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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心如玺 第十四章 危险分子

“怎么今天有心情找我过来,那位沅警官呢?”夙沙玖兰单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上燃着一支烟,交叠双腿斜倚在沙发内,微勾着薄唇,似笑非笑地问着身旁的晏子默。

自从晏子默因为被迫服食过量毒品而入院后,身为他女友的市重案三组组长沅雅,便时时陪在晏子默身旁,这也是为什么夙沙玖兰近来没有来看晏子默的原因。

沅雅是本市警局的警察,个性嫉恶如仇,黑白分明,与夙沙玖兰这个黑道老大,还干着不法勾当的坏人始终势如水火,见面必是火药味十足。

晏子默站在中间,虽然不至没有什么尴尬,但在一个病人面前争吵,夙沙玖兰还不想影响晏子默的心情。

“警局有事,她最近都会比较忙。”晏子默温文地笑道,就算沅雅没有工作,如果知道夙沙玖兰要来的话,也不会出现的,除了与夙沙玖兰同样,不想在他这个病人面前争吵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刚刚破获不久的毒品走私案。

此次破获毒品走私案,除去晏子默与走私头目有所牵扯,从中做了内应外,夙沙玖兰也多次与警方合作,才能最终将制毒、贩毒的官诺、乐凯一干人等收捕入网,还为此受了伤。

而最后在警方的记者会上,对外公开时,警方却将夙沙玖兰曾经对警方提供过帮助的事实全部抹杀,让沅雅在面对夙沙玖兰那张总是似笑非笑,提到警察二字便眼含三分讥诮、两分挑衅表情时,生气之余,也难免有丝气弱,进而也不想见到夙沙玖兰。

“最近在忙什么?”晏子默问,微眯的眼眸里有着笑意。

睨了晏子默的表情一眼,夙沙玖兰坦言:“在照顾一个迷糊的女人。”

“喜欢?”

“喜欢。”

“认真?”

“像开玩笑吗?”觉得他问得奇怪,夙沙玖兰狭长的凤眸仍是那般上挑,睨着晏子默斯文俊雅的笑脸。

“看来你是打算给她一个三包保证了。”晏子默笑道。

霎时反应过过,夙沙玖兰又点了根烟,烟雾上升,俊脸朦胧在烟雾里,“你和桑琪认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战友。”顿了下,晏子默续道:“我没转到特种大队前,我们在一个营区。”斯文俊雅得一如大学老师的晏子默曾当过十年的兵,且还是首屈一指的特种兵,不过这件事目前只有少数几人知情。

了解地点头,夙沙玖兰心中虽有点意外,但也明白桑琪那种严肃认真的态度是从哪里来的。

随即似笑非笑地瞥了晏子默一眼,“原来军校都收你们这样的学生。”从外表看晏子默怎样也不像是个当过兵的人,而桑琪除了工作则迷糊得不行,真不知在校时学校是怎么培养他们的,夙沙玖兰好笑地想。

“有想过要告诉她事实吗?”晏子默问,指的是夙沙玖兰台面下见不得光的那部分真实。

黑道上的夙沙玖兰是个狠角色,作风狠辣,却也重情重义,且是亚洲地区几大军火走私商之一,国际刑警黑名单上有名的危险分子。

虽然不应该轻易告诉他人,但两人都了解桑琪的个性,敏感易察,如果让桑琪自己发现,也许事情会很难解决。

吸了一口烟,夙沙玖兰认真地道:“我没想过要隐瞒她。”真正看重,便不想有什么秘密,况且他不认为桑琪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微微一笑,晏子默看着夙沙玖兰傲气霸道的脸,“倒是你的作风。”

“也要她值得我这么做。”夙沙玖兰笑。

“她很意外你是个懂得体贴的人。”晏子默继续笑道,看着夙沙玖兰闻言挑起半边眉。

“因为我爱她。”看着她,不自觉地就想宠着她,看着她弯着一双眉眼,笑得愉快,夙沙玖兰眼中浮起宠溺。

爱上一个人仅是一瞬间的事,要将那份爱持续下去,才是一辈子的事。

所以,相识的时间长短,从来不是夙沙玖兰考虑的问题。

“那做过的事就要让她知道。”晏子默暗示地道。

挑眉,夙沙玖兰轻笑出声,“仍是没逃过你的眼睛,我下次是不是应该叫他们小心点?”只在电视上闪了那么一下,也能被他发现。

“下次你可以派两个生面孔,我就认不出来了。”看新闻拍摄赌博窝点的现场时,镜头拍到周围围观的群众,一闪而过中晏子默看到其中有两个人是夙沙玖兰身边的保镖。

“我会记住的。”

