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城常家镖局议事堂内气氛紧绷而肃杀,在座者皆是从边州各处分局赶来的镖局首领,包括陪同常柏衍前来的数名近卫与展翔,二十余人将偌大的议事堂挤得满满的,但却无一人开口说话,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等待坐在首座的老大开口。
“虽然你们大伙都认为肯定是白华土匪所为,但我和你们的想法却正好相反,我认为这绝对不是白华山上那群土匪干的,那群人不像会干这种杀人越货,甚至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的恶行。”坐在首领座位上常柏衍终于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常爷,五、六年前那群人的确不会做这种事,但是近年天灾不断,那群人似乎无法自给自足,所以早和其它强盗土匪没差别,专行劫镖越货,抢银抢粮之恶行。”锋城的负责人汪峰说道。
他是当年随常柏衍到锋城开强拓土的一员,之后因成为此地负责人而在此定居,所以对于白华山上那群土匪这些年来的改变,以及从何时开始自甘堕落的,在场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以及更有资格说话。
“这件事我也有耳闻,但他们似乎从未对咱们镖局所护的镖下过手。”常柏衍说。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常爷和咱们镖局的厉害,所以才不敢抢咱们。”汪峰理所当然的答道。
“所以,以前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这两个月就突然变得不知道了?”常柏衍挑眉平静的说。
坐在他右手边的展翔一个不忍,登时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常柏衍面无表情的转头看他一眼,他立即噤声,面色一正的开口致歉道:“抱歉,请继续。”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吧?是吧?
“这件事你怎么看?”常柏衍开口问师弟,没让他继续闲坐在一旁看戏。
“我跟大师兄的看法不谋而合,觉得罪魁祸首应该不是白华山上那群土匪。”既然问到他,展翔也只好发表一下自己的高见。
“理由是什么?”常柏衍又问。
“就像师兄刚才所说的,既然对方以前知道对咱们避其锋芒,没道理这两个月极尽挑衅。这是其一。其二是,他们的作风变化得太过突然,即使更换首领,其手下的作法也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不可能说变就变,除非手下也是整批换人。其三,我在来这里的路上曾经遇到一个樵夫,他曾亲眼目睹过一个商队遭遇抢匪,结果两方还没打起来就又冒出第三批人和那群抢匪打了起来,于是使得那团商队平安月兑险。”
展翔侃侃而谈,说到这儿,他缓慢地看过在场每一位首领脸上的表情,然后才又缓声开口问道:“各位首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知不知道那第三批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件事我从未听过。”有人摇头说。
“也许是两队积怨已久的盗贼不约而同的锁定了相同的目标,然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才会一言不发就大打出手,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有人猜测道。
展翔对此不予置评,接着却看向汪峰,“听说这里的官老爷近来频频请汪首领前去府院议事?”
“对,便是为了此事,府主大人坦言府院官兵无能,希望咱们常家镖局能出面管管这件事。”汪峰答道。“这件事昨晚属下已报告常爷知晓。”意思是他和官员见面可不是为了做什么官商勾结,中饱私囊之事。
展翔笑了一下,道:“就连向来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官府都跳出来声讨白华土匪,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挺耐人寻味的吗?”说完,他便懒洋洋的靠回椅背上,再没开口说话。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阴谋的气味,只是这个阴谋到底是针对咱们常家镖局,还是白华山上的土匪,或者尚有其它隐藏在暗处的势力那就不得而知了。”常柏衍缓慢地开口结论道。“所以,为免遭受有心人士的阴谋算计,咱们得先搞清楚白华土匪在这件事上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被害者还是加害者,抑或是无辜的第三者或第四者。”
“即使他们是加害者,他们也不会承认的,常爷。”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不需要问他们,我自会判断。”
众人面面相觑,并不是很懂老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常爷,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自会判断?您是要怎么样判断啊?”
