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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魂公主 第2章(1)

牧沁林站在皇城东侧的四海馆前,逆光瞇着眼睛仰望父皇亲自题写的匾额,这里住着来往京城的贵客和外国使臣,其中就有那个“顾以深”。

见鬼了!

案皇竟然要她陪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游山玩水哄他开心当赔罪,以此惩罚她在寿筵上对他的无礼冒犯?!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如果没有她的“冒犯”,顾以深说不定已经中邪,被寂寞难耐的后宫怨魂缠得丢魂失魄呢!

明明是她行善不为人知,结果却要她来“负荆请罪”,有没有搞错啊?

牧沁林在四海馆外磨蹭了好一会儿,不容违抗的圣命,逼得她不得不抬脚移步进入四海馆,她还未向馆役说明由来,空气中弥漫的冷飕之感让她敏感的神经骤然绷起。

有鬼!

她反射性地四处张望寻找异样,随手探进怀中取出摄邪符,严整以待。

搜寻的目光最后在二楼步下楼梯的男子身上定住,他身后缠着一只贪食人气的白魑,幽幽散发着阵阵骇人的邪气,张牙舞爪,煞是嚣张。

“南方丹天君……统领利天兵……闻吾呼召至……收斩凶神并恶鬼……急急如律令!”

牧沁林没空打量倒霉被小表缠神的男子长得是方是圆,花瓣似的双唇快速张合,对着白魑念出驱邪咒,随之将摄邪符飞射过去。

白魑一听咒语吓得慌不择路,避开摄邪符撞向牧沁林,魂飞魄散地逃窜开。

出师未捷的摄邪符,孤独地在空中飘啊飘,飘进下楼男子的怀中,他随手接住,抬首望向大堂中的女子,似笑非笑地走近她。

在那张清艳如莲的姣容前,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黄符晃动着,意味深远道:“长公主,别来无恙,妳的见面礼依然如此与众不同,让顾某‘受宠若惊’哦!”

晌午时,延霖太子遣人送来口信,告知长公主会亲自来向他赔罪,显庆皇帝让长公主以实际行动表达歉意,尽地主之谊陪他领略川沃国的美好风光,希望他多多关照长公主。

显庆皇帝对他这名远道而来的客人如此“热情”,顾以深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至于赔罪背后的深意,或许跟那天延霖太子问他是否娶亲有关吧?

在庆安殿的初次见面太精彩了,让顾以深对这个长公主兴致颇浓,所以并不会介意显庆皇帝和延霖太子将长公主推给他关照的意图。

于是,顾以深泰然自若地在四海馆等着长公主来请罪,只见她在馆外磨蹭踌躇,有点担心她会打退堂鼓,因此他就亲自下楼来迎接贵客,谁知一见面,她又将他当妖魔鬼怪贴符驱赶了!

俊鲍子的面子和自尊,都受了点伤,这帐要怎么算才好呢?

“顾某?”他的揶揄让牧沁林稍稍蹙了下眉头,正眼看向皮笑肉不笑的男子,恍然猜道:“你就是顾以深?”

“长公主好记性,在下正是顾以深,来自朝远国的使臣,我们又见面了。”

彼以深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加大,好整以暇地扬着手中的黄符,觑着牧沁林问道:“长公主每次见面都送我黄符一道,是因为特别厚爱我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难道他看起来像“鬼”吗?

厚爱!?鬼才厚爱他呢!

“这是摄邪符,并不是送你的。”

牧沁林不置可否,伸手收回摄邪符,放回怀中以备下次使用,然后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父皇口中丰神俊秀、气度非凡的顾以深。

他确实是有一张俊雅的面皮,丰朗的五官上,漾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温和无害平易近人。不过,略显狭长的眼眸隐隐闪烁着精明之色,冥暗的瞳仁显得深不可测,感觉他并不如表现所显现得那般谦逊恭让。

“长公主,是来找我的吧?”

彼以深不以为意地收回空荡荡的手,倾近牧沁林,又闻到了淡淡的桃木香,虽然她今天并没有背负桃木剑。

他与她只隔了半臂距离,那张清艳如莲的容颜在他眼前一览无余,眉眼间的淡然,不经意间撩动了他的心怀,流连在她面容上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迷离。

她秀气的双眉,平顺柔软得不起任何波澜,犹如远山之黛,拂动着她淡如莲香的风情。

她沉静的双眸,彷佛氤氲着淡淡的雾气,静谧而神秘,悠深而朦胧,让他想拨开那浓密的羽睫,一探究竟。

眼下的俏鼻,小巧挺立,毫不张扬,与莲瓣似的双唇相衬,可爱极了,即使她此刻正微抿着嘴,下巴绷起了倔强的线条,似乎对他的问题十分不以为然。

“那个……你都知道了?”

