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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来驯养你(下) 第6章(3)

有女孩子上前找他搭讪,他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喝酒。

他不喜欢女孩子呐。

晓安默默地对那个女孩子说,忽然也有点想喝酒。

忽然想念那种辣辣地冰冰地浇在心上的滋味,好像很多念头都会被浇熄。虽然明知道那是暂时的。

他喜欢喝酒,是因为这样吗?他想浇灭的东西是什么?父母?家庭?

算了吧,反正他不相信你的话。你所知的真相对他来说也许并不重要。

但是心底,隐隐有个声音还是在喊:“那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想得到“为了你”的答案吧!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把钱包翻出来,真的,真的很想喝一杯。要最烈的。很后悔在酒席上没喝酒。岂止没喝酒,菜也没吃几口。他的出现影响了她的生理功能。

她太高估自己了。以为删掉了手机里的声音,就等于在大脑里删掉了这个人。

尽避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我仍然还是喜欢着你啊。虽然我早就决定不再喜欢。

嘈杂的环境里传来一下玻璃碎裂的声响,混在里面非常轻,但晓安听到了。女孩子被周子殷冷冷地推开,有一群年轻人立刻围了过来,人头很快挡住了周子殷的身影,晓安连忙过去。

“你哪来的啊?”为首的是一个光头男人,他推了周子殷一把,“我妹子那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

一杯酒泼到他脸上,打断了他的话,周子殷淡淡道:“滚。”

完了。

晓安的脑子里有这样一声,在她距离周子殷三步的距离里,边上一个男生抡起酒瓶直往周子殷头上砸下去。

真完了。

身体反应从来没有那么快过,像是忽然得了谁的一甲子功力,替他挡住那一下。剧痛从头上传来时,她已经两脚把光头男人踢翻在地,然后,才感觉到脑袋像裂开了似的痛。

周子殷在叫她的名字,她从他的口形里知道。但是耳朵已经听不见了,一切只剩下嗡嗡的回音,“打电话!”她大声叫。

但愿他听得到。

接下来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运气了。对方人太多了。

比爷爷和叔叔更早出现的是酒吧的保安。这一带娱乐场所的保全措施是“以暴制暴”,请大流氓头目来当保安经理,管束来这里混的小流氓们。两帮人迅速被分开,发现两队人马的人数悬殊后,那位保安经理还笑着对晓安说:“小孩子不错,要不要跟我混?”

晓安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昏暗灯光下酒吧里桌椅翻倒,地上一片玻璃碴子,周子殷就在她身边,两人半靠着墙躺在地上,肩靠着肩,她想看看他的脸,可是头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来。

他估计也没有力气了,这家伙不知道躲,挨的揍不比她轻。

“……还活着吧?”

他的回答是动了动手臂,很艰难地握住她的手。

于是她看到他那双宛如艺术品一般的、属于钢琴的手指关节已经破皮出血,“看来被他揍到的人也蛮疼的……”脑子里不知怎么冒出这样的念头,然后,自己的手躺在他手心的感觉才传到大脑。

竟然是这样暖。

这样安稳。

像鸟栖在窝里,像船驶进港湾。

像是快要沉进梦乡。

而她的眼皮确实也越来越重了。

“你已经不是我的保镖了吧?”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她想点头可能头痛得像要裂开,下一秒他的左手把她揽进了怀里,下巴低下来,抵在她的鬓角,暖暖鼻息喷在她的脸上,这样近,以至于他的声音在她听来非常模糊,轰隆作响,“晓安,晓安……”他说得非常急切,手上用力,抱昨这样紧,晓安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灵魂简直要被挤出窍,“你说的话,再说一遍。”

什么话?

“我很想你……很想你,我都不知道我会这样想念一个人……晓安我喜欢你,你是男生的时候我喜欢你,你是女生我还是喜欢你,我没有办法忍受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

这段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自己都不太清楚。多晔和臣每天都陪着他,就像从前无数个日子一样,可是,心就像被挖去了一块,怎么也填不回去。

常常会无意识地叫出这个名字,常常会觉得她好像还在身边。在一起的日子被反复重温,长夜里因为梦见她而不愿醒来。

“臣,”大雪飘飞的瑞士,厅里的炉火燃得非常暖,他静静地开口,“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我喜欢女生。”

“喜欢她。”

她的信压在床头,总会拿出来再三地看。里面写的是什么,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已经不能再令他动容。但她的笔迹,这样熟悉。

她写字的姿势非常不好,常常是半趴在桌面上,只要稍稍侧过脸,就可以看到她乌黑的短发以及偏左一点的地方、淡白的发旋。

笔尖在纸上沙沙划过。

眉头会因为思索而微微皱起来。

遇到不会解的题就咬笔杆。

在明道学院的每一天、每一节课、每一个晨昏都被无限放大,空气中仿佛中有清新粒子。原本抱着复仇般心态回中国的想法,不知不觉地被这个人占满。

其实你不知道,我早已决定原谅我的父亲。因为我已经明白,如果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其他人好像都会变得苍白的影子。只有那一个人是鲜活的。

如果他真的因为爱他现在的太太,而忘记我的母亲,就像我喜欢上你,而和臣越走越远一样,那么,我原谅他。

因为那的确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包括自己也不能。

何况,我现在已经知道根本是我们母子耽搁了他,而不是他有负于我们。只是你啊,我终于决定来找你,而你却这样冷淡。

那种像是见了鬼似的震惊,目光可以直接翻译成“见鬼”、“不可能”!

“你那天说的话,我该不该相信呢?周晓安?”身边人的沉默让周子殷皱起了眉,声音抬高一点,“喂,你说的话不会不算数吧?”

晓安终于明白了,之前他满口冒出来的、让她很火大的“一个字都不相信”,原来是指那句啊,呵呵呵,心里像是冒起了泡泡,忽忽悠悠往上飘,五彩缤纷,光芒闪烁。整个人都被充进了一股气,饱满得好像要变成气球飞起来。但是大哥,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用力摇我?受伤的保镖虚弱想制止他,头顶好像有热热的东西淌下来,缓慢又迅疾地划过面颊。

闻到一股血腥气,抱着她的手好像重重地抖了一下,耳畔传来周子殷的惊呼,视网膜上所保留的最后的印象,是他充满了恐惧的脸。

他整个人好像缩小成一个孩子,大大的眼睛里盛不下害怕和惊痛,满溢出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子殷。这应该是七年前那个夜晚的周子殷。

很想问一句“怎么了”,可惜,已经不能开口。

世界整个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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