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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关系 第六章

江节花了好久的时间才适应什么叫真正的离开,如果说他冲动地想要“离开”,也只是“离开”这个举动,有一时逃开自己情绪的味道,但在陌生的城市和环境里,他才知道自己曾经对李沐雨的依赖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尤其是精神上的。

到校最初一阵子没什么体会,报到、军训、适应环境、结交新同学、学业重新起步,加入新社团等等足够他忙上好一会儿,和所有初次离家的大学新生一样,对一切热情而新奇,适应新生活也算是迅速。

然后平静了,他开始体会自己离李沐雨有多远。他知道不管再怎么相思如麻,都不可能如以前般地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人叫到面前来对他撒娇,小心地索取怀抱。

他也不想打电话,因为对着电话什么也说不出来,更怕听到李沐雨用对儿子般的口气对他说话,无法碰触的关系结界让他觉得绝望。

所以选择写信,每个星期一封,有时会寄出去,有时不寄。能寄的都寄出去,不能寄的自己藏好,寂寞时读给自己听,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没有遇到李沐雨前的童年,对着想像中的咸蛋超人说话,崇拜和爱慕都无法得到回报却又无法摆月兑。

同寝室的几个小伙子见这小南方江节写家信特勤快,颇觉好玩。一般男孩子都不太爱写家信,除了钱不够用的时候,而这江节几乎每个晚上都会趴在床上写信,以圣于不久之后大家看到这寡言少语的小于趴在床上,都会这样给他打招呼:“嗨,又给你爸写上了?”

寝室里的老大阿城是一身体壮实的北方小伙,脾气硬,性格阳刚粗糙,特看不惯江节给他爸写信,看见一次就要嘲笑一次。

“我说,江节,你到底月兑女乃了没有啊,还恋爸哪?”

罢开始可能因为不熟江节没理会他,直到有一次,两人为这事干上了架,差点闹出人命。

这天,江节晚自修回来没事做就取出纸来写信。其他几个室友都出去找乐子去了,屋里只剩阿城和他,一个躺在床上看小说,一个写信,没什么交流。

对于江节来说,写信只是为了排遣思念。一封信会写上好几天,而这信通常是不会寄出去的。他写写停停,画掉又重写,写了又画掉,结果只在纸上留下满目的“李沐雨,我想你”的字迹。

本来这句话,他死活都不敢写的,但什么情绪写到最后就只剩下这句话能说了,他觉得自己惨得没了救。取出临走前李沐雨买给他的CD机,塞上耳塞,把头埋在枕头里,江节试图在音乐中挽救自己又开始滑向悲哀的情绪。

等到再次睁开眼,赫然发觉阿城手里拿着他的信!

“你干嘛?!偷看我的信?!”江节脸色发白,马上又转成愤怒的红色,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扑向阿城。

阿城看他着急的模样,不由笑了:“怎么?情书啊,看看都不行啊?”把手一伸人一闪,硬是躲开了江节的夺信,一边瞧着信,还在嘴里念叨:“李沐雨……我想你……你想不想我啊……李沐雨……你知不知道我爱……咦?”他没有念完,月复部就一阵剧痛,忍不住弯下了腰。

江节发了疯似地抬腿就往人家身上踢,完全没了往日一副斯文傻气的模样,眼里溢满痛苦和羞恼相交融的愤怒,让阿城愣了一会儿,身上就挨了好几下,痛得他头晕眼花。想这江节踢足球好几年了,这腿劲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喂!你发什么神经啊?!”阿城也不是省油的灯,曾经在少武队混过的人,身体壮实着呢。他回过神后,连忙回身劈手去抓江节的腿,不想脸上又挨了两拳,此时的这个江节根本像个疯子,红着眼只想揍人。

阿城只觉得鼻子发酸,暖暖的液体就往下淌,他真火了。“想打架?好哇!”

两人立即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桌子,踩烂了书本,从寝室里打到寝室外,然后在走廊上滚倒在地,各自拳打脚踢,不亦乐乎。围观的男生一大堆,有的想拉架,有的想看热闹,有的在旁边起哄。

“流血了,别打了!会出人命的!”有学生看到两人脸上部见血了,开始慌了,大叫起来。

一大帮子男生都涌上去拉人,硬是把两个疯小子分开。江节一声不吭,用力甩开众人,抹了一把血,转身奔回寝室把门关上,在一堆杂乱中拼命寻找那张信纸。

阿城冲着门愤愤不平地大喊大嚷:“江节,你这疯子,他妈的变态!”

