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唔唔……”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能说话了?难道……恨恨地瞪着一旁满脸无辜的采花贼。哼,说什么松手,原来根本就是已经点了自己的哑穴。
被怒目而视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捂上她双唇的同时好像“不小心”点了一下她的哑穴。
“你这个采花贼!”刚才还答应不大喊大叫的人一经解穴,立刻就破了誓。
“姑娘,你若再如此激动,那我就只好再次得罪了。”这一要挟有效地制止了舒蝶宿继续用大声招来救兵的打算。
“你几次三番潜入江府,到底意欲何为?”他那暗色的瞳太过凛冽,即使已经历练得早已褪去面对男人时的青涩,舒蝶宿仍不自觉地避开那双瞳。
黑色的瞳审视般地停驻在舒蝶宿的身上,这个小丫头真是有意思。不害怕、不求饶、不慌张也就罢了,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首先想到汪府,看来也是个担得起“忠义”两字的仆人。面罩下,唇角微微斜起,眼神中混入了一抹笑意,“你觉得,我为何会再来呢?”
“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自然是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是为财,便是为色,眼前这男子说不定是财色兼窃的混蛋。
“不怕我杀人灭口?”没有直接否认她的话,忽然很想看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你潜入汪府应该不会只是为了杀一个小小的丫环吧。”舒蝶宿说时,眼神不期然地正遇上对方的瞳,“就算是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双眼睛却不像是滥杀的主。”
好聪慧的丫环,不仅眼神够准,能直指自己并不滥杀,更是拿话堵住了自己,让自己不能再以杀她相要挟。
“到底潜入的目标是不是你,还要等你告诉我,为何那晚你会在汪老夫人的房内?”
一提到那晚,舒蝶宿粉琢的脸上顿时染上了红晕。那羞人的一晚,他竟然还有胆量提!不对。现在不是羞恼的时候。他提到汪老夫人,也就是说,他那晚的目标其实是汪夫人,也就是——自己!爱外人人都当自己只是一老妪,他既然是冲着自己而来,那绝对不可能是采花贼这么简单!
急中生智,翘起食指指向自己头上的桃型双髻,“你没看到这个吗?我是夫人房内的丫环。”
“是吗?”他也曾这样想过,只是……“可你那晚为什么会睡在老太婆的床上?”
“怎么?难道你要轻薄的是汪家夫人不成?”柳眉倒竖的丫头用略带嘲弄的口吻反问道,眼神中满是“竟然是这样”的鄙夷。
“我才没有。”蒙面男子显然是被这个问题给问得大窘,不仅没有追问原因,反倒开始澄清,“我虽是草莽出身,但还懂得礼义廉耻。我原本只是想警告一下那个老婆子,谁想……”谁想躺在床上的会是她,而且还让自己给轻薄了。黑瞳异常复杂地望向舒蝶宿。
原本白里透红的面颊,因为这一瞥,彻底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尴尬伫立在原地的两个人被远处临近的脚步声给惊醒。待舒蝶宿意识到有人来时,眼前一道黑影一蹿,那个蒙面男子已轻松跃上高墙,就这样消失在青天白日中。
“呀!是夫人!”
两位路过的丫环细细打量之下,才猛然发现眼前这个装扮成普通丫环的人正是汪夫人。
“参见夫人。”两人连忙躬身行礼。
舒蝶宿微微颔了颔首,瞄到两人手中各提了满满一篮的花生、桂圆之类的果品,“这是干什么用的?”
“回禀夫人,这好像是蓝姑娘老家亲戚送来的。少爷说这些都是山中采的,比城里的味道要鲜美些,所以吩咐我们取些来让夫人尝个鲜。”较为伶俐的丫环恭敬地答道。
蓝姑娘老家的亲戚?山中采的?原来那些山贼都已经来了。
“你们搁在桌上就好。”舒蝶宿淡淡吩咐完,便缓步向后门靠去。
必须趁着两个小丫头在自己房内的间歇快点到后门去才是。否则她就别想有机会偷溜出去了。
“那个家伙……”边走边寻思着,“那个家伙该不会也是若水的山贼同党吧?”如果是的话,他执意要刁难汪夫人又是为了哪般?难道这一切和若水有关?他和若水,又是什么关系呢?
月如钩,独挂树梢头。
房外是宾客喧闹、爆竹声声。房内却清冷无声,格外寂寥。
桌上,已拆了封的书信上,“亡妹舒蝶宿”五个字被一豆灯火照得忽明忽暗,甚是阴森。
忽然,一阵由外而入的劲风吹熄了那豆灯火,紧闭的房门已被人由外推开。
“李妈,承嗣的喜宴进行得还顺利吗?”坐在窗旁,静静注视着月光的人在夜色中幽幽地问。
“既然这么关心,为何不亲自去看上一看?”低沉的男声带着隐忍的怒意。
望向月光的眸缓缓转向汪承嗣,“呵,新郎官,你放着满屋子的宾客来我这老妈子的屋里做什么。”
汪承嗣将手中的提篮稳稳地放在桌上,同时用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李妈在帮忙招待宾客,若水怕你饿到,她在新房不便过来,所以让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你能娶到若水这样的贤妻,我也总算没有辜负老爷所托。”窗旁的人慢慢立起身来,透着月影的单薄身姿在地上留下一道曼妙的剪影。
“可你却辜负了我和若水的一片苦心。”汪承嗣右手轻捏成拳,一双混合着怒意、怜意和无奈的瞳紧盯着那个背光而立、面容不清的人,“今天原本是将你从这活寡中解月兑出来的最佳时机。你为何这般固执?”
