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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入了魔 第8章(1)

落霞孤雁齐飞,秋水共长一色,残虹收尽饼雨,晚来频段续,都是愁意。

那闪闪长枪劈下的刹那,惊触起多少红尘泪。

佛家曰:爱别离,怨憎会。心爱的人儿终究是难以相守,往往是怨恨憎厌者来聚首。

“不……”

释心澄咬破了嘴唇,尝到鲜血的滋味,默默的背诵起师父教授的佛经。

她不怕死,不怕死!如果洛斐死了,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不如……

锋锐的长枪劈到娇小人儿的面前,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弹开,内力之强盛,几乎使得魏审谋站不住脚,连连后退。

他面露错愕,打量起释心澄,脑海掠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是……五蕴心法?

同一时刻,李洛斐冷静的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几枚银针,瞄准魏审谋之后,精确的射出。

“将军小心!”旁观的士兵眼捷手快,连忙出声提醒。

魏审谋立刻竖起长剑抵挡,不知是李洛斐已经耗尽体力,还是他动作利落,所有的银针都被他一举挡下。

“哈哈……李洛斐,你今天注定是气数将尽,否则以你那暗算人的阴毒,岂会这么容易就让我躲过?”

李洛斐神色阴沉,若不是肩上的伤口太深,怎么可能让魏审谋轻易的躲过他的银针?

“魏审谋,你断了一只手臂,该不会连眼睛也盲了?连个手无寸铁的小泵娘也想杀?就不觉得自己窝囊吗?”

魏审谋先是仰头大笑,然后神情遽变,一把扯起双腿虚软的释心澄,望向一脸阴鸷的李洛斐。

“我原本以为这个小泵娘是被你拐骗来的替死鬼,想不到竟然大有玄机,她刚才使的内功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少林绝学五蕴心法吧?”

“放开我!”释心澄猛然回过神来,拚命想挣月兑他的钳制。

李洛斐美目微眯。“区区一个小泵娘,怎么可能会懂得如此深奥的内功?我看你这十年来是过惯了婬逸的日子,脑袋也生锈了。”

“你别唬我了,数十年前,我曾经亲眼见识过悟禅使出这套五蕴心法,和小泵娘方才使的一模一样,虽然她的力道弱了一些,但确确实实是五蕴心法。”

“是吗?”李洛斐抚着左肩,缓缓的站起身。“虽然我不懂五蕴心法,但是我还没凄惨到要让一个小泵娘代替我受死。”

“李洛斐,你……”魏审谋忽然拽住释心澄,左闪右躲。“你竟然想暗算我!”

混乱之中,只见几枚银针在空中飞射。

“洛斐!你快走,快走!别管我了。”看见李洛斐又咳出一口鲜血,释心澄急得大哭。

听她哭哑了嗓子,李洛斐的冷静全盘瓦解。“魏审谋,放开她!”

魏审谋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李洛斐,想不到像你这样的魔头竟然也会疼惜女人,刚才我没看清楚小泵娘的模样,现在仔细一看,还挺标致的。”

像是故意要激怒李洛斐,他掐住释心澄的下巴,一张丑脸凑近她,瞧个仔细。

“别碰我!你这个恶心的王八乌龟!”释心澄惊惶大喊,使劲扭动颈子,想甩开魏审谋肥厚的手掌。

“魏审谋!”

“怎么?不过是碰她一下,你就醋劲大发了?”魏审谋露出猥琐的笑容。

李洛斐暴怒,不顾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握紧双拳,就要飞奔上前。

“洛斐,住手!”天外忽然传来阻止的声音。

顿时,众人怔愣住,然后有志一同的抬起头。

茂密的高耸树林间,有一道绿光洒落下来,定睛一看,一抹握着碧绿长剑的红色身影踏风而来。

“翡翠神剑?”魏审谋一愣。“红衣?难道是……”

“兰皋,别伤着她!”一看清楚来者的面貌,李洛斐即刻出声提醒。

“洛斐,难道连你也着了这个丫头的道?”李兰皋口如含朱丹,指若削葱根,吐气如兰,笑容绝美,却是无比森冷。

“总之,别伤她。”李洛斐重复一遍。

忽然,围绕成圈的士兵们起了一阵骚动。

“魏将军……将军他死了!”有人尖声叫道。

霎时,刀剑落了一地。

树倒猢狲散。

释心澄骇然瞪大双眼,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具男尸,还来不及反应,魏审谋的尸身立刻被人一脚踹开。

再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李洛斐紧紧的拥入怀里。

怔忡片刻,她伸出双手回拥他,小脸埋进他的颈窝,放声痛哭。

“洛斐……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她抱得很紧,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血味,一双小手不住颤抖,深怕这次的拥抱即是永世诀别。

“你这个傻姑娘,你要是死了,谁来陪着我?你真傻。”

“我不怕死,我要保护你……”

“心澄。”

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伴随着幽幽叹息,顺着风声飘进耳里,释心澄当下傻愣住。

她的视线越过李洛斐的肩头,看见一抹瘦长的白色身影,寡情淡欲的模样,宛若神人降世。

“师……师父……”在这种时刻见到师父,她已经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别动,让我这样抱着你一会儿。”李洛斐收紧双臂,不让释心澄离开,美目仍在溢血。

“可是我……”

“心澄,男女授受不亲。”释断尘缓缓的走向他们,将释心澄拉到自己身边。

“释断尘,我要她留下。”李洛斐冷傲的说。

“洛斐,她跟你终究是不同路的人。”释断尘扣住释心澄的肩头,不让她回到李洛斐身边。

“即使不同路,还是可以殊途同归。”李洛斐的目光落在她的肩上,瞪着扣住她的那只大掌。

李兰皋自然知道李洛斐在算计什么,快步上前,压下伤势严重的李洛斐,制止他与释断尘产生冲突,低声劝道:“洛斐,她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来衡量。”李洛斐阴冷的望着释断尘。

释断尘敛起双眉,端详起浑身是伤的李洛斐,不由得又是一叹。“神龙寺就在前方不远处,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们师徒两人到神龙寺疗伤。洛斐,这一路上,心澄受你照顾,是我亏欠了你,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你疗伤。”

“释断尘,我们不需要你假情假意。”

释心澄察觉到李兰皋寒若冰霜,甚至比初次相见时更加孤绝,这段日子里,她和师父都谈了些什么?