江节“叭”地把门撞开,铁青着脸色朝人又冲过来了,这回众人怎么拖也拖不住这发狂的小子,只见他操起拳头直往阿城身上狠命地招呼去。

两人又干上了,直到有学生去找来了管理员才罢休。

江节没有写信告诉李沐雨他被打得头破血流,在医院里躺了两天,而且开学没多久就受到了处分。他怕李沐雨会问原因,不能告诉的原因。他在最近寄出去的一封信上写道:

“李老头:我喜欢大学生活,我过得很开心,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忙得要命,忙得快要想不起你长什么样了,你会伤心吧?哈哈,你一定会伤心的,当然是骗你的啦,烂木鱼的样子怎么会忘记呢?我有好好听你话啦,每天吃三大碗饭,一大块肉排。我大概又长高了,裤子穿上去紧紧的难受,我要去买条新裤子……”

他在没有寄出去的信上写道:

“李沐雨:你大概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上课的时候,自习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作梦的时候,想你在做什么,说什么。阿城骂我变态的时候,你能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能知道那时我有多恨你吗?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不会变成这样的,也不会被人骂变态的。你老说我是傻小子,我也觉得自己很傻,明明知道你根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可为什么梦里你总是抱得我那么紧,让我好高兴……”

回到寝室,江节看到阿城好模好样地躺在床上:真有些慌了。

其他室友没什么异常,只是围过来探看他的伤势,大伙儿打着圆场:“大家要做四年的室友呢,别翻脸啦,打过就算了,我们还是好兄弟嘛!”

阿城站起来定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手,好声好气地说:“江老弟,算是不打不熟吧,别往心里去,反正我们俩受的处分一样,谁也没沾到好。”

江节点头,握了握那尹。他怕的是另外一件事,可是从室友们亲切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朝阿城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却回避了他的目光。

“江节,你去休息,我们替你请假。”

虽然不想休息,江节还是躺在了床上。大伙匆忙捡出书本准备上课去,阿城拖拖拉拉地落在最后走。等着室内只剩两人时,他走到江节的床边轻语:“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有说。”

“谢谢。”江节点了点头,闭起眼不想再说话。

“信我给你放在枕头下,没人看到。”阿城的脸上浮着不自然的红色,可惜江节没有看到。

“那天,其实我没有想看你信的,它被风吹在地上,我只是想替你捡起来,谁知……你就误会了……我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的,真的。”

“对不起,是我太过头了。”江节睁开了眼,认真地说。

阿城别过脸朝门外走去,匆匆地似逃一般。

江节长吁一口气,伸手探向枕头下,信果然在。他掏出来,把它叠整齐准备藏回自己那本带锁的笔记本里。

他突然瞥到信纸背面多了一行不熟悉的字迹:“我也是……”

江节怔怔地看着,他知道这个英文代表什么意思,可他觉得这个“也”字有点扎眼。我算是吗?他问自己,大概吧,对李沐雨非比寻常的相爱慕只能让他承认,虽然到现在为止除了李沐雨,自己对其他男生根本没有留意过。不过,这行宇也让他涌起一种安心感。

也许在外人眼里真所谓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老话。阿城和江节在一场血腥的干架后,突然变成了几乎可以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让其他人啧啧称奇。

因为两人完全是两种相反的个性。阿城粗犷,大方外向,喜欢开玩笑说荤话,喜欢结交朋友,而江节细致内向,斯文,常常彬彬有礼,有时会让人觉得难以靠近,比较酷。

这样的两个人会变成常粘在一起的好朋友,实在有些让人想不通。

阿城在寝室里开玩笑:“你们说江节像不像我老婆啊?”

众人嘘笑:“像哦!”

阿城来劲了,冲着睡在自己对铺的江节就叫:“老婆,快叫老公!”

众人爆笑。

正在写信的江节涨红了睑:“你又想打架啊?”

阿城大笑:“你长得跟姑娘似的细细女敕女敕,和我站在一起怎么不像我老婆啊?”

江节扑上去就开打,两人又在床上扭成一块儿了。不过这回没人急,习惯了他们之间常有的吵吵闹闹,变相的和气。

阿城私下里常跟江节说,这些玩笑其实没关系,普通人的神经都很粗,没人会往那事上想,可江节脸皮薄心虚,常常会被吓出一身汗来。

阿城瞧着他那样,涩涩地怪笑:“你别老搞得我们俩好像真有什么关系似的,我觉得亏啊。”

江节抬头看天,沉默不语了好半晌才开口:“阿城,你几时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很早,大概刚发育那段时候吧。”

“如果你喜欢一个根本不会爱上你的人怎么办?”

“放弃啊,这种事没有办法的。”

江节又沉默半晌。“我无法放弃。”

阿城笑他:“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自己无法放弃?”

