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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情郎 第11章

秋天了,满城萧瑟。

流风楼依旧热闹着,沈从然依旧淡雅从容小气着,日子好像和从前一样,又好像和从前不一样。

虽说客人散了大半,绿珠春来等人,仍然忙忙碌碌地招呼收拾。

“咦……”正要招呼来客的绿珠愣在了那里!

“一坛清酒,几碟小菜!”挑拣了处僻静的座位,来人淡淡道。

“好,好好,客官少坐!”惊得合不拢嘴的绿珠匆忙走开。

不一会,隔着当年看诸葛怀瑾的珠帘,大家看向这个人,“不是说给他喂了洗尘缘吗?为何这个人又回来了?”大惑不解。

“该不是老板娘的药失效了?”有人提出质疑。

早就有人快嘴地通知了老板娘,沈从然淡淡道:“寻常客人,不必担心!”

“老板娘,那人当年可是劫持了你与小少爷,难道你都忘……”激动的人慌忙止口,她们的老板娘还真是忘了。

“那便小心些,看顾好念儿!”沈从然不想在这件事情多费唇舌,诸葛怀瑾和她虽然是相敬如宾,但也快渐入佳境,她实在不想横生枝节。

“慌慌张张把你叫将出去,何事?”诸葛怀瑾正苦恼地看着棋盘。

“没有!”诸葛怀瑾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管是以前的然儿还是后来的然儿,倘使有些话不想说的时候,头都会低着。以前的然儿还是现在的然儿,这个问题重新地萦绕在他的心头。

“然儿,我怎么觉得你与从前不大一样了呢?”挑起话头。

“毕竟已经七年了,不一样也是应该的!”沈从然四两拨千斤,简单地把话头带开。

“老板娘,不好了,出事了!”春来匆匆忙忙地又来了。

沈从然知道问题严重,若是一般的争执,春来自然会料理妥当。

没有来得及同诸葛怀瑾说话,便赶紧出门。

“酒味淡薄,居然还敢说没有掺水?!”周握瑜尖声尖气地指着斗笠碗中的黄酒。

“客官,”知道了和他的前尘过往,沈从然更是要斟酌语句,撒泼讹诈都是小,万一一不小心地再爱上她,那她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小店偏陋,酒味淡薄也入情理!客官要是喝不顺心,这顿水酒,就算是小店请的如何?”

“听你的口气,好像我无是生非,赖你的酒钱?”周握瑜横眉冷对,身上有脂粉的香气。

“难道不是吗?”出来看情况的诸葛怀瑾忍不住出言讥讽。

“咦,这不是诸葛兄吗?”周握瑜一看是诸葛怀瑾,脸上的笑容能把天光都照得光亮,“难道你忘了我吗?我是周握瑜啊!”周握瑜把诸葛怀瑾眼中的惊愕错看成了别样的东西,“一别数载,诸葛兄可安好?”热情地握住诸葛怀瑾的手竟摇来晃去。

“好好!”诸葛怀瑾还是有点不清楚状况。

“一别数载,我很挂念诸葛兄啊!听家人说诸葛兄来了这里,便也赶来了!”说到后来,声音竟然渐渐地小了,脸上也有了羞怯的模样。

众人哗然,难道说,这个周握瑜心性大变到喜欢上了男人,而且还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女人的男人?情况太诡谲了。

“周兄,你——”诸葛怀瑾吃不透他是真心实意还是故态复萌。

“我前些时日大病了一场,醒来以后,不知怎的,日思夜想的,都是诸葛兄!”好大胆的口气,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周兄,这是内子!”又拉过沈从然,现在情势不明,完全有必要拉出当家主事人。

“还当嫂夫人国色天香,却原来资质不过蒲柳!”

