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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莹心 第十五章 决战(2)

五个月后暮春三月,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正是江南好风景。

杭州城内最近掀起了一场数额巨大的赌局,赌的正是西门吹雪与夜轻狂的雷峰塔之战。这一战的轰动丝毫不亚于当年他与陆小凤之战。至今赌注已经高达十万两黄金,忙着下注的人一波又一波,压根就忘了当初设局的人到底是谁。

万梅山庄江南别院——

西门吹雪傲立于窗边,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山景,心内并不如外表那般平静,五个月终于过去了,决战迫在眉睫,他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进来。

“晚膳我过会再用,你先下去吧!”西门以为是曲飞遣人来请他去用餐。

“那可不行哦!爹爹若是不按时吃饭,宝宝可是会有样学样的!”天籁般的轻笑在耳畔响起,随即一张他梦了五个月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他足足呆了几分钟之久,直到声音的主人用力拍了拍他僵硬的脸,“奇怪,面部神经瘫痪了吗?”

他猛地捉住那只手,深怕一松手,她就会飞了。

“这……这是真的?”他不是在做梦吧?

“假的!”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欲将手抽回。

他没放手,反而一使力狠狠将她拉入怀中,“天哪,真的是你!”只有她会说这种话。

心忍不住一酸,她伸出手回抱住他,“是我,你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

他将她搂得更紧,“莹莹,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好,以后……不分开了,可是现在……必须分开!”她吃力地说道,使劲推开他,一接触到新鲜空气,马上深吸口气。

“莹莹?”他不解地望着她。

她白了他一眼,挺了挺浑圆的肚子道:“你差点把宝宝给憋死,知道吗?”

西门吹雪这才发现她的身形已不似先前那般纤细,肚子上那个球看起来尤其煞眼。

“还没出生就让娘吃这么大的苦,出来后一定好好揍你一顿!”他虎视眈眈地瞪着她的肚子道,里面的娃儿似乎有感觉,不高兴地动了起来,痛得莹莹一阵惊呼。

“你……你有病啊!居然威胁还未出生的女圭女圭!”她喘着气道。

他忙扶她到软榻上躺下,“吓他的,没想到把你也给吓着了!”

“你……”莹莹好气又好笑,看来这个准老爹是真的思念成疾了。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没阻止?”他倒了杯茶递到她嘴边。

“不然呢?你以为他该拿条狗链把我锁起来吗?”她喝了口水缓缓气。

“我以为……他会限制你的行动!”

她望了他一眼,垂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我很想你!”

“什么?莹莹,你说什么?”西门听得模糊。

没有理会他,她径自说道:“所以我私自跑来了!你们明天就要决战了,我怕……以后就相见无期了!”

前面的话他听得不甚清楚,这最后一句话却听得分明。于是他紧紧抓住她的肩,低吼道:“什么相见无期?我不许你这样说!明日之战我势在必得,相信我,我一定会来接你!”

“真的吗?”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我以生命起誓!”

“我等你!”她点头,如此一来,她今日的目的便达到了。

“我不能在此久留,得走了!”她起身。

他微微失落地跟着她到门口,她转过身道:“别送了,有人在外面等我!”夜轻狂终究还是不放心她一个孕妇来来去去,一直暗中保护着。

西门望了望高墙,不舍地点点头,“路上小心!”

她最后望了他一眼,转过身,缓步离开。

他紧紧抓住门框,不敢放手。因为一放手,就会忍不住冲上去拥她入怀,永远不放开。可他不能这么做,他要光明正大地打败夜轻狂,然后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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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晨曦就像一颗由花香凝成的露珠,湿润而芬芳。

清朗的阳光还带着晨露的微凉,轻风和缓而悠扬。

杭州城西湖畔雷峰塔——

塔顶立着一个人,雪白的衣袂轻舞飞扬,青色的长剑怀抱胸前。

白衣,长剑,毫无疑问,他就是西门吹雪。他已此立了一夜。

塔下,人渐渐多了起来,密密麻麻,叽叽喳喳。

西门吹雪视若无睹,置若惘闻。他已斋戒三日,焚香沐浴,等的就是这场神圣的决斗。

可是,他等的人还未到。而决斗的时间,已快过了。

塔下,哗然之声已愈来愈大。那对手的名号,他们是闻所未闻,然而西门吹雪这名字,上至七十老儿,下至三岁稚童,恐是无人不知,谁人不晓。而此人居然摆了个这么大的谱。或者,他是艺高人胆大没将剑神西门吹雪放在眼里,或者,他是怕了西门吹雪的剑,临阵月兑逃了?

