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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涅磐 第三章 流水经年宫廷梦(1)

进宫以后并不是马上就进行册封大典的,还得再选良辰吉日。

齐迦延和霍茹佳在那间宫室里无聊坐等了一个下午也没人来理睬她们。快到黄昏的时候上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可只有她们两个人吃,其他人都只在一旁陪侍着。

谤本就吃不完,一桌菜只动了三分之一就撤下了。

茹佳出身豪门,大约见惯不怪,迦延心中却感到略有不安。

后来又坐了一会儿,等陪侍的人也陆续换着班吃了饭,便有人来给她们这两位准王后与贵妃安置居所。

现时的居所自然是暂时的。迦延被引入春潮馆,茹佳则被带进秋信斋。

分手的时候茹佳还有点依依不舍。

春潮馆的院门和围墙都建得极高,走进去却别有洞天。

总共东西两座形状大小不同的楼宇,相隔也不算远,中间以一段朱顶廊桥贯通了两个楼面。

桥下摆放了齐齐满满两排花卉盆景,形成一个走道。

两座楼的底楼都是无门无窗的空屋子,不住人,只放了些桌椅凳几在里面。

上楼的楼梯是建在屋外的,顺着假山石而砌起,顶上却也架了朱色的瓦棚,与廊桥的朱顶一色接通。

楼的外围都有参天大树合抱,甚是阴凉。

最有意趣的是院子的后墙,竟凿成一座山的山壁模样,足以乱真。

壁上还有一挂不小的清泉往下不停地流淌,流入底下一个碧汪汪的天然小池子里。

天色渐暗,馆内的宫人们忙碌着在廊里挂起灯笼。

“娘娘和近身侍婢住东楼,其他人等分住西楼,随时候召。”宫廷女官如此吩咐。

东楼看上去小一些,统共只有两三个房间,却造型精美,显见是主楼。西楼最起码能容纳下五六个房间,却粗简得多。

迦延理所当然住的是东楼最大的一间,已经早就布置好了。

走进去,扑鼻而来一股舒爽的安神香味道,灯烛皆已燃亮。

一眼看到那张床很大,簇新的缎子被面亮得晃人眼。

爆里的人渐次退去,剩下的只有迦延和两个近身侍婢。

所谓近身侍婢,其实便是她从自己府里带进宫的陪嫁。

一老一少,老的那个虽然看上去不过三十上下,其实已经四十出头,少的那个不过也十一二岁,和迦延自己年岁差不多。

少的名叫兰喜,乖巧地走过去铺床。

老的叫巧榆,便是当年在沙漠里伴在齐夫人身旁的那位很有资格的侍婢。此时和迦延一起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榆娘,”迦延如此唤她,神色很是恭谨,“这一日来,迦延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请榆娘指点更正才是。”

“小姐今天做得很好,举止端谨大方,尤其是见到霍家小姐以后,不卑亦不亢,言语之间也把握得住分寸,拉开了一个友好的序幕。”

巧榆的话令迦延回想起霍茹佳天真无饰语笑嫣然的样子,一口一个姐姐,临分手时还拉着她的手依依难舍……透过她好似可以看得见以前的自己呢。

“其实我觉得——那霍小姐倒是个很容易结交的人,不像一般豪门千金那样骄蛮,似乎待人也很诚心。”

“不过初次见面,还是不要妄下结论的好。”巧榆轻摇了摇头,“大户人家的千金,门户深,心机也深,谁知她是不是故意装出这副坦诚热忱的样子,骗得你的信任与不防备。”

迦延怔了一怔,随即俯首,“是,迦延谨记榆娘教诲。”

此时兰喜已经铺好了床,走过来问:“小姐今天累了,是不是去床上躺着说话?”

“不用,”迦延道,“我跟榆娘在这里坐着说会儿话。”

“那兰喜去倒水来冲两杯茶喝,好不好?”

