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待用爱情 第6章(2)

简希点烟,抽了一口,吐出烟圈后便将烟夹在指间,望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她舒口气,道:“婚姻这种制度该说好还是不好?结了婚,有一个保障,可有时偏就因为这个保障让女人吃足了苦头。一张薄薄的结婚证书与身分证配偶栏,只是证明已婚身分,只是具有法律效力,却无法约束道德观与保证心的永恒。女人的性因爱而生,不该因一张证书而强迫自己履行夫妻亲密。”

路嘉遥这角度仅看见她曼妙的背影,稍偏脸,也只看见窗面映出的她,面孔被包围在白色烟雾中,模模糊糊。

她微微一笑,道:“未婚的女子,见其他女子出门有丈夫有孩子作伴,难免欣羡那种一家和乐的画面,这时便渴望婚姻给自己一个安定;但往往步入婚姻后,才明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简希笑了声,微有嘲弄的笑意,但教人分不清是嘲弄婚姻,还是嘲弄她们这些曾做过婚姻或爱情美梦的女人。

她转身,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道:“进入婚姻,多了现实少了浪漫,又忘了婚姻也该经营。有多少夫妻到最后,就像做菜,时间到了,开火,拌料,上桌,吃饱了打个嗝兼剔牙,满足了生理却什么也没有;没有眼神交会,没有精神交流,只有一个发泄的男人和一个应付的女人,这样的,或许只能称为交配,而非。”

她缓缓走来,坐回沙发,看着路嘉遥。“我成立这家公司,不单因为这是自己所学专业,我也希望帮女性朋友建立自信,让大家多爱自己一些。我那时候在救国团看到你上课的态度和笑容,心里就想,这么甜的笑容,如果我能成为你的学生,多好!所以当下决定等你下课,说服你过来帮我。”

这么甜的笑容?会吗?路嘉遥从不认为自己笑容有多甜,她只是觉得瑜珈本身就该在放松又愉快的氛围下进行,绷着脸,学生如何轻松学习?

“你那样的笑容,让我以为你应该生活在健全美好的家庭,后来才知道你母亲一人拉拔你和你哥长大,又知道你离异自己带个女儿。老实说我真意外,因为你本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像失婚妇女;我在你脸上看见积极、看见美丽,我想你应该是个认真生活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最美,最适合在我这里工作。”

她往后贴靠椅背,长腿交叠,又道:“当然工作之余,我也希望你能顾及自己私下的生活,亲子也好,爱情也好,都应该重视,甚至主动争取。虽然平时很少这样和你们面对面坐下来谈话,因为彼此都忙,但衷心希望公司里每一位同仁都有好归属,尤其是所有的女同仁。”

路嘉遥进公司几年,与同事、甚至主管问早有一定程度情谊,不敢说每个同事都可交心,至少执行长对于同仁的照顾是大家有目共睹,不勉强得排几堂课、优于坊间瑜珈教室的钟点费、每年员工的旅游、安排健康检查并由公司支付费用等。

在这个利益为上的社会,少有公司老板愿为底下员工的健康考虑,这也是她进了公司后,能在这工作多年的原因。

她明白执行长努力致力于性教育这一块领域,但是何让她对这一般人终究较难启齿的专业这般热忱,她不方便深问;只不过她不禁要想,这常鼓励女性朋友要多爱自己一点的女人,是否也真的有多爱自己一些?

抿了抿唇,路嘉遥缓缓开口:“都这个年纪了,我们应该都晓得爱情走到最后已经不是我爱你你爱我的问题。如果有共识成为家人,要考虑的就变得很多。以我现在这样单亲妈妈的身分,谈感情不能只在乎我自己的感受,我认同女人也该主动这样的观念,但我希望我主动的对象,是我母亲、我女儿喜欢的。”

“你妈妈和曼秾不喜欢那位林先生?”