“我要混入他们之中。”常柏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宣布。
“啊?”众人当场瞠目结舌,惊呆傻眼。
常柏衍决定的事向来是一锤定音,少有人能置喙或令他改变主意。
散会回到寝所后,在会议上为顾及大师兄颜面并未出言反对他的展翔立刻发表他不赞成的看法。
“大师兄,这件事你可以让别人去做,并不一定需要你亲自去以身犯险,所以我反对。”他一脸慎重的说。
混进别人家的山寨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因为既是要混进去,便不可能成群结队,甚至连同伴最好都不要有,单独一个人最能让人释疑,也最安全,但是相对的也最危险,因为得孤军奋斗。
事成也就算了,若是形迹败露的话,只身陷在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情况下,那可不是简单的一个死字能解决的惨烈。
所以,这件事任何人都能做,就只有身为常家镖局领袖的大师兄不能做,因为他对大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这件事非我不可。”常柏衍缓慢地摇头道。
“这是什么道理?我去难道就不行吗?”展翔不解也无法接受。
“不行。”常柏衍再度摇头。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别说我武功不如你,就算不如你,逃命也不成问题,对于逃命我相当的有自信。”展翔一脸自信的认真道。
“还没去就想着要逃命吗?”常柏衍一整个哭笑不得。
“大师兄,你知道我的意思是我逃命的本事不比你差,所以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给我一个能说服我非你去不可的理由。”展翔严肃的强调,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
常柏衍点了点头,指着房里的椅子要他坐下来之后,这才开口与师弟分析非他不可的理由。
“想必你也看出这整件事透露着阴谋诡计,现今咱们不仅不知道策划这阴谋诡计的是何人,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为何,唯一知道的就只是咱们和白华山上那群人被牵扯其中。”他冷静的说。
“假设对方的目的是冲着咱们常家镖局,甚至是冲着我常柏衍而来的,我所在的地方一定是最危险的地方,所以我不能待在镖局里,让局里的兄弟们为我拚命。既然我要隐匿行踪,那何不趁机混进白华山寨,一方面可以藏匿,另一方面又可以调查,一举两得。”说到这里,常柏衍略微停顿了一下。
“你问我为什么不能是你是不是?”他看着师弟,认真道:“因为就算不是我去,你也不能去,你得留在这里替我稳住镖局。现今最让我深信不疑的人只有你,而且你也有这个能力。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咱们得防止一切可能性的发生,其中甚至包括内贼奸细的问题。我并不想怀疑兄弟们,但是多一份小心与顾虑总是需要的,因为我是首领,有成千上万的家庭依附我而生活着,为了对这些人负责,我不得不步步谨慎,事事小心。小师弟,你明白吗?”
展翔蓦然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大师兄。”
“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常家镖局就交给你了。”常柏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
“大师兄放心,师弟不会让你失望的。”展翔慎重的承诺道,一顿后又说:“不过大师兄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常柏衍点头问道。
“你得保护好自己,平平安安的归来。”展翔认真的看着他说。
“放心,大师兄的逃命功夫可不比你差。”说完师兄弟两人对看了一眼,皆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当然一定会平安复还!
“席大叔,你确定今天未时有商团从这里经过吗?”
在树林里埋伏的白华土匪等了快要一个时辰,蚊子都喂饱了好几批,结果别说商团的车队了,根本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让偶尔随大伙下山加入行动的苏静初忍不住出声问了身边的四当家席如山。
“消息是迪哥给咱们的,大当家回山寨之后可以问问他是不是故意在整咱们。这种情形已经发生好几次了,老子也已经不爽很久了。”席如山咬牙切齿的说,虽然已将说话声音压低了许多,但话声依然传了出去,惹得附近几个闻言者不由自主的闷笑了起来。
“这种情形已经发生了好几次?”苏静初眉头轻蹙的问道。
“没错。”席如山咬牙道,怀疑迪哥是不是在惩罚他上回又和庞老三两人在寨里一言不和大打出手的事,因为听说庞老三那边也枯等扑空了好几次。知道两人都受罚他心里好过一些,否则早就暴走了。
“葛大叔不会做这种事。”苏静初若有所思的摇头道。
“迪哥肯定是为了我和庞老三上回又在山寨里大打出手的事惩罚我俩,因为庞老三也被整了。”席如山撇嘴道,有些无奈又有些忿然。
“庞大叔那边也是?”
苏静初皱紧眉头,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她正欲开口打算问得更仔细些时,却猛然听闻席如山低声对她说:“禁声,有人来了。”
她立即禁声,转头看去,不一会儿就见路的那一方果然慢慢地露出了商团车队的身影,车队的两侧与前后全是随行镖师,人数较往常多了一倍有余,个个神色紧绷,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由此可见,那群冒牌白华土匪近来的恶劣行迹让商队与镖师们有多惧怕。
他们静静地躲在树林内看着车队从他们眼前经过,一辆接着一辆,足足有七辆马车的货物这么多,这也难怪二当家葛迪会一口咬定那群冒牌货这次绝对会出现,因为这么大一票买卖要对方不心动、不行动,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他们只要远远的跟着车队,等那群冒牌货自动现身即可。
车队又往前走了几里路,这一路上风平浪静,镖师们脸上紧张的神情也稍稍缓和了一些,因为危险路段已过了一半,只要再坚持住后半段路程,他们就可以月兑离白华土匪最常出没的区域范围了。
然而,愈是希望,愈是失望。
箭,突然从两侧的树林里射出,正中一名镖师的胸口。
在他附近的镖师立即拔刀,扬声警告道:“白华土匪来了,白华土匪来了!”
双方大战因此声而拉开了序幕。
持刀匪徒杀声隆隆的从道路两侧的树林内杀出,镖师们奋勇上前迎敌,刀剑交击,血光四射。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