“甚好。”迦延点了点头。

待她出去后,巧榆道:“兰喜这丫头倒确是机灵,夫人派她跟进宫来是有道理的。”忽而,她的神色有些伤感,“想当年,我也是十一二岁就到了夫人身边,一呆就是三十年。”

迦延敛眉垂目,“迦延知道,母亲为我考虑了很多,甚至不惜让您也跟着进宫来……对不起,榆娘,因为我的缘故,才使你跟母亲分开了。”

“别这么说,小姐。榆娘是自愿跟着你来的。你母亲有多疼爱你,榆娘也就有多疼爱你,你不记得当初是夫人和榆娘一同看中你的吗?榆娘也生怕你在宫里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啊。”她说着,爱怜地望着她,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小脸,“其实,你今天应该哭一哭的……”

作为自小就跟在夫人身边的侍婢,巧榆对夫人的心情喜好可谓了如指掌。她知道与小延的分离会让夫人像真正的骨肉分离一样心痛的,尤其是小延连哭都不哭用一种漠然的表情离开,更如雪上添霜。

“如果你当着她的面哭一哭……会让她不那么难受。”巧榆惋惜地叹着气,“虽然榆娘知道,小姐你心里也是舍不得夫人的。”

尤其是听到她对霍茹佳说的话,她更证实了这孩子只是故意装出冷淡的样子来逼迫自己坚强。

“哭,虽说不能改变结果,但有时候也有它的意义。”

至少让夫人可以确定养女对自己的感情,确定自己的付出都得到了回应。

迦延略有震动地抬起了眼睫,“榆娘,我……令母亲伤心了,是吗?”

巧榆没有回答,只是再叹息了一声。

“我是无心的。”迦延被提点了一下,很快想通了,心里一下子十分懊悔,“如果下次见到母亲,我一定亲口向她道歉。”

她发现自己在有些方面真的越来越迟钝了,有时候简直有点钻牛角尖。

人未老,心已衰。

与哥哥分开以后,一部分的慧根亦被他带走了。

兰喜回来,替她们倒上了茶,看到迦延一脸沮丧,有点诧异,“小姐怎么了?”

迦延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巧榆站了起来,“小姐乏了,咱们让她早些休息吧,兰喜,你可以先回房去了,我来服侍小姐梳洗。”

兰喜答应了,很快便退下。

巧榆服侍着迦延卸妆月兑衣梳洗,看着她上了床,替她盖好了被子。

“早些睡吧。”

床太大了,十一岁女孩单薄娇小的身子躺在上面像一片漂在湖里的叶子,无根无凭。

“榆娘!”她突然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手。

“……榆娘今夜可否陪着迦延一起睡?”

在陌生的地方,这么大一张床,迦延突然感觉到有点害怕。

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宫人内监们大约也都入寝了。

楼旁的大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山壁上的水声淌下来也格外清晰。

巧榆的手被她的小手紧紧握住,突然感到一股心酸的温柔。

自从和夫人一起把这个孩子从沙漠中带回来以后,她与她们最初所见的那个小延变了很多——沉默寡言,谨小慎微,落落寡欢。

她什么事情都很独立,自己约束着自己,从来不让别人操心。

养父和兄长们夸她乖巧,可夫人和巧榆却都觉得她乖巧得有点过了。仿佛给自己披上了一层自立的硬壳,隔离了别人,藏起了自己。

她似乎从来不希望自己能引起重视,而接近她的人也总是会失落地感到自己并不被她所需要。

去年夫人特意从外面买来了与她年龄相近的兰喜做她的近身侍女,也是希望她可以交到朋友,找到一个说心里话的人。

可迦延依然故我地孤独,任兰喜再机灵知趣,也只能成为了她身边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而已。

那样的迦延让人干着急地心疼。

这一刻迦延突然提出了要求,真实地流露出自己内心的惶恐,令巧榆居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好的。”她旋身蹲下来在她的床边,“榆娘陪着你。”

