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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的爱情 第六章 预谋

何劲生这个人,报复心真的很强。

自从那天他自己弄翻了咖啡之后,他就对她进行了疯狂的打击报复,她拿少得可怜的薪水,却一边做着研究工作,为祖国医药事业添砖加瓦,一边还要把保洁员阿姨的工作也给包揽了。她每天花在清洗动物房上需要两个小时,洗饲料盘,饮水罐,还要高压饲料,无菌水,洗防护服……这些明明都是保洁员阿姨的活啊。

难道第一医院的保洁员阿姨都放大假去了,才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生来做这些粗活?

她纤细葱白的十指,她刚修剪得漂漂亮亮的美甲,全泡在洗涤剂里,消毒水里,毁了。

她精心打理的一头乌发包在头套里,油腻腻的,也毁了。

这些她都忍了,反正跟着丁博士的时候也都做过。但是人家丁博士良心上过不去,至少还会对她和颜悦色地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她也开心嘛,那个何劲生有多恶劣,每次都双手插在裤袋里,故意闲闲地经过正在辛勤劳动的她的身边,冷嘲热讽两句。

这些她也认了,谁叫她不知好歹去惹他呢?最可恨的就是何爵生。何劲生前脚走,他就后脚跟上来,人家给她一鞭子,他就给她一口糖,温柔似水地安抚她,说一些蛊惑人心的话折磨她。

害她想把整箱饮水罐砸到何劲生脸上的计划一而再地延迟。

“莫药师,还在忙?”低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却连头都懒得回了。八成这个何劲生又想到什么馊主意来整她了,“有话就说,有那什么就放。”少跟姑女乃女乃兜圈子。她在心里暗暗加了句。

距离仅仅半米远的男子脸色蓦然一沉,“莫药师,做人要识时务,这么嚣张跟你的上司说话,知道后果很严重吗?”他问得很轻,可是语调里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我会嚣张吗?”她嫣然,扬起狐媚的丹凤眼,“我要是嚣张,那么在这里洗盘子的人就不应该是我。”

“哦?你认为我不该让你来做这些琐事?莫小姐在我们这里是郁郁不得志??”

“我哪敢啊?”莫朝华将手上的饲料盘又冲洗一遍,放到已经洗好的一堆盘子中。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惬意地微笑,好像心满意足似的,“何副院长官高盖天啊,我一个小小职员能有其他什么想法?不过……”她故意拉长尾音,吊着他的胃口。

他沉冷地注视着她顽皮的神情,明知道这是她想要愚弄他的危险信号,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不过什么?”

“不过,何副院长老是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折腾朝华,这可不好。朝华会不小心地以为,何副院长是对朝华有意思,又拉不下脸皮,放不段来追求,所以呢,就用这么下三滥的方法接近朝华,只为了跟朝华说上一两句话。何副院长,你说呢?”她暧昧地贴上他宽厚的胸膛,可惜纤手上还套着橡胶手套,黏糊糊、湿漉漉的,太破坏气氛,她没敢伸出来放在他心口。

何劲生冷面不改,抬起手,嫌恶地推开她油腻腻的脑袋。“想要我对你有兴趣,拜托你先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都是什么样。”都快成黄脸婆的女人了,还给他装。

“稀罕!”不用他说,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莫朝华拔掉手上套着的橡胶皮,气噘了一张红唇。

“怎么,莫药师打算休息了?”

她恼火地瞪着他,“干吗,我活都干完了,想干吗就干吗不行啊?”

何劲生微微一勾唇,冷峻的外表淡淡地软化。这是他心情颇好的征兆。

莫朝华眼角突然抽了好几下。他心情好,往往意味着她要倒霉了。

“给你。”他将挂在手上的两件白大褂递给她。

“干吗?”她嘀嘀咕咕着,伸手接过白大褂。

怕她不懂,他很好心地抓起白大褂一角的一大片棕色的咖啡渍,指给她看,“刚才我和爵生一起喝咖啡的时候,真是不小心,把咖啡倒在身上了,麻烦你赶紧把白大褂洗一下,我们明天要穿。”他笑了笑,“咖啡是不小心倒掉的,我们也不是真心想增加你的工作量,莫药师你能谅解吧?”

她要是能谅解,她现在可以马上把自己的头砍下来给他当球踢。

死何劲生,你存心报复人也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亏她还傻傻地相信着这个家伙会公私分明。

就算心里把何劲生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骂到想从土坟墓里爬出来把何劲生大义灭亲,图个耳根清净了,表面上她还要维持她一代白领丽人优雅高贵、温柔妩媚的风范,“何副院长,你跟咖啡无缘啊。我奉劝你,以后还是少喝点咖啡,不然都贡献给你衣服了,真是浪费。中国那么多没得念书的小孩子,你一杯咖啡可以供一个孩子上一个学期的课了。做人呢,要多做点好事,相亲才不会屡屡失败。”眼巴巴地望着那一大片印渍,再看看自己惨遭蹂躏的小手,心如刀绞,越发想掐死站在面前的臭男人了。

他优雅从容,点点头,“想不到莫药师还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高尚情怀,佩服佩服。对了,听说咖啡渍很难洗掉,莫药师好好洗,我不喜欢自己的白大褂上有什么怪异的颜色,还有,下次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巢来上班,多碍眼,你不打理,剃光不就得了?”