彼以深的目光太放肆,直接而灼热得让牧沁林有些不自在,但想起父皇的命令,她仍直挺着腰肢,不情愿地反问。

“知道妳来向我赔罪的事吗?”顾以深眨了眨眼睛,促狭道:“妳将我当成祸害驱除,让我成了众人的笑谈,确实让我感到很受伤哦!”

他忍不住又凑近她,如此清艳绝丽的面容,表情却过于冷淡,硬生生地掩盖了她的光彩,他很想看她笑靥如花的模样,一定会光芒四射吧?

“我为自己的莽撞行为向你道歉。”

牧沁林向来不会浪费口舌跟人解释她异于常人的“体质”,如果她的行为造成别人的困扰,她也会真心诚意地致歉,并不会因为面子问题或者公主的身分而放不段死不认错。

“只是道歉吗?妳父皇十分热情好客,希望妳好好地招待我这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也是妳赔罪的内容吧?”

彼以深有些惊讶于牧沁林知错就改的好脾气,她虽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淡然样,行为举止还显得诡异,但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姿态,让他不由地想逗弄她,想看她情绪波动激烈的模样。

案皇惩罚她的内容,顾以深都知道,瞧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看来当他伴游的事情,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但是,天天都有孤魂野鬼纠缠她,需要她的收拾,她可没有太多时间陪顾以深游山玩水哄他开心。她必须想办法让他主动向父皇“退货”才行,这样她的“赔罪之行”也能早点完结。

“顾大人,你需要我怎么招待你呢?”

隐隐约约,牧沁林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顾以深的气息,心情莫名地紧张,习惯性地手抚着腰间携带的红葫芦,借此平复心中的波动,力持冷静地直视顾以深高深莫测的眼睛。

“首先,妳得改掉顾大人这么生疏的称呼,毕竟接下来我们要结伴同游,自然而然会成为朋友,所以,直接唤彼此的名字才不至于显得疏离,妳说可好,沁林?”

彼以深微笑地询问牧沁林,自动自发地改口直接唤她的名字,他可不想天天“长公主”地叫她,会将美人叫成老太婆哦!

“好,请说接下来的要求,以深。”

牧沁林不假思索地答应,川沃国以林牧业立国,国民性情较为直率,不拘泥于太形式化的礼仪,所以牧沁林不会觉得直接唤她名讳是失礼,当然也不会认为直接唤顾以深名字有什么不妥。

她这一声自然的“以深”,虽然口气平淡,但听进顾以深耳里,瞬间通体舒畅,心情愉悦,压根就不在意四海馆大堂不知不觉聚集了许多住客,个个看热闹似的围观着他和牧沁林。

“其次,一切随妳安排,客随主便嘛!”顾以深非常好商量,一点都不为难牧沁林,一路有她相伴应该十分有趣,“接下来,就有劳沁林了。”

他目前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牧沁林这个人,由着她主导他的玩乐行程,可不像热爱游山玩水的皇甫毓,那么执着于川沃国的大牧场、大草原以及成群的牛羊。他一参加完显庆皇帝的寿筵,完成他贺寿的职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自个儿玩去了。

“随我安排?去哪里都可以吗?”牧沁林有些狐疑,反问。

“当然,毕竟我人生地不熟。”顾以深笑得无害极了。

“好,我带你去些有趣的地方。”闻言,牧沁林有了因应对策,心动不如马上行动,向顾以深招手道:“跟我走吧!”

彼以深与川沃国的男人相比,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并没有三头六臂,那么只要知道她的真面目,就一定会被她吓跑的,所以她应该不用招待他太久的。

“有请。”

彼以深笑咪咪地跟着牧沁林走出四海馆,背后窸窸窣窣飘来围观者的话语──“怪胎公主”、“诡异得吓坏男人”、“二十岁还没人敢娶”……等等,但他一点都不以为意。

道观!?

彼以深讶然地随牧沁林进入位于京郊的清虚观,看她熟稔地跟道士们点头示意打招呼,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随后,她大摇大摆地穿堂过殿,如入无人之境,道士们对她带着男人乱窜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彷佛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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