迦延已经很久没有跟一位女性长辈一同就寝了,当榆娘躺在身边,突然有些想哭的冲动。

她令她想起了女乃娘——温柔和顺的女乃娘、深夜里自她身畔爬起来后便一去不回的女乃娘、被恶匪割下头颅滚到她脚边死于非命的女乃娘。

幼年的时候,她其实跟女乃娘反而比跟自己的娘亲要更亲近一些。

娘亲主持着一大家子的杂务,十分繁忙,女乃娘却是自小带她,与她朝夕相伴的。给她讲故事,陪她玩耍,教她针线编织,哄她梳洗入睡。

仿佛也是一种宿命轮回,到了齐府以后,养母身为当家主母,照例也有些忙。而且出身书香世家的养母气质雍容优雅,行止皆有礼有度,反而亦不如她身边的侍婢巧榆令迦延的心理上感到更易亲近,所以她一直都称她是“榆娘”。

南陵国的屋宇大都是纯木建筑,地上铺的也都是厚木板,宫里的地板漆刷得特别光亮如镜,就算夜里熄了灯,在月光的照射下依然泛着荧荧的光。

这样显得房间尤为空旷,冷飕飕的。

迦延打了一个哆嗦,搂紧了胸前的被。这时,巧榆翻过身,轻轻将她搂抱在了怀里。

迦延把头靠在她的胸前,眼睛闭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流落了下来。

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呢。

“娘娘,泰昶长公主求见。”

虽还未正式受封,但进宫以后上下人等已经统称迦延为娘娘。

泰昶长公主,乃先王长女,出生后被封安欣公主,国主即位后加封长姐为泰昶长公主。

长公主自小甚得先王宠爱,赞她“敏而好勇,堪比男儿”,今年不过一十六岁,尚未婚配,已出宫自建公主府,广收门客。

据说当今国主很尊敬这位长姐,几乎言听计从。

南陵国先王与王后情意深笃,先王一生并未册立别的妃嫔,王后卒于先王之前,是以,如今宫中并无太后。

朝中有传言,说长公主在宫中地位堪比王太后。有人甚至背地里将她封号戏改为“太上长公主”。

听到长公主求见,迦延心底多少有些紧张。

进宫才第二天,这长公主便来求见,动作真快呢。

巧榆和兰喜忙着上前为她整束衣饰。

“兰喜,如今我们都要改口称小姐为娘娘了,呆会儿在长公主的面前可不要叫错,失了娘娘的脸面。”巧榆还忙着提醒兰喜。

“兰喜明白。”

罢刚在前厅里坐稳,长公主便已经进来了,迦延忙起身相迎。

“哟,坐下吧,清河如何敢劳驾王后娘娘亲自相迎,都是自家人,不用如此客气。”

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未正式受到册封,是以长公主也不行什么拜礼,径自便在为她准备的客座上坐下了。

迦延看到她的身姿甚为高挑修长,标准的南陵美女长相,眉细目长,瓜子仁的脸蛋,葱管样的鼻子,皮肤白皙晶莹吹弹可破。

“快给长公主奉茶。”迦延忙吩咐。

兰喜应声而来。

茶到,长公主执杯轻嗅,“嗯,好香的香草茶。”

“禀长公主,此香草是奴家在鄙府闲来自种带入宫中的。”因未曾受封,迦延不知如何自称,随口便道了一声奴家。

“是吗?”长公主立刻浅尝一口,点头道:“怪不得与众不同,格外清冽一些。”

迦延敛眉垂首,“长公主喜欢就好。”

“妹妹不必太过见外,”长公主将茶碗放置一旁,言语之间颇为热情熟络,“咱们自家人,你只需同国主一样唤我一声清河王姐即可。”

“清河”是泰昶长公主的闺名小字,据说她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常常在相亲或者相熟的人面前如此自称,所以很多人也不唤她封号,直接称她为清河公主。

“多谢清河王姐。”迦延心中的敬畏感由此而稍稍减轻。

清河公主此来不过是闲话家常,问了一些她在府中的事,问她喜欢吃些什么,玩些什么,平时都爱做些什么,很快她便告退了。

“以后闲来到公主府与我多多走动才是。”临走时公主如此吩咐。

迦延执意把公主送到了春潮馆的门外,目送她坐上六人步辇离开,直到远得望不见。

与巧榆等一行人回到了房中,巧榆轻声道:“长公主果然如外界所传言的一般很有能力。”

“这么短短一忽儿工夫,榆娘您就看出来了?”