“不,他说得对。”李洛斐缓下怒意,看看自己一身狼狈样。“兰皋,我这身伤,挨不回无双殿。”

李兰皋虽然千般不愿,但碍于李洛斐的伤势,又不敢赌气阻止,沉默半晌,只好妥协的开口,“随你吧!反正这是他欠你的。”

李洛斐微微一笑,紧绷的身心瞬间松懈下来,连带的,神智也出现几分涣散,苦撑站立的身躯开始晃动,脚步跟着不稳。

李兰皋吃了一惊,正要出手抱住失去意识的李洛斐,想不到释心澄的动作更快,冲上前来,赶在他倒下之前接住。

冷笑几声,李兰皋看向一脸凝重的释断尘,百般嘲弄的说,“释断尘,你的弟子要比你来得有情有义,这个让你牵挂在心的好徒儿怕是今生今世都要跟着洛斐了”

释断尘清澈的双目掠过一抹沉郁,看着紧紧搀扶着李洛斐的释心澄,又望向冷艳的李兰皋,一声长叹压抑在他的胸口,久久不散……

梦里。

连娟细扫眉,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总是长相思。

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靠坐在树荫下方乘凉,手里捧着一本蓝皮书,读得十分入神。

“心澄,你在读什么?”忽然,俊雅的白衣男子从树的另一头弯身下来,温声问道。

少女笑里藏娇,巧笑倩兮的递出手上的书本。“师父,方才我在外头捡到这本词集……”

释断尘收敛笑容,一把抢过书本,当着少女的面,将书本撕毁。

他神色严厉,不顾少女一脸惊吓,怔怔望着地上那团纸屑,大声斥责,“心澄,佛门重地,不准许你读这种婬靡的书!”

“可是师父,我……”抽抽搭搭的,释心澄哭了。尽避似懂非懂,可是她就是喜欢那词句里的唯美意境,这样也有罪吗?

“罚你今晚跪在佛堂背诵本愿经一百回,听见了吗?”

“为什么?我又没有错,这书本来就是让人读的,凭什么我要受罚?”

“一百四十回。”

释心澄抬起泪湿的双眼,满脸委屈,蹲,抓起一把雪白的纸屑,百般不情愿的奔离后院。

从那个时候起,她不曾再碰过词集。

情啊,爱啊,在潜龙寺里未曾耳闻,那里只讲善与恶、是与非?,无善无恶是圣人,善多恶少是庸人,有善无恶是仙佛。

可是师父呀,她曾经思索过,李洛斐眼中有善,尽避极浅、极淡,他的恶也是苦于身世所逼。

那么试问:他真的是邪魔外道吗?能不能将邪魔的定义放宽一些?她不觉得他坏啊……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朦胧的睡梦之中,释心澄听见有人在房内吟唱,睁开惺忪的双眼,撑起酸软的四肢,折腰坐起身,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她看见笑弥勒手里翻弄着一本词集,一如往常,圆圆的胖脸堆满了笑意,当真像极了一尊弥勒佛。

“师伯?”她怔忡片刻,反复揉着眼睛,以为自己在作梦,确定不是梦境之后,欣喜若狂的跳下床榻。“真的是您!您没事吧?”

笑弥勒笑嘻嘻的合上词集,任由小泵娘拉起自己的双手。“小心澄,我好得很,一点事也没有,幸好碰上你师父和兰皋出手相助,否则我大概也别想再见到你了。”

释心澄笑了笑,想想不对,赶紧追问,“李洛斐怎么样了?”

“小心澄,你别急,洛斐正让神龙寺的弟兄们帮忙疗伤,他伤势极重,也不是一时半刻就好得了。”笑弥勒拍拍她的肩头,“你心神未定,体力透支,也该好好静养,别只顾着担心洛斐,他是个恶人,恶人自古都很长命。”

蓦地,她握住笑弥勒胖胖的手腕。“师伯,您和洛斐究竟是什么关系?”

笑弥勒没想到她会这般好奇,有些无奈的说:“小心澄,你真是不肯死心哪!我已经跟你说过,我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角色。”

“微不足道的角色也是有重要性的,您就跟我说吧!我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释心澄央求着。

笑弥勒神情黯然,叹口气,低声说道:“我……不过是个看不破红尘的假僧侣,对一个已经作古的死人至今依然念念不忘的痴情傻子。”

释心澄愣住,自然而然的联想起来,随即恍然大悟。“师伯,难道您……”

“没错,我爱慕的人便是李曼,而多情者是不以生死易心的。当年,是她在临终之前托付我,帮忙照顾她的两位遗孤,而我能为他们姊弟做的,也不过是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原来如此,难怪您为了帮洛斐,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

“其实我根本没有资格遁入佛门,只能当个不伦不类的俗讲僧。”

“师伯,您这又是何苦呢?师父说过,唯有看破红尘的人,才能解除所有俗世苦痛,抛除爱恨嗔痴,才能卸上的包袱枷锁。”

“小心澄,我是个不够资格谈佛家义理的假和尚,看不破红尘,只好躲到红尘之外,但是这些年来,我多少也从中悟出点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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