杀人犯法,杀人犯法——她默默在心里念了几十几百遍,才平息想拿起刀砍人的。小手用力捏皱那两件白大褂,发泄怒气。

但是下一秒,才刚刚死里逃生的何劲生又不知死活地说道:“莫药师,你这脸……”

冰凉的长指轻轻碰触她粉女敕的脸颊,她心一悸,想也没有想就直接打掉,“干吗?”

“你这脸怎么这么多皱纹?莫药师,你是不是在档案上谎报了年龄啊?你有三十了吧?”他吃惊地问道。

士可忍孰不可忍!“何劲生,你瞎了你的狗眼了?老娘我才二十五。”眼珠子一转,她抓起一旁放着的饮水罐,想要朝何劲生砸去。惹怒了何劲生,大不了就辞职。

这个蓄谋已久的计划今天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她心里那个激动喜悦是没法说了。只是,她才刚刚做出砸人的姿势,那罐子还没飞出箱子,何爵生温和到令人手脚发软的声音恰巧地响起:“堂哥,刚才动物房的许处长来找你,说是饲料的配方有问题,让你过去一下。”

于是,莫朝华很不争气地手软了。

何劲生浓密的睫毛掀了掀,对刚才莫朝华以下犯上的举动报以冷冷的微笑。他俯子,用轻到只能让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低沉地说道:“莫朝华,我们没完呢。”想对他动粗,那就等着好了。

在他的地盘上,看谁斗得过谁。

莫朝华一阵战栗。完了,她彻底完了。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爽利地砸过去,现在她就可以光荣地落幕走人了。

在何劲生快步离去后,何爵生慢慢踱了进来。

莫朝华叹了口气,鞭子刚打完,糖果又要来一颗了。好吧,谁让她对甜食没有抵抗力。

“他让你洗实验服?”何爵生微笑。除了去咖啡厅,堂哥基本上是不碰咖啡的。今天特地让田秘书泡了杯咖啡,他还诧异了一下,谁料到堂哥竟然一口没喝,全贡献给了自己的实验服,他玩得开心,根本忘了他们还在讨论课题。很难得,堂哥几时有过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何医生想帮我洗吗?”丹凤眼扬起。

“我送去干洗店如何?”眼底一片温柔。

双手爽快地递上,“一切拜托了,他明天就要。”她莫朝华是个懒女人,也是个懂得利用男人的女人。除了何劲生以外,其他男人在她眼里都是好男人。他们乐意为她效劳,她也从来不会拒绝他们的一番好意。

记得大学的时候,她这种行为总是让其他女生不齿。她狐媚,她喜欢勾引男人,她长袖善舞,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怎样?她们群起反抗她,形成联盟来抵制她,如何?牺牲一点小小的色相,来换取最大的利益,也只有她莫朝华才做得到。别的女人能吗?

在魏学长和其他学长的保护下,她平安度过四年美好的大学时光。吃喝不愁,玩乐不愁,身边来了去,去了来,朋友如云。所谓美好,这就是别人对她莫朝华大学生活的定义。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掩盖在这假象下面的是灵魂的深深孤寂。

她没有一个知心朋友。一个也没有。

每个女生看到她,都远远地躲了起来,带着鄙夷与嘲弄,就好像她是什么病毒传播体。那种眼神,她现在还一直梦到。

如果这是快乐的,那么她真的太快乐了。

温热的手掌心轻轻贴到她的脸颊,她吃了一惊,睁圆双眸,瞧着面前这个温和儒雅的男子,“你的眼神太孤独了,朝华,你有很多心事吗?”

她定了定神色,“何医生,你这是调戏我?”

“不是,是在关心你。”他微微一笑,“朝华,后天我伯父生日,我想请你做我的女伴,如何?”

莫朝华有一时半会无法理解,直到明白过来,她才受宠若惊,“可、可以吗?”何家她一直是知道的,这尊岿然屹立在国内医药界顶端的神癨,有一天她也有机会走近仰望吗?“我、我是说,我担心何局长他,他会不高兴。”

这样普普通通的邀请竟然会让莫朝华开心成这样。他如水温柔的眸子微微心疼,轻轻拍了拍她的发,“不会的。大伯看人很清。”

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子不正是何家所缺少的生气吗?

温润的笑容里掺进一抹不着痕迹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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