江节无法回答,他的确没有试过,也不知道怎么去试。因为李沐雨一直在身边,他就没想过

要放弃,就算是无法说出口,就算是最终什么也得不到,可是一旦放弃了,心就成空城,只剩荒芜。他能给阿城说关于自己和李沐雨的一切事,却无法让他了解到这种心情。

阿城常笑他纯得可爱,话语中有怜惜的味道,江节觉得他人还不坏。他在给李沐雨的信中提到了阿城,当然没有说他是个同性恋,只说交到一个很好的朋友,很够哥们。

李沐雨不太回信,回了信也只是草单数语,不外乎关照他学习要认真,交朋友要看清,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琐事,书面口气和他打来的电话一样会让江节兴奋后又失望,对方连幻想的踪迹都不会给他留一点。

不过江节还是很宝贝地把这些信藏起来,夹在那些无法寄出去的信中间,让它们合在一起。

阿城看不下去了,好气又好笑地觉得这小子离变神经病不远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帮他。

他编个理由把这傻小子骗了出去。

“我带你去见识见识,看人家怎么活的。”他对他诡异地说,整齐的牙齿闪着白光。

两人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了许久。阿城俨然一副热门熟路的样子,带着江节在陌生的街巷踩路线,最俊停在一间灯光黯淡的酒吧前,深蓝色的霓虹上闪烁着“午夜天堂”的字样,下面挂个小牌:最低消费RMB200。

江节不肯进去,他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

阿城笑得像头狼:“你怕什么,没人会吃了你,我买单还不行嘛。”就揽起他的腰硬是把人给拖了进去。

江节想甩开阿城挂在自己腰间的手,结果没成功。他发现里面有些人就是这么敞的,而且他们都是男人。“这是什么地方?”他紧张地问阿城。

阿城失笑,捏了一把僵硬的腰:“我们的乐园。”他给他找个座位,靠在里面的。

“你先坐着,没关系,放松点,我去打个招呼。”阿城看出江节脸上不自然的恐慌,对小弟弟似地亲切安慰他。

“阿城。”有人在不远处叫。

阿城应着走了过去,没几步,突然身边窜过一个人直往门外冲,他愣了愣,猛然发觉这个人就是刚才他安置好的江节。有很多人望了过来。

“怎么回事?”

阿城苦笑,街着四周摆手:“没事没事,对不起。”然后也跟着冲出了门,心中骂:这个小神经病!

在旁边黑暗的小巷子里,逃出来的人扶着墙在喘息,他看见追过来的阿城,结结巴巴地讲:“他们……他们在亲嘴……两个男的……”

阿城伸手就朝他头上弹了一个响崩:“废话!可关你鸟事,你逃个屁啊?!”

受了训的江节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眼睛疑惑地瞪着生气的人。

阿城皱眉,一把拉起他指着不远处在黑暗中闪着光的地方,恶狠狠地命令:“进去!”

“不,”江节死命摇头,好像那边是十八层地狱,“我要回去……”

“你他妈的给我进去!”阿城火了,口气森冷。

“不要!”江节也硬起来,使劲甩开阿城的手,人直往后缩,只差没有撒腿跑了。

“你在怕个什么东西?你和他们是一类人,老弟?!”阿城瞪他数秒后,软下口气。

“我……我……”江节抖着嘴唇,语不成句,他靠着墙大口地吸气,闭起眼,那黯淡的灯光下,两个男人吻在一起的画面立即清楚地跃上眼膜,他们转动着亲吻的角度,看上去那么尽情,那么……自由,可他就是害怕了,只想逃开这一切。

阿城冷眼瞧着他,突然欺身上去,两只强壮的手臂往墙上一撑,把只顾吸气的家伙围在自己的胸前,话没说就一口吻住那半启的双唇。

“你……干……”江节吓懵,呆了好一会儿,才手脚并用地推搡死命压着自己的人,背抵上粗硬的墙,很痛。

阿城没理他的挣扎,手臂一弯一折,把他的头颈固定在自己的制力范围内,让他的身体动弹不得,他吮舌忝着像贝壳一样紧抿起来的嘴唇,很用心也很强硬,他要叩开它,就狠狠地咬了……

“痛……”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江节想叫,嘴梢一张,被柔软潮湿的软体物侵掠后填满,它在口腔里翻天覆地与自己的器官皮肤缠绵,脑子霎时变得白茫茫,思想在远离,只有急促的呼吸夸张地响彻在耳边,自己的还有阿城的。