“喔,不是。”她笑了一下。

稍整理思绪,路嘉遥说:“事实上,我妈还挺欣赏他。但不管我妈欣不欣赏,对于感情事,我妈不会介入太多,她会听隔壁邻居的意见,给我安排相亲:不过她也说过,得我自己看了喜欢;她相信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不会勉强我。至于曼秾也不是问题,我考虑的是他的家庭和他的孩子,是否愿意接受他们的生活里多出了我和曼秾,甚至是我母亲;如果这部分不能有肯定的答案,即使欣赏,也不该放任自己进—步发展。”

“如果他家人或他的孩子不接受你,你认为他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路嘉遥摇首微笑。“我觉得目前的情况,是他还在观望。我相信他一定与我一样,考虑了很多层面,所以他还没决定要不要与我进一步;若他有所表示,那么我的考虑就不是问题了。”简希静静凝视她,笑了。“成年人的感情,尤其是两个都是单亲家庭、各自带着孩子的男女,果然和十七、八岁的感情不一样。看你身边都没对象,我介绍的你也不中意,好不容易才让我撞见一个男人来接你下班,本来还担心你是不是因为前一段婚姻才下不定主意,原来早有安排。”简希起身,笑道:“看来是我鸡婆了。”

“别这样说。”路嘉遥跟着起身。“执行长对我很照顾,我心里很感激。”简希只笑了一笑。“没事。他送你回家吗?”

“没有,他要去接他儿子回家。”他离开教室前提起李太太有点事,今天没法帮他带子洋,所以他来上课前,把孩子送去他母亲那里。

“下班小心点。”简希淡声叮咛,转身回办公桌后。

路嘉遥一脚已跨出办公室,却停了下来,她侧过身子看办公桌后的女子。

“执行长。”

“嗯?”女子头未抬,看着摊开的资料。

“你对性这一块,或者该说,对于女性面对这一部分,为什么这么积极?因为所学是这个,所以有种要发扬光大的使命感?”路嘉遥对此一直有所疑惑。为何一名女子会不顾世俗眼光成立这家性研宄所?

闻言,简希翻页的动作停顿,她抬起脸,倏地笑出声。“使命感?我没这么伟大。”稍顿,她目光变得有些遥远,似在回忆。“遥遥,你信吗?我曾经相当痛恨性”这件事。可有一天,当我发现痛恨改变不了什么,那只会令我的生活更黑暗时,我突然明白了。”她眨了下眼,眼神变得锐利。“我明白解决一个问题,光痛恨是没用的,我应该做的是……征服。”征服什么?路嘉遥忆起前几个晚上执行长最后的那几句话。她说她曾痛恨性,所以她要征服……征服性吗?若是如此,岂不有违她成立公司的想法?

一阵尖叫拉回她飘移的思绪,她看向坐在沙发上那四个孩子,感觉自己杵在这根本多余,小孩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开着游戏机,玩得尖叫连连、不亦乐乎。

路嘉遥侧过脸,伸长颈子,看了看通道最里头陆续传出锅碗碰撞声的厨房……要不要进去帮他?

半小时前,她带着曼秾,依着收到的邀请卡上的地址和地圆,找着了这对父子的住处。以为自己时间抓得恰恰好,却没想到其他受邀的小朋友早到了。

进门才发现子洋只邀了三个同学,除了曼秾,另两个是小男生;小男生的家长不知是约好还是巧合,只把孩子放着便离开,说是结束后再来带孩子,于是,这场生日派对邀请的对象仅她一个大人。

小孩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模式,特别是交情好的聚在一块,谁还记得爹娘?路嘉遥思考几秒,决定还是进厨房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才靠近厨房,还未踏进,已先见到后头餐桌上一盘盘精致西点;男人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在炉火前翻动锅里的食物。

“你在做什么……”她凑近,锅里冒着油泡,一块块鸡块炸得金黄酥脆,她讶道:“炸鸡块?”林方笙侧眸看她。“本来子洋说要买麦当劳请大家吃,但听说过快餐店的炸油很少换,小朋友吃多了不好,你对油炸物又要求油要新,所以临时去卖场挑了小孩子喜欢的鸡块和薯条,自己炸。”

“看你架势不错,平时有下厨?”不慌不忙,也不怕油爆,若非有下厨经验,不会如此镇定。

“假日偶尔会做点菜。”

她点头,指着身后那桌西点。“那个应该不是你做的吧?”他笑。“我说是,你信吗?”

