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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来驯养你(下) 第5章(2)

晓安已经听得痴了。

这些被掩埋在时光深处的往事,她只听周子殷提过一遍,但那一遍,显然只是冰山一角,管中觑豹。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告诉周子殷?他一直以为周先生抛弃了他们母子,以为你破坏了他的家庭。”

“他会相信我们的话么?”周太太懒洋洋的。

“那外公呢,外公为什么不说?”

“因为禀良对殷家人说,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周太太放下酒杯,忽然一笑,“怎么样?我的恋爱跟你的比起来,是不是惨很多?”

晓安非常诚实地点点头。

“所以,不是每一段感情都可以有很美好的过程和结果。晓安。要知道这一点。最重要的,是你喜欢过这个人。”

晓安点头,慢慢地把自己的酒喝完,“我还想再来一杯。”

“当然可以,”周太太叫来两杯酒,轻轻一碰,“来,为初恋醉一次吧。”

这是晓安第一次喝醉,醒来已经在酒店,厚厚的窗帘遮住天光,手机显示是凌晨四点,屋子里非常安静。

她半坐起来,靠着软软的枕头,整个人也软软的。全身上下都被酒精浸泡过,也许神经末梢都开始发白。脑子里空荡荡的,仿佛都也没想,又仿佛什么都想了一遍。她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周太太敲门送了早餐进来,已经九点钟了。

“今天想去哪里玩?”周太太说。

“瑞士。”晓安咬着面包说,那个地方,是混沌大脑中一道清明的裂缝。

不能再逃避了。

周家第八代传人,挺起胸膛去吧。

和他有关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多晔打来的电话,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连晓安自己都没办法回答。发生了什么事?不,什么事没有发生。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发生。

迸堡耸立在飘飞的雪花中,看上去像是某个童话中的场景。晓安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伸手按响了门铃。

多晔在二楼看到了她,飞跑下来开门。

“哈,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对嘛,就要这样,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自己抢过来!不要怕臣,殷这些天也没理他,殷在等你!”

一见面就是连炮珠似的一串,多晔拉着晓安进门。臣坐在炉火边看书,抬头看了晓安一眼,微微一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也一样。”

晓安说,有一股森然的气势,仿佛连发梢都要飞扬起来,像一个进入了战场的战士。

她掉头去二楼,周子殷却没有在自己的房间,最后她在殷紫绶的房间找到他。

他坐在椅子里,膝上搁着相册,脖子搁在椅背上,长发往后垂下去,眼睛闭着,仿若熟睡。

好像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见过这张脸。

比自己想象的漫长还要漫长。

手像是突然获得了自主的意识,想去抚模一下他的脸颊。冲动非常强烈,要靠握紧拳头才能压制下去。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周子殷蓦然睁开眼。

那一瞬,他的眼中射出狂喜的光,“周晓安!”

也是到了这一刻,晓安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这个人,他喊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的魂。在这之前的日子,她仿佛都是行尸走肉,只在这一秒钟,才得以重生。

剧痛又快乐。

“你——”他站起来,要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把话说下去,“你想明白了?”

晓安不能开口,忽然问:“有酒吗?”

当然。当然。你要什么都会有。周子殷拖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跑,跑得真快,门框与壁纸的颜色呼啦拉成了一块幕布,铮亮的门把手是偶尔一闪而过的珠光,这是一条美丽如同梦境的长廊。

有那么一瞬,脑海里滑过这样的念头——就这样吧!什么也不要告诉他!一直,永远,这样陪在他的身边。

一直这样跑下去。

一直,一直。

没有尽头。

“Chateatd'Yquem!”周子殷替她倒酒,笑得眉眼飞扬,“我一直为你准备着,等你来。”

晓安痴痴地看着他。

这梦境真是繁华迷离,可惜迟早要醒来。

她轻轻喝完那杯酒。

“周子殷,我要向你辞职。”

“没有问题,你知道,我早就没把你当成保镖。”

“另外……”她深深呼吸,房间里的空气却总像不够,她大力推开窗子,寒风卷着雪花迎面扑来。

懊醒了。

“……我不是男生。”

“——我不是男生。”

她回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但我喜欢你,周子殷。”

雪花随着风卷进来,窗帘飘飞,发梢凌乱。

“——真的很喜欢。”

“不吃点吗?”

苏黎世飞往上海的航班上,周太太第三次问晓安。

她得到的仍然是和前两次一样的回答:“不,不饿。”

周太太轻轻叹了口气。

下飞机后,即使周太太再三挽留,晓安还是自己拎着包去了学校。快过年了,除了留守值班的职工,偌大的学院空无一人。

寒风掠过地面,落叶被卷到枯草上。

很像聊斋故事。书生被邀请到广厦花园参加丰盛热闹的宴席,结识了美貌的女子,但这一切终会消失无踪,他会发现他其实身处荒野,除了做了一场美梦,什么都没有发生。

502室异常整洁,学生走后学校做了最后的清洁,踏进去的第一时间,晓安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里呆得下去。

她掏出电话,翻遍号码却不知道打给谁,最终,选择键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停下。

半小时后,陆上夫那架会咆哮的摩托车停在明道学校的门口。

“算你运气好,今天我回来拿东西,不然你可休想找到我。”陆上夫把头盔抛给她,“去哪儿?”

“踢球。”

“耶!”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我也手痒好久了。”

“是脚,大哥。”

“嘿,还有空挑我的刺,说明心情不坏。”陆上夫发动车子,巨大的噪音淹没他的话,“看到你这张死人脸,我还以为你重伤快要不治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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