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被流沙吞噬了,而且胸口还中了箭。”
说着,他伸手要抚上她胸口,却见她拉起被子往那里一盖。
“褚非,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是要我怎么回答?”她没好气地掀唇,“倒是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应思行跟我说……”他一怔,这才意会--“原来他在暗示我。”
“思行?”龚风华皱眉。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盼咐他,要是褚非回云暮域,就什么都别跟他说,岂料他却违背她的命令。
“褚非,你不能在这里久待,会出事的。”
“有状况涂南会通知我,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扮成龚阀女王?”他态度强硬,绝不容闪避。
看他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龚风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说来话长。”
她握着他的手,“我掉进流沙里,醒来时已经顺河而下,不其带着我往下流游,才发现那条河是无定河的分支,邻近耀见边境的矍岭山下,所以不其便带着我前往最近的龚阀分坊接受医治。”
“然后?”他紧握看她的手,感受她的体温,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
“之后落水被救的襄伶,派人到龚阀分坊告知子凛失踪的消息,我派人循线找去,但也在这时,听说皇上要问罪龚阀女王,所以……”
“所以你就扮成龚阀女王进宫?”
“这是没办法的事。”
“怎会没办法?应思行比你还像个女人,真要扮女人的话,应该找他。”
“思行比我还像女人?”
“我是不好当他的面说,但他要不是有把粗嗓,那眉眼看起来就跟个姑娘家没两样。”
报风华哭笑不得,身为女人的她,竟比一个正牌男人还不像女人看来她不当男人还真是太可惜了。
“再不然能拖则拖,何必急着入宫?”
“已经拖得够久了,再不进宫,龚阀就要出事了。”她顿了顿,托实道:“我进宫只是要拖延时间,好让其他追兵别找到子凛。”
为了子凛,她才必须挺而走险闯一次。
褚非的浓眉紧紧地惯起,“你为什么老是那么看重龚子凛?”一想到龚子凛,他就火大。
同样都是龚阀的主子,辈分一样,凭什么龚阀就全力护着龚子凛,不管是医治还是什么的,都以龚子凛为先,天底下哪有如此不公平的事。
“因为她是龚阀女王。”她说得云淡风轻。
褚非怔住。
“她是我必须用生命去保护的人。”没听到他的声音,她猜他大概是呆住了,不禁伸手轻拍着。“这是我六岁那年被应长老带回龚阀时立下的誓。
“你……为什么要立下这种誓言?”
“当年应长老找到我的时候,正是我娘去世之时,我一个六岁的孩子,除了回龚阀,又能如何?”
褚非不语,他听说过,龚家人除了本家之外,其余的年寿似乎都短了起了有的甚至年轻就夭折,真正与龚家有血脉的旁系也不多,能找到稚,说不定已是硕果仅存的。
“我回龚阀,为的就是这一天,成为子凛的替身女王。”
“所以,你是要为她而死?”他咬牙怒道。
“你小声一点。”她急忙搞住他的嘴。“这么大声嚷嚷做什么?我说了是那样吗?也许以前的我,真会这么想,可现在的我不了,我会为你而活。”
“不许骗我。”褚非将她搂进怀里。
他怕,最终稚还是舍弃他,因为在稚心里,他不是最重要的。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还不信?”龚风华往他怀里偎。“况且,你认为我会进宫坐以待毙?那可不是我的行事作风。”
“那你想好要怎么做了?”感觉她点了点头,他又追问:“怎么做?”
她笑而不语。
“稚?”
“时候未到,到时候我会让人告诉你。”
“好,反正你要记住,不管你要去哪,都不准抛下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跟定了,我不要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绝不则那日见他被流沙吞噬,那瞬间,沉没的不只是他,还陪葬着他的魂魄。
“傻瓜,你是我的将军奴,就算你想逃也逃不了。”她勾笑道:“可我要你答应我,不准将我们今日的对话,告诉龚阀以外的任何人。”
“我知道,就算是荣亲王,我也不说。”
听他改了称呼,龚风华皱起眉,“你……不信任他?”
“稚,我现在才知道,我以往瞧见的世界是虚假的……我一直活在谎言里。”
他叹着,却突然想起--“稚,你说子凛是龚阀女王,那么,荣亲王知道吗?”
“我猜他知道。”
褚非忧心的蹙眉,“那他自然知道你不是真正的女王,要是他到皇上的面前揭露,那你……”
“他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
“因为时候未到,如果他想当皇帝,就不会挑这当头对我下手,除非他想要造反,挑战皇上的威信。”
“难道他之前接近龚子凛,全都是为了帝位?”褚非沉凝着脸,怎么也不相信他那笑脸迎人的表哥有如此深沉的想法。
“身为皇族人,谁没有野心?前廷后宫里,尔虞我诈,唯有登上宝座,得到实权,才能啤晚天下……是人都会变,但我希望你永远不变。”
最让她动心的一直是他的性子,看似跋卢嚣狂,处事却极为公正、谨守原则,绝不逾越,所以当他向女扮男装的自己告白时,她知道,为了爱她,他已经放弃道德原则。
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他不舍地搂紧她。“你知道,我向来都听你的。”
“既然这样,你差不多该走了。”
“再等一下。”他舍不得,好怕手一放开,稚就会消失不见。但随着他越搂越紧,他忽然发现稚的胸前好软。“你……又在胸前塞馒头了?”