“清河公主精明外露,虽然言笑宴宴,每一个眼神和语调却都显示出了她的权威与厉害。”巧榆道,“她此来名为闲话家常,实则也在观察模索娘娘你的性情喜好,想来她已模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反正她只想了解我罢了,作为国主的王姐,对未来弟媳妇总不好一无所知。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的吧?”

“暂时应该不会有。”巧榆道,“对于清河公主,你与她多走动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处,她是国主唯一的手足,国主很敬重她,据说也很听她的话,你与清河公主打好关系的话多少在宫里也算有个靠山。”

虽说她是王后,但因为娘家没有别人高贵,在宫中唯其缺少的就是靠山,至于究竟能不能得到国主的宠爱现在还很难说。

“迦延明白了。”

这时,有人来报:“贵妃娘娘来了。”

斌妃娘娘?一时没回过神,却听到霍茹佳的嫣然笑声已经传入耳中。

“迦延姐姐,昨夜睡得好吗?”

迦延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出迎。

待走到外面,却发现她并没有上来。俯身一看,发现她正停伫在底下那山壁的清泉旁观望,竟看得入了神。

今日都已不似昨日那般盛装,霍茹佳穿着一身家常的襦裙,料子固是极好的,颜色却极素净,上襦是淡黄色,描着浅白的云水纹,下裙是极淡极淡的淡青色。

她专注的样子看上去极为温婉安静,更显得气质雅淡如素梅一般,倒有点不像一个将门出身的千金。

迦延扶着楼梯走下去,走到她的身旁。

站在她的身侧看去,她的颌骨与腮帮生得圆润饱满,耳垂很大,很有福相。

“妹妹看什么呢?”迦延轻声问。

茹佳转过头来,眼睛里有一丝惊喜,“没想到姐姐这里有这样一面山壁一挂清泉,怪不得叫春潮馆,静中有动,着实让人一见便喜。”

边说着,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迦延长久以来孤独成性,倒真不习惯别人如此热情,却又不好马上把手往回抽。

这霍茹佳虽然比她小了一岁,身高倒是与她齐平,手掌比她小,肉乎乎的,柔软温热。

“迦延姐姐,你昨夜睡得好吗?”

“不错。”

“那真有福了,我却睡不着呢,换了一个新的地方,觉得哪里都很新奇,而且……”她声音嗫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国主。”

这不是迦延第一次听到茹佳提起国主,她喜欢过人,所以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她发现霍茹佳对于那个云里雾里的国主竟然一往而深呢,每次提起他,都是羞涩吞吐的模样,又满脸欢喜与向往。

“你……就在选秀的时候见过国主一次吧?”她小心翼翼地问,“国主……什么样子?”

茹佳的脸蓦然红了,隔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很俊秀的样子,望着人的眼神很温柔,笑起来……”她凝起了神,很久都没有下文,好似找不到什么词语可以形容,过了一会儿,索性道:“反正到时候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顿了一顿,她又道:“他长得其实挺像清河公主。”

迦延回想起清河公主细腻标致的脸,如果长成那样,应该真的是很俊秀呢,便道:“哦,本来就是姐弟嘛,应该是相像的。”

“对了,清河王姐你该见过喽?”茹佳突然道,“刚才她来过秋信斋了,说是接下来就到春潮馆的,来过没有?”