众人咽了口唾沫,这下不消说,形式也明朗化了,只不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前后两次,他爱上的人都是人家夫妻俩。

沈从然一贯的淡然,但是春来还是从她微微抽搐的面孔上看出,这个敢于诋毁她们家老板娘而且还同老板娘有过过节的人,定然会遇到一些意外的。

“是啊,小女子确实是高攀了瑾哥,”胳膊伸进了诸葛怀瑾的臂弯里,沈从然笑得好不甜蜜,“只是瑾哥他不嫌弃!”言下之意,外人哪有置喙的余地。

“我这次来是想在这座城里安家,不知道诸葛兄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宅子?”换言之,他要同诸葛怀瑾如影随形,相伴相生。

“有啊,有啊!你看这流风楼怎么样,这可是你诸葛兄一点一点打理起来的!”沈从然脑中闪过一个点子,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诸葛兄一点一点打理的?”周握瑜双眼开始放光,如果他住在这里的话,那么岂不是就如同和诸葛怀瑾一同住在这里一样,到处都有他的痕迹?

“是啊,是啊,我们打算在城中再寻处房产,便把这流风楼给你,如何?”

春来绿珠瞪得眼珠子都要落下,这、这、这、是怎么一种状况?

“然儿——”诸葛怀瑾也不解!

“那如何使得!”周握瑜竟然搓起手来。

“如何使不得!这流风楼还有你诸葛兄的字画都一并地给你!”

“好,多谢多谢!”口中道着多谢,眼睛竟看向了诸葛怀瑾的方向。

“只不过,这流风楼有瑾哥太多的心血……”手微微地张开,手掌上伸。

“一千两,够不够?”周握瑜又怎么不明白沈从然的意思。

“可是瑾哥的字画……”

“五千两!”怎么也不能让心爱的人的画看起来那么的不值钱吧?

“可是瑾哥睡过的床褥……”

“一万两!”周握瑜砸下血本。

“成交,拿钱!”

沈从然喜滋滋地回到房中,却发现,诸葛怀瑾正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她努力地营造淡然的气度,但是思及敲诈周握瑜的情景,不由气短。

“瑾哥——”她低眉顺眼地叫道。

“你该不是早就恢复了记忆吧?”明明是问话却说得肯定无比。

“这——”沈从然不知该如何作答,“我也是乍看见周握瑜,才想起这些过往的!”没有什么说服力的答案,希望能蒙混过去。

“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恢复七年前的记忆,也没有丢失流风楼的记忆?”

“嗯——”对策在哪里啊对策在哪里?

“为什么这么做?”早就应该察觉不对,虽然在岳母那里厨艺大放异彩,但是回到流风楼里还是离厨房要多远有多远。虽然口口声声地恢复了记忆,但是天香膏和膏糖,还是他去配置,仍旧爱钱如命,古灵精怪的神色不时地闪现。

“被你看穿了?”沈从然懒洋洋地坐在了椅子上,“我也不过是好奇,刺玫和海棠,你到底爱上的是哪一个?”她念念不忘的是,他来到这个城中找寻的是那个从然,冰雪聪明,无所不能的从然,而不是她这个爱钱如命见钱眼开的家伙。说她嫉妒也好,说她胡闹也罢,她就是想要知道,他爱上的是她过去的影子还是现在活生生的沈从然。

他还没有回答,便被破门而入的人给打断。

周握瑜哭哭啼啼地冲向了诸葛怀瑾,“诸葛兄,我的房间里有老鼠!”

“不过是老鼠,有什么大惊小敝的?”

以前的然儿会叹,爱鼠常留饭,现在的然儿会直接将它踢飞,但是都不会哭哭啼啼没有了主见。

“还有——还有蟑螂!”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周握瑜鼻涕眼泪糊花了脸。

“不过是蟑螂,又有什么可大惊失色?”

以前的然儿会把蟑螂捏走,现在的然儿会把蟑螂踩成肉末,但是无论那个然儿,也不会让自己如此的狼狈,她总能云淡风轻地看待任何状况。

“还有——还有大蜘蛛!”

“不过是蜘蛛,又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

以前的然儿会把蜘蛛网上的蝴蝶摘下放飞,现在的然儿会把蜘蛛网给扯得稀巴烂。

“还有——”

以前的然儿,和现在的然儿,身形重叠在了一起,好像两者本身就是一体。

“临近大漠,有些这个,有什么稀奇?”沈从然赶紧地接口,春来当真是迅速,这么快便把这么多的东西都找齐全!