“你不是从不插手这种事情?”晏子默道,只要不在夙沙玖兰的势力范围内有意挑衅,或是走私毒品,对于其他赌博、卖摇头丸之类的小事,夙沙玖兰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各人有各人吃饭的方法。

“只能说与桑琪有关。”懒于解释事情的原委,夙沙玖兰直接说明插手的原因。

晏子默笑看着他,“既然因为她,那就告诉她。”

“我会的。”夙沙玖兰点头。

黑着两个眼圈,一脸疲倦的桑琪见到夙沙玖兰,难得主动又直接地扑了过去,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就想这么睡过去。

夙沙玖兰皱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桑琪累成这个样子。

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浮上心头,揽着桑琪站在那里,让她静静靠一会儿。

“好想睡觉。”桑琪带点沙哑,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夙沙玖兰胸口闷闷地传出来。

“我送你回去。”

摇头,“去你家。”她发现夙沙玖兰那张大床睡起来很舒服,而且她还有事想问这个男人。

有丝意外地挑了下眉,这女人今天主动得让他不由得产生些疑惑,“去换衣服吧。”虽然意外,夙沙玖兰仍应道。

“嗯。”慢悠悠地扶着夙沙玖兰站好,桑琪的脸色不大好,昨天晚上真是累死她了,同时也体会到了ICU究竟是个多么RP的地方。

“昨晚很多病人?”夙沙玖兰揽着她,边走边和她说话,真怕她走着走着就这么睡过去。

“何止是很多。”提起昨晚桑琪就难掩气愤地抱怨道。

昨晚交过班,巡过房,一切相安无事,于是三个值班医生齐齐跑去值班室睡觉,上半夜一切安好。

睡到半夜,护士跑来砸门,四个复苏。

三个医生一轮苦斗,对着多出那一个病人,恨不得能多出一双手来。

回值班室刚倒下,电话又响,楼下外科叫会诊。

三个人,谁都不愿意去,桑琪虽然是临时借调上来的,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互相瞪了一会儿。

三个加起来快九十岁的医生很没品地决定猜拳决定,于是半睁着眼睛开始猜拳,谁输了,谁下去,猜赢的两个继续睡。

没多久,下去那位推着病人回来了,有什么办法!

结肠穿孔!化脓性月复膜炎!壁心病斑血压糖尿病!

下楼的师兄再仔细看了看检验结果和病历,只好将人转上来了。

收了一个,其他的还远吗?

零点以后值班室的电话就没断过,响个不停,一晚上收了五个。

凌晨四点,电话又响,高干科会诊,接电话的师兄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丢了电话,拉了桑琪就往高干科冲,当时另一位师姐正在收治一个病人。

和师兄极速跑到高干科的抢救病房,里面已经站了一堆人,呼吸内科、心血管内科、神经内科、麻醉科,还有高干科主任,桑琪和师兄对望了一眼,桑琪抬腿就想跑,可怜那位师兄紧紧拉着她袖子不放,死也要拉一个陪葬的。

对着一屋子人半天都没个动作的,师兄只好认命地开始察看病人情况,再仔细翻阅病历,越翻脸色越差,连在一旁跟着看病历的桑琪脸色都难看得想杀人,这种情况放在急诊室早送ICU了,由此得出的结论,ICU果然是全院的重症收容站。

再扫了其他科室的人一眼,师兄和桑琪对看了一眼,觉得这些人来得真没必要。于是两人一阵忙碌,搬来支纤镜,插管,调整好呼吸机,注射抗心衰的药,再调整了强心压的药,病人生命逐渐归于平稳。

最后师兄对着会诊单思考许久,大笔一挥,在会诊单上写下结果,桑琪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师兄那龙飞凤舞的字迹,额头随着字迹冒出一排黑线,抿着嘴,硬压着窜上来的笑意。

那师兄写完结果,还不忘回头询问她的意见,问她有没有什么要加的,桑琪赶忙摇头。然后两人丢下病历,比来时更快地离开了高干科,这一夜总算就这么过去了。

到现在桑琪仍清楚地记得那位伟大师兄在会诊单上写的结果,让她深感ICU果然是全院首屈一指的RP科室,不虚其BH之名。

坐在车上,夙沙玖兰边打开暖气、发动车子,边有些好奇地问:“他写了什么?”

