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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未央 第十四章 相见争如不见 有情何似无情(2)

壁冕堂皇的理由,说得跟真的一样。

其实不是。

早上约了个客户谈事情,他想不到会在楼下大堂碰见她。

这段日子以来他不断地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中,可是当重新再见她,他却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念。

猛然再见,她就如一道清澈的阳光,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照过来,他刚筑起的围墙,忽然轰然倒塌,他只好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匆匆离去。

他懒懒地靠着椅背,抬起手腕看表,已经快中午了。

对面的客户还在侃侃而谈,可是他没兴趣,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可是外面的阳光是那样好。

骆毅发现自己又开始想念她。

又坐了一会儿,他借口去洗手间,打电话回公司,问助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找我吗?”

助理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按部就班地答道:“服务台那边说上午曾有一位姓夏小姐找过您。”

他的心抑不住跳起来,又问:“她有说什么吗?”

助理答,“没有。”

他挂了电话,忍不住打给她,关机。

他捺着性子又拨了几遍,还是关机。

他出去,稍事应酬,又过了一会儿,终究是敌不过内心的担忧与想念,对沈晰交代了几声,说有点事要先走,让她留下来继续谈。

上车以后又踌躇,最后方向盘一拐,还是去了她公司楼下,打她手机,一样是关机,就这样在车上呆坐了一阵,忍不住又打电话到她办公室,对方听到他的声音仿佛顿了一顿,态度非常恶劣,只说了一声“出去了”,竟“啪”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他还握着手机,不禁啼笑皆非,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仿佛撞了邪般,做什么都是不对劲。

最后开车回公司,又正好遇上整个城市的交通高峰段,一排排的车流滚滚,然后又塞车,像蚂蚁爬行一样一步一步向前挪,他的耐心几近耗尽,好不容易回来公司楼下,已经快要入停车场了,乍然在倒后镜里看见她从对面的公园出来,迫不及待地将车子调头,还差点把她给撞了,想起来就后怕。

他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从来不是心浮气躁的人,今天是魇着了,因为她。

他打开车门让她上车,说:“去哪儿?我送你。”

她又想起早上他的客气疏离,于是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语气竟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在琉璃的阳光中,隐隐有种不自然的炫光在眉梢一闪而过,他略一皱眉,却依旧不动声息,微笑拿过她的手中的杂志,彬彬有礼地扶着车顶,道:“上车吧。”

她一怔,却不好再说什么,上车。

在车上,骆毅问道:“手机怎么是一直关机的?”

未央只得答:“摔坏了。”

他皱眉,“怎么回事?”

她不语。

用了好几年的手机自从那天没电后便彻底地“寿终正寝”,而后来的这些日子,她却一直想不起来要去选焙新的。

未央转过头来看他,即使他就在眼前,知道他还活着,可是想起除夕,心里还是非常难过,眼泪仿佛随时要漫出来。

她低着头,眼眶慢慢红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忙问:“怎么了?”

她在脑中搜索词汇,想了好久,终究只是说:“谢谢你。”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僵,问:“谢什么?”

她说:“你知道。”

他一脚踩下刹车,忽然就冷了脸,用力抓起她的肩膀,看她的眼睛,只是不说话。

他抓得她的肩膀很痛,骨骼都痛了。看着他这个样子,她觉得难过,眼泪就含在眼眶里,一触就要簌簌落下,可是哽在喉咙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骆毅觉得难过,为什么他与她,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在“对不起”与“谢谢你”之间徘徊,无法突破,仿佛除了这三个字,再没别的,而她明明知道,他做的这许多事,并不是要她的歉意与感激。

罢才偶然撞见她在看与他有关的杂志,那一刹那,他欣喜若狂,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倏然散了,以为她,至少还是在意他的,可是很可悲的,现在事实告诉他不是,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怜悯。就像在看一个得不到想要的糖果而乱发脾气的小孩,非要得到那颗糖不可,傻气而幼稚,而他更恨的是他自己,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不想放开她。

在上海那晚看见她与陆晖那一幕,他实在无法再去相信无往不利的自己,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彻底地输给了陆晖,一败涂地。

