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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爵爷 第八章 情敌相望(2)

端静并不急着请客人进屋,她步入房中,端坐在铜镜前,将桃木鱼梳递给婢女,“帮我梳头。”

婢女接了,又问:“公主,还是梳小两把头吗?”

虽然身处大漠,可公主还是习惯在宫中的装扮。平日里梳两个横长髻,形似小泵娘梳的两个抓髻,再戴上各式钿子——宫里的主子们都是梳这种头的,每逢喜庆,长髻插上各式金银珠宝,很是贵气。

然今日端静却要换个模样,“上回你帮我梳的那叫什么头?像凤凰尾似的,很漂亮也很繁琐的那种……”

“哦,是大拉翅啊!”婢女一边梳一边念叨着,“凤髻盘出两道齐,珠光钗影护蝤蛴。城中何止高于尺,叉子平分燕尾底。”

梳好了头,端静选了她偏好的金缧丝加点翠簪子让婢女给插上。她对着铜镜瞧了又瞧,又补了点桃花粉。这才转过身让婢女给瞧瞧,“怎么样?”

“公主殿下真是艳冠群芳,不不不!鲍主殿下是与生俱来的贵气,非一般的女子可比。”

那些恭维的话还是省省吧!端静走出里屋,往外厅而去。端坐在打宫里带过来的玫瑰椅上,她这才挥挥手让婢女请客人过来。

她就这么走了进来,站在端静的面前。那只玉嘴玉爪的海冬青显然已经跟它的新主人更为熟络,不再像从前飞到端静的身边,只是用热烈的眼神望着她,玉爪依旧攥紧新主人的肩膀。

她就是钟察海了。

论容貌,端静温雅,她大方;论气度,端静端庄贤淑,她豪气爽朗;论性情,端静如御花园里的湖水沉寂无波,她却是大漠里的篝火能把夜空照亮。

端静尽显尊贵之大气,抬手令身边的婢女,“取新进的猴魁叫郡主尝尝。”

钟察海一摆手拦住了婢女,“不必了,我来是想问几件事,问得了便走。”

她甚至都不去理会端静摆在她手边雕了花富丽堂皇的圆凳,直直地站在端静面前,直截了当地开口——

“你曾是费扬古的女人?”

她的问题粗俗又直接,硬是将端静逼到了死角——费扬古的女人?她是吗?

她不是!

可如果在钟察海面前承认了这一点,端静觉得好不甘心。

她讷讷,撇过头像个小孩子似的赌气不说话。

好吧,由钟察海来先开口。

“我爱费扬古,可我知道他爱的人是你。就连这东西……”

她揪了一把肩上海海尔的毛,折腾得海海尔哀叫一声,从她肩膀上跌落下来,扑腾扑腾翅膀又站上去。钟察海再次用手指头把它戳下去继而大叫道:“就连这东西原先都是以你的名字取的——静静尔,不过我现在给它改名叫海海尔了。”

“海海尔?”端静冷哼了一声,像是在说“好丑的名字”,可她身为公主的尊贵让她绝不会说出这话来。

这可不等于钟察海听不出来,她立即回了句:“一只海冬青居然叫什么静静尔,太娘们了。”

娘们——这又是端静无法说出口的措辞。

话归正题,钟察海继续点燃端静心口的怒火,“还是说费扬古吧!他利用我噶尔丹女儿的身份,用药使我失去记忆,骗我说噶尔丹是我的杀父仇人,让我为他所用,替他打探我父汗主力大军的位置,甚至想借我之手杀掉我父汗——告诉我,他这么做是为了你吗?”

为了她?端静白了她一眼,她倒是真的很想认定费扬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是……真是为了她吗?

她凉凉地瞅了钟察海一眼,这女人到底什么地方能跟她相提并论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若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我便死了这份心,再不去想他。若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之间该如何。”

话说到这分上钟察海顿时丧了气,也不理会摆在一旁精雕细作的圆凳,她自己挑了端静旁边的玫瑰椅坐了下来,两腿跷在前面的圆凳上,她倒是自在得很,可惜了端静无比珍爱的精雕细作黄花梨的小圆凳。

你可以把蹄子从我的宝贝上挪下来吗?

堂堂公主殿下说不出这等话来,所以换个方式吧!

“真如你所说,费扬古对你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那你觉得他是不是该很爱我?”

“自然。”

“爱我爱到不惜一切?”

“肯定。”

“不惜同我皇阿玛作对?”