“怕不怕?”好一会儿,阿城终于放开了,他哑着声音问。

江节抿着湿润的嘴唇没有回答。

“怕不怕?厂阿城放大声音又问了一次,近在耳边,震得炽热的空气散了大半,留下一些些禁忌。

江节还是没有回答,突然握拳直朝阿城胸前挥去。阿城没躲开,痛得发闷,冷汗都下来了。

“进去。”他再一次要求他。

“不要,我不要……”江节还是摇头,靠着墙缓缓坐倒在地上,缩起身体,颤动着肩胛,无声地哭泣。

阿城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无措了。“我只想帮你……”他喃喃地解释,陪着哭泣的人坐倒在地上,仰头看着漆黑没有星光的夜空,轻轻地长叹。

“你干嘛一定要那个不会给你爱情的人呢,何苦啊?”他问他,疼惜地。

“你瞧,那里面的人不是过得挺开心吗?”

“你非得把自己整死了才高兴吗?”

“我真的想帮你,我不想看到你重走我经过的路……”

江节抬起头,睁着泪眼看向旁边观天的人。

阿城轻笑,像是自嘲,有点冷:“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许笑话我哦。”

江节连忙点头,阿城伸手模了模他的头发,用事不关己的淡漠口气诉说起来。

“我十一岁进市少年武术队,一共待了五年。队里有个师兄,比我大一岁,人长得很帅,和我一样练棍的,而且部练得不错,我们两人常常一起练,对打,单练,陪练,形影不离,他对我很好,好得以致于我误会了。”

阿城苦笑了一下,冲着空茫的天空。

“因为对自己的倾向了解得早,我开始对他发起白日梦了,觉得只要自个儿对他好,整天想着他,终有一天他会有所了解而接受我,就像你现在这副蠢样。”

江节低下了头,不敢接受对方投来的轻飘眼神。

“十六岁那年,我鼓足勇气对他表明了,他没说什么地认真听着,然后笑了笑,还亲了我一下,我当时就乐傻,差点没有昏过去。”

阿城说着,嘴角又泛起一丝笑容,不知是讥刺自己还是想到当时幸福的心情,有点深沉,江节看不清。

“他让我写封情书给他以示纪念,然后两人就正式交往,他这样对我说。浪漫吧?你知道后来怎么着?”

江节摇头。

“一个月后,我被送去心理治疗,强迫退队,他被选去参加全国比赛。”简明扼要让人模不着头脑。

“呃?”

“小笨蛋!”阿城无奈地笑了,“比赛资格只有一名,本来是我的。他把那封情书交上去了,就变成他的了,懂了吗?”单草地解释了一下,他把眉头皱成一团,使劲忍受着某种痛苦。

江节沉默了。

“你知道我明白这件事之后是什么反应吗?”阿城还是笑着问他,他撩起自己的衬衫露出健壮的月复部。“你看!”

江节瞪大了眼睛,天黑什么也看不见。

“凑近点,怕个什么啊?!”阿城瞧他的呆样就不耐烦了,伸手抓拎住他脑后的衣领往自己月复部按。江节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阿城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敲出一簇火苗,贴近自己的月复部。火光照耀之处有一条伤疤,像娱蚣一样丑陋地爬在光洁的皮肤上,映着火光也能看得出它可怕的肤色,狰狞地扭曲着。

“我给了自己一刀,可惜没死成。”

火灭了,江节凭空打了个寒颤。

“其实我不是很想死,只是想尝尝这刀痛,果然要比心痛畅快得多。”阿城似乎依旧在笑,他放开了江节的衣领。

江节没有离开,他伸出手指划着那刀痕,轻微的,怕碰痛对方似地仔细抚模着。

“别乱碰。”阿城抓住他的手拉开,把衣服放下。

“痛吗?”江节认真地问。

阿城没好气地拧上了眉头:“痛你个头啊,都几年前的事了。但不要朝人家身上乱模,知道吗?”

“为什么?”

“为什么……我操!那你给我模模看?”

“我又没有疤,没什么可模的。”

“模别处也行……”

“什么?”