他决绝地与她分手,强迫自己狠下心肠,放开她,亦放过自己。

后来一个人驾了车出来,在灯火璀璨的车海中兜兜转转,只是茫然,才发现,上海下雪,原来也很冷,可是想起她浅浅的笑,心就不由自主地温存起来,仿佛一层薄薄的纱,覆盖在皮肤上,柔柔的,忽然就想起她的家乡,那个盛产丝绸的地方。

小镇并没有机场,在萧山机场下了机还要转火车,生平第一次坐火车,又碰上春运期间,到处人满为患,挤在那小小的车厢里,很难受,可是为了她,他并不后悔。

很平静的一个江南古镇,天空明净清澈,青石板小道曲折幽深,虽然普通,可是充满韵味,像她。

回程时订好了航班,都已经进了安检,忍不住开机打了个电话给洛洛,知道她已经回了北京。

币了电话后又犹豫,空服人员已经在催促,正要关机,这时又有电话进来,他接听,却是母亲,她正在香港,说是在那边准备参加一个新年慈善演奏会,让他没事也一起过来。他与母亲有好几年都没有一起过除夕了,因为都有自己的应酬,他想了想,答应了。然后去转航班,后来在香港那边的酒店看新闻直播时才知道,他原本想要坐的那趟航班出了事。

那时他正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在天与地之间,灯火辉煌,烟花璀璨。

这个有“东方之珠”之称的海岛,在这一刻,倾城绝代。

他忽然就想,若是他死了,她会不会为他难过?

骆毅终于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她或许是会难过的吧?但只限于愧疚。

他握着方向盘,直视前面的挡风玻璃,淡淡地问:“回公司?”

未央点点头,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交握的手指间,瞬息不见,隔了好半晌,仿佛又意识到她点头他可能看不见,便又“嗯”了一声。

他在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并未说话,兀自换挡,车子重新汇入车河。

车内气氛极其沉闷,只是无话可说。

终于到了公司楼下,骆毅正要打开车门下车,未央便道:“你别下车了。”

他仿佛没听到,仍旧下车替她开了车门,像以往一样,手扶车顶,彬彬有礼。

她站起来,头一低,越过他向大门走去,忽然听见他在身后唤她的名字,“未央。”

她只得回头,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晶莹透亮,他大步踏上来,递过那叠杂志,道:“你的书。”

她接过,低低说了句“谢谢”,便匆匆转身往前走,一直走入电梯,都没有回头。

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她忽然想起秦静早上在电梯里说的话:到底看上她什么?

在电梯的倒映里,她看到自己的脸,惨白,消瘦。

出了电梯,走入办公室,径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俯身将那叠杂志放进最下面那格放私人物件的抽屉,才抬头,李玲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立在眼前,“骆公子中午来过电话找你。”

未央愣了下,“哦。”

难怪知道她手机关机,原来是找过她,那么,刚才碰见他并不是巧合了。她忽然像想到什么,快步走到落地窗前向下张望,远远地看到他还没走,竟斜靠着车身抽烟,惹得路人频频回头张望,银色的帕加尼实在太惹眼,想不招人都不行。

李玲跟了过来,看了她一眼,仿佛很诧异,问:“咦,那不是骆公子吗?怎么在这儿?”

未央也不说话,头一扭,转身便向外面走去,也不乘电梯,直接蹬蹬蹬地跑了下楼,一口气跑到骆毅面前,他还含着烟,她气喘吁吁地在烟雾缭绕的阳光中看向他,还来不及换气,一句话便冲口而出:“骆毅,你别这样,不值得!”

她转身便往回跑,骆毅怔了几秒,就手揉了烟蒂便追上去,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没等她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已经扣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就吻上去。带着霸道而横蛮的掠夺,辗转吮吸,唇瓣都痛了,甘冽的烟草气息呛鼻而来,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肺里的氧气一分不剩,她推他,而他紧紧地箍着她,越推越紧,力气那样大,仿佛想要把她的揉进自己的身体。

那样多的人,在身边擦肩而过,来来去去,暧昧的口哨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驻足停留,他只顾贪恋地吻着,只是无法停止,无法平息,无法放手。

他与她,不可以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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