“诸葛兄,我——”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诸葛怀瑾没有堤防,便被周握瑜钻到了空子,挨近了他的胸膛。

沈从然冷冷地看着,怒气冲天,看来,周握瑜还真是嫌弃自己屋子中的东西不够多?

“然儿——”诸葛怀瑾脑袋的纷扰慢慢地清晰起来。

竖起手掌,沈从然懒得听他说什么,拎住周握瑜的衣领,把他拽出了诸葛怀瑾的怀抱,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话:“先别忙着亲热,我们先去看看你的那些东西?”

满屋子乱跑乱窜的老鼠蟑螂大蜘蛛,令人毛骨悚然。

诸葛怀瑾被沈从然勒令不能上来,沈从然一脸的神秘对周握瑜说:“你确定要把这些可爱的生灵置于死地?”

“当然,人家害怕!”周握瑜诡异的娇嗲声,听得众人纷纷起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可是瑾哥养的宠物哦!”沈从然睫毛眨啊眨啊眨。

“他才不会养这种东西!”听他的口气,好像诸葛怀瑾是他的夫,罔顾她这个正牌的娘子还在身边。

“他可是为了你呀,用心良苦!”沈从然压低了声音,“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的老鼠蟑螂和蜘蛛啊!”

“不是老鼠蟑螂蜘蛛会是什么?”周握瑜才不相信,所谓所听为虚,所看为实。

“你看,这流风楼都卖给了你,瑾哥十分的不放心,你一个弱男子,一个人住在这里,瑾哥是多么的不放心你啊,所以啊,才让人寻了些蛇鼠虫蚁是要它们来保护你的周全!”沈从然说起瞎话来比真话都像是真话。

“真的?”周握瑜的脑袋开始歪了过来。

“当然!”只差举起手立誓,当然不是真的。

“那为什么他不同我说?”周握瑜竟然开始吃起莫名的飞醋来,“还要你同我说?”

沈从然努力咽下想揍死他的冲动,这个男人目前还欠她一万两白银,虽然说银票已经到手,但如果现在把他揍死的话,钱庄会拒绝支付钱款!

“那是因为你的诸葛兄呢,不好意思让你知道他的心意!”如果他还要追问,沈从然绝对会给他力度十足的一个回答。

“这样啊!多谢嫂夫人和诸葛兄!”真是令人惋惜,周握瑜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所以呢,你定要善待这些生灵,这可是你诸葛兄的一片心意呢!”天天养着一帮大老鼠,没准能养出一个老鼠精来。

“嫂夫人,你转告诸葛大哥,我会的,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一片心意!”虽然还是打怵,但是周握瑜已经努力地在克服。

“好的好的!”沈从然退出屋,立刻小声吩咐春来:“告诉大家,立刻打点行装!”

春来绿珠没有疑问,流风楼这里已经被老鼠蟑螂霸占,也实在不能多留。

一行人急匆匆静悄悄地收拾好行囊,天还未亮,悄然地离开了流风楼。

“娘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江南!”投给诸葛怀瑾一记眼色,你表现的时机到了。

“然儿,真的?你真的要同我回念然山庄?”

“不欢迎?”沈从然挑高了眉。

“念然山庄本来就是你的,又不是客人,何来欢迎不欢迎!”诸葛怀瑾正想说些所想。

“哎,老板娘,楼中的字画都没有了踪影,哪里去了?”春来想起一个奇怪的问题。

“一万两,都卖给了周握瑜,让他一张一张地都挂在马桶巷,天天如厕的时候看……”沈从然笑道。

“哎,这周握瑜,真是千古伤心人啊!瞧他爱上的两个人!”

大家的笑声从马车中冲出。

……

“诸葛兄,诸葛兄,你去了哪里?”周握瑜绝望地呼喊,为什么他一觉醒来,偌大的流风楼里除却蟑螂老鼠蜘蛛和几张字画外,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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