“没什么……”阿城无力地叹气,站起身来,“走啦走啦,你不去也行,寝室楼也许还没有关门,咱俩回去吧。”

江节也站了起来,有些敬畏地瞄了一眼旁边的阿城,觉得他挺了不起的,敢拿刀子往身上扎,想起几年前被李沐雨打几下就痛得直哭的自己,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鬼看个什么啊?”阿城横了他一眼,独自走向前去。

“喂,你刚才干嘛亲我啊?”江节想起了什么似的,追上去就问。

“什么……”对方一副装糊涂的口气,头也不回地直向前冲。

“你才亲过我就忘啊,不会吧?”江节盯着不放。

“啊……那个……啊,不知道,什么原因啊……哈哈,忘了。”

了解一个人的痛苦其实是件残忍的事,因为会有比较。

江节知道自己在无意识地享受和阿城相比较下的优越感,他了解李沐雨绝对不是像阿城师兄那样的烂人,但他们可能有一个共同点,不会对同性付出爱情。

他尝试着继续想像自己对李沐雨告白时会得到什么境遇,自然无法像几年前那么单纯地往好的一面去想了,当然,他也知道不至于落得像阿城的下场那么惨。

李沐雨或许会对待孩子般地宽容自己,然后自以为是地引导,甚至会想到治疗一类的事来尽力帮助自己。但就算这样,也让江节光用想就觉得受不了,有一种被忽略感情的巨大屈辱,自己和阿城比起来的确很脆弱,简直不堪一击。有了比较的一个好处是,人会成熟得更快。

对于企图将江节带人同性恋吧的事,阿城终究落空了愿望,他只能承认江节是个异数,是个活在自己梦幻里的呆子,对于不可能的感情尤其执着,他总结原因,这个小子是不到黄河不落泪,躺进棺材才会死心的家伙。

江节不顾他的讥笑,继续写不寄出去的信或者能寄出去的信,也收到李沐雨为数不多的回信,内容枯燥,一般没有什么看头,比陈艳写给他的还糟。

不过最近收到的信里夹着一张照片,终于能让阿城一窥他江老弟梦中情人的庐山面目。英俊而成熟的男人,有着温和得让人安心的笑容,挽着身旁的妻子随意站立,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寝室里其他男生都围上看,惊讶地叫:“江节,你爸长得也太养眼了吧,怪不得你小子这么水灵。”

江节腼腆地抿着嘴:“他不是我亲爸呐,才比我大上十几岁。”

“哦,这样啊,”大家恍然大悟状,一个个伸着脖子往照片上凑,“瞧着年轻得不像话嘛,和江节看起来像哥们似的。”

一席话把江节给乐坏,傻傻地咧开了嘴。

阿城睨着他,又看了看照片上的人,不禁皱紧眉头。他翻过照片,背面有一排题字:“相隔遥远,一照寄慰,李沐雨。”

李沐雨……怪不得江节这么迷恋他,果然非同——般……抚着照片上的男人,抬眼再次望向还在痴笑的江节,阿城的心里有些失落,他走过去,把照片往那脸上一贴。

“流你的口水吧,傻瓜!”

就算常常被阿城骂,江节已经不再跟他生气,这世界上能够一起分享秘密的人太少,彼此的痛苦在各自面前袒露,就算是得不到同情也会有存在的认同感,它没有因不理解而产生的伤害,而是另一种宁静的抚慰。

阿城从来都不赞成他的单相思,这毫无意义。江节明白,却也因为明白是一回事,能够摆月兑又是一回事,所以他继续他的单相思。

带锁的笔记本里寄不出去的信越来越多,简直可以集成册子了。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就趴在床上翻弄它们,有时读有时不读,有时烦躁地直想把它们都撕毁,但总是下不了手。

阿城陪在他身边,偶尔翻看这些信,江节早已不再介意了,这些信也是寂寞的,它们总算多了一个读者。

阿城也会看李沐雨给江节寥寥无几的信,他若有所思地读得仔细,这些信内容大同小异,只是些普通的家信,李沐雨有力的笔迹像他的人一样具有安宁感,所有的问话都有些琐碎和唠叨,像极了一个父亲的口吻,没有丝毫逾越之处。

可照片上的男人有那么感性的眼睛,温和的气质,他难道一点儿都没有发觉江节对自己不同寻常的感情吗?

阿城突然觉得无法置信,他所认识到的江节单纯冲动,不算富有心机,懦弱也并不太擅长隐藏自己,在字里行间里都能细致地照顾到江节一切的男人,怎么会一点感悟都没有?还是他根本……就不怕被发现?

这个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但他无法跟江节说,因为没有证据,不想凭着猜测让江节空抱希望,或者受到伤害。

被爱着的人忽略感情不是件好受的事,而他自己现在也开始体验这种痛苦了,如果要解月兑,就得把江节从对李沐雨的情结中带出来,但这到底有多难?他没有一点自信。

到现在为止,江节甚王连自己的身分都无法认同,他拒绝一切与同性恋搭上关系的事物,做了一个茧子似地把自己包在对李沐雨的痴心妄想中,不想冲破束缚。

阿城很想去剥开这个茧,然后能大方地拥住从一开学就紧紧吸引住自己目光的江节,想吻他也不必再找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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