“当然不信啊。”她瞧瞧那桌。蛋塔、泡芙、台式马卡龙……“那一桌要是你做的,你应该就跑去卖西点或是开咖啡厅了。”

“也难说。会做不一定要成为工作。”他稍翻动锅里的鸡块,唇角含笑,问:“你下厨吗?上回做姜饼屋,我看你倒很熟练,做菜应该也难不倒你。”'

“会做菜,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欢喜。”

“怎么说?”他侧眼看她。“难道会有人吃了你做的饭菜,当面嫌弃?”

“嗯……”她笑一下。“不过那不要紧啦,有嫌才有进步。”林方笙看她一眼,未再探究,只问:“拿手菜是什么?也许哪天我们可以切磋交流?”

“客家菜,很地道的,而且我有改良过,尽量不那么咸、那么酸、那么油,所以,你恐怕要跟我讨教喽。”

他又笑。“可以。说说看,客家菜那么多,你擅长什么?”

“你想得到的我都会,很难说我最擅长什么。”她抿着微笑。

“客家人?”把火转大,捞起鸡块,沥了沥油。

“我妈妈是。”她看了看周遭,递了个略有深度的盘子给他。“你讨厌客家人吗?”

“我只讨厌不讲理的人。”接过深盘,他把鸡块盛入盘里。“有人因为你妈妈客家人的身分而讨厌你,但这不要紧,再美好的人也有人看他不顺眼。”闻言,她微一愣,只觉被了解的心,有点暖。

路嘉遥接过鸡块,问:“要倒些蕃茄酱吗?有没有那种沾酱的小碟子?”

“蕃茄酱在冰箱,小碟子在餐柜放烘碗机下面的第一个抽屉。”把热油倒入深碗,待凉,他开始清洗、整理。

她看到他说的烘碗机,在下方抽屉拿出四个沾酱碟,拿出蕃茄酱,各在碟子里给了些酱料。完成这小孩就能帮他的事,她转身,就见他刚洗净锅子,两手拿了毛巾擦着双手。

一切似乎就这么自然,她递盘,他炸鸡块、洗锅子,她准备沽酱……“你要先吃点吗?似乎是刚炸起来会比较好吃。”林方笙擦干手,转身,边解围裙边问。

“等孩子吧,今天主角不是我。”她倚在餐桌旁,看他慢条斯理地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外边好像很热闹?”人虽待在厨房,外头嘻闹声可不小,持续地传进来。

“在玩玛俐欧,四人一组刚刚好,都快把屋顶掀翻了。”她停了停,睁圆双眼。“听见没?曼秾叫最大声°”

“没关系,让他们玩,孩子就是这样。”他转身,拿了两个杯子。“子洋一个人玩也挺无趣,常说要找曼秾来陪他,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让他们玩个够吧。喝点热茶好吗?”他抬臂,拿了放在流理台上方柜里的茶包。

“好。别太浓,谢谢。”

让茶包泡个三十秒,他把茶包拎出,放进自己的杯里,把她那杯给她。“孩子有孩子的活动,我们也要有我们大人的活动。”

她接过杯子,眼睛带笑,微讶开口:“大人的活动?不是带我去跑步吧?子洋说你十项全能,还是……”她顿了下,转了转眼珠子,故作惊讶:“教练,你该不会想带我去跳高跳远?还是推铅球、掷标枪吧?”

他没回应,只含笑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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