他的问话让龚风华头一次生出想括死人的冲动。
“对,作戏嘛。”她咬牙道。
难道他就没想到,御医都验证过她的身分了,她是男是女,御医岂会不知?
“糟,不知道有没有被我挤扁。”他说着伸手轻触,她却因为双眼不能视物而反应不及,当大掌覆上的瞬间,她几乎屏住呼吸,小脸烧得透红。
“这馒头……还挺的……”
“好了,你该走了。”她羞恼地拉下他的手。
真是够了,眼前都什么时候了,他……也许哪天,她得让他好好的验明正身才成,她才不想被他以为她真的塞了馒头!
“可是……”
“既然你今天有法子踏进这里,改日必定也成,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褚非忖了下,妥协道:“好吧,明日,明日我再来看你。”
“嗯。”她轻应,感觉他站起身,才刚放开手,那温润的气息逼近,唇瓣贴覆着她的,教她的心狠狠地颤跳了下。
“等我。”他哑声叮嘱。
她几不可察地点头,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取而代之的是襄伶轻浅的脚步声。
“小姐,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该不是伤口引起发烧了吧?”她急得又是抚额又是把脉,但主子身上的热度却正常得很,教她狐疑极了。
而龚风华没力气解释,也不好意思解释,只是忍不住想,看来经过流沙一事,褚非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在见到龚风华之后,所有的疲累仿佛一口气涌上,回到将军府的褚非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两天?!”睡醒时,他暴声吼看,“项予,你为什么不叫我?”
“我也想叫,问题是你睡得好沉,沉到我还一直探你鼻息”好心没好报耶,都不知道这两天他睡得有多少。
“你!”褚非没好气地瞪着自家贴侍,赶紧起身。
他都跟稚约好了,可他却没过去,不知道稚会不会担心?
“主子,都快掌灯时分了,现在进宫不妥吧。”
“你傻啦,我还是皇卫司都督,到宫里去处理一些杂务,犯法呀?”进宫,哪需要特别找借口?
“呢……不过,你至少先吃点东西吧。”
褚非本想摇头的,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叫起来。也对,他睡了两天两夜,总得先把肚皮填饱才是,要不然被稚听到,那可就模了。
用过膳后,他急忙进宫,守宫门的士兵自然不会挡他,为了不教人起疑,他便先晃到皇卫司,打算将一些杂务处理完毕,再绕到东日殿,但就在踏上曲廊时,他瞧见弋照霆走进五军都督所。
“主子?”瞧他皱眉盯着某处,项予不解地低问。
褚非摆手示意他嚓声,随即绕至五军都督所后方,跃上屋顶,无声踩在瓦上,直到听到细微声响,他才俯身贴在瓦上竖耳倾听。
“五日之后?”
他认出那是五军都督的声音。
“对,根据本王掌握的消息,三皇子那批私铸的军器那时就会运到,我会放出消息,到时他一定会按捺不住地举兵,你再逮着机会下手除去那个人,务必利落干净。”
听着弋照霆笑谈间下令杀人,褚非不禁头皮发麻,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一直被那张笑脸骗了,从不知道他的心思竟是如此歹毒。
还有他要除去的到底是谁?
“下官明白了,不过听说近来龚阀和六皇子频频接触,还请王爷多加注意。”
“放心吧,在他们成事之前,龚阀女王就已死在宫中,只要她一死,龚阀就会成为一盘散沙,本王不放在眼里。”
褚非蓦地张开眼。难道……照霆要除去的人是稚?
“不过,皇上对龚子凛似乎还是颇为警戒,要不怎会派人继续搜查?”
“父皇天性多疑,自然会想将龚阀五爷全部铲除,这事你不用管,只要记住报阀女王非除去不可。”
“下官知道,下手必定利落,再嫁祸给三皇子,可这么一来,这功劳岂不是要记在三皇子头上了?”
“我除去龚阀女王,可不是为了在皇上面前邀功,而是为了先除去一个心头大患,到那时还怕龚阀不手到擒来?”
听至此,褚非浑身僵硬不能动。
“王爷真是聪颖过人,从一开始的顺口溜至今,竟一切皆照王爷的计划而走,说王爷是神人都不过分。”
顺口溜?京城里流传的顺口溜竟是他刻意放出的褚非心惊不已。
那个最爱笑闹的表哥竟然有如此深的城府……难道他忘了,他们常在质子府笑闹,他甚至和龚子凛交好……不,如今听来,他根本是抱看吞噬龚阀的想法而和龚子凛来往。
太可怕了,真教人不敢相信!
褚非飞身纵下,疾如星火,直至回到皇卫司。
“主子,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我要去一趟龚阀。”他哑声道。
他想知道稚说的计划是什么,但他也知道就算追问,稚也不会告诉他,既然如此,他就上龚阀找应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