而事实上,所有人都想错了,因为那人来了,而且是乘着一只巨鹰而来。

他轻轻一跃,落在塔顶的另一侧,对西门吹雪展颜一笑道:“抱歉抱歉,睡过了时辰,哈哈!”众人皆倒。唯有西门吹雪面不改色。

“阁下既已来了,那决斗是否可以开始了?”言罢,便要拔剑。

“且慢且慢!”夜轻狂忙阻止,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壶酒和一只烤鸭来,一边席地而坐,一边咕哝道:“唉,起得太晚了,连早饭都还没吃就被莹莹一脚踢出门了!”

摇摇头,他舌忝舌忝唇,就着鲜女敕的肥鸭狠狠咬下。霎时,烤鸭的卤香弥散开来,诱得人食指大动。

西门吹雪冷眼旁观,心中怀疑此人与五个月前在万梅山庄出现的冷肆男子是否同属一人,为何性子差了如此之多?

饼了一盏茶时间,他终于享受完毕,抹抹嘴,两手往华丽的衣服上一擦,笑道:“你该庆幸今天与你交手的是我!若换成他,恐怕我们两人非得倒下一个才行!”

西门听得不甚明白,挑眉看他。

他两手一摆,耸肩道:“听不懂就算了!”

西门亦不多问:“你的武器?”

他嘿嘿一笑,手往怀中伸去。西门忍不住皱眉,他那怀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他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乱糟糟的银丝来。

“哎呀呀,都缠到一块了!真是麻烦呢!”他随手往空中一抛,再到他手中时,已成了一把绝细绝利的剑!

西门看在眼里,心中暗暗一惊,这武器当日在囚室袭击莹莹的女刺客也使过,她的剑法身法皆属上乘,但在此人面前,便不堪一提了。西门隐隐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还是不甚清楚,看来,还是让莹莹来为他解释吧!

于是,他拔剑了。

一剑在手,神游太极。西门吹雪的剑向来以“快”著称,拔剑与出剑一气呵成,这中间连一丝丝的停顿都没有!

然而,夜轻狂的剑也不逊色,西门吹雪出剑的同时,他的银剑亦已飞出。他的剑贵在“长”,剑长,便可以避免与对手近距离接触,这无疑是将自己摆上了一个宜攻宜守的好位子,但使剑之人都知道,要使好长剑,需要的内力与劲力都不是寻常剑客所能达到,西门吹雪使的就是长剑,剑身厚而沉,剑刃薄而锋,是柄上好的宝剑!

夜轻狂的剑却比西门吹雪的还要长上一倍有余,不同的是,此利器乃银丝变幻而成,剑身即剑刃,为剑时锐不可当,为其他武器时亦所向披靡!

西门的剑还未接近夜轻狂的手,夜轻狂的剑已至他面门,他侧身闪过,利用对方的长剑回转时稍嫌迟钝,接连转了几个弯,然后再直刺向他的虎口!

西门吹雪的剑从未指向过对手的虎口,他指的向来是颈项与心脏,然而此次他却破例了,因为他是要救人,不是杀人!