“刚走。”迦延道。

“我觉得……清河王姐面相看上去有点凶,但和她说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凶了,你说是不是?迦延姐姐。”

“呃……”迦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国主的样子不似她那么凶,一点儿也不凶。”茹佳又道。

趁着她恍神的工夫,迦延抽回了自己的手。

“霍妹妹,没事的时候,你就常来春潮馆走动走动。”

原本只是随口客套,谁知茹佳欣然应道:“好啊,反正这宫里啊,现在为止我只认识姐姐你一个人。而且,我们以后得一同侍候国主……我自然是会和姐姐多走动的。”

霍茹佳一直坐到吃过中饭才离开。

房间里很快又只剩了迦延和巧榆。

“娘娘,你似乎不太反感霍贵妃。”

巧榆话说得很委婉,其实她看出来,迦延竟是十分喜欢霍茹佳的。

迦延自进了齐府以后,素来对人都淡淡的,从来还没有看到她对某个人感兴趣的程度胜过此时的霍茹佳。

虽然表面上也是淡淡的,但她在与霍茹佳对视的时候,眼睛里面竟有久违的灵动光彩偶尔闪过。

那个霍家小姐,不开口时看上去很文雅内敛,谁知竟是个外向性格,一说起话来嘴巴没个停,而且见谁都自来熟。

声如黄莺,话虽多,却不惹人讨厌。

巧榆其实有些明白迦延为什么喜欢她,因为她的身上有她当年的影子。

想当年在沙漠里初遇迦延的时候,她也如现在的霍茹佳一般活泼俏皮的。

“原来,清河公主先去的是秋信斋。”迦延却说出了答非所问的一句。

巧榆很快回过神来,“霍茹佳跟你说的?”

“无意中提起的。”迦延忙道。

巧榆凝神片刻,叹息一声:“唉,可见虽然霍贵妃的位份比你低,可身份却远让长公主觉得比你重呢。”

饼了一会儿,她又问:“霍茹佳真的是无意之中提起的吗?”

“什么?”迦延一怔。

“会不会——她故意想在你面前炫耀,给你一个下马威?”

“不会。”迦延忙道,“她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巧榆望着她,些许忧虑地蹙起了眉,“看样子,娘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霍贵妃呢。”

迦延又怔了怔,马上道:“放心榆娘,我不会全不设防的。”

心底里,她却承认自己是喜欢那个女孩子的。

而且发现现在的情况很诡异,她突然好像经历了一遍当年哥哥面对自己时的心路历程。对于活泼可爱的霍茹佳,她喜欢却又觉得很有负担。

当年哥哥对自己是否也是这样呢?喜欢,又很有负担,所以表现出来的态度才总是淡淡的。

“茹佳她……”不自禁地又想起一件事情,“似乎对国主一见钟情。”

“是吗?”巧榆有些诧异,随即更担忧,“那你更得小心些,现时她或许因为年纪小,对男女之事懵懂未解,对你也真的能心存友好,以后若你和她一起侍奉了国主,她肯定会对你产生敌意的——女人的嫉妒之心,比想象中更可怕。”

迦延望向窗外,眼神又开始变得缥缈。

“我很羡慕她的一见钟情。”又有点答非所问的样子。

她羡慕茹佳,一见钟情的对象即是自己未来的夫君,纵然有可能会与别人分享,到底也能厮守住漫长的一生。

而不似她,钟情的人注定要与自己远离,从此以后只变成心里一个稀薄的影子。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她最近就发现自己越来越记不清哥哥的模样了,只是在一起的时光与感觉都还铭刻在内心,偶尔触及便是泛滥的疼。

她想她是不会和霍茹佳争的,她再也不会对别的人一见钟情了。

终于等到了册封大典。

一早上,专职的宫女和女官来为她梳妆。

穿了华丽而沉重礼服,头顶一个同样华丽而沉重的冠。

凤翅招展,金丝流苏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

一切都有点不真实,她都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像个粉墨登场的戏子。

人生如戏,若真是一场戏,倒也罢了。

最后是穿鞋,一双大红如血的鞋子。

她本能地缩起了脚,“我不穿红色的鞋!”

身边的巧榆面色一紧,她知道她从不穿红色的鞋,至少进了齐府以后是这样的。

“傻孩子,大喜之日,当然全身上下都得是红的。”她凑近她的耳边软语悄声地劝着,“再不欢喜也得忍过今日的大典,莫要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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