乐观时,就打定主意即便他要杀了我才能泄愤,我也一定要去见他一面。”

“有一天爸整晚都不说话,好像在想什么一样,心事重重,护士说下午有人去找他之后就变这样了,原来那个人是你?!”耿安茜讶异的惊呼,这才明白为何父亲那时会有这样的表现。

孟瑞泰点点头,继续道:“我知道,不管我有怎样的理由,都不该骗走你父亲的财产,背叛他对我的信任,可是、可是佳梨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的命,为了救活她,即使要下地狱我也甘愿承受,不过她是无辜的,她是事后才知道这一切……柏恩,我不奢望你原谅我,但请放过佳梨吧,她不该被我的错误牵连。”孟瑞泰伸出颤抖的手在胸前合十,做出了个拜托的姿态。

“我也拜托你,撒手吧。”杨子谦跟着劝说。

面对他们的哀求,耿柏恩只想大声告诉他们,自己一直都是爱着孟佳梨的,并非如他们所想的仅仅是报复,可喉咙却像被什么紧紧掐住似的,说不出半个字。

或许,他们的缘分早该在当年就断得一干二净,这样,她也不用经历后来这些日子的痛苦煎熬。

“病人家属在吗?病人醒了。”护士的声音自病房门口传了过来,霎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们马上过去。”杨子谦搀扶着孟瑞泰急忙上前,并请护士帮忙处理孟瑞泰额头的伤,完全将耿柏恩兄妹丢在一旁。

“哥,我们也去看看。”耿安茜没想太多,跟着就要迈步,可才踏出一步,就被耿柏恩给扯住了手臂。

“哥?”她纳闷的回头看向耿柏恩,却被他脸上死寂灰败的神色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摇摇头,随即松开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看着那一向高大挺拔的背影突然变得有些佝偻,充满让人窒息的庞大悲伤,她的胸口倏地紧缩,也低垂着肩膀,默默的跟在哥哥身后走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为了强忍着不落泪的哥哥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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