“当然。”

“所以他一定会在皇阿玛下旨将我下嫁漠南的时候,带我远走高飞?”

“应……应该吧!”

端静忽然从椅子里跳出来逼近她,冲她大吼:“可他的决定是,在皇阿玛下旨前,代替皇阿玛劝我乖乖嫁给我那个蛮子男人——你觉得他真的爱我吗?”

粗俗吧?和硕端静公主只想跟她皇阿玛世仇的女儿一起放纵一下,如火如荼地做一回自己。

本来是想来跟端静叫板的,也不是啦!其实钟察海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见端静,她路过喀喇沁部,想起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公主,忽然就很想见到她,想看看费扬古所爱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

于是,她就来了;于是,两个女人在暗地里叫起板来;于是,这场相见最终演变成一场诉苦大会。

“钟察海真的是一个让人无法漠视的女人,是不是,费扬古?”

端静饮尽杯中茶,她怀疑这茶是不是用酒泡的,品着品着,她竟有几分醉,连面前的费扬古也变得模糊起来。

“那天晚上我和钟察海都喝醉了,我第一次知道自己酒量不错。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但凡喜庆时节才能小酌几杯,即便不醉也要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喝得那么畅快,我和钟察海都说了很多的话——关于你,关于我们的父亲,关于我们从小到大的生活。

“我们发现彼此的生活都有对方所羡慕的地方,也发现我们各自的日子都有许多值得回忆的珍贵。和她聊天真好,比和我那些公主姐妹们聊天有趣多了。可惜第二天她就要上路,要不然我定会留下她小住些日子——其实我没打算留她……”端静说着说着忽然自己一个人傻笑起来,“费扬古,你一定猜不出我为什么没留钟察海小住些时日。”

“……怕你丈夫喜欢上钟察海。”费扬古冷冷一句话惊得端静顿时没了笑容,轮到他得意了,“在想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到底是自小长大的,她的性情他怎会不知。当年在宫中的时候,因为贪恋他,不管是哪位公主来见他,她必定是要守在一旁的。

今时今日,对她的男人,也该不会例外吧!

“不过你大可放心,你丈夫不会恋上钟察海的。”

钟察海和她丈夫噶尔臧一样,都是火一般的人。火不会恋上自己,那种灼热不是他们彼此间所喜欢的。钟察海和噶尔臧一样,恋上的是如端静一般沉寂的水,如他。

“好吧,让你猜到了一个,可你一定猜不到临走前,我对钟察海说了些什么。”他的性情依旧如昔,除了和钟察海有关的一切,其他的,再也无法在他的心中留下痕迹。端静唯有自问自答:“我对钟察海说,‘初次见到静静尔靠在你的肩膀上,我便知道,你才是费扬古所爱的女人’。”

——这也是端静留给费扬古的话。

独自跑出来瞎逛的端静看到了噶尔臧的身影,忙不迭地跑下楼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里好像已经不是他噶尔臧的地盘,他依然能如此迅速地找到她,还真是神通广大呢!

傲尔臧睇了一眼端静身后的费扬古,眼神重新回到自家婆娘身上,“可以走了吗?都一个多时辰了,我到现在肚子还空着呢!”

“你早就来啦?”端静嬉皮笑脸地瞅着他,“那怎么不上来?”她以为他会冲上来跟费扬古拼命呢!难道她还缺乏足够的魅力,不足以让他为她拼命?

傲尔臧略过她,只望着她身后那个挂着弯刀的男人,“我想,你们有很多话要说,我夹在中间多煞风景啊!”

原来蛮子也有一颗宽厚包容的心啊!

端静窝在他身边窃窃地笑着,忽然踮起脚尖在她蛮子男人的脸上狠啄了一口,算做奖励。跟他待一起的时间长了,她也变得好没礼数哦!

不过,只要她男人喜欢就好。

傲尔臧旁若无人地抱住他女人的肩膀,以此掩饰他脸上本不该出现的两团红晕,遥遥地对费扬古喊着话:“谢谢你把她送到我身边,谢了!”

这个时候费扬古该说什么?

不用谢?

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啊?

他还是选择用目光送别他们吧!

就在他守望着端静夫妇的时候,冷不丁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费扬古猛地回头,有个穿着满人袍子的女子矗立在不远处悠悠然守望着他,她的肩上站着一只玉嘴玉爪的海冬青。

“静静尔?”

那女子冷着脸郑重警告他:“它是海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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