“上面的病历写的是各科给的治疗意见,神经内科推给心血管内科,心血管内科推给呼吸内科,呼吸内科再推给麻醉科,最后推到ICU会诊,下结论。师兄则大笔一挥,写着患者病危,再加上患者病症,最后全数丢还给那四个科室,让他们合并治疗去了。”桑琪无比叹服地道。

“……”夙沙玖兰不置一词。

桑琪闭眼靠在坐位上,侧着头,短发柔柔地贴在脸颊上,眉目间尽是倦意。

“玖兰……”低低哑哑的声音,极小地传入夙沙玖兰耳中,桑琪这两个唤得轻微。

侧头去看,发现桑琪微睁开一双水眸,正看着他,“怎么了?”

“赌场的事与你有关吗?”桑琪问,“我看新闻的时候,看到你身边的一个人出现在被查破的赌场现场,他常跟在你身边,出现在那里,我觉得应该不是巧合。”

“你不是觉得当初害了念念父亲的不只因为他自己,还有赌场。”虽然桑琪没有明确地说明,但这个女人的想法,并不难理解。

心头微动,原来他是这般在意她的话和她的想法,“你怎么知道是哪里?”那种地下赌庄不是都隐秘得很,至少她从来不清楚那种地方会在哪里。

“对我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夙沙玖兰轻描淡写地道。

“那为什么要借警察之手来处理呢?”桑琪低声再问,有能力找到,自然有能力处理,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讲什么合法性,她才不信夙沙玖兰有多奉公守法。

哼笑一声,“总要体现一下他们存在的价值。”夙沙玖兰微勾起薄唇,含着三分讥诮地道,“为纳税人尽点义务。”

还真是够不屑,又冠冕堂皇的说辞,“分明就是找个傻瓜去跑腿。”桑琪嘀咕道,警方出手,将人一并抓获,明里看来像是警察再度为民除害,功德一件,但夙沙玖兰难道就没有利益可图?卖了警方一个人情,还不脏了自己的手,真是奸诈。

“我是个精明的商人。”夙沙玖兰微笑,“还有问题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桑琪终于将这句问出口,虽然心中有着答案,但总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看了眼她睁开的眼眸,夙沙玖兰边注意着路面情况,边道:“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眨了下眼,桑琪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侧趴着,眼睛却始终瞪着那个非要她来宣布答案的男人,磨着牙吐出四个字:“危险分子。”从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她直觉地肯定这男人不是什么善类。

“真是含蓄的四个字。”夙沙玖兰笑道。

“因为我还没有看到你做过什么坏事。”皱了皱鼻子,桑琪很坦白地说。

“哦!你对坏事的定义是什么?”夙沙玖兰挑眉问。

“喂,坏事还需要个人定义吗?”桑琪跳起来瞪着那个脸上挂笑的男人。

车子拐个弯,夙沙玖兰点头道:“古时不是有大恶小恶之分。”

“你一定是做大恶的事。”桑琪嘀咕着。

小恶在他眼里怕是根本不值得去做,夙沙玖兰这种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啊!为什么偏偏让她遇上?桑琪想学动画中做宽面条流泪状。

最可怜的还是她居然喜欢上了这种危险分子。

眼角瞄到她无缘由哀怨的表情,夙沙玖兰忍不住嘴角上扬,“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那种靠帮忙某些人处理事情,或是收保护费为生的,不要被电影误导。”

桑琪哀怨地看着夙沙玖兰,“为什么我听你的语气,觉得你更加危险,你靠什么为生?毒品,人口,军火还是走私其他的东西?”桑琪给出答案让夙沙玖兰选。

“军火。”夙沙玖兰也很干脆地给出她答案,早晚都是要告诉她的,不管桑琪接不接受,她都别想从他身边逃开。

以手捂脸,桑琪这次真的是欲哭无泪了,“恐怖分子。”

“咳。”没想到桑琪会吐出这样四个字,夙沙玖兰轻咳,压下瞬间涌上的笑意。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才会加重医生的工作量。”哀怨了三秒后,桑琪怒指夙沙玖兰。