“承嗣,你真的认为没了汪夫人的振远镖局还能这般安享太平?”她带着嘲讽的笑,仿佛他在说着青天白日梦。
“就算振远镖局倒了又如何?舒蝶宿,你不欠我们汪家什么!”再也控制不住怒火的人一拳打在桌上,桌面瞬间裂出一道缝隙来。
“你现在武功了得了,又娶了娇妻,所以准备将我这个无用之人一脚踢出汪家了,是吗?”渐渐走至灯光下的人,一张动人的容颜下,一对含着淡淡笑意的眸间闪着让人难辨的复杂。
“娘,我只是不想汪家成为活埋你的坟冢。”
“汪承嗣我告诉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拱手让出这‘汪夫人’的头衔。活埋也好、活寡也罢,我舒蝶宿认了,不用你在这里多事。你现在给我立刻回去好好当你的新郎官。”不急不慢地说罢,右手食指朝着背后房门一指,逐客之意再清楚不过。
“你……”汪承嗣一时气堵,却终于还是僵持不过舒蝶宿而长叹了一声,“桌上的饭菜趁热吃。我先走了。”
见汪承嗣已离开,舒蝶宿俯身自地下捡起那份方才被汪承嗣掌风震落于地的信笺来。
黯眸扫过“亡妹舒蝶宿”那五个字时,唇边扬起一个苦涩的笑来。她舒蝶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活埋”了。如今这世上所剩下的,只有汪夫人而已。
汪承嗣有些不放心地回望着已经看不到尽头的通往山上的道路。
“承嗣,你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的。”蓝若水察觉到汪承嗣心中所想,温柔地用言语安慰他。
“其实我们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你也知道……”
“我只知道你已经依赖她太久了。如果你始终不放手,她就一辈子只能生活在那个根本不适合她的外壳中。”蓝若水打断汪承嗣的犹豫。
“的确……如果那样的话,就对她太不公平了。”想通之后,汪承嗣对蓝若水感激地一笑,“若水,你能这样为她着想,我真的很感谢你。”
“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你,如此一来,我也只能孤单一生。我对她,同样心存感激。”蓝若水深情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让她为之迷醉、为之爱到不顾一切的男人。心中祈祷着,希望自己这次的决定能给那两个人一潭死水的生活带来改变。
“李妈,给我倒杯水。”在颠簸中渐渐恢复意识的人只觉得口干舌燥,可是等了半天却仍未等到李妈送茶来,微带不解地睁开双眼,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在房内而是在轿中!
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是遭歹人绑架了?可凭李妈的身手,绝无可能让自己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这样轻易被人带走。
靶觉到身处的轿子仍在移动中,一把掀开了身旁的窗帘,探出头去,只见四个穿着绣有鹰形图腾衣裳的壮汉正在抬着轿子。
“你们到底是……”舒蝶宿话还没说完,四个壮汉一声“妈呀”,都仿佛见了鬼般慌忙扔了轿木目露惊恐地闪至一旁。
他们这样惊恐,是因为自己?舒蝶宿眸中满是费解。她虽称不上是什么倾城倾国之色,但活了整整二十四载,却还从未发生过把人吓得脸色惨白如此夸张。
“你醒了?饿是不饿?”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在轿旁响起。
被这声音一提醒,她还真觉得自己好像肚子空空的,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冷馒头被递到面前。
一把接过馒头,正要向对方致谢,却在触到那双幽黑的瞳仁时,瞬间失了神。竟然是他!曾经也揣测过他面罩下的半张面容会是何般模样。现在一看之下,他将胡须蓄得这样豪放,根本和遮面时没有区别。
难道是他劫了自己?他的目标不是汪夫人吗?莫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汪夫人不成?可是,他和汪家又到底有什么仇呢?
罢想开口询问,对方却已经冷冷放下了轿帘,就仿佛两人从来不曾相识一般。这个山贼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又冷又硬的馒头上撕了一点递入口中,却怎么都咽不下去。口好渴……
“睡了两天两夜了。一定口渴得紧吧?”一只装满了水的茶碗被恰到好处地递了进来。
水!口渴的人一把接过茶碗,不再去管自己心中的疑惑,只是急着收回探出的脑袋,放下窗帘,大口大口喝起了水。
喝着喝着,却忽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一双眼直直望着碗内,满脸的不敢置信。
天呐!碗中有个怪物正在望着自己呢!黑漆漆一团的脸上涂着两团火一样的红,两个眼眶空空的就像眼珠被剜了一般。
咦?怎么它也好像很怕自己?咦?为何自己摇头它也摇头?
左手有些迟疑地模上自己的脸,一触到那硬硬的面具,心中的疑惑立刻得到了答案。难怪那四个壮汉都被自己吓到,更难怪他似乎也完全不认得自己一般。原来是有人给自己戴了副恐怖的面具。这样看来,绑架自己的人对自己怀着很深的怨恨才对。否则为什么会给自己选了一副这么丑陋的面具?
正想将面具扯下,忽然听到有人在轿外冷喝:“是哪位道上的朋友?既然都来了,又何畏出来一见!”
树林间传出一阵冷笑,“哈哈哈,素闻土匪山水寨主武功了得,果然连我们兄弟的无影神功都瞒不过你!”
嗖嗖嗖三声响。原本藏匿在茂密枝叶间的三人纷纷跃身稳稳立在了地上。
他竟然是土匪山的寨主?这件事铁定和蓝若水月兑不了干系了。若水难道是怀恨自己不愿离开汪家所以才将自己交给了这个山寨主?呵。她这又是何苦呢。自己根本就不会妨碍到她什么。不知这山寨主会将自己带往哪里?承嗣又知不知道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