夜轻狂了然一笑,手腕一个灵巧的扭转,避过他的剑锋,脚下变换了几个奇特的步法,转瞬之间便又抢了个好位子,手中的剑亦顺势向西门刺去。

一击未中,西门早已退开。心知已经失了先机,此刻只能处于被动,遂展开剑招,与其撕缠。

斑手过招,历来是一招分高下,然他们战了百来回合,亦未见分晓。打的人不急,看的人倒急了,塔下,人声渐沸。

“呼,真是难缠啊!”再次闪过西门吹雪的剑,夜轻狂呼了口气,显然已有些气力不支。

西门亦不乘胜追击,持剑在另一侧停下。

“我们换个打法如何?这样打下去,打到天荒地老也没个完啊!”夜轻狂平了平稍显不稳的气息,抬眼道。

“什么样的打法?”西门面无表情,心中却大是不解,面前这个人与五个月前的那个男子实在是大相径庭,连武功都相差很大。

“呵呵,换个不流血的打法!”他将剑收回,揉成一团,塞入怀中,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胶囊。西门吹雪不知道那玩意叫胶囊,他只是警惕对手又想耍什么把戏。

夜轻狂望向他,眉眼露出诡异的笑,“刀剑无眼,非死即伤。我知道西门庄主擅长的不仅仅是剑,现在我们比比轻功如何?”

西门不语,只是默默将剑收回剑鞘,似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他轻轻一笑,向他走过来。

西门条件反射般地绷紧身子,进入戒备。

“哎呀,不用紧张啦!”他笑笑地将胶囊交到他手里,“公平起见,你可以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将这东西交给他,由他尽全力掷出,东西离手的同时,我们各自施展轻功,谁先接住,谁就算赢了,如何?”

西门粗粗地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用月复语要曲飞上来塔顶。

片刻后,东西便到了曲飞手上,他有些莫名其妙,西门淡淡道:“你只需全力掷出即可!”

见他仍是不解,夜轻狂好心地解释了一句:“如果我说那是西洋传过来的炸药……”他话音未落,红色的胶囊已被掷出好远,只在空中留下一条淡红色的痕迹。

两人同时提气朝那胶囊狂奔而去,西门纯正的轻功步法自是胜过夜轻狂许多,转眼便已将他甩下,径自向前奔去。夜轻狂停在一棵树上,轻喘着气:“呵呵,这么急着送死啊,那我就不与你争了!黄泉路上走好啊,哈哈!”

这句话西门吹雪当然没有听到,他只是不住地提气,脚下丝毫不敢停留。眼见着离那个红点越来越近,突然,从林子中蹿出一个人来。

“快停下,阿雪!”莹莹用尽全力吼道。

然而他哪里停得下来,刹车也来不及啊!

但闻一声“轰”的巨响,她呆了,前方的林子浓烟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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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醒了!”一声惊喜的叫声在耳边响起,西门吹雪有些艰难地睁开眼。

一只温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怎么回事?”他喉咙有些沙哑,这是多日未进水的结果。风满楼示意曲飞为西门吹雪倒了杯茶。

他一仰而尽,喉间确实舒服许多。

“具体事情我也不甚清楚,似是你中了那夜轻狂的诡计,那红色弹药威力本不大,只是爆炸之后的毒气太强!”那罪魁祸首亦是苦战了三个不眠之夜才将他救了回来。当被问及“为何明知要救他还要害他”时,他很老实地顶着两个青肿的熊猫眼说:“只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地就将莹莹娶走!”而他说了这话的后果是,两只熊猫眼被某人揍得更肿了,几乎睁不开眼来。

“莹莹呢?她这么样了?那时候她也出现了,她有没有怎么样?”他紧张地问。

“放心,她没事!”风满楼道,“你最好快点痊愈,因为下个月十五你就要去迎娶她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他愤然道,新郎官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成亲日子的人?!

“日子是莹莹定的!”曲飞凉凉地插嘴道,语气中有丝明显的幸灾乐祸,“她说了,那天一定会有一场婚礼,不是你的,就是夜轻狂的!”

“她敢!”西门吹雪猛地起身,又被风满楼压回。

“我想……她没什么不敢的!”看过她揍人的狠劲后,他对此毫不怀疑。

“可恶……她想都别想!”那天的新郎官一定是他!

“所以……你最好不要动气,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你可别一时怒急攻心,一命呜呼了!”曲飞对他的吼声不以为意。

西门闻言,乖乖地闭嘴了,心中盘算着,回到万梅山庄后是不是该让他这总管改行做个看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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