“要去举报我吗?”将车子缓缓开入地下停车场,夙沙玖兰问。

罢刚还怒睁着眼眸的人立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趴回坐位上,可怜兮兮地道:“我胆小,怕被报复。”而且也没证据。

夙沙玖兰侧过身,伸长手臂,抚上她的发,那个口中叫着恐怖分子,还要想去举报的女人却连躲都没有躲,一如往常。

狭长的凤眸跳上一点一点温暖的笑意,夙沙玖兰缓慢地道:“黑与白,总要有人站在黑的那一面。”

蹭着他温暖的手掌,桑琪摇着头,“狡辩。”

“这是事实。”就算他不去做,还是有人会去做,差别并不大。

桑琪未再回应,过了半晌,低声道:“这个问题能不能等我睡醒再讨论。”疲劳过度的人,睡觉最大。

“来日方长。”夙沙玖兰笑道。

微睁开眼,睨了他怎么看都含着算计的笑容,桑琪唇边也缓缓勾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真的来日方长吗?

就算她可以接受他的身份,他所做的事,但不代表她没有一点意见啊!

一个礼拜,转眼便过去了。

农历新年,中国人的传统节日。

大街小巷早早便洋溢着新年的喜气,到了这一天,街上更是人潮汹涌,一家三口一同上街,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小孩子的笑声和吵闹声,隔着十几米仍听的清楚。

医院里也由护士们布置起来,走廊里吊着红色的灯笼,彩色的缎带,看着格外的喜气,与往常清一色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法出院的病人,看到红色的灯笼,脸上也不免挂上丝笑意。

急诊科的办公室里,感冒终于好了,人也瘦了一大圈的纪师兄,和几个小护士正将办公桌推到一起,准备过一会儿包饺子,等晚些时候好端给急诊病房里的病人们。

桑琪靠在一旁,拿着办公室的座机在接电话。

她老哥奉爷爷,也就是院长大人之命,传达旨意,下班后回家换身衣服,晚上全家人都要去参加一个饭局,不得抗旨不遵,任何借口一律打回。

币了电话,桑琪望着外面渐渐拉下夜幕的天空,有种不祥的预感。

拿着电话,在想要不要给夙沙玖兰打个电话。

她知道夙沙玖兰的父母在国外,很少回国过新年,而张姐好像也已经请假回家了,夙沙玖兰那里恐怕除了保镖,就是段秘书,想着他们那样一群人围在一起过新年,桑琪便忍不住满头黑线。

看了眼时间,算了,也许现在夙沙玖兰还在忙。

放下电话,桑琪装作没看到小护士们兴高采烈地拿面,拿肉,拿菜,拿工具准备包饺子,快速地闪出了办公室。

新年啊!真是个好日子。

饺子啊!真的很好吃。

可惜,她不会包。

哪里是什么饭局,分明就是个宴会!桑琪磨着牙,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面对面前这个和自家爷爷一样满头白发的老人家。

站在桑爷爷另一边的桑亦风情况也没有多好,脸上的笑容早就扭曲得变形,嘴角抽搐,哪里是微笑,分明是狞笑。

今晚是由市里主办的新年酒会,聚集了市政府成员及各局领导,还有医院、学院、大型企业的经营人,和一些其他行业的名知人士。

桑爷爷身为一院之长,自然在应邀之列,打着一家三代都是医生,实为少有,共同出来让旁人羡慕一下的响亮名义,实则是带孙子、孙女出来相亲。

夙沙玖兰方踏进酒会大厅便看到那甚为热闹的一群人,淡扫了一眼,却看到一抹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桑琪一脸不情愿地站在一位老者身边,老者另一边还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两人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段秘书斯文地一笑,扶了下眼镜,在夙沙玖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夙沙玖兰凤眸中闪过抹精光,勾着抹浅笑,举步行去,目标正是桑琪。

或者说,从他的脸上的笑容来判断,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桑琪。

一抬头正看到走过来的人,桑琪抬腿就想跑,可是……为什么爷爷要拉着她的手?

桑琪欲哭无泪,女人的直觉果然是精准的,今晚跟来,果然没好事。

“桑琪。”低沉、慵懒的声调传入,霎时引去正在说话众人的注意力。

桑爷爷看向来人,是个仪表不凡的年轻人,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本市知名的企业家,今天用来举办酒会的这间酒店便属于眼前这个叫夙沙玖兰的年轻人。

侧首看向孙女,小琪是什么时候认识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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