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瞧见皇上突然伸出双手,甚至跨步贴近,还触上了她的面具,想要将她的面具取下,让景珞英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逾矩了啊!
景珞英按住自己差点被扯下的面具,在见到皇上的眸光投射过来之际,才惊觉自己亦失了礼数,连忙拱手作揖算是致歉,同时也一并提醒他此举并不恰当。
这面具既是先皇赐予她戴上,强行卸下,便是冒犯了她,也冒渎了先皇的遗旨。皇上不该不知道的,可他为什么又……
“朕的心急似乎吓到你了。”看着在面具下的眼神变得警戒,东晔忍不住叹气。
他大可以好好说明的,怎么会做出这万般不该有的举动?
“心急?”景珞英不解,想取走她面具与心急有什么关联?
“见过你取下面具的模样之后,朕实在很难再面对你的假脸……”东晔摇摇头,对于景珞英的面具,此刻他还真有点讨厌了。朕不是在贪恋你的美貌,只是……少了面具的你,让朕看到了不同的一面,也让朕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景珞英抬起头,纳闷询问。
东晔仅是露出浅笑,“爱卿可知道,爱卿除去面具后是什么样子,而朕又从爱卿身上见到什么?”
他不答反问,倒教景珞英有些不适,毕竟这答案着实再简单不过。
“皇上见到的……应该是个女人。”尽避这回连连景珞英自己都不怎么喜欢说出口,但事实毕竟还是事实。
东晔摇摇头,“爱卿这话,只答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是?”景珞英不懂,她身上还藏着什么吗?
“爱卿身为女人的那一半,是先皇希望见到的,因为先皇一直盼望景季缨能重拾女人的幸福。至于另一半,那也许是只有朕才看得见的,因为那是朕的私心……”东晔进出了带些苦涩的浅笑,续道:“即使爱卿曾经身陷沙场,应该也难以想像吧……身为九五之尊,地处万人之上这样的荣光,虽是众人所求,但是包含其中的牺牲与无奈,却是谁也无法想像的。”
“皇上?”景珞英听着他近似感叹的声调,虽明白他意有所指,但她完全弄不懂这其中的要点究竟在哪里。
“朕……寂寞了二十七年了,爱卿。”东晔露出苦笑,瞧着景珞英,眸子里难得地透露出有别于平日威仪的寂寞情绪。
“皇,皇上……”这听来带着几分暧昧暗示的话语,让景珞英的纤长身躯禁不住打了涸冷颤。
皇上这话是指什么?难道……
她是知道自己生得五官端正,伴随她的侍女亦夸过她的美貌,但是……皇上不会是因为见到她的真面目,才坚持要她当女人,好满足私欲,将她纳为妃子吧!
一思及此,景珞英忍不住浑身一僵。
她最不希望的便是遇上此事啊!
可如果对象是皇上,就算她以景季缨的身分留在佛寺清修,圣旨亦能将她自山上带走,送入宫中,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爱卿该不是误会朕的意思了吧?”东晔见她紧绷起来,随即迸出笑容,“朕想要的,只是个能够与朕无话不谈的擎友罢了!”
为了让景珞英能够明自自己的心意,东晔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地对景珞英解释了一遍。
不管是他在宫里看过太多虚情假意的失望感,还是他自景珞英身上瞧见的真诚心意,他都一并倾诉。
这是他想叫景珞英把面具取下的主要原因,他不想再面对一张遮掩心意的面具了。
“是臣……误会皇上的心思了。”听过皇上的说词,景珞英倒显得有丝困窘。
“不,朕也有错。”东晔制止了景珞英的自我责难,轻声续道:所以朕已决定,是否要恢复女儿身,就随爱卿自己决定。若爱卿想当男人,就成为朕的忠臣、朕的益友,若爱卿希望当女人,亦想有个好归宿,朕亦会替爱卿觅个良伴,并大肆封赏,好让爱卿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多谢皇上!”疑虑霎时抛尽,景珞英感激地望着给了一辈子承诺的皇上,心里唯有安定。
因为皇上这一允,无疑是给了她这一生无尽的自由!
“爱卿不必多礼。这是朕唯一能给你,也该给你的回报。只是,朕亦有个要求。”轻音敲在空气里,进发出沉声请愿,东晔漾开柔笑,轻道:“既然爱卿此刻还不愿恢复女儿身,愿意成为朕的忠臣益友,那么……在只有朕与爱卿私下相处的时候,爱卿能否除去面具,以真正的模样来面对朕?”
秋狩的猎场上,一前一后的身影在原野上策马奔驰着。
景珞英望着前方的东晔,虽然他满口说是为了狩猎才带她出门,但他却挥退了随身的护卫,要他们留在营地里守候,这点着实令她感到相当不妥。
“皇上。”策马追上了东晔,景珞英见他似乎心情颇佳,于是开口想劝他还是带几名护卫较为妥当,这么一来,就算远离了营地,他们也不用担心。
只不过就在她开口前,东晔已先一步出声。
“爱卿,这里只有朕与你,面具就不用戴了吧!”东晔含笑望向景珞英。声调里还透着几分期盼。
景珞英在瞬间愣住。
原来皇上支开众多随行护卫,为的竟是见她的真面目?
“皇上……”景珞英突然觉得有些无奈,甚至忍不住想大叹一声。
想看她的脸,也犯不着拿命来开玩笑吧?
他们君臣可以在宫里独处的时间多的是,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先别急。”东晔挥手,再度打断了景珞英欲出口的劝告,扬唇一笑,他轻声道:“朕明自爱卿在担心什么,不过这里是皇族专用的狩猎场地,不只是营地里有随侍的护卫,就连外边都有整排的护卫兵守候着,刺客即使想混进来也没那么容易。况且……”
“况且?”景珞英听着东晔的话,心里虽安心许多,但是仍免不了质疑他的真正用心。
“有爱卿伴在朕的身边,就算遇上刺客也不用担心,是吧?”东晔轻松的将问题丢还给景珞英:“朕可是相当信任景爱卿的武艺,所以爱卿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面具还是拿下吧?”
说来说去,东晔就是不想放弃任何能够见着那张绝世容颜,以及那双清澈眸子的机会。
要说他任性也行,可他成天关在宫里,处处都得提防着旁人,心里总会累的,因此就算只是这么点短暂的相处时间,即便他俩在策马奔驰时,他依然无暇回身去贪看景珞英的模样,但只要一想到此刻身边的人是值得信任的景珞英,他就能毫无顾忌地放下重担,暂时抛却烦忧。
“这……”景珞英拧起了眉,毕竟在这空旷的塌所,会有甚么人冒出来她根本无法预测,如此大胆地取下面具,岂不是更容易造成危险?
东晔见她迟迟未有回应,干脆身一倾,手一伸,扯了她面具便立刻策马离去!
“皇上!”凉意突地触上了脸庞,景珞英下意识地伸手想抢回,只是她终究慢了一步。
见那身影已扬长而去、她只得驱马前行,试着追上。
一边注意着两人的四周,景珞英一边在心里叹着气。
那天她一时心软,答应他愿意在两人独处时拿下面具,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虽然,皇上将事情说得既复杂又难懂,好像没了她伴在身边,他就要立刻垮掉似地,但是无论她怎么瞧,怎么看,都觉得这诡异要求的背后,其实并没有皇上所说的那般深沉理由,真正的原因,说不定只是皇上贪看她的睑!
蓦地,景珞英忍不住想叹气。
即使她有张令女人羡慕又嫉妒的漂亮脸,那又如何?这美艳的外貌并不能为她带来什么好处,倒是挺会招惹麻烦。
毕竟她若少了这美貌,皇上就不会与她如此相约,更不会带着大队人马上猎场,只为了找个他们可以独处又没人打扰的地方……
如果皇上屡劝不听,总是这么任性妄为,那她这张脸岂不就要成为祸国殃民的元凶?
将来,她是不是要被称为魅主惑上的亡国之女?
秀气的眉微微上扬,眉心紧蹙,景珞英甩甩头,试图把这样的猜测自脑海中去掉。
她不愿,也不能让情况变成这样!
催促着马儿追上了皇上后,景珞英双手一拱,打算向他将面具讨回。
为了让他没有理由拒绝。她索性补上冠冕堂皇的说词,“皇上,虽然现在只有臣与皇上两人,但若真的遇上刺客,臣绝不可能先戴了面具再救驾,所以还是请皇上允许臣将面具戴上。”
虽然这样的猜测听来很触霉头,不过为了大局着想,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谏。
东晔听了只是微笑,模了模手边的面具,没还给景珞英,却是蹦出一句。
“爱卿是在担忧吧?你担心朕为了贪恋你的美貌,所以刻意提出这么大阵仗是吧?”
扁是瞄一眼景珞英的脸庞,他便能明白景珞英在想些什么,因为她的眼神已详画地说明了一切。
无法隐藏心意,那是景珞英为官时的最大隐忧,因为她说不出谎言。
想必先皇便是明白这点,才赐下了面具,帮着景珞英除去这个缺点。
不过,在他看来……这对他来说倒是个挺好的习惯,而且是个无可取代的优点。
因为只要景珞英不戴上面具,他便能轻易地自她的表情里读出她的喜怒哀乐,一同分享,毫无欺瞒。
这就是他想要、想追求的。
不过看在景珞英